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豪愣了一愣,這才震天價叫好。忽見人影倏晃,一道略顯肥胖的身影飄身上臺,笑吟吟地道:“恭喜莫幫主大獲全勝!”莫復疆見來者正是金鼓鐵筆門的掌門管鑑,不由蒼眉一揚,笑道:“管掌門也來湊熱鬧?”
管鑑正色道:“感時思報國,拔劍起蒿萊!眼下正是我輩報國之時,管某豈敢落後?”盯了一眼莫復疆的肩頭,又笑道,“莫幫主受了重傷,可要歇息一下?”莫復疆傲然搖頭,冷冷地道:“些許皮肉之傷算個啥子,難得管掌門赤膽忠心,便請動手吧!”
端坐在旁的虞允文忽地一嘆:“今日群魔亂舞,除了龍鬚,不想還有那大魔頭林逸煙!”管鑑所在的金鼓鐵筆門被洞庭煙橫收服,江湖上盡皆知曉。卓南雁知道虞允文便是由此感發,卻只點頭一笑,淡淡地道:“林逸煙隱忍已久,來者不善!”虞允文看他笑意從容,目光冷定,心底反覺有了些底氣。
管鑑仰天一笑,掣出亮銀點睛筆,方要動手,忽覺眼前一花,一道青影斜刺裡躥到,揮掌拍向他面門。這一掌力道沉凝,掌到中途,一股勁風已擾得管鑑氣亂脈緊。管鑑大吃一驚,忙斜身暴退,雙筆疾刺,飛點那人掌心芳宮穴。
那青袍老者呵呵一笑,傲然收掌,任由管鑑退開數步。莫復疆眼望那老儒打扮的青衣客,眸中寒芒一閃,笑道:“唐掌門,誰要你來橫插一手?”
唐千手笑道:“莫兄且請稍歇,待我跟管兄過上兩招,再來領教你的大自在杖法!”莫復疆皺皺眉頭,依他往日脾氣,定然冷笑不肯,但這兩日心痛老友之亡,反息了往昔爭強好勝之念,笑了一聲,拽杖退到一旁。
“原來唐掌門也要爭這盟主,”管鑑雙筆橫交胸前,森然笑道,“不知唐掌門用何兵刃?”唐千手傲然笑道:“跟管兄動手,也不必用什麼兵刃!”驀然間青影晃動,揮掌便向管鑑頭頂拍到。
管鑑聽他出語輕狂,心底狂怒,雙筆夭若游龍般疾刺數下。唐千手雙掌忽伸忽縮,在滿空銀光中穿來插去,竟是要來硬奪他的雙筆。酣鬥之中,唐千手忽使險招,拼著大袖被亮銀筆掃到,左掌倏探,已扣住了筆身。
驀聽“嗤嗤”勁響,兩枚石子疾向唐千手射到。唐千手聽那飛石破空的噝噝異響驚心動魄,心底一震。但他既名“千手”,更為唐門掌門,如何能讓飛石擊到,右掌疾翻,便向二石抓去。
陡聽“啪”的一聲,勁射的兩枚石子便在他身前二尺遠處相撞,石屑爆碎四濺。這一下大出唐千手意外,便在他一凜之際,管鑑的亮銀筆已從他左手掌心滑開,順勢斜帶,反將他左袖裂開好大的口子。
唐千手被這飛石一擾,反落下風,自是又驚又怒,正待再行上前,卻聽管鑑笑道:“且住!”卻將雙筆插起,滿面堆笑,“管某素來敬重唐掌門武功,如何敢與唐兄爭鋒?今日既有唐兄登臺,老弟我自該退避三舍。”
旁觀的卓南雁眉峰緊蹙,沉聲道:“管胖子前倨後恭,必是有人向他傳音指點!”虞允文也點一點頭,想到能密令管鑑之人,必是那天下第一的大魔頭重出江湖,心頭更覺一股濃濃的陰霾籠了上來。
管鑑大笑兩聲,轉身下臺。唐千手僵硬的面色才又一緩,轉頭望著莫復疆笑道:“慚愧!莫幫主激戰良久,唐某不願佔你這個便宜,本來也待尋個對手,不想管掌門卻不賞給在下這個面子。”
莫復疆“嘿嘿”一笑:“哪裡來得這麼多臭規矩!”他立在臺側調息片晌,早已神氣盡復,淡淡地道,“唐兄的武功和暗器,兄弟是極佩服的。只是你要做這歸心盟主嘛…”說著昂頭望天,怔怔出神。
唐千手見他不語,心底不禁一緊,蹙眉道:“便怎樣?”莫復疆蒼眉倏揚,笑道:“你這老怪心狹性狠,駝子很不喜歡!”鐵棒猛頓,滿臺嗡然一震,喝道,“且先勝了駝子這根杆棒再說吧!”唐千手臉色驟變,旋即凝定,冷笑道:“莫幫主的杖法,早看得在下技癢了!”
臺下群豪眼見丐幫幫主和唐門掌門劍拔弩張,蓄勁待發,均覺這場熱鬧難得,霎時間四下喝喊鼓譟之聲不絕。
“且慢動手!”卻聽得一道響亮的喝聲騰起,一人大步跨出,正是卓南雁挺身而出。他這一步邁得看似漫不經心,但落足處正與二人鼎足而立,霎時間莫復疆和唐千手都覺身前似是橫了一座無形之山,自己便有什麼奇招妙勢一時也難以跨越此山,一時都有氣沮手促之感。
“好小子!”莫復疆只得退了兩步,才覺那股壓力驟減,苦笑道,“你來做甚?”卓南雁向他二人拱手施禮,道:“莫伯伯,唐伯伯,晚輩與莫愁和晚菊交好,實不願見我摯友的尊長相鬥。請二位伯伯看在南雁的面上,暫且息爭如何?”
莫復疆微微一愣,隨即仰頭大笑:“若要罷鬥,須依了駝子一樁事!”卓南雁道:“請莫伯伯吩咐!”
莫復疆忽地收起嬉笑,正色道:“你莫伯伯本就只有匹夫之勇,自知難當這歸心盟主的大任。眼下倒有一人,文武雙全,少年俠義,既曾獨闖龍驤樓,又曾大破龍蛇變,更跟羅老學過武功,乃是羅老的衣缽傳人…”說到此處,目光灼灼地緊盯著卓南雁,“不錯,南雁,老伯的心底,正盼著你來擔當這歸心盟主的大任!”
他話音一落,臺下雄獅堂眾弟子轟然叫好。當日金鯉初會上卓南雁為雄獅堂慨然出手,雄獅堂弟子早將他當作了自家兄弟。但不知怎地,除了雄獅堂和丐幫弟子高聲鼓譟,其他幫派門人應和之聲卻也寥寥。
“怎地?”莫復疆見卓南雁依舊蹙眉沉吟,喝道,“正該你報效國家之時,你卻不敢擔當嗎?”卓南雁聽他將自己的猶豫誤作畏懼,不由雙眉一揚,霎時間狂性大發,笑道:“好!便聽莫老伯的!”
莫復疆哈哈大笑:“有你小子出手,駝子也就放了心啦!”將鐵棒一背,斜睨了一眼唐千手,卻不搭理他,大踏步走向臺側。卓南雁才向唐千手拱手一笑:“唐老伯請了!”他也知唐千手性情冷傲難測,虞允文等人決計不會讓他做了盟主,此刻倒也難以再說什麼客套話。
“卓少俠的武功,老夫是欽佩得緊了!”唐千手目光遊動。此刻二人相對,他雖覺出卓南雁身懷不俗內功,卻仍拿捏不定卓南雁的武功恢復了幾成。他素懷大志,一直因唐門偏安蜀中而耿耿於懷,眼下趙祥鶴和羅雪亭這江南兩大宗師均已辭世,大魔頭林逸煙和南宮世家一直深隱不出,莫復疆又收杖退出,江南再也難尋自己敵手,不由雄心大起。
“只是此次盛會,旨在四海歸心,咱們的比試也不必大動干戈!”唐千手忽地咧嘴一笑,片刻猶豫後他仍拿定主意,說什麼也要試上一試,“老夫多年參究一套五元如意梭,雕蟲小技,卻想搏少俠一哂!”
“唐老伯過謙!”卓南雁深深一揖,道,“晚輩正欲大開眼界!”唐千手點一點頭,袖內忽地彈出一件尺長之物,銀光閃閃,兩頭尖尖,看似幾塊精鐵咬合而成。唐千手持梭在手,淡淡地笑道:“此梭從未出手,卻也薄有妙處,少俠不可不知!”也不見他如何動作,梭內倏地射出一道光華,猛聽“咔”的一聲,臺側一根白旗的旗杆從中折斷。
眾人均料不到這梭內暗器如此來無影去無蹤,驚得齊齊一呼。唐千手手拈長髯,笑道:“老夫另有一套五曜七煞掌,想要一同請教。”
“五曜七煞掌?”卓南雁微一蹙眉,道,“五曜乃是太白、熒惑、辰、歲、鎮五星,想必老伯這掌法上應五星,內蘊五行生剋,配以日月以象陰陽,自成七煞!”唐千手聽他一語中的,不由面色微變,道:“卓少俠果然學識廣博!老夫便以此掌攻你三招,射你三梭,少俠若能接下,我唐門終生便奉少俠號令。”
“卓兄,應不得!”臺下驀地響起唐晚菊略帶倉惶的驚呼,“‘五雲五曜,一了百了’!五雲梭配上五曜掌,天下決無抗手!”
唐千手面色疾變,怒視了一眼唐晚菊,卻向卓南雁一笑:“暗器無眼,少俠若無把握,咱們自可另換他法。”卓南雁向唐晚菊一笑,才對唐千手道:“無妨。晚輩正要見識一下唐門妙技!”唐千手眼中掠過一絲奇怪神色,道:“那請卓少俠亮兵刃吧!”卓南雁搖了搖頭,道:“唐老伯只攻三招,晚輩若再亮兵刃,豈非更佔便宜?”
“怎麼?”唐千手眼芒忽燦,森然道,“你要空手接我的五雲梭?”卓南雁笑道:“晚輩接不下來,便奉老伯號令!”
不知怎地,唐千手看他笑容平和,心底反是一虛,忙凝定心氣,揚眉笑道:“好一個卓狂生,端的直追當年劍狂!”一笑之後,他單掌平探,卻見五雲如意梭忽在他掌心轉動起來,如尺長銀龍,盤旋不定。
正如唐晚菊所說,這五雲如意梭為唐門世代相傳的鎮派奇寶,以五行生剋之理設置奇異樞紐,可發出九種奇門暗器,其中尤以水火珠、黑風**砂和五雷煉魔梭最是難防。這五雲梭的製法繁複,曾在《萬毒秘要》中載了大概,完顏婷只取其皮毛,便造出了詭奇難防的七巧梭。以唐千手之能,終生亦只造出一枚五雲如意梭。
唐門之中另傳有一套五曜七煞掌法,上應五曜星宿,也以五行至理推衍而成。唐門內故老相傳有“五雲五曜,一了百了”之說,那便是說五雲梭和五曜掌若以五行生剋之法相配施展,克敵制勝,百無一失。當日唐千手受困洗兵閣,只因內力驟失,才沒施展,此刻但覺盟主之位近在咫尺,才以神梭傾力一搏。
驀地唐千手大袖疾振,五雲梭倏忽不見。卓南雁的眼神熠然一亮,忘憂心法展開,雖是全身不動,心神瞬間籠罩八方。
唐千手心神微震,驀地生出一種怪異感覺,似乎對面的矯健少年已化作一口古井,波瀾不生卻又深不可測。他面容一肅,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如此對峙下去,長吸了一口真氣,身如游龍般彈起,大袖鼓盪,一招“歲木大沖”當頭罩向卓南雁。
唐門素居蜀中,江南群豪罕見其高手試招,久聞其名的也只是唐門枯榮觀那些詭異奇毒,此刻但見唐門掌門的掌勢才起,便有天寒木落、蕭蕭無盡之勢,忍不住齊聲喝彩。
這一招以歲木星為名,掌勢正依五行中的木相,滿天掌影激盪,雄勁處如古松挺秀,輕柔處似弱柳扶風,意境莽莽,搖曳多變。卓南雁卻身如孤峰傲立,凜然不動,心神緊緊鎖住唐千手袖內的利器五雲梭。
“這小子竟能看破老夫的虛招!”唐千手又驚又佩,肘間真氣催動,五雲梭倏忽滑出,光芒乍閃,兩道光華已向卓南雁射去。猝遇強敵,他一出手便是如意梭三絕利器中的水火珠。
“嗤嗤”銳響聲中,一紅一白兩道異彩劃出詭奇弧跡,分向卓南雁雙肩射去。所謂水生木,木生火,水火珠配上木相掌法,端的如虎添翼,氣勢暴增。刀霸撲散騰手下有五行天刀,尚須多人聯手施出五行生剋刀陣,而唐千手以一人之功,便化出五行三相。
卓南雁目閃精芒,身形驟然向左一晃,急切間側開兩尺,瞬間由靜轉動,竟是快逾疾電。哪知雙珠陡然轉向,劃出個怪異的彎弧,分向左右射去。原來珠內暗藏水珠,配以唐千手的獨門內勁操運,凌空滾動間,可詭譎無比地變換弧跡。
剎那間紅色火珠轉向右側,一彎射空,白色水珠卻勁疾無比地射向卓南雁的心口。卓南雁大袖疾拂,橫空兜來,密佈袖間的內勁如同沉實厚土,竟將水珠順勢捲住。
唐千手驀地暴喝一聲,如風搶上,“歲木大沖”的最後一勢正拍到火珠上,勁勢拿捏得恰到好處,依著枯木生火之勁,拍得火珠轉向,再向卓南雁射來。卓南雁的袖間水珠呼呼飛轉,但洶洶來勢已被天衣真氣“拿”住。他陡地揚眉振臂,水珠倒飛而回。
驟聞一聲怪響,水火二珠撞在一處。本來火珠內該藏有火藥,水珠內應蓄滿毒液,但唐千手也不敢在歸心盟會上施展如此歹毒暗器,雙珠內的火藥、毒液已被他換去,但水、火二性仍在,光芒乍閃,轟然炸響。珠內的水銀四散激射。
臺下群豪看得心驚肉跳,這時才來得及喝一聲彩,既驚於五雲梭內的雙珠之威,更佩服卓南雁剛柔並濟的內家功夫。
水火珠師出無功,唐千手目色一寒,掌勢倏變,招化“南明離火”,滿天掌影如火舞焰射,變幻無方。卓南雁見他雙掌翻滾,勢如烈焰兜天,也是心底暗驚,不敢再行以靜制動,猛然揮掌迎上。
唐千手身隨掌動,矯夭疾轉,決不和他硬拼掌力,忽地低喝一聲,五雲梭滑出手心,一團黑芒凌空射出。這黑風**砂上裹有奇毒,可讓中者身麻頭昏片刻,雖不致命,卻也只能乖乖束手就擒。毒砂本屬土相,此刻被唐千手以火勢掌法補火生土,威勢暴增。
卓南雁面色沉凝,雙掌倏揚,正是龍虎玄機掌中的一招“紅杏在林。”掌影錯落間,一股沉渾巨力隨掌翻騰,恍似參差秀木,破土而出,竟將一蓬黑砂勁疾的去勢阻住。
眾人看那片烏光竟似給一隻無形巨手托住,凝在半空,不由齊聲喝彩。卓南雁掌勢驟慢,已然招化“碧桃滿樹”,雙臂劃個圈子,身周勁氣流轉,那蓬黑砂竟隨著他掌勢轉了個圈子,噝噝怪響聲中,齊齊墜落在地。
唐千手面如土色,驀地振聲怒喝,雙掌疾分,勁力到處,五雲如意梭忽地飛旋上天。猛見金光陡燦,如意梭猛然炸開,五道光華四散飛出。霎時間怪響大作,或如銀鈴交擊,或如金哨銳鳴,或如怨鬼厲嘯,啷啷之聲驚魂動魄,端坐檯側的虞允文等人均覺心旌搖盪。
怪響聲中,那五道金梭繞空盤旋,齊向卓南雁身上射來。
五曜七煞掌法只有六招,前五招上應五曜天星,最後這招“天覆地載”卻是五行悉備,以奇巧內勁發射出五雷煉魔梭。五梭齊發時,先以怪音震懾人心,跟著五梭交互碰撞,方位不住交換,但因唐千手真氣所控,始終緊緊罩住卓南雁。唐千手眼見水火珠和**砂盡被破去,索性將滿身功力全灌入梭內,破釜沉舟,傾力一搏。
卓南雁喝一聲“好”,忘憂心法瞬間升騰,心神幾與虛空交接。五雷煉魔梭本依五行之理煉製,卓南雁的忘憂心法恰是以九宮八卦之道為用,五雷煉魔梭的詭異變化,全被他感知得清清楚楚。只聽嗡嗡怪嘯聲中,兩梭當先射到,卓南雁身形略側,兩梭擦衣掠過,“鐸、鐸”兩聲,直插入臺後木壁。
眾人看那梭貼著他身子射出,端的間不容髮,不由齊齊喝喊一聲。呼聲未落,另兩支尚在卓南雁頭頂尺餘遠的金梭驟然一沉,弧光陡彎,猛向他胸前刺到。這一沉一彎,當真矯若鶻落,出人意料。雙梭快逾星飛,但卓南雁的雙掌仍是快了半分,左掌抓右,右掌抓左,頓時將兩梭扣在手中。
群豪看得眼花繚亂,還不及喝彩,陡見一道金光已抵在卓南雁頷下。原來這最後一梭正掩在前面兩梭之後,那四梭各發擾人異聲,只這枚金梭悄無聲息,偏又快如電射,陰毒難防。
卓南雁身形驟向後仰,硬生生栽倒,一道金光卻已瞬間沒入了他的頷下。
唐千手本不願傷他姓名,但這五雷煉魔梭乃是“五雲五曜”的最後一招,更是他畢生功力之所聚,五梭齊出,便連他也掌控不了。待見一道金光射入卓南雁咽喉,唐千手才陡覺心內一空。
…
群豪待見卓南雁被這金梭射倒在地,不由齊齊發出轟然驚叫。莫復疆、虞允文、辛棄疾和臺下的唐晚菊等人更是肝膽皆裂,失聲痛呼。猛聽仰臥在地的卓南雁一聲大笑,陡然跳起。
“卓少俠!”唐千手見他未死,不由驚喜交加。但見他頸間金芒閃爍,那金梭仍插在他頷下,霎時心底劇震,才知原來卓南雁適才在電光石火之間頷部猛攻,竟以下頷和頸肌夾住了金梭。
卓南雁面帶微笑,緩緩昂頭,“當”的一聲,頷下那枚金梭墜落下來,跟著掌間的兩梭也被他甩落在地。群豪愣了一愣,這才震天價叫好。莫復疆、虞允文等人本待搶來看他,見狀後齊齊頓住步子,或跳或笑,踴躍歡呼。
“以下頷‘咬’住金梭,這是何等功力!”唐千手全力施出那招“天覆地載”後,此時身子發軟,心底卻是驚佩難言,長吸了一口真氣,忽地一揖到地,“卓少俠,你便是當之無愧的歸心盟主!”
卓南雁忙上前攬住他的雙臂,笑道:“老伯妙術巧奪天工,但願來日抗金時,能奏奇功。”唐千手搖頭苦笑:“適才老夫險些失手傷了少俠,心底萬分惶恐。好在這些玩意,在少俠手下,實是不足一哂!”謙遜幾句,轉身對臺下喝道,“自今以後,我唐門謹遵卓盟主號令!”大笑聲中,飄身下臺。
這一場激戰,雖只短短三招,但生死一線,群豪都看得心魂激盪,不由紛紛喝彩。想到丐幫幫主讓賢,唐門掌門折服,便有些高手要待躍躍欲試,見此情形,也均是不敢上前。
虞允文大步上臺,笑道:“卓少俠武功精妙,膽識過人,最要緊的,卻是他為人狹義!唐掌門衷心推舉卓少俠為盟主,各位英雄可有異議?”
卻聽臺下響起一道怪笑:“老子大有異議!姓卓的小子當不得盟主!”眾人一愣之間,才見發笑那老者鷹鼻深目,神情剽悍,正是巨鯨幫幫主宋天鷹。前任巨鯨幫幫主被殺多日,宋天鷹目前信任了幫主之位。虞允文素知此老剽悍難馴,不由皺眉道:“宋幫主此言,不知有何深意?”
“狗屁深意也沒有,淺意倒是有點兒!”宋天鷹“呵呵”冷笑,“我巨鯨幫、滄浪閣等不少黑道幫派,跟這位卓少俠多少都有些宿怨,雖是受了格天社那些奸賊的逼迫,但若是姓卓的當了盟主,難保不公報私仇!”
當年歸心盟主劍狂卓藏鋒遭受格天社圍攻,許多江湖幫派懾于格天社之威,也隨同出手追襲。此時聽了宋天鷹之言,臺下頓時響起一蓬亂糟糟的叫聲:“宋幫主說得是!”“當年那點臭事,大夥兒可都有份兒,雖說身不由己,今日他孃的多少有些心虛。”“姓卓的當了盟主,老子立馬率兄弟們遠遠逃了。”
叫囂之聲越來越亂,卓南雁挺立臺上,卻覺胸中陣陣憋悶。
虞允文雙眉飛揚,喝道:“南雁為人豪邁,陳年舊怨,他早不放在心上了,宋幫主此言,未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宋天鷹哈哈大笑:“任你說得天花亂墜,老子就是不服!”虞允文冷笑道:“此時比武奪帥,宋幫主若是不服,便請上臺!”
忽聽一道冷森森的笑聲騰起:“說得好!比武奪帥,自然要臺上見真章!”這聲音並不如何高亢,但那些喧囂吵鬧卻絲毫掩它不住。群豪聽在耳內,都覺一股說不出的寒意襲上心頭,一時間亂糟糟的臺下便是一靜。
“是哪位英雄?”虞允文掃視四方,朗聲道,“何必故弄玄虛,便請上臺吧!”話音一落,猛覺一股雄奇怪氣凌空罩來,心口如被大石壓迫,霎時呼吸發緊,臉色蒼白。卓南雁忽地踏上一步,伸掌在他肩頭一拍,低聲道:“允文兄稍退,便由小弟會會高人!”
虞允文但覺肩頭注入一股清和之氣,頓覺壓力全消,低聲道:“只怕是他?”卓南雁點頭笑道:“我理會得!”待虞允文大步退開,才轉頭望向臺下,沉聲道:“恭請林教主登臺!”
群豪悚然一驚,均想:“原來明教教主林逸煙竟然到了!”要知洞庭煙橫棲隱多年,瑞蓮舟會前也只在齊山大會上神龍一現,那時卻還頭戴青紗。洗兵閣之戰,他雖是驚心動魄地一舉困住了多位江南武學宗師,卻因行事詭秘,不為江湖所知。
想不到在這四海歸心盟會上,林逸煙終要登臺一戰。
驀聽臺下一陣紛亂,高臺當中正下方密匝匝站立的眾豪客忽然間東倒西歪,似被兩隻無形巨掌硬生生撥開,空出一條通道。一人輕袍緩帶,雙手負後,悠然地自那通道上行來。看他目光深寒冷定,臉上寶光流動,可不正是幾十年來,江南武林中最讓人驚恐畏懼的魔道宗師林逸煙。
林逸煙身上似是帶著一股奇異氣機,身周十步,竟無人能靠近半分。群豪驚詫莫名,被林逸煙撞開的人先是忿然欲罵,待見了他臉上的湛然神光,心底生寒,再也罵不出口。
嘈雜喧嚷慢慢平復,便只剩震驚欽佩,千百雙眼睛緊盯著這黑衣如墨的明教教主,玄武湖畔居然悄寂一片。
林逸煙行到臺下,定住步子,與卓南雁凜然對望。卓南雁心底卻是一陣說不出的滋味:“這人是小月兒的生身父親、授業恩師,也是爹爹的結義兄長,偏偏我卻與他屢屢對陣!”忽在臺上躬身行禮,道:“林伯伯好!”
“雁兒不必客氣!”林逸煙朗笑聲中,邁步上臺。他這一步閒閒邁出,竟與先前平地信步絲毫無異,丈許高臺卻跟半尺臺階一般被他舉步而上。看到如此高明詭譎的魔功,群豪心中震驚畏懼更甚於佩服,竟無人敢喝一聲彩。
林逸煙一步登臺,仍是緩步向前行去,腳下所踏,正是批亢搗虛、盡搶先機的鎖心步。卓南雁面色淡然,渾身真氣周流,似抗似守。林逸煙行到卓南雁身前丈餘,猛然間一股沉著大力撞來。二人都是身形微震,各自退開半步。
只這一著,林逸煙便知眼前的少年已全是宗師氣象。他臉上白光一閃,忽地低嘆道:“雁兒修為日進千里,卻讓我且喜且憂!”卓南雁心內也是一沉,道:“不錯。晚輩也不願與教主對陣,只是造化弄人,形勢偏偏如此!”他少年時曾寄身明教,更因林霜月之故,是以每次遇上林逸煙,都不缺禮數。
“天下值得我出手的英雄不多,”林逸煙忽地傲然一笑,“但自我見了你第一面時,便隱隱覺得,你才是能與我一戰之人!只是沒料到,這一日來得這般快!”
卓南雁道:“晚輩也料不到教主臨安隱遁之後,這麼快便又風雲再起!”今日婁千絕施展詭異杖法、管鑑登臺叫陣,及至臺下宋天鷹等黑道叫囂,他便知林逸煙蠢蠢欲動。此刻面對這大魔頭,他心底先有幾分震驚,但此刻卻漸漸凝定下來。
林逸煙微微點頭,笑道:“動手吧!”卓南雁道一聲好,右掌輕搭在腰間的威勝神劍上,卻不拔劍,心底驀地升起一股淳和之氣,霎時眼前一片空明,似乎天地萬物都被這股清和之氣籠在心底。
兩人卓立臺上,皆是臉含笑意,意態雅緻。旁觀群豪見了,均是心下生奇:“怎地他們高手對陣,卻無一絲火氣?”又見卓南雁白衣如雪,林逸煙黑袍如墨,玄素分明,更增一股傲視群倫的氣魄。一時群豪均是瞠目屏息,緊盯臺上。
林逸煙臉上笑意不減,三際神魔功悄然展開,真氣源源積聚。這門氣功修煉大成之後,可吸收光明與黑暗的元氣,吞吐宇宙間的陰陽二氣以為己用,但此時蓄力良久,林逸煙的心底卻驀地生出一絲震顫:“這小子身靜神虛,氣象居然如此弘大!”暗以內氣探查,竟覺身前這少年竟如煙如霧,不可捉摸。
本來以林逸煙的絕頂修為,不必舉目細瞧,便能以內氣遙感身周敵手的情形,甚至連對手的內功高下和五臟榮衰,都儘可感知,但此時卓南雁明明就在眼前,林逸煙布氣感測,卻只是一團虛影。更讓林逸煙震驚的,是卓南雁虛虛實實的身周似是籠著一層不透的氣機,蓬勃鼓盪,襯得那虛影也越發難以感應。
“莫不是幻空訣?”林逸煙想到禪聖大慧,心底頓時又驚又怒,“這老和尚雖已坐化,卻還留下個傳人跟我作對!”
原來卓南雁果然是不由自主地運上了大慧所傳的幻空訣心法。他自習得天衣真氣之後,心境大開,以衝凝心法這等天地至理相互參究,對幻空訣的了悟更進一層。不必大徹大悟,只求看破玄機,此時依法施為,心境空明,幾與廣大虛空融為一體,身周的澎湃大氣,則是與天地相往來的天衣真氣。
三際神魔功雖可吞吐天地,但不為所動的卓南雁此時似已化作了十方虛空。
林逸煙眼芒一寒,鎖心步倏地踏出。臺下群豪看這一步詭譎難言,不禁齊齊轟叫了一聲。驀見一抹紅芒燦然躍起,卓南雁的長劍斜斜刺出。林逸煙卻傲然一笑,左拳暴吐,他顧念宗師身份,讓卓南雁先行出招,但在卓南雁劍芒初起的一瞬,他的鐵拳已是後發先至。這一勢拳跡奇詭,如鷂翻蛇騰,到得中途,驀地化拳為爪,當頭抓下。
擁在臺下觀戰的百十位豪客都覺頭皮發緊,似被一股從天而降的神魔怪力箍住,轟然發喊,倉惶後退。原來林逸煙一招之間,霸道的氣勁籠罩八方,尋常武者皆是難當其鋒。混亂之間,又有數十名修為高明的名宿健者四下裡借勢擁上,臨近觀戰。
卓南雁威勝長劍飄然挑起,瞬間疾點林逸煙胸前三處要穴,全自林逸煙雲煙繚繞般的掌影間刺入。這把沉渾重劍竟是劍走輕靈,一招三勢,疾如利電。林逸煙冷哼聲中,左爪不收,倏地收化為指,疾戳對方手腕,變招之快,如電如幻。卓南雁若不收劍,右掌脈門便會受制。
卓南雁心神微震,忽地想到那晚完顏亨與巫魔蕭抱珍的對決,滄海龍騰始終揮灑自如,不為蕭抱珍的魔功所感,此時會鬥天下魔功第一人,卓南雁心底頓有所悟:“魔功千變萬劫,若與他爭奇鬥快,豈不正中其下懷!”長劍平胸刺出,這一劍直來直去,看似平平無奇,但劍上境象恢弘,已是超邁俗流的大手眼。
林逸煙“咦”了一聲,或指或爪,疾點疾抓。此時卓南雁全然不顧林逸煙瞬息萬變的攻勢,劍氣縱橫,招招以我為尊。瞬息之間,兩人或攻或閃,疾換了七招。七招之間,居然劍指不交。眾人卻只覺眼花繚亂,眨眼之間,臺上兩人已經輕飄飄地各自閃開。
“雁兒補天劍法業已大成,”林逸煙臉上掠過一絲莫測高深的笑,“內家修為更已初窺天元境界。恭喜!”適才舉手之間,他已看出卓南雁的武功隨心而動,到此境地,已是剛柔俱泯、一片神行的天元化境了。
卓南雁見他眼內異彩閃爍,驀地想到當日蕭抱珍對完顏亨的言語,心中一動,也點頭道:“教主非但功力盡復,且能逆天而行,百尺竿頭猶能再進,委實可賀!”他知道魔功可逆天而行,苦敗之後,若能動心忍性地跨過一道痛悟關口,反能再次躍升功力。林逸煙受挫於洗兵閣後,這麼快便即出關,必是已踏過了那道關口。
“逆天而行?”林逸煙哈哈大笑,“說得好!我要逆天,我要補天,也不知今日是誰如意!”說話間昂頭望天,似在沉思,十指間卻有精芒閃耀,看上去詭異至極。卓南雁不敢絲毫怠慢,天衣真氣與幻空訣這一道一釋的上乘法要交互為用,全身虛靈,英華內斂,只劍上的紅芒越發瑰麗奪目。
驀然間黑影疾掠,如烏雲橫飛,林逸煙雙袖暴吐,幾縷猛厲劍氣呼嘯而出。卓南雁振聲清嘯,長劍東斬一招,西砍一勢,瞬間在身周連劈六劍。臺下群豪看他揮劍胡亂劈砍,均覺疑惑,一時嘈雜議論。
卻不知這回林逸煙再次撲上,已運上了新近悟出的奇門魔功。他閉關數月,竟別出心裁,將大天羅掌的天羅柔勁運使到赤火白蓮劍的劍法之中,彈指之間,劍氣可如絲盤旋,隨他心意運轉,猶如天羅突降,從四面攻敵。林逸煙對此甚是得意,特名之為“天羅電劍。”赤火白蓮劍與天羅真氣融會貫通,明教自有這兩門武功以來,也只洞庭煙橫一人而已。
不想卓南雁自幼修煉的忘憂心法最重感知四處氣機,此時心境空明,幻空訣更是不運自運,林逸煙這劍氣如絲、巧打八方的天羅電劍雖是奇詭萬狀,他卻能以佛、道兩門的上乘心法感知得清清楚楚。
林逸煙看卓南雁這幾劍大巧若拙,偏偏將自己化劍成絲的詭異天羅電劍盡數封住,心底更是一凜,十指倏點倏按,指上劍氣如迅雷疾發,連環擊出。卓南雁的真氣灌注長劍,一招“周流六虛”,劍氣縱橫八方,又將林逸煙四下盤旋的天羅柔劍硬生生封住。
頃刻間,兩人一攻一守,又過數招。群豪看他二人始終相距丈餘,凌空揮指運劍,看那步法卻都是閒庭信步般從容舒緩,均是不明所以。只有莫復疆、唐千手等極高明的武林名宿看出堂奧,心底無不驚佩。
這般拼鬥,林逸煙佔得十成攻勢,看上去勝算在握,但酣鬥漸久,林逸煙卻覺卓南雁雖純屬守勢,劍底實則蘊含著一股反擊之力,如開張之弓,勢道越蓄越強。
剛柔相抵,變在其中!補天劍法依天道易理而行,守到極致時,便會蘊出最凌厲的反擊。此時卓南雁運劍既久,神遊太虛,更是得心應手。補天劍法在天衣真氣的催運下,勢如盛夏山洪,漸積漸高,不發則已,一發則勢不可擋。
林逸煙何等手眼,焉能不知其中厲害,驀地大喝一聲,倏忽搶上。他此次出關,魔功幾已大成,若說還有一絲瑕疵,便是修習的法本中尚有幾處參悟不透的缺損。饒是如此,他不用作勢運氣,三際神魔功便已提到了十成。
霎時間眾人眼前發花,但覺林逸煙的身子倏忽化開了,恍若生出萬千手臂,齊齊攻向卓南雁。一瞬間高臺上無處不是翻滾的漆黑袍袖,無處不是凌厲的指劍,林逸煙幾已不是個人性,更似一縷縷黑煙,在臺上繚繞來去。
群豪本當“洞庭煙橫”只是個依名而設的綽號,這時才知林逸煙這等絕頂魔功展開,委實詭如煙橫,氣籠大湖。不少人修為不足,看得片刻,便覺頭暈目眩,忙閉上眼睛。臺下群豪均被林逸煙那駭人的身手懾住了心魂,便連喝彩叫好之聲也稀稀落落。
任是林逸煙驚雷掣電般的狂攻,卓南雁卻始終守得固若磐石。到得後來,他只將一招“周流六虛”施展開來,劍氣縱橫,便將林逸煙驚神泣鬼的攻勢阻住。他一招又一招的“周流六虛”劈出,每使一招,身上蘊的反擊之力便強得一分。
辛棄疾武功不高,但見卓南雁全無還手之力,落敗只在遲早之間,不由轉頭道:“莫幫主,你瞧如何?”莫復疆卻是緊盯臺上,雙掌微微吞吐,滿身大汗,竟比他上陣還要費力難受,只道:“好南雁,好南雁!可得撐住!”辛棄疾看他如痴如醉,只得再看虞允文,卻見他也是臉色忽紅忽白,忙道:“允文…”
“堅壁而守!”虞允文雙目溢彩,沉聲道,“這是周亞夫東擊吳楚叛軍的‘守戰法’!”辛棄疾眼前頓時一亮。西漢時吳楚叛亂,名將周亞夫奉命平叛,但面對叛軍挑戰,周亞夫卻始終堅守不出,待叛軍銳氣盡挫、飢餒難耐時才傾力而擊,大獲全勝。
“妙啊!南雁運劍如用兵!”辛棄疾也悟出其中奧妙,不禁低聲讚道,“驟雨不終日,林逸煙如此疾攻,後力必然不繼。只要南雁能撐得下來!”
猛聽“咔”的一響,臺側一面旗子被兩人凌厲的劍氣掃中,大半幅白旗蕩上半空。片刻之間,但聽裂帛之聲不絕,十幾幅白旗先後被兩人交爭四縱的劍氣割下,圍著激戰的二人忽起忽落。一時間臺上殘旗如白雲飄蕩,更襯得進退如風的兩人猶如騰雲御風。
激戰之中,卓南雁驀地咧嘴一笑:“教主,你要敗了!”
不知怎地,林逸煙瞥見他輕鬆寫意的笑容,陡然心神劇震,難受得幾乎吐血。卓南雁這般久守不攻,蓄勢待擊,便如弓弦拉得越滿,射力越大,但任是何等強弓,拉得過滿,也會繃斷。此刻的卓南雁實則已是一張撐到極致的強弓,只要再多加上幾分力道,弓弦便會繃斷。偏偏就在此時,卓南雁卻笑了,那略帶邪氣般的微笑,正是那支看不見的凌厲箭鏃,瞬間刺入林逸煙的心底。
林逸煙這心念一顫雖是稍縱即逝,但卓南雁運使幻空訣下的空明心神卻立有所感,威勝神劍驟然翻出。這一劍隨心揮出,勁氣迅猛如驚雷驟發,形跡卻又渾然天成。
猛聽林逸煙振聲厲嘯,跟著一股絕大怪力橫空壓下。近處群豪都覺腦袋發緊,似被怪力箍罩,便連擠在臺前的那兩排高手名宿也難受至極,驚呼聲中,群豪紛紛後退。跟著噝噝怪響之聲不絕,滿空飄蕩的白旗頓時被暴掠的劍氣怪力絞成碎屑。
滿天裡似是下了一場大雪,慘白布屑被勁風攪蕩,橫空激飛。混亂之中,卻聽林逸煙縱聲狂笑:“南雁,恭喜你劍法大成!今日暫且作罷,待來日得暇,你我再比個痛快!”
眾人正被那碎旗“白雪”襲得睜不開眼,恍惚間只覺林逸煙的笑聲滾滾,恍若雷鳴,全不禁心神震盪,掩耳驚呼。林逸煙身形疾退,途經之處,有幾人首當其衝,禁不住他震雷般的笑聲,或身形踉蹌,或雙目呆滯,更有人張口吐出血來。萬千紛亂間,卻聞林逸煙的笑聲如串串悶雷,搖曳遠去。群豪陡覺耳根一靜,知那魔頭已走,才各自定下神來。
這時滿空飄蕩的“白雪”勢頭將盡,只餘片片布絲悠悠落下。眾人抬頭看時,卻見卓南雁依舊昂立臺上,白衣如雪,劍上一抹輕紅光芒,正漸漸黯淡。
群豪茫然若失,均想:“這卓南雁竟趕跑了洞庭煙橫!”只是此時氣為之奪,便連喝彩的心思也沒了。
虞允文忙大步上前,見卓南雁安然無恙,又驚又喜,朗聲道:“卓少俠旗開得勝,連勝兩場,可有哪位英雄再來指點?”群豪親睹這一場驚世駭俗的大戰,又見強橫如洞庭煙橫的這等絕世魔頭都不勝而遁,哪裡還有人再趕上前!
虞允文連連吆喝了三遍,眼見無人上臺,大笑道:“若無異議,卓少俠眾望所歸,便是當之無愧的歸心盟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