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濟縣委招待所,吃午飯的時候,虛風道長到服務枱掛了個長途電話。
下午一時許,縣公安局分管刑偵的趙副局長帶着治安股褚股長匆匆趕到了招待所,他們接到了公安部刑偵局的電話,説局裏有人來到了永濟縣,請地方上給予提供方便,既然是京城部裏來人,自然要熱情接待才是。
招待所房間裏,趙副局長看了看那本紅皮的工作證,熱情的説道:“徐風同志,您來到永濟縣,不知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們協助的麼?”
虛風道長鄭重其事的説道:“想請你們幫助查找一名小女孩……”
“哦,具體情況是怎樣的?”褚股長問道,一面從衣袋裏掏出記事本和鋼筆,協查走失兒童和拐賣婦女案件向來是由治安股管轄的。
“女孩的名字叫郭妮,小名妮子,家住河東芮城風陵渡鎮,年齡約有六七歲,昨天晚上,她曾在普救寺前面的鄉村公路上搭乘過一輛農用拖拉機,有可能被帶到了附近的某個村子裏。”虛風道長介紹情況道。
“這個好辦,我馬上給那邊鄉里的公安特派員打電話,請他即刻下去調查瞭解,最遲傍晚的時候就會有消息了。”褚股長合上記事本説道。
“那就太感謝了。”虛風道長點頭道。
“對了,老徐啊,我們想向您打聽一個人。”褚股長突然間説道。
“向我打聽人?誰呀?”虛風道長詫異的問道。
“部裏有個名叫李盟的副部長……”褚股長吞吞吐吐的説道。
“你是説分管地方廳局工作的李副部長,有什麼事麼?”虛風道長聽説過這個人,不過素未謀面。
“哦,是這樣的,”褚股長斟酌着用詞説道,“有個綽號叫‘峨眉老尼’的女氣功治療師,被人打成了重傷,她説認識咱們部裏的李盟副部長……”
虛風道長一聽便明白了,縣局偵辦的治安案件裏,其中有牽涉京城高官,故不敢貿然處理,這種事情並不稀奇,全國各地都時有發生。
“老徐,我們想證實一下她説的是否屬實,您是部裏來的,一聽便知真偽。”趙副局長殷切的目光望着道長。
“好吧,人在哪裏?”虛風道長問道,眼下正是求人的時候,着實難以拒絕,只能先答應下來。
褚股長回答道:“就在招待所東隔壁的縣醫院裏。”
虛風道長隨後跟着他倆來到了縣醫院住院部,見到了躺在外科病牀上,正在照着小鏡子梳理頭髮的“峨眉老尼”。
褚股長走到病牀前,眼睛盯着“峨眉老尼”説道:“倪女士,公安部有人來了,你不是説認識李部長麼?有什麼話兒可以請徐風同志捎過去。”
病牀上的中年女人,體型微胖,麪皮蠟黃,戴着一副金絲邊的近視眼鏡,她的腳上打着石膏繃帶,看來傷勢不輕。
“你是部裏的?”峨眉老尼的兩隻眼睛直勾勾瞅着站在病牀前的虛風道長,嘿嘿冷笑道。
虛風道長點點頭,回答道:“公安部刑偵局,聽説你認識我們的李部長。”
“李部長?”峨眉老尼鄙夷的尖聲説道,“他算什麼?哼,更高的首長馬上就來看我了,到時候,我會視你們縣局的表現,再決定如何來向首長彙報。”
“什麼首長?”趙副局長有點緊張的問道。
“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峨眉老尼説罷兀自修剪起自己的眉毛來,不再理睬他們了。
虛風道長與褚股長面面相覷,大家走出了病房。
“這女人扯七扯八的,胡吹一氣,我看是他媽的神經病。”褚股長憤憤不已的説了粗口。
“嗯,不過嘛,我們還是要有點心理準備才好,這女人滿嘴的京腔,説不準還真有點什麼來頭呢。”趙副局長謹慎的説道。
虛風道長微微一笑,不在意的問道:“是什麼人打傷了她?”
“五老峯上一個名叫賈屍冥的修行者。”褚股長回答道。
虛風道長聞言心下大吃一驚,但臉上卻不動聲色,他接着問道:“這位賈屍冥很厲害啊,打得倪女士不輕,不知道是如何傷的她?”
“據説是什麼氣功,修行人總有些怪異的功夫。”褚股長不屑一顧的説道。
“這位賈屍冥是什麼身份?”虛風道長問道,他心裏已斷定此人必是賈道長無疑。
“哼,不過是個無業遊民罷了。”褚股長鄙夷的説道。
“此人現在哪兒?”虛風道長隨意的問道。
“關在看守所裏。”褚股長回答道。
虛風道長微笑道:“是啊,這些江湖人士就是喜歡爭強鬥勝,擾亂社會治安。”
“老徐啊,你先回去招待所休息,我這就去安排協查郭妮的事兒,一有消息便即刻通知你。”褚股長説罷與趙副局長匆匆離去了。
虛風道長走出醫院,回到了招待所,將縣局協助尋找妮子的事情敍述了一遍。
“這麼説,晚上就會有消息了。”客家嬤嬤點了點頭,放下心來。
黃昏時分,天氣驟變,狂風夾雜着傾盆大雨從天而降。眾人在招待所房間裏焦急的等待着消息,直到晚飯過後,服務枱終於通知虛風道長前去接聽縣局的電話。
“老徐啊,有關郭妮的情況,鄉里的公安特派員找到了那輛農用拖拉機,是普救寺東面十多里的一個小村子的,據駕駛員反映,昨天夜裏,他的確是在鶯鶯塔前面的路上救起過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那孩子凍得快要失去知覺了,懷裏還抱着一隻黑色大貓。”電話的一端傳來了褚股長的話音。
“不錯,就是她。”虛風道長心中總算是釋然了。
“孩子在那户人家裏吃了些東西就睡了,清早主人家起來的時候,那孩子竟然已經不辭而別了。”褚股長接着説道。
“不辭而別?那户人家知不知道孩子去哪兒了?”虛風道長急着問道。
“不知道,小孩子是幾時走的,他們都弄不清楚。”褚股長略帶歉意的回答道。
虛風道長握着聽筒,思索片刻説道:“褚股長,是否可以通知各鄉鎮留意這孩子,如有人見到的話就先留住,然後儘快通知縣局。”
“沒問題,我這就去安排。”褚股長掛斷了電話。
虛風道長回到房間後,將縣局協查的情況説給了客家嬤嬤聽。
客家嬤嬤沉吟良久,望着窗外的雨勢,躊躇着説道:“風雨太猛,才華的嗅覺沒有用了,只有等明日雨過天晴,我們趕去那農户家,再詳細的打聽一下,然後決定如何去尋找。”
“那好吧,你們早點休息,貧道先回房了。”虛風道長告辭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大約夜裏十點左右,虛風道長悄悄走出了自己的房間,到服務枱借了把雨傘,順便看了下牆上掛着的永濟縣地圖,並向值班服務員問明瞭縣看守所的地點,然後匆匆的走出了大門,迅速的消失在了雨霧之中。
永濟縣公安局看守所位於縣城邊上的一片榆樹林裏,周邊並無民居,此刻雨勢仍不小,水滴打在雨傘上噼啪的作響。虛風道長隱身於林中,默默的觀察着看守所大門口,兩扇黑色的大鐵門緊閉着,警衞室的窗户裏透出昏暗的燈光,不時的有人影在屋內晃動着。
虛風道長行動了,他從林中直接穿插到看守所側面的圍牆下,那堵紅磚牆約有兩人多高,白色的絕緣瓷壺上面掛着電網,只是不知道是否通上了電。
道長看了看手錶,已是夜半時分,四下裏靜悄悄的,看守們和在押犯都應該已經睡了。他找到了一株離圍牆較近的歪脖老榆樹,收起雨傘雙足蹬地,“嗖”的一聲竄到了榆樹上,然後目光朝院子裏面望去。
圍牆內有幾排紅磚平房,中間有一片空地,估計那是犯人放風活動的場地,虛風道長望着後面兩排有鐵柵門的房子,那裏一定是監舍了,可是賈道長會關在哪一間呢?
這時,有兩名身穿軍用雨衣的警衞亮着手電筒挨個監舍的照過來,進行例行巡視檢查,不久後,他們便返回到了大門警衞室內。
虛風道長心中有了主意,於是身子凌空一躍,跳過了電網,輕輕的落在了圍牆內。他掏出了自己的那隻鋼筆手電筒,先從後排監舍開始,明目張膽的從鐵柵欄門外一間間的照過去,希望運氣好的話,能夠儘快的找到賈屍冥。
“照什麼?不是剛剛檢查過了麼,你們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有個莽漢嘴裏不滿的嘟囔着。
監舍裏的大多數犯人都已經睡熟了,發出了陣陣鼾聲。
虛風道長一路尋過去,在這排平房最後的一個單間屋子裏,手電光射進去看到一個消瘦蒼老的背影盤坐於牀上,此人頭也不回的低聲説道:“原來有江湖中人探監來了。”
虛風道長聞言心下暗自一驚,輕聲説道:“兄台何以見得?”
“腳步聲一聽便知,閣下的武功不弱。”那人仍舊背對着鐵閘門,話音雖中氣十足,但卻略顯頹廢。
“請問您是賈屍冥賈道長麼?”虛風試探着問道。
“不錯,閣下是誰?”那人平靜的回答説道。
“在下白雲觀虛風,參見前任主持。”虛風道長拱手施禮道。
賈道長聞言身子微微一震,思索着説道:“虛風……”
“在下是六年前由蘭州白雲觀進京的,與賈住持曾見過一面,您那時在雲集山房內很少出來,所以可能不記得了。”虛風道長回答道。
“嗯,你找到這裏來見貧道,有什麼事兒?”賈道長點點頭問道。
“在下奉白雲觀現任住持虛無道長之命,前來索取全真教《先天氣功要略》秘笈,請您為全真教着想,交與虛風帶回京城。”虛風道長恭恭敬敬的説道。
賈道長聞言沉默不語,虛風道長站在門外靜靜地等待着。
“全真教中盡是些不中用的東西,要秘笈回去也不過是個擺設而已,你回去告訴虛無,等白雲觀有了可造之才的時候,貧道自然就會送回去了。”賈道長説道。
虛風道長見這賈屍冥竟然耍起了無賴,不由得心中氣惱,但出京的時候,師兄虛無曾特意叮囑過他不要與賈屍冥翻臉,因為其“先天氣功”已達爐火純青,虛風絕不是敵手。
“如此説來,白雲觀一日無可造之材,賈住持便一日不還這本秘笈了?”虛風道長忍住心中的氣憤,和顏悦色的説道。
“正是。”賈道長流露出一種凌人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