是夜,月色如水,兩人信步出了院子,走到了小山崗上。遙望夜幕籠罩下的群山,黑濛濛一片寂寥,清風徐來,小華緊緊地依偎在了易士奇身上。
“我想起了烏蒙山,夜裡也是這樣子,不過那山看起來好像要更黑一些,可能是樹多吧。”小華輕輕的說著。
易士奇的思緒隨著小華的話又回到了山陰村,製造這一系列死亡的兇手究竟是誰?山陰村的玄武七煞陣困住的是否就是水潭深處的巨大屍蟲呢?他看見了那群可怕的小屍蟲,噬食黃狗內臟與腦組織時的迅速和效率,甚至連那狗也露出了古怪的微笑。
“易大哥,你在想什麼?”小華溫柔的問道。
“我在想,山陰村的殺人兇手究竟是誰?是人還是蟲?”易士奇說道。
小華沒有說話,只是打了個寒顫……
深秋的終南山,葉落草黃,山間的昆蟲大都忙於儲備過冬的食物,有的在抓緊時間交配,然後在上凍之前把卵產在土壤中。至於那些毒蟲們,如蠍子、蜈蚣、百腳、毒蛇和蟾蜍們則忙於廝殺捕食,秋天是收穫的季節,不但是植物,動物也是。
易士奇注意聽,他覺察到了後山的某處一片寂靜,他知道那一定是金蠶在那裡狩獵。
“走,我們去看看金蠶找到了什麼獵物。”易士奇興致勃勃的拉著小華悄悄摸向後山。
易士奇雖然帶有手電筒,但還是趁著月光摸黑前行,他不願驚擾金蠶。
前面是一座山坳,怪石嶙峋,附近寂靜的出奇。
月光下,一塊平坦的空地上,一隻足有一尺長的五彩斑斕的大毛毛蟲和一隻巨大如臉盆般的黑蟾蜍劍拔弩張的對峙著,旁邊蹲著那金黃色的蠶兒。
大毛毛蟲的腦袋縮進肥肉褶裡,只露出兩隻綠色的眼睛和和一根尖尖帶孔的刺,不時地從刺孔之中噴射出些綠色的液體,似乎那液體中含有某種腐蝕性生物酸,落到地上發出噝噝的燒灼聲。
那隻巨大的黑蟾蜍儘管身材臃腫,但卻機警異常,總能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避開毛毛蟲的毒汁。
金蠶相比之下實在是小得可憐,以至於毛毛蟲和黑蟾蜍都沒有把它放在眼裡。
易士奇和小華緊張的目不轉睛盯著月光下的這場爭鬥,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大的毛毛蟲和大蛤蟆。
他們更不知道,他們看到的是道家的看家毒蟲——朱蜮和北派邪道的蠱毒之王——毒蟾的一場曠世之戰。
中國道教自宋元以來分金丹派和符錄派兩大門庭,符錄派分天師道、上清派和靈寶派等,著重於法印符咒的功用,沉迷於降魔除妖的實戰。而金丹派則以理論為主,探究道的本質,同時精於煉丹,煉丹其實也就是一個化學提煉過程,必須對物質的多樣性及其本質有所瞭解。
北金丹派的開山鼻祖王重陽創立了全真教,而後感到本派儘管理論教義先進,內功心法暗合道的真諦,但降魔除妖的實踐上總是不及符錄派,於是暗中以本派的化學知識,秘密培養一些劇毒的生物,用於暗中襲敵。千百年下來,幾經淘汰,最後只剩下寥寥可數的幾隻這種毛毛蟲——朱蜮,也稱天蝟,流落世間,隱匿荒山僻壤,不知所蹤,以至於當今重陽宮中竟無一人有幸目睹過這一全真教的秘密聖物。
那黑蟾蜍則是聞之色變的北方毒王,渾身上下無處不毒,最令人恐懼的是它善吐黑煙,無論人畜,吸之即死,因而苗疆女巫特意叮囑易士奇,儘管金蠶是天下第一蠱蟲,但遇到吐黑煙的蛤蟆時也定要避開。實際上,所謂黑煙不過是毒蟾吐出的極細微的黑色霧狀毒液,遠處看來像是冒出黑煙。
此刻朱蜮似乎急於結束戰鬥,頻繁的射出毒汁,黑蟾蜍似乎有些不支,逐步向後退去,朱蜮步步進逼。那黑蟾蜍且戰且退,逐漸佔據了上風位置。
突然,黑蟾蜍大嘴一張,突出一股黑煙,如同一個大煙圈般,套向了朱蜮。朱蜮見之大驚,正欲躲避,不料由黑蟾蜍的口中接二連三的吐出一個個的毒菸圈圈住了朱蜮的退路,最後一縷又黑又粗的煙線插入了菸圈之中,擊向了朱蜮的頭面部。朱蜮見勢不妙,無路可退,不得已將頭部縮進了肥肉褶中,捲曲起身體團成了一個圓球,朝山坡邊滾去。
黑蟾蜍一擊得手,豈能讓對方逃走,一下子躍將起來,蹦到朱蜮身旁,張開大口吞食,不料那毛毛蟲身體肥胖,這樣的一個大肉球剛好卡在了毒蟾的口腔中,既吞嚥不下,也捨不得吐出來。
此刻時機已到,金蠶一躍而上,撲到朱蜮團成的肉球之上,尖利的毒喙深深的刺入肥肉球之中。
“危險!”易士奇脫口喊出,他想起了苗疆女巫的警告。
黑蟾蜍發現小小的金蠶竟然敢於搶奪自己的勝利品,頓時勃然大怒,悶哼一聲,無奈肉球卡在嘴裡,吐不出毒煙來,但又不願拋棄肉球,只得在那裡生悶氣,眼瞅著肚子越脹越大,像只大氣球般。
皎潔的月光下,世上三大劇毒之物僵持在那裡,既可笑又詭異。
易士奇擔心金蠶,腦筋不停的轉動,如何是好?
“那很簡單,回去取一個大塑料袋將他們統統套起,然後放到瓷甕中,投入縮骨草,七天後它們就會變成金蠶大小了,分別放入瓷瓶裡,你就同時擁有世上罕見的三大毒蟲,當然,還要學會控制它們,這我會教你的。”巖黑建議道。
易士奇想來也是,兩種毒蟲抓起來,足夠金蠶吃上半年了。他於是跑回家,找了幾隻裝日用品的厚塑料袋子套在一起,避開黑蟾蜍的皮膚,將它們罩起來繫好口,拎回院子裡。
青虛道長的堂屋內有各色各樣的瓷罐瓷甕,那是道長炮製中藥用的。易士奇揀了個大小合適的瓷甕,依照巖黑的方法將黑蟾蜍和朱蜮倒入,扣好了蓋子,金蠶及時跳了出來,回到自己的瓷瓶裡。
“明天你就去採縮骨草,需要十多棵。”巖黑吩咐道。
“可我不知道那草是什麼樣子的。”易士奇發愁道。
“我知道。”巖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