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朝山下走去。老爹端起了獵槍,子彈推上膛,氣氛緊張了起來。
易士奇一邊走一邊觀察著。開始見到的是鬆散的黑松樹,漸漸密集起來,最後已是黑壓壓的一片了。他們穿行於茂密的林間,腳下踩著柔軟的枯死的松針,一股潮溼發黴的氣味兒瀰漫期間。
兩個時辰後,透過林梢撒落著斑駁的夕陽,天色已近黃昏。
前面來到了一個巨大的石塊前,石塊上佈滿了青苔,在它的身後,是一座小小的湖泊,湖裡的水呈黑色。老爹走上前,小心的擦去青苔,露出些個古老的象形文字,那些文字如甲骨文般又渾似蝌蚪。
“這就是黑水潭了。”老爹指著這座黑色的湖小聲道。
易士奇走到潭邊,湖水的顏色細看卻是深墨綠色,死一般的靜寂,不知這潭究竟有多深。
“當年追殺巫師的時候,我也在場,巫師放出五毒蛭來噬咬,族裡死了十幾個人,族長也被那毒蛭咬中喉嚨身亡,根據族長的遺言,所有死亡的人統統沉入黑水潭,不準帶回寨子裡,以防蛭毒波及婦孺。”老爹回憶說。
“巫師確實死了嗎?”易士奇問道。
“確實,是我一箭射穿了他的心臟,後來也是我將他的屍首沉入了黑水潭。”老爹肯定的說道。
“他兒子的屍首始終沒找到?”易士奇又問。
“連同五毒蛭都不見了蹤影。”老爹說。
“他們就在這裡。”易士奇靜靜說道。
老爹聞言頓時緊張起來,端槍四處張望:“在哪兒?”
易士奇輕輕道:“你聽,這潭邊沒有任何昆蟲的聲音,剛才來這兒的路上,蟬鳴不斷,草叢中還有蟈蟈的叫聲,只有養蠱之所才會這樣。”說罷,他自懷中取出瓷瓶,放出金蠶。
金蠶跳落地上,四周打量了一番,然後向潭邊的一條小路而去,易士奇和老爹緊隨其後。
這是個小山坳,彷彿是一座袖珍的盆地,方圓不過十餘丈,像是一個鍋底,只有東側一個齒痕般的缺口。
易士奇則是大吃一驚,這地勢分明就是“天狗食日”,青鳥葬經中最詭異的地穴形態,古今世上極為罕見。
“穴口在哪裡?”易士奇額頭冒出汗珠,衝到鍋底的最低處,果然,那裡有一個洞口。
那洞口已被蓬草遮蔽,撥開野草見洞裡黑漆漆的,易士奇待要阻攔已經來不及了,那金蠶早已一躍而下。
易士奇拔出手電筒向裡面照去,原來裡面只有一丈來深,洞底壁上還有一個側洞。
“我下去看看。”易士奇跟老爹說。
“我去吧,裡面太危險了。”老爹晃動著獵槍道。
“不怕啦,我有金蠶在下面。”易士奇執意要下洞。
老爹解下腰間的繩索,易士奇捉住繩子溜了下去。
撳亮手電照去,側洞足有一個房間大小,裡面乾乾淨淨一塵不染,靠洞壁的地上,斜倚著一個人,約有三十左右歲的年紀,面黑,毫無生氣。金蠶站在此人的身旁,警惕的盯住了他。
易士奇上前一探,此人已死,不經意間捱到了死者的衣服,竟一碰即碎,看來這個人已經死去多年。
易士奇走回洞口喊道:“老爹,這裡有一個已死多年的人,不知是否巫師的兒子?”
老爹拴好繩索,也溜了下來。
“巖黑!沒錯,就是他。”老爹摸了摸屍體的衣料,奇怪道,“看這衣裳布料已經發脆,應該死了很多年了,但看屍首卻像是剛剛斷氣般,竟新鮮的緊,奇怪。”
易士奇想了想,說道:“這倒好解釋,你看這上面的地形,乃是‘天狗食月’之地,恐怕整個哀牢山的龍脈都結穴在此了。這個穴口之處是磁場交匯的地方,方圓數百上千公里的地磁全部集中在這一點,就像微波爐一直在低頻加熱一樣,屍身自然不腐。”
“那五毒蛭上哪兒去了?”老爹問道。
易士奇低頭不語,還是有什麼地方不對,是哪兒呢?老爹說沒有發現五毒蛭,這裡可是哀牢山地磁都集中的龍穴之地,是極佳療傷之所,那毒蛭如果不在這裡,那麼能去哪兒呢?會不會……
易士奇為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他聽伊古都說過,除金蠶外,其它蠱蟲的智力都較差,有時餓極了甚至會反噬主人,毫無義氣可言。
“在腦袋裡……,它在巖黑的腦袋裡療傷!”易士奇大叫道。
說時遲,那時快,“砰”的一聲槍響,霎時間耳中嗡嗡作響,洞裡瀰漫著刺鼻的火藥味兒。須臾硝煙散去,手電光中,只見巖黑的腦袋掀去了半邊,血與腦漿紅白相間,裡面捲曲盤臥著那條五毒蛭,腹部露著五色斑斕的條紋。
易士奇近前細看,那五毒蛭也被獵槍的霰彈撕裂,彷彿就剩下了一層皮。巖黑破碎了的是上半個臉,那下半張臉仍然完好,他的嘴角處依稀露著微笑……
巖坎老爹突然失聲慟哭起來,口中喃喃泣道:“伊曼,虎兒,蘭兒,我今天終於替你們報仇了……,你們放心吧,從今以後伊水再也不會受傷害啦。”
易士奇打開攝像機,將洞內的情景拍了下來。然後他扶老爹走出側洞,自己拽著繩索先爬了上去,隨後又把老爹拉了上來。
外面天色已黑,看來今夜是回不去了,老爹拾了些松枝,點燃了篝火。老爹多年的鬱悶心情終於消去,他興致勃勃地拎起獵槍去打野味。
易士奇放開金蠶,晚餐由它自行去捕食毒蟲,那蠶兒歡天喜地的去了。
半個時辰後,易士奇聽到幾聲槍響,不一會兒,老爹拎著幾隻松雞樂哈哈的回來了。
老爹熟練的燒烤著,松雞散發著誘人的香氣。老爹竟然還帶著酒壺,兩人連吃帶喝起來,愜意之極。
月上東山,天地間一片清涼。
“娶了伊水吧。”老爹臉色喝得通紅,醉眼惺忪的說。
“什麼?”易士奇吃了一驚。
“伊水是個好姑娘。”老爹眼圈發紅。
“老爹,您喝多了。”易士奇道。
“我已經是行將就木之人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伊水,她的心靈空明,什麼都沒有,她會一心一意的對你的。”老爹嘆氣道。
伊水是個好女孩兒,而且帶有異族情調的美,讓人怦然心動。可是小華,她也是一個純潔的好姑娘,我答應帶她出來的,如果比較一下,兩人之中誰更適合自己呢?論容貌,她們各有千秋,論品行,她倆不分秋色。媽的,怎麼好事都讓自己攤上了,最好兩個都要,可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易士奇胡思亂想著。
對面,老爹已經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