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紙封皮泛著黃色黴斑的信,是用過去的那種黃裱紙寫的,看起來年代已經十分久遠。
易士奇從不知道母親的針線盒裡有夾層,只曉得那個紫色的木匣是母親最珍惜的嫁妝,從來都不允許他碰的。
“奇兒,你長大了,又當上了教師,要是你外公和你爸爸還活著,該有多好。”母親嘆著氣,幽幽道。
易士奇祖籍山東蓬萊潮水鄉,深圳大學建築系畢業後留校任教,講授建築風水學。他自幼父親早亡,是母親含辛茹苦,獨自將他拉扯大,如今自己要常住嶺南了,實在是放心不下,可是母親又死活不願離開家鄉,那裡有外公和易士奇爸爸的墳墓,她說。
“這是你外公去世前的那個晚上寫給你的信,那時你四歲。”母親小心翼翼的打開信。
易士奇接過信,心中忐忑不安,這是他頭一次聽到母親說起外公還有遺書給他。
“奇兒如面:
當你見到此信的時候,你已經長大成人了,有些事情你也必須知道了。
外公當年是國民革命軍孫殿英部輜重營的士兵,駐紮在河北遵化境內。民國十七年夏天的一個夜晚,韓營長命我們炸開了聖水峪乾隆皇帝陵地宮金剛牆,砸開兩道石門,進去了地宮內。地面上是一尺厚的積水,中間停放著乾隆爺和皇后的雙層大棺槨。在火把的亮光下,韓營長指揮劈開了金色的外槨,裡面堆滿了一軸軸的古字畫,弟兄們都是目不識丁的老粗,目標是金銀珠寶,於是就把那些畫統統扔到了水裡。
我擠著從韓營長的腿間摸過去,竟然抓住了乾隆爺的大拇指,手中的感覺冰涼涼的,那是一隻翡翠大扳指,我拽了下來。接著我又摸到了乾隆爺的手中,緊攥著的掌心裡捏著三枚銅錢。
大家出來集合列隊,命令所有人不得私藏物品,違者軍法論處。前面的幾個弟兄被搜出藏有珠寶,當場被槍斃了。我看事情不妙,就偷偷把扳指吞進了肚子裡。等查到我時,只有三枚銅錢,引得當官的一陣鬨堂大笑,並允許我保留這幾個銅錢。我沒想到是第三天屙出翡翠扳指時,才發現扳指內還嵌著乾隆爺的一段指骨。
抗戰爆發後,我開小差回了膠東老家,路過濟南當掉了那枚扳指,換到的錢置了幾畝地並討了老婆,祈望能過個安穩的日子。至於上面所講的事情,我再也沒有告訴任何人。
奇兒,那段指骨有些古怪,如有機會的話替我悄悄送回乾隆爺的陵墓裡去吧,就算是為外公贖罪。再說那三枚乾隆通寶銅錢,你出世那年曾有一個雲遊道士在咱家歇腳時說,此錢有點來歷,是當年上呈乾隆皇帝御覽的雕母樣板錢,堪稱所有乾隆錢的祖宗,不但有收藏價值,而且卜卦極為靈驗。
那個雲遊道士看了你的八字,說你年月日時至陰,三枚銅錢與你相得益彰,併為你更名易士奇,說有師徒之緣,日後如有難處可去終南山找他。他的道號外公忘了,只記住那道士鼻子尖上有一顆硃砂痣。
照顧好你母親。
外公易山絕筆
一九七四年四月初七子時。”
易士奇默默放下了外公的遺書,沉思良久……
※※※
母親攤開枯槁的手掌,掌心裡是一段玉化了的指骨和三枚乾隆通寶銅錢。
易士奇輕輕拈起那段象牙色的指骨,指尖傳來一股若隱若無的清涼肅殺之氣,他知道這就是煞氣,千古帝王的桀煞之氣。
三枚乾隆錢入掌的感覺則截然不同,溫暖如沐春風,頓覺心平氣和,心錢相通,靈氣躍躍。
“媽媽,這段骨頭只是人身上的普通的一塊指骨,難道還有什麼古怪之處嗎?”士奇疑問的望著母親。
母親搖搖頭說道:“聽你外公提起過,早些年,夜深人靜的時候,有時骨頭會無緣無故的在匣子裡發出響聲,不過這幾年沒有聽到了。”
不足為信,易士奇想。
自己本身是研究風水方面的學者,靈異現象一般都有其內在的邏輯性,CCTV探索發現電視臺就經常報道這方面的事件,那個戴眼鏡的主持人李西華就是自己的大學時期的同學,前一段時間還經常在QQ上閒聊呢。
“奇兒,回去深圳後,還是找間佛寺或道觀念唸經吧,禮多人不怪嘛。”母親仍坐在炕頭上不停的嘮叨著。
易士奇接過母親縫的小布口袋,把指骨和銅錢裝了進去,放入貼身口袋裡。
假期就要結束了,這次悄悄北上回膠東老家跟學校也沒說,手機也沒開,有時無人打擾也的確愜意得很。
次日,他告別了母親,登上了南下的火車。
深圳大學座落於風景秀麗的南山後海灣畔,教育模式相當前衛,教師宿舍條件也很好,易士奇的那套宿舍位於三層,推開窗戶可以看見深圳灣裡的漁帆點點。
進得門來,第一件事是打開闊別數日的電腦,然後衝個涼,舒舒服服的坐在椅子上,把手放在鼠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