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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節:碧海赴險 老漢逞威

    卓南雁送走了徐滌塵,轉天一早便去尋虞允文商議對策。

    聽了徐滌塵的推斷,虞允文、辛棄疾等人均是面色沉重。“茶隱果然好眼力!”虞允文嘆道,“但眼下最要緊的,卻不是金主完顏亮親統的幾十萬大軍!”

    眾人心神一震之間,他已伸手蘸了茶水,在桌上畫出三條細痕,緩緩地道:“太子和羅堂主派出的細作已打探出了一些眉目!金人敗盟南侵,要水陸齊發,兵分三路,完顏亮自統六十萬大軍在中路,西路有數萬鐵騎犯我西川,東路卻有一路水師,由海上直撲臨安。”他説着,眉峯漸漸蹙緊。

    “允文兄憂心的,必是這路水師!”辛棄疾手指着桌上最右側的那道彎轉的水痕,緩緩地道,“西路有我大將吳璘坐鎮,固若金湯!中路雖是金軍主力雲集,咱們卻還有長江天險;最要緊的正是這東路,自海上乘風破浪,危及京師。完顏亮這賊酋這一招用得險,卻也用得狠!”

    眾人心底頓時一緊。虞允文嘆道:“大海浩瀚,咱們再無天險之利,反是金人與我共險!好在咱們早有防備,岳家軍舊部、浙西路副總管李寶將軍早奉命北上,去海州抗敵。只是在海州附近卻有一處阻隔,敵友不明。”

    辛棄疾道:“那是何處?”虞允文緩緩地道:“逍遙島!”

    逍遙島為武林三大禁地之一,島上能人甚多,不遵宋金號令,嘯傲海上。眾人聽得這名字,心底均是一震。虞允文嘆道:“這逍遙島到底在何處,咱們全不知曉,只是咱們派去聯絡李寶將軍的幾對探子,乘海船到得海州附近,都被一羣豪客趕了回來。”他説着長吁了口氣,卻呵呵地笑起來,“好在眼下形勢又有不同,咱們已有了歸心盟主。”

    莫愁心頭一跳,忙乾笑道:“允文,你莫不是讓本盟主去逍遙島發號施令?嘿嘿,那逍遙島主只怕未必會買莫大狀元的帳!再説,我這歸心盟主馬馬虎虎,武林稀鬆平常,逍遙島上卻多是武功高強的亡命之徒…”

    莫復疆聽他越説越是嬉皮笑臉,不由怒道:“胡説什麼,你眼下乃是我江南武林盟主,其能如此臨陣退縮?”莫愁滿心不以為然,卻不敢辯駁,只得撇了撇嘴。虞允文卻笑道:“莫愁老弟眼下身為盟主,確實不可輕涉險地…”莫愁雙目放光,連連點頭。虞允文卻望向卓南雁,笑道,“此事自非南雁老弟出馬不可!”

    莫愁洋洋得意,笑道:“正是,正是!大雁子乃是本盟主的義弟,他去了,便跟本盟主親臨一般。”卓南雁也笑道:“允文兄是讓我去闖闖逍遙島?”

    虞允文道:“老弟此去身兼三任,其一,便是過逍遙島,去海州尋訪李寶將軍,囑他務要以攻為守,搶先突襲金兵;其二,對逍遙島主曉以大義,讓其萬勿叛投金人;其三嘛,”他説着淡淡一笑,“這個倒有些難了,傳聞逍遙島有大車船,能抗大浪,蹈海如飛,南雁老弟若能借得幾艘大海船,同去李寶將軍處抗金,那就錦上添花啦!”

    莫愁哈哈大笑道:“允文老兄這是得隴望蜀,得便宜賣乖。那逍遙島主的脾氣何等古怪,除非大雁子為國捐軀,做了她的上門女婿,嘿嘿,卻不知人家有沒有現成的閨女!”

    眾人轟然齊笑,只莫復疆眉頭大皺,正待開口訓斥。忽聽門外腳步聲響,一行人匆匆而入,跟着便聽有人高叫:“聖旨到!監察御史虞允文、江陰籤判辛棄疾接旨!”羣豪均是一凜:“這當口,卻又來什麼聖旨?”虞允文和辛棄疾都有官職在身,忙擺佈香案接旨。

    卓南雁、莫復疆等武林豪客均不願跪迎聖旨,便全都遠遠退到別的屋內。過得多時,才聽一陣熱鬧,那傳旨官前呼後擁地去了,虞允文和辛棄疾卻面色陰沉,呆立門口。

    眾人忙細問端詳。虞允文苦笑一聲:“萬歲英明,讓小弟老老實實地做回中書舍人,只管犒勞三軍,不得干預軍情。”

    原來有人向高宗趙構進諫,説到趕來建康的虞允文和辛棄疾都是太子嫡系,尤其是虞允文,身為御史台監察御史,可糾察百官,若在建康諸大軍營間奔走,只怕太子勢力驟增。當日太子上書請纓,要親自率兵抗金,已讓趙構疑心多日,聽得這“忠心進諫”,疑心病又犯,立時下旨,派金書樞密院事葉義問趕來建康做軍方副帥,同時免去虞允文的監察御史之職,仍復了那中書舍人的閒差。辛棄疾身為江陰籤判,本就是芝麻大的官,也被嚴令不得“多預軍務。”

    羣豪聽得原委,均覺心頭髮冷,性急的莫復疆已罵出口來:“葉義問來做副帥?他姥姥的,這鳥人是做什麼的?”辛棄疾冷笑道:“葉義問本是個文人,卻喜好以儒帥自居,實則全然不知兵事!”

    虞允文陰鬱的臉上卻凝滿剛毅之色,一字字地道:“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説着仰起臉,長吸了一口氣,冷笑道,“大宋危難存亡之際,我虞允文一身榮衰,又算得什麼!這君命,咱們且不管他!”

    “壯哉允文!”卓南雁心底一熱,伸手跟他重重一握,道,“小弟這便去逍遙島!”

    虞允文眼芒閃爍,笑道,“太子親賜金牌還在莫大盟主的手上,生死關頭,這金牌倒能管得大用,便請南雁帶上,到李寶將軍處,出示此牌,命他全力抗擊金兵。”羣豪商議已定,卓南雁便即收拾行裝,取了盟主令牌在手,準備動身。

    莫愁覷得無人,閃到卓南雁屋內,低笑道:“大雁子,嘿嘿,你去逍遙島,我得囑咐你一件事!那逍遙島主脾氣有些古怪,你越是用強,只怕她越是不肯,擬萬萬記住,且不可跟她硬碰硬地胡來!”卓南雁見他神色少有的鄭重,笑道:“你怎地這般清楚,難道見過這位逍遙島主嗎?”莫愁咬咬牙,猛地頓足道:“跟你直説了吧!傳給本盟主絕妙輕功龍驤步的那位高人,便是這逍遙島的文島主。”

    “原來逍遙島主姓文!”卓南雁一笑帶念頭,“你跟她老人家交情怎樣?我向她提起你來,是否就萬事都好商量?”莫愁大頭連搖,道:“我若有那麼大的面子,豈不早就跟你同去了?文島主只是一時開心,傳給了我那步法。嘿,她心情大佳時,萬事都好商量;犯起脾氣來,定要賠着萬分小心。還有,這位文島主模樣俊俏得緊,最討厭旁人説她個‘老’字…”

    卓南雁呵呵笑道:“想必你莫大少甜言蜜語,哄得這位前輩女俠開心,才傳了你絕世步法。”莫愁咧嘴乾笑:“本來軟語求人,不是你大雁子的長處,但若萬一她跟你翻臉,你提起本大少來,或許她能饒你一條小命!”卓南雁笑道:“盟主吩咐,屬下謹記在心。”

    為免張揚,卓南雁不讓旁人相送,只跟莫愁、唐晚菊和辛棄疾信步而行,四人直往燕子磯而來。

    秋意漸濃,瀟瀟暮雨下的長江已成了混沌的青碧顏色,浩浩蕩蕩咆哮着東去。裹着煙靄般雨絲的江風繚亂地撲來,吹得人滿襟沁冷。辛棄疾立在燕子磯上,縱目遠眺,曼聲吟道:“匹馬吳江誰著靴,惟公攘臂獨爭先。張皇貔貅三千士,搘拄乾坤十六年。”

    “好詩!”卓南雁讚道,“這是幼安兄所作嗎?”辛棄疾雙眉飛揚,道:“這是胡銓大人吊岳飛大帥的詩。最後兩句是‘石頭城下聽輿論,百姓顰眉亦可憐!’”他説着拍着身邊一塊嶙峋怪石,鬱然道,“當年吳王孫權遷至秣陵,在這金陵邑築了石頭城,石頭城之名,便由此而來。我見了這磊落大石,不由便想到此詩。嘿嘿,匹馬吳江誰著鞭,惟公攘臂獨爭先。眼下金兵又再南侵,咱們卻已沒有嶽少保那等英雄了。”

    唐晚菊嘆道:“幼安兄這一提,也讓我想到了一首詩。石頭城下浪崔嵬,風起聲疑出地雷。何事苻堅太相小,欲投鞭策過江來。金酋完顏亮這一回來勢洶洶,頗似當年的苻堅,投鞭斷流,不可一世。”

    辛棄疾道:“苻堅寬仁大度,偉略英邁,雖有淝水之敗,卻不失為一代雄主。完顏亮比不得苻堅,此人有雄心而無雄才,有文才而無武略,兼之猜忌過重,手段過毒,倒頗似隋煬帝!”

    卓南雁凝望滔滔江水,忽地一嘆,道:“辛大哥,你説這世上,何時才得沒有刀兵征戰?”

    “無論何時,只要世上還有完顏亮這樣的驕狂獨夫,便會有兵戈徵殺!”辛棄疾的聲音沉沉的,“他提兵侵伐,埋骨百萬,不過是為了一己之野心!在完顏亮心底,從來只當自己是對的,只因一己之喜怒好惡,便會殺人如麻,血流千里。若是讓這種人當了皇帝,鄰國便無太平之日,天下便無休息之時。”

    “白骨成丘山,蒼生竟何罪!”唐晚菊也嘆道,“當年隋煬帝何嘗不是如此?只為了好大喜功,便三次遠征高麗,造船工匠在水中日夜兼工,腰生蛆蟲,十萬役夫在路上川流不息,死屍橫路數百里!勞民傷財,最終天下大亂!”

    “完顏亮也跟這隋煬帝一般,他南侵大宋,還只是第一步。”辛棄疾挺立在森森暮雨中,滿面蕭冷之色,道,“此人自大成狂,即便如他所願,侵得我大宋之地,不出三年,他便會西征西夏,南討大理,然後學那隋煬帝,東伐高麗,天下永無寧日。戰禍頻起,民無休息,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

    莫愁聽他説得悽慘,咧嘴笑了笑,道:“現下好了,本盟主登高一呼,大夥齊心協力,決計不讓金酋得逞。這奸雄一死,天下自會太平幾十年!”

    他雖是信口説笑,那三人卻滿面凝重,卓南雁更昂頭道:“不錯!決計不能讓這奸雄得計!”雄獅堂弟子早預備了江船泊在岸邊,卓南雁大步上船,立在船舷上向眾人拱手作別,秋風裹雨吹來,將他的襟袍撩得老高。

    辛棄疾道:“兄弟此去,任重道遠。愚兄此處恰有兩句舊詞相贈:我最憐君中宵舞,道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

    “看試手,補天裂!”卓南雁胸中一熱,大笑道,“有辛兄如此佳句相贈,此去海州,定然乘風破浪,直搗敵巢!”揮手命船伕開船,便在連天江雨中揚帆遠去。

    此次乘船北上,倒是一路順暢。四海歸心盟令牌所指,黑白兩道幫派盡為所用,到了海邊,自有橫行江海的鯤鵬幫換了海船,再揚帆北上,直向海州而來。

    船至海上,正是黃昏時分。

    卓南雁首次看到大海,但見浩渺無際的茫茫碧濤託着血紅殘陽,半天紅霞亂射在翻湧的層層波瀾上,浪飛光閃,如萬千虹霓在海濤上躍動,説不出的雄奇壯闊。卓南雁頓覺眼界大闊,忍不住披襟當風,仰天長嘯。

    這海鰍船堅硬穩重,尋常風浪倒能應付。駛船的四個水手一老三少,那黝黑老者姓何,旁人叫他“老何頭”,瘦得如同被海風吹乾了的魚乾,是久走海的海客了,居中調度運使那三個後生,那船駕得極穩。

    由此北上,已是金國的海界。當晚風急浪大,虧得老何頭指揮若定,海鰍船搏浪而行,一晚有驚無險。只是那逍遙島神秘莫測,誰也不知到底坐落何處,茫茫大海中向東又行了一日一夜,也還渺茫難尋。眼看着船上乾糧將盡,卓南雁不由焦躁起來。

    這一日午後正行之間,忽見海鰍船後有一艘大船昂揚而來。大船漸駛漸近,卻是水師慣駛的飛虎戰船,船上高挑金國大旗,旗下一人迎風挺立,白衣獵獵,風神俊朗。

    卓南雁目光一掃,頓時一凜,道:“巫魔蕭抱珍!”

    便在同一瞬,蕭抱珍凌厲如電的目光已打在了他的身上。絕世高手,往往心神間有一種奇特相通的感悟。兩人目光交縱,神氣勃發,霎時間海上波飛浪湧,似要風雲突變。

    “卓狂生,竟又是你這小子!”蕭抱珍揚聲朗笑,“今日正好給我愛徒報仇!”他手下三才妙使中的韓嬌嬌身死大宋皇宮,只因消息深鎖,直到不久前,他才剛剛探知原委。此時海上突見卓南雁,蕭抱珍惡意陡生,揮手命人加速向前。飛虎戰船乃是六輪車船,以輪激水,其快如風,不多時便搶在了海鰍船的前頭,跟着船頭調轉,氣勢洶洶地直向海鰍船衝來。

    那飛虎船船高弦厚,這般勢若猛虎地撲來,自會將海鰍船一舉撞翻。老何頭忙大聲吆喝,指揮三個後生轉舵閃避。海鰍船輕便靈動,劈波斬浪,快捷如風,飛虎船幾個猛衝,都被它輕巧避開。

    “放箭!”隨着蕭抱珍一聲輕叱,十餘名金兵搶到船舷邊,羽箭颼颼射來。老何頭“哎喲”一聲,忙趴到了船上。另三個後生卻是黑道出身,打罵聲中,揮刀抵擋。

    卓南雁運掌震開幾隻羽箭,眼見那飛虎船又衝了過來,猛一咬牙,抄起船上鐵錨,直向卓立船頭的蕭抱珍砸去。那錨上鐵鏈長可兩丈,被卓南雁渾厚的內力運使,力道萬鈞。蕭抱珍不敢怠慢,忙自金兵手中搶過一杆鐵槍,直向鐵錨撥去,真氣灌注之下,槍頭髮出嗤嗤勁響。

    哪知卓南雁的鐵錨只跟他大槍一碰,便借勢縮回,疾吐疾伸,流星趕月般斜劈過去。只聽“咔嚓”巨響,飛虎船上的一塊船舷登時被鐵錨擊碎。

    飛虎船劇烈顛簸,海水呼呼灌入,眾金兵嘶聲驚呼咒罵。卓南雁哈哈大笑:“蕭教主,龍王爺請你到海底赴宴,請啊請啊!”長笑聲中,鐵錨呼呼飛出,又將飛虎船鑿破一處大洞。

    “這小賊歹毒!”蕭抱珍怒罵聲中,也抓起船上鐵錨凌空砸下。他諸般兵刃無所不通,丈長鐵錨以流星錘的路子飛灑而出,比卓南雁的亂揮亂打順暢得多。卓南雁抵擋不住,索性揮錨跟他的鐵錨緊緊纏住。

    海鰍船上三個後生看到金兵手忙腳亂地搶堵破洞缺口,拍掌大笑,不提防四五個金兵突發亂箭,兩名後生當下中箭身亡。

    兩道長鏈緊緊交纏,蕭抱珍運力疾拉,卓南雁腳下船小,難以借力,驀地振聲長嘯,抖開鐵錨,飛身躍起,直向飛虎船頭的蕭抱珍撲去。蕭抱珍喝道:“來得好!”欺他人在半空,鐵錨暴吐,向他胸口撞去。卓南雁疾運九妙飛天術,凌空轉個彎子,已落在蕭抱珍身側丈餘的甲板上,掌力到處,兩個金兵被他震落水中。

    蕭抱珍鳳目噴火,五指成爪,向他頂門扣來,急怒之下,出招更是狠辣絕倫。卓南雁順勢一招“手把芙蓉”,便向他腕上擒去。蕭抱珍看他這招信手而動,輕靈灑脱中暗藴無盡沉渾之氣,端的意象萬千,不由心中一凜:“這小賊當真邪門,可得小心在意!”鐵爪忽收,驀地化拳吐出,拳勢如箭,飛射卓南雁心口。

    瞬息之間,兩人以快打快,疾拼了四五招。蕭抱珍拳掌陰沉狠辣,卓南雁則招勢剛猛,大開大闔。猛聽得海鰍船上有人嘶聲慘叫,又一名後生被金兵射死。卓南雁又驚又怒,如風搶出,飛縱在幾名持弓金兵中,登時如虎入狼羣,鐵掌起落,兩名射箭金兵同時落水,蕭抱珍橫空掠來,喝道:“旁人閃開,快去堵水,這小賊由我料理!”但卓南雁卻不跟他糾纏,身如游龍,在金兵間左衝右突,先後又有三名金兵被他震落水中。

    蕭抱珍暗自後悔:“這小魔頭如此難纏,早知不招惹也罷!”眼下餘下的七八個金兵被卓南雁趕得哭號奔竄,忙騰身躍起,十指暴張,猛往卓南雁頂門插下。卓南雁雙掌橫封,砰然震響。這一下真氣交擊,蕭抱珍內氣受震,氣血翻湧。

    猛然間海上巨浪驟湧,大船劇烈搖晃。兩人腳下不穩,各自向旁掠開。但見滔天巨浪間翻起一條水桶般的龍形巨物,長可兩丈,凌空拍下,只一砸,便將船舷砸碎一塊。

    “龍!龍!”幾個金兵手指着那怪物,倉惶亂叫。

    空中腥氣瀰漫,波濤沖天而起,飛虎船舷斷板碎,大浪呼呼湧上。幾個金兵嚇得跪在甲板上,連連叩頭:“龍王爺,龍王爺來啦!”蕭抱珍也是一驚,凝目瞧那怪物並無龍頭龍爪,忙喝道:“哪裏是龍,不過是大海蛇罷了!放箭,快放箭啊!”

    此時奇變暴起,卓南雁也罷了爭鬥,退到桅杆前細瞧。幾個金兵亂糟糟地彎弓搭箭,未及射出,夢見浪花沸騰,四五條怪蛇齊自水中升起,猙獰扭動,形狀駭人。

    眾金兵久居北方,這等海中怪物從所未見,兩個金兵駭得丟了弓箭,扭頭便跑。另一人大着膽子飛箭射出,那怪蛇皮糙肉厚,渾不在意,驀地凌空扭轉,竟將那名金兵攔腰捲走。那金兵嘶聲哭喊,迅即沒入水中。另兩條怪蛇呼呼飛砸,又將大船砸出兩條裂隙,摻着血水的猩紅大浪洶湧衝上,飛虎船漸漸傾斜。

    蕭抱珍大怒,自一名金兵手中搶了把大關刀來,飛躍而出,一刀斬在蛇身上。這一刀開碑裂石,卻砍不斷那蛇身,只劈出半尺長血口,露出黏膩的血肉。另一條怪蛇猛地翻來,竟將蕭抱珍攔腰掃個踉蹌,忽聽兩個金兵拼命嘶號,又被怪蛇捲走。

    “小心,這不是海蛇!”卓南雁大喝道,“這是個章魚一般的巨大海怪!那些海蛇都是它的長腳!”眾兵丁但見那海怪扭曲狂舞的長腳確是八隻上下,每隻探上來的便有數丈,當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的恐怖怪物。蕭抱珍也是一愣,驀然間一隻海怪長腳無聲無息地自後抓來,便要將他攔腰捲住。

    卓南雁飛步躍出,橫推一掌,天衣真氣勢若奔雷,頓時將長腳震開。蕭抱珍驚魂稍定,忙斜身飛退。

    猛聽轟隆巨響,大船劇烈震盪,甲板上的裂隙終將震開,飛虎船斷成兩半。船傾桅倒間,眾人終於瞧見水下翻湧出一隻比飛虎船還大的猙獰怪頭,那怪物口邊還掛着血淋淋的金兵屍身,幾隻數丈長的長腳兀自狂亂揮舞。海面被血水染得殷紅刺眼,激湧的大浪如一座座小山般飛撞過來。

    眾金兵駭得肝膽皆裂,哭號震天,卻先後跌入水中,那海怪探出巨蛇般的長腳,捲住落水的金兵,不住送入口內。

    蕭抱珍和卓南雁也一起落水,卓南雁順手抓住長長的一段桅杆,運勁遠拋,再飛身攀上。蕭抱珍驚惶間卻只抄到兩杆長槍,覷見那怪獸揮動長腳抓來,忙提氣縱起,疾向卓南雁躍去,大叫道:“接槍!”一杆鐵槍飛投而來。卓南雁揮手接住。便在此時,蕭抱珍這一躍之勢已盡,百忙中將手中另一杆大槍探出,卓南雁也揮槍相接。

    雙槍如一對手臂般交在一處,卓南雁大喝聲中,奮力一挑,真氣激湧,將蕭抱珍凌空挑起。蕭抱珍的身形劃個弧線,向桅杆後側落下,在他身後,怪物的一隻長腳矯夭無比地掃過,只差得半分,險險捲到。

    蕭抱珍自水中縱起,才躍上桅杆,那巨大長腳便又泰山壓頂般凌空拍下。卓南雁大喝一聲,挺槍刺中長腳。那怪物吃痛,倏地縮回,另一隻長腳卻悄然伸來,轟然拍中那桅杆。只聽砰然巨響,那桅杆猛然搖晃,二人同時被震落水中。蕭抱珍順手一抓,卻只嘮到一隻破碎的手臂,驚叫一聲,揚手向那怪獸拋去。那怪獸揮起長腳捲住,送入口中大嚼。

    赤浪翻滾間,那海怪場景飛舞,不住捲住落水金兵,囫圇塞入尖長的血口中。饒是卓南雁俠肝義膽,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些金兵哭號喪命,卻無能為力。在這茫茫大海中,跟這駭人怪獸相搏,實是全無半分勝算。

    蕭抱珍喊道:“卓少俠,咱們恩怨暫且放下,此刻先聯手對抗這惡獸!”卓南雁怒道:“這當口還囉嗦什麼!”

    猛見怒浪飛動,那怪獸驀地深潛海內,再無蹤影。血紅浪濤漸漸平復,滿處飄蕩着殘肢血衣,這滿船金兵竟已一個不剩。蕭抱珍遊目四顧,驚道:“那孽畜去了哪裏?莫非它吃得飽了,就此一走了之?”

    血氣和那怪獸的腥氣混在一處,令人慾嘔,那海怪卻無影無蹤。二人都是縱橫天下的絕頂高手,此時墜落大海,與這洪荒怪獸相搏,心底都茫然生出一股難言的恐懼。

    卓南雁驀覺水波異動,忘憂心法已有感知,大叫道:“它在下面!”蕭抱珍情急生智,喝道:“咱們上去!”揮掌在桅杆下端猛擊,勁力到處,那橫飄的桅杆竟在海上直挺起來,二人聯袂躍上。浪濤飛湧間,兩隻長腳如影隨形般飛抓過去,二人若是躍起稍慢,便不免被卷中。

    兩人雙槍齊揮,刺得那怪物長腳鮮血長流。那海怪狂怒起來,幾隻長腳輪番拍落,卻都被兩人運槍刺回。那桅杆高聳海上,本來頗為不穩,全仗兩人運起絕世輕功左右騰挪,撐得竟不倒落。糾纏多時,那海怪竟不能得逞,長腳亂舞,拍得水花四濺,重又潛入水中。

    “哈哈,卓老弟,”蕭抱珍哈哈大笑,“這孽障卻也奈何咱們不得!”笑聲未絕,猛見身周海水洶湧旋轉起來,原來那怪獸將幾隻長腳一起轉動,攪出巨大漩渦。那桅杆再難支撐,拍落水中。兩人急運輕功踩住桅杆,但不想海水越轉越疾,過不多時,二人先後落水,被那漩渦卷得呼呼疾轉,口中都灌進鹹鹹的海水。

    轉了幾圈,卓南雁忽地哈哈大笑。蕭抱珍喝道:“這當口,你笑什麼?”卓南雁笑道:“我笑我卓南雁往日目空四海,今日卻被這畜生捉弄!”蕭抱珍也不禁呵的一笑,忽見眼前紅光一閃,那長腳又再抓來,忙躍起避開。

    這下卻是四五隻長腳連環抓來,蕭抱珍趨避得早,卓南雁卻被一隻長腳攔腰捲住。蕭抱珍大喝道:“我來助你!”凌空撲去相救。二人一正一邪,分屬宋、金兩國,相互間更有深仇大恨,此時卻在這殘暴巨獸面前聯手苦戰。

    浪花飛濺,又腥又鹹的海水迅即向口鼻灌來,卓南雁但覺一股龐然大力拽着自己往水下沉去。此時生死之際,他的忘憂心法卻異常敏鋭,瞬息探知這巨大海怪的詳細情形,氣貫雙掌,一槍狠狠扎入那怪物腦頂。這七尺鋼槍跟那龐然大物相較,不過如一根繡花針之於壯漢,但任這壯漢如何剽悍,腦頂插入一根鋼針,也決計經受不起。

    海怪劇烈翻騰,發出悶雷般的怪異聲響,數只長腳齊齊撕扯,要將卓南雁從頭頂拽開。卓南雁死死擎住鋼槍,順勢劃下,將那海怪腦頂裂開好大豁口。那海怪吃痛,血淋淋地掙出海面來,蕭抱珍恰在此時撲到。太陰教主的眼光何等毒辣,瞧見那海怪瞠目嘶號,當下破浪衝去,槍如利電,順勢搠入那海怪的巨眼。

    猛聽一聲炸雷般的怪響騰起,血紅浪花沖天而起,那海怪長腳齊振,將兩人高高拋向半空。二人在空中翻了幾圈,再落下時,但見海上巨浪滔天,猩紅血水中翻騰着黏稠的黃白汁液,料來便是那海怪腦袋和巨眼中流出的。

    大浪漸平,兩人腳踏桅杆,向水下凝神四望,卻再也不見那海怪蹤影。卓南雁心念展開,探查良久,才道:“那怪物逃了!”蕭抱珍“嘿嘿”笑道:“咱那兩槍都刺中了它的要害,諒這孽畜也沒幾日好活了。”

    卓南雁“撲哧”一笑,道:“當真有趣!”蕭抱珍蹙眉道:“有趣?”

    “你的徒兒殺了我的丹顏姐姐,我更曾中了你的毒針,霜月也險些被你的奇毒害死!”卓南雁搖頭苦笑,“但老子從未料到,有朝一日,會和你蕭老怪聯手!”蕭抱珍愣了愣,也哈哈大笑:“不錯不錯,蕭某必欲殺之而後快的幾人之中,你卓南雁恭居首席,但世事難料,我蕭抱珍今日卻會跟你這死敵合力除怪!”

    在這滔滔碧海之上,兩人對望大笑,心底均生出平生都未曾有過的豁達超脱,只覺塵世間的擾攘紛爭和恩怨是非,實則並非如同常人想象的那般深刻分明。

    此時鉅變平復,壓力陡失,兩人大笑一陣,才覺身上痛楚難耐,被海怪長腳箍過的地方更是疼得筋骨欲折。兩人手抱桅杆,呼呼喘息,眼望茫茫大海,不由發起愁來。

    忽見遠處飄來一隻小艇,漸漸駛近,竟是卓南雁先前所乘的那艘海鰍船。老何頭高聲叫道:“卓大爺,你老竟殺了那海怪嗎?”原來適才金兵放箭,老何頭嚇得抵伏船上,反而躲過一劫。待得那巨怪突現,老何頭也嚇得半死,趁那海怪直攻金兵大船之機,慌忙駕船遠遁。此時遙遙望見怪物不見,才驅船趕回。

    眼見海鰍船到了近前,卓南雁哈哈笑道:“何老伯,真有你的!”正要上船,陡見人影閃動,蕭抱珍已飛掠上船,一把扣住那老何頭。卓南雁怒道:“蕭老怪,你要怎地?”蕭抱珍咧嘴一笑:“卓少俠,咱們方才説好聯手對付那海怪,此時大難已過,蕭某卻有一事相煩。”他口中説得客氣,單掌卻牢牢按在老何頭後頸。

    卓南雁飛身上船,冷冷道:“有屁快放!”蕭抱珍依舊笑得輕柔雅緻:“也沒什麼,蕭某有要事欲去逍遙島,請卓少俠與我同舟共濟,同去一遊。你若不應允,嘿嘿…”掌上加力,老何頭頓時嗚嗚痛呼。卓南雁卻仰天大笑。蕭抱珍蹙眉道:“你又笑什麼?”卓南雁道:“老子笑你多此一舉!老子本來也要去逍遙島,況且這海鰍船輪槳並重,須得多人運使,我本就有意讓你上船,可笑你堂堂教主之尊,卻來欺壓個老船伕!”

    蕭抱珍臉上毫無尷尬之色,柔聲笑道:“你去逍遙島作甚?”卓南雁白眼一翻,道:“你去逍遙島,又有何貴幹?”蕭抱珍道:“我與逍遙島文島主有些舊交,這便去探訪老友!”卓南雁道:“探訪個屁!只怕你是給完顏亮去當説客吧?”驀地目泛奇光,踏上一步,“還不放人?咱們要不要再打上一仗?”

    蕭抱珍長眉一挑,笑道:“既然卓少俠也去逍遙島,咱們正好同路,何必大動干戈?”放開了老何頭,乾笑着賠禮。老何手撫脖頸,乾咳了兩聲,嘟囔道:“你們這些江湖上的大爺,就知道打打殺殺,動不動便要人性命,嘿嘿,跟那大海怪又有何不同…”再不搭理蕭抱珍,自行到船上升帆掌舵。蕭抱珍討個老大沒趣,不覺幹愣在船上。

    驀聽老何頭慢悠悠地道:“二位爺,麻煩快來忙活忙活吧!看這天兒,只怕要有大暴雨哩!”與那三個被金兵射死的鯤鵬幫後生不同,老何頭本是海邊打漁的老漁夫,被鯤鵬幫掠來,做個運航掌舵的舵手,平日逆來順受慣了,發了幾句牢騷,便自行操持駕船。

    海鰍船上乾糧淡水將盡,適才一番激戰,四個輪槳也壞了一對,最要命的卻是兩隻羅盤都在三個後生身上,三人死後墜入海里,船上便連羅盤也沒了。老何頭與卓南雁都未去過逍遙島,問起蕭抱珍,他也是支支吾吾。

    原來蕭抱珍雖與逍遙島主號稱“舊交”,實則只在當年於峨眉山下邂逅一次,逍遙島所在,也只是聽文島主隨口一言。他率飛虎戰船在海上已輾轉多日,也是誤打誤撞地駛錯了方向。老何頭聽了二人所述方位,咋舌道:“聽蕭大爺所説,這逍遙島料來該在海州一帶,可惜咱們卻被那風浪吹得一路向東,行過了頭!”當下轉向西北行進。

    又行了多時,老何頭指着天邊一處斷虹,大叫道:“瞧那船帆般的虹氣,那叫破帆紅——破帆紅後破船雨!待會兒這雨必然厲害,快去降帆!”卓南雁和蕭抱珍忙聽他指使,緊着忙碌。

    片刻工夫,便有大風呼嘯而來。老何頭卻搶到艙內,摔着老大個鐵罐出來,用繩索牢牢纏在粗大的桅杆下。蕭抱珍不知他要作甚,正待相問,猛覺海鰍船劇烈搖晃,四下裏大浪暴湧,天上電閃雷鳴,潑水般的大雨直灌下來。

    這暴雨來勢奇猛,更有巨浪一疊一疊地疾撞過來,打得小船左右飄搖。虧得這海鰍船桅杆輕巧,降下大帆後,便不懼大雨。但那颶風卻漸吹漸猛,四周海浪高如小山,驚濤怒嘯,裂人肝膽。

    老何頭不住嘶聲吆喝道:“卓爺,快將鐵錨拋下去,從船頭拋!蕭爺,你把浮板放下!快…”一迭聲催促,將海鰍船轉得順向風勢,見兩人在風雨中高挺身軀,忙又喊道,“矮身,快矮身啊!過來跟我把住舵,趴下把舵最好!”

    驟雨颶風,怒浪滔天,饒是卓南雁和蕭抱珍這兩大絕頂高手,在這天威海怒之下,也只得對這乾瘦的老船伕俯首帖耳。除了先前卓南雁用來激戰蕭抱珍的鐵錨,船上另有一套巨大鐵錨。這大錨拋下後,又把左右兩舷形如鶻翅的浮板放開,海鰍船便穩了些,更因海鰍船順了風勢,便能應付狂風大浪。

    這場狂風暴雨直下了大半晚,到了後半夜才狂風漸息,但雨水一直淅瀝不停。三人累得精疲力竭,倒在船上歇息。這一晚無星無月,四下裏黑黢黢一片,海鰍船如同在地獄之中游蕩,只聞濤聲陣陣,孤舟隨波起落。

    轉過天來,yin雨未停,海風又見肆虐,片晌後大雨漸狂。海鰍船就在這天風海雨中飄行了兩日兩夜。乾糧早沒了,這兩日中三人只以雨水解渴,又要應付不時掀起的滔天巨浪,任是卓南雁和蕭抱珍內功高絕,也均感精力大衰,蕭抱珍更是連叫“晦氣。”

    第三日早上,終於風雨全歇,一輪旭日燦然躍出,天海交接處紅芒萬縷。“老爺兒,”老何頭仰頭高喊:“老爺兒出來啦!”原來他管太陽喚作“老爺兒。”卓南雁和蕭抱珍也振聲歡呼,跟着他將船上大帆盡數升起。

    海鰍船揚帆破浪,行不多時,忽見一隻海鳥悠然鳴叫,劃空飛過。蕭抱珍大喜,道:“海鳥飛行之處,必有海島,快追那海鳥。”老何頭凝目多時,卻搖頭道:“上午海鳥都是離島遠飛,咱們須得背向海鳥飛行方位行船!”當下調帆轉舵,搖槳疾行。

    太陽一出,日光便刺目灼人,更讓人覺得飢渴難耐。這時老何頭綁在桅杆下的鐵罐卻派上了用場,罐中接的雨水成了三人唯一的飲用水。

    面對無邊無際的茫茫大海,便以卓南雁的過人膽氣,到此也不禁生出恐懼和渺小之感。倒是老何頭掌舵調帆,前後緊着張羅,雖然忙碌,卻又有條不紊。卓南雁望着他那黑瘦的身影,忽然覺得,許多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凡人百姓,實則也有讓你意料不到的不凡之處。

    又行了許久,蕭抱珍大顯神通,居然抓上一條海魚來。老何頭見那魚顏色耀目,皺眉道:“這魚有毒,可吃不得!”蕭抱珍兩日未曾進食,餓得雙目發光,聞言冷笑道:“老子便是用毒的祖宗,還怕這小小毒魚?”揮指如刀,破開魚腹便咬,汁水淋漓的一入口內,便覺清新爽口,連呼暢快。老何頭卻不住搖頭。

    果然過不多時,蕭抱珍便覺頭腦眩暈,胃裏翻騰,哇哇嘔吐起來,卓南雁哈哈大笑:“用毒的祖宗,偏就栽在了一尾小海魚上。”老何頭也翹起了鬍子,大笑道:“誰叫你不聽老何頭的話!嘔出來便好啦,毒你不死!”好在海魚雖有毒性,卻並不致命,蕭抱珍狂嘔片刻,眩暈大減,仰在船上呼呼喘息。

    驀聽老何頭一聲歡呼,喊道:“海島!前面便是海島!”卓南雁縱目望去,果然見一線暗影凝在遠天之處。蕭抱珍也坐起身子,連聲贊好。

    再行片刻,便見一艘大船鼓帆而來,船上有個青衣漢子高叫道:“此乃逍遙島禁地!海難漁民可到西麓孤礁避難歇息,自取食水。閒雜人物,速速離去!”

    蕭抱珍振聲長嘯:“煩請報知文島主,便説太陰教蕭抱珍來此探訪故人!”他雖因睏乏已久,但這聲長嘯兀自氣勢十足。大船上幾個壯漢聞得巫魔之名,各自一凜,忙趕回去報訊。少時大船又再駛回,便聞船上鼓樂之聲大作,那漢子高叫道:“島主有令,有情蕭教主!”

    蕭抱珍自覺面子十足,忍不住仰頭大笑,狂笑聲中,驀地反掌按向老何頭腦心。這一招事先毫無徵兆,掌勢突如其來。但他殺機方起,卓南雁已有察覺,左掌橫封,右手提起老何頭脖領,將他帶到身後。蕭抱珍一掌無功,“嘿嘿”笑道:“你急什麼,我不過是謝謝老何頭。”卓南雁眼射寒芒,笑道:“只為這老人笑你一聲,你便謝他一掌?嘿嘿,蕭教主睚眥必報,卓某早有所聞!”

    二人凜然對視,齊聲冷笑。老何頭早累得精疲力竭,此時滿面茫然,渾不知適才已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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