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車停在屯子裡,一幫孩子們圍了上來,有人自告奮勇的帶齊隊長去李地火老爺子家。
走進了院子,瞧見葛老二賭氣的坐在門檻上,不愛搭理人。
“葛老二,李大嫂在家麼?”齊隊長認得此人,就在王老蔫死亡的那天。
葛老二嘴一撅,眼睛瞥到了一邊,更不搭話。
“喂,葛老二,我是縣公安局的齊隊長,你忘記了麼?”齊隊長提醒說道。
“不在,不在,統統都不在……”葛老二嘴裡不停的嘟囔著。
齊隊長急切的問道:“你說都誰不在?她們去哪兒啦?”
“老爺子沒了……嗚嗚……”葛老二竟然如同孩子一般的啜泣起來。
這時,院外傳來匆匆的腳步聲,是村長來了。
“哎呀,齊警官,你可來了,李老爺子失蹤了。”村長焦急的說道。
“李老爺子……李大嫂的小叔子?”齊隊長聞言一愣。
“正是,這老爺子癱瘓在炕上大半輩子了,怎麼突然就不見了呢?”村長詫異的回答道。
“你沒問李大嫂麼?”齊隊長說道。
“李大嫂前兩天去縣城後就一直沒有回來,車老闆回屯告訴我說,騾車直接把她們送到了縣公安局的大門口。”村長答道。
“李大嫂一直沒有回家?癱瘓的李老爺子也不見了……”齊隊長隱約感到這裡面有蹊蹺了。
“我們進屋瞧瞧。”齊隊長和村長走進了土屋內,四下裡看了看,並無其它異常。
“葛老二,那麼李老爺子是什麼時候不見的呢?”齊隊長問道。
“什麼時間……嘿嘿,我忘了。”葛老二一晃腦袋,嘴裡痴痴的笑著說道。
“這小子是個傻子。”村長在一旁解釋道。
“齊警官,王老蔫死後的第二天清早,我去幫著李大嫂選墳地時,才發現李老爺子不見的,問李大嫂她也不知道,你說這事兒可奇了怪了,我就納悶,這老東西腿腳都不好使,自己又能跑到哪兒去呢?”村長大惑不解的說道。
齊隊長眉頭緊鎖,心裡琢磨著,李老爺子癱瘓在炕上不能動,那麼他的失蹤肯定是有人搬走了他,可誰會搬這麼一個廢物老頭子呢?圖的又是什麼?還有,凌晨的時候,自己分明送李大嫂已經到了三岔路口下車了,但是她怎麼沒回到家呢?而且“閻二鼻子”據點的縱火案也是在凌晨,實在是太蹊蹺了,甚至是太巧合了。最近數日所發生的這一切,包括“人形蠕頭蠻”這種匪夷所思的怪事,彷彿都和這個臺灣老太婆的突然到來脫不開關係……
齊隊長終於意識到了,這位“李大嫂”的確十分的可疑。
齊隊長悻悻的回到了水灣據點,民警們正在將“人形蠕頭蠻”的焦屍往麻袋裡面殮裝,一具一袋,並排的擺放好。
溫局長面色鐵青,聽完了齊隊長的彙報。
“如此說來,這個李大嫂確實是可疑,但是她為什麼要向政府揭露‘人形蠕頭蠻’的事兒呢?本來我們是一無所知的呀。”溫局長貌似不解的說道。
齊隊長沉思道:“局長,我懷疑這縱火案與李大嫂有關,而且是她擄走了兩隻活的‘蠕頭蠻’。”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可就上當了,李大嫂借我們的手挖出了這三十六隻‘人形蠕頭蠻’,因為靠她自己是絕對沒有能力做到的。然後,她擄走,或者說是‘救走’對她來說最重要的那兩隻‘蠕頭蠻’,而其他的則被付之一炬,將他們殘忍的殺害了。”溫局長頭頭是道的分析著。
“可是警衛們說,他們並沒有看見李大嫂,只發現了那個長脖子老鬼……”齊隊長疑惑道。
溫局長聞言淡定的一笑,語重心長的說道:“我說老齊呀,你怎麼就糊塗了呢?‘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難道說李大嫂就不會是那個‘長脖子老鬼’麼?”
齊隊長眨了眨眼睛,感覺到實在難以置信。
“可是她還帶著一個可愛的小男孩兒。”齊隊長略加爭辯說。
“唉,老齊呀,那孩子很有可能就是一個小鬼!你想想,那小傢伙人不大,卻有一隻比老公雞還肥壯的鸚鵡,而且還會說人話,你就沒有覺得奇怪麼?”溫局長不無責備的說道。
“鸚鵡和八哥都是會學說人類語言的。”齊隊長嘟囔道。
“可那隻鸚鵡不單單是會說人話,而且還具有人類的思維,搞不好,連牠都是個什麼小鬼呢。”溫局長的語氣越發嚴厲了。
齊隊長嘆了口氣,說道:“溫局長,你說這事兒該怎麼辦?我們聽您的指示。”
“嗯,”溫局長態度稍微緩和了些,說道,“我們要去向邢書記和上官縣長彙報,這一事件的前因後果都是一個人造成的,這人就是李大嫂!回局裡後,我會叫政保胡股長立即與省廳一處聯繫,查一查這個老太婆是不是和臺灣軍情局有關?”
“臺灣特務?”齊隊長吃驚道。
“有什麼不可能的嗎?”溫局長板起臉,冷冷的說道。
“是,我清楚了。”齊隊長心裡明白,這是溫局長在盡力的開脫自己的責任,算了,沒一股腦兒的把屎盆子扣在自己的腦袋上,這官兒已經就算是夠意思了。
縣委會議室,常委會緊急會議正在召開中。
“如此說來,這位臺灣來的‘李大嫂’身份的確很可疑。”邢書記聽完溫局長的彙報後,果斷的說道。
“是的,我們上午已經和省廳一處請示過了,請他們協查老太婆的身份來歷,同時在我縣通往關內方向的所有交通路口設置了路障,堵截這個臺灣老太婆,以防其逃竄。”溫局長繼續彙報說道。
“溫局長,不是還少了兩具‘人形蠕頭蠻’的屍體麼?知道他們的身份麼?”邢書記突然問道。
“不知道,”溫局長尷尬的回答道,“屍首全部燒成了焦炭狀,已經完全無法辨別了。”
“你們對於臺灣的‘李大嫂’縱火焚屍,目的是掩蓋擄走的那兩隻‘蠕頭蠻’身份的推斷,我個人意見,認為是正確的。大家想想,咱們農安縣的治安狀況總的說來還是不錯的,刑事案件發案數在逐年下降,今年初至今,還沒有發生過一起重大的刑事案件。我敢說,這次燒死三十四個人,如此駭人聽聞的兇殘作案手段,絕對不是咱們本地人乾的。”邢書記敏銳的指出。
眾常委們紛紛點頭稱是。
宣傳部長開口說道:“咱們這兒的老百姓民風淳樸,加之又受到黨多年來的教育,所以,我完全同意邢書記的判斷,百分之百肯定是外來人做的案。”
上官縣長兀自異常失望的說道:“同志們,實在是太可惜了,本來計劃著搞個‘農安蟲人’的展覽,單是他們轉動腦袋的表演,便可震驚全國,以此來帶動我縣旅遊事業的發展,但這次千載難逢的契機就這麼失去了,唉……”
“溫局長,一有新的情況,要在第一時間通知我。”邢書記口氣嚴厲的說道。
“是。”溫局長應道。
常委會散會了,溫局長走出了會議室,以袖子揩去額頭上的冷汗。
“局長,情況怎樣?”齊隊長從走廊裡的凳子上起身,走近前來關切的問道。
溫局長點了點頭,長出了一口氣,說道:“總算是過關了,但還有一件事要趕緊去辦。”
“什麼事兒?”齊隊長不解的問道。
“就是財政撥付的那每人二百五十塊錢獎金,又都收回去啦。”溫局長沮喪的說道。
邢書記回到自己的書記辦公室,身子疲憊的往椅子上一靠,緊張的心情終於緩和下來了,老爹下手真狠吶,竟把他們統統給燒死了……但是,幹嘛還要留下兩個呢?
“篤篤篤”,傳來了敲門聲。
“進來吧。”邢書記坐直了身子,朗聲說道。
宣傳部趙部長輕手輕腳的走進屋來,並隨手掩上房門。
“邢書記,你的對象已經物色到啦……”趙部長喜盈盈的說道。
“哦,快說說看,長的什麼樣子?”邢書記先前的陰霾一掃而光,興致勃勃的問道。
“一米七十多的個頭,高中文化,整個啷一大洋馬坯子,”趙部長在自己的前胸比量了一下,說道,“這兒有這麼大,將來肯定奶水足,屁股渾圓的,腰條那個順溜哇……”
“臉蛋呢?”邢書記急切的問道。
“可漂亮了,濃眉大眼的,雙眼包皮,皮膚也好,還有滿口的白牙,可不像咱農安這兒高氟地區人,個個都是滿嘴的黃牙包子。”趙部長情不自禁的嚥了口吐沫。
“她同意了麼?”邢書記緊張的問道。
趙部長點了點頭,道:“聽說男方是縣委書記,她爹媽這叫一個樂呀。”
“她本人的意見又如何呢?”邢書記頗擔心的問道。
“說要見了面再定。”趙部長如實答道。
“那好吧,你就負責儘快安排個時間,我見見她。”邢書記穩重的說道。
次日,邢書記拎著兩盒蛋糕和四瓶榆樹大麴酒,由趙部長陪同著來到了鄉下女方家裡相親,小車就停在人家的院子裡。
邢書記與那姑娘一見鍾情,女方父母將結婚的日子定在了下月初十,彩禮酒席等均由男方負責,邢書記滿口應承下來。他隨即又在政府給姑娘找了個差事,戶口也調到了縣城,轉為吃紅本的非農業戶口。
結婚那天,整個縣城都轟動了,人們交口稱讚這對新人是郎才女貌,並衷心祝福他們白首偕老,子孫滿堂,此事成為了八十年代農安縣的一段佳話,至今縣城的老人們都還記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