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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費道長大喜,終於逼出這隻女鬼來了,“唗!郭可兒,爾乃何方神聖,朗朗乾坤,竟敢在此胡作非為?”

    “小女子離家多年,思念故鄉,不得已才寄人之身,以了卻鄉愁,請道長明察。”首長突然間開口嚶嚶說道。

    此刻,有富、婁蟻和其他人都驚訝的目瞪口呆,秦如花更是緊張的緊緊拽著有財的胳膊,指甲都摳進了肉裡,而他卻渾然不覺。

    “唗!郭可兒,你家鄉何處?”費道長喝問道。

    “小女子家住山西河東風陵渡。”首長回答道。

    “胡說!好一隻奸猾女鬼,竟然戲弄於本道長,看來不將你剷除,留在人間終究是個禍害。”費道長只道這郭可兒不吐真言,於是漲紅了臉,準備痛下殺手,儘快救首長於囹圄。

    “就憑你這臭道士麼?呸……”首長口中作不屑狀,張嘴又“啐”了一口痰,落在了費道長的鞋面上。

    費道長勃然大怒,口中祭起了最是狠辣的“殺鬼咒”:“太上老君教我殺鬼,與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攝不祥。登山石裂,佩帶印章,頭戴華蓋,足躡魁罡,左扶六甲,右衛六丁。前有黃神,後有越章。神師殺伐,不避豪強,先殺惡鬼郭可兒,後斬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當?急急如律令。”情迷之中,竟然一橛朝首長前心戳去……

    宋地翁大驚,急忙探出胖胖的小手,凌空裡抓住了點穴橛,嘴裡大聲叱責道:“子云不可!”

    費道長猛然間驚醒,急忙收回點穴橛,額頭上迸出冷汗,暗自叫道,好險!

    宋地翁惱怒的瞪了他一眼,然後緩緩轉過身來,面對著首長,滿臉堆笑的柔聲道:“郭可兒,你說你的家鄉是河東風陵渡,這風陵渡方圓幾十裡,你家究竟在哪一邊呢?”

    首長“撲哧”一聲樂了,滿含無限滄桑的幽幽說道:“風陵渡東,門前一株老槐樹……”

    “老宅子!”郭鎮長等人嚇了一跳。

    “不錯,小女子已經到家了。”首長突然臉色一變,嘿嘿的冷笑道。

    宋地翁大吃了一驚,急忙追問道:“郭可兒,你,你是郭璞嫡親一脈的後人?”

    首長抬起眼睛,雙眸炯炯有神,淒厲的長嘆一聲:“‘鬼抱香’,郭可兒回來了……”說罷站起身來,撲向了老槐樹,雙手緊緊摟著粗糙的樹幹,竟然淚如雨下。

    費道長手握點穴橛,霍霍欲試,同時緊張的問道:“師父,如今我們該怎麼辦?”

    宋地翁淡淡的一笑道:“子云,此等離鄉背井,多愁善感的女鬼,我們怎好動強的呢?談判乃是第一選擇。”

    宋地翁朝秦如花要來一塊手帕,走到首長的面前,輕輕的替他揩拭著眼角的淚水,口中頗為傷感的說道:“本翁少小離家,如今已年逾九旬,卻一直沒有返回過家鄉,每當明月之夜,無不感傷之極,以淚洗面,痛不欲生……”

    首長止住了哭泣,淚眼汪汪的望著宋地翁說道:“老先生何故這許多年不回家呢?又不似奴家一入豪門深似海,有家不能歸,榮華富貴終究還是水中月一場空,可嘆夫賜死,小女子方才醒悟,這原本就是南柯一夢……”

    宋地翁一看,有門,於是同情的問道:“可兒姑娘的夫家是何人?”

    “五十年來夢幻真,今朝撒手謝紅塵。他日水泛含龍日,認取香菸是後身……”首長緩緩吟道,其音纏綿悱惻,愁腸百轉。

    宋地翁聞言大驚失色,愕然道:“你是和珅家的人?”

    “奴家是和大人的外妾。”首長回答道。

    宋地翁知道,方才郭可兒吟誦的那首七言絕句乃是當年和珅被嘉慶皇帝賜死時留下的絕命詩,故而猜測到她是和珅家裡的,但沒想到她竟然是和珅的外妾!郭璞的後人嫁給了乾隆皇帝的寵臣,他似乎感到了這裡面還有什麼隱情……這水夠深的。

    “可兒姑娘是河東漢人名門之後,和珅乃為乾隆內務府軍機大臣,滿洲正紅旗鈕祜祿氏,不知是如何聯的姻呢?”宋地翁決心一探究竟。

    “小女子是被強搶入和府的。”首長口中忿忿不平的說道。

    “可兒姑娘一定是天香國色的美人了。”宋地翁說道。

    “此言可羞煞奴家了,小女子原本在風陵渡也算是個標緻之人,腳也不大,可到了京城方知自己乃是井底之蛙,唉,容貌連一個和府的丫鬟都不及……”首長羞澀的說道。

    若是容貌如此不濟,卻被和珅強娶入府,那麼富可敵國的和大人圖的又是什麼呢?宋地翁越來疑心越大了,他斷定,和珅娶郭可兒一定是有著另外的目的,而且隱約的感覺到了,此事也與“風后陵”有關。

    宋地翁抬頭望月,時辰已至子時中,得快點盤問了,否則一旦入丑時,陽氣漸次上升,那女鬼郭可兒便又隱身了。

    “可兒姑娘,和珅娶你是為了‘鬼壺’麼?你始終保守了郭家的秘密,沒有告訴他吧?”宋地翁單刀直入的問道。

    “‘鬼壺’?你怎麼知道的?”首長警惕的說道。

    “哼,”宋地翁嘿嘿道,“本翁曾經見過紀曉嵐《閱微草堂筆記》的手稿,上面記載過‘風后陵’中隨葬著一隻上古‘鬼壺’,而歷代刊印的版本中卻均不曾提及,顯然是有人刻意隱瞞了。可兒姑娘,本翁猜測,你既非容貌超群,也不是才藝出眾,天下美女多如牛毛,而和珅千里迢迢逼娶你,定是為了某種目的。”

    “什麼目的?”首長做扭捏狀。

    “‘鬼壺’。”宋地翁回答道。

    首長聞言一愣,沉吟了半晌,這才緩緩說道:“之前曾有官兵捉去了爹爹,嚴刑拷問郭家的秘密,爹爹寧死不招,後來和珅巡視山西,將縣令革職,放爹爹回了家。不久,他派來一頂花轎要納可兒為妾,小女子無奈,終被強娶入京。”

    “後來呢?”宋地翁追問道。

    首長低下了頭,嬌羞靦腆的說道:“這和珅原來是一個貌冠京華的美男子,舉止儒雅,談吐有趣,對奴家也是恩愛又加……”

    “於是你就洩露了郭家至死保守的秘密……”宋地翁淡淡的說道。

    “沒有!小女子沒有。”首長抗議道。

    “為什麼?”宋地翁疑惑道。

    “因為小女子也不知道這個秘密……郭家傳男不傳女。”首長低頭回答說。

    “‘彼屍爾屍,無屍無氣,相屍何求,鬼壺祝由。’這四句偈語不是郭家歷代流傳下來的麼?它們究竟是什麼意思?”宋地翁追問道。

    “那是郭家哄小孩子睡覺時的唸叨的安眠曲。”首長嘻嘻笑著說。

    宋地翁聞言大為氣惱,忿忿然的質問道:“那你為什麼要附身於首長呢?”

    首長“嗤嗤”樂了,坦然的淫笑道:“這個男人健壯狂野,胯下之物短粗,花樣繁多,男女之事遠勝和珅……”

    “淫蕩女鬼。”宋地翁嗤之以鼻道。

    老槐樹旁,秦如花聽得面色泛紅,牛眼狠狠地瞪了郭有財一下。

    一塊雲彩緩緩的遮住了月亮,大地朦朧一片。

    “奴家想借這個男人之體返回故里……”首長嚶嚶低語道。

    “郭可兒,你如何肯離開首長之身?”宋地翁見丑時將至,急著問道。

    “可兒已經到家了,你帶小女子到後山坳郭家的祖墳那兒去,自有分曉。”首長幽幽嘆息道。

    月色迷離,有財和婁蟻各自扛著一把鋤頭,一行人默默地繞過老宅,朝著後山坳裡走去。

    前面就是老郭頭的墳墓了,黃土包上已經萌發了青青的一層嫩草芽。

    “郭可兒,郭家的祖墳已經到了。”宋地翁對走在身後面的首長說道。

    “繼續朝前走,這裡是郭家後輩的墳塋。”首長冷冰冰的回答。

    宋地翁只得繼續前行,最後來到了費道長髮現月光石棺的小山丘上。

    “就是這裡了。”首長停步盤腿坐在了地上。

    宋地翁語氣盡量平和的說道:“郭可兒,回到了郭家祖墳,既然你的願望已達到,就請速速離開吧。”

    “把它挖開。”首長厲聲吩咐道。

    宋地翁擺擺手,郭鎮長和婁蟻舉起了鐵鋤開始刨土,由於此穴前不久挖掘過,因此土質十分的鬆軟,不多時,月光石棺便已裸露了出來。

    淡淡的月光下,石棺棺蓋上面鏤空的“蠱”卦和“風后”二字清晰可辨,婁蟻遵照郭可兒的吩咐掀開了棺蓋。

    石棺內空空如也,惟見棺底刻著一行秦小篆:彼屍爾屍,無屍無氣,相屍何求,鬼壺祝由。

    “丑時就要到了,再不離開首長的身體就來不及了。”宋地翁焦急的催促道。

    就在此刻,遠處傳來了腳步聲,月光下的山間小路上,有一個黑影迎面而來。

    “誰!幹什麼的?”郭鎮長高聲喝問道。

    “我,我是二喜啊,送老婆回孃家去了……”那黑影答應著來到了近前,果然是風陵渡鎮的村民郭二喜,上個月曾經來鎮上報告過盜墓賊情況的那個人,有富也認得的。

    “咦,郭鎮長、郭特派員,你們都在啊,深更半夜的在挖什麼吶?”郭二喜瞥見新掘出的土坑和那具石棺,驚奇的問道。

    郭鎮長一時語塞,支支吾吾的答不上來。

    “二喜,鎮政府有件秘密發掘工作正在進行,此事千萬不可對任何人說,明白嗎?”有富見狀急忙上前解釋道。

    “可兒,丑時已到,沒有時間了,你趕快離開首長!”宋地翁顧不得許多,對首長不耐煩的低聲吼道。

    “好吧,你們誰來做小女子的‘屍主’呢?”首長盈盈問道。

    “什麼‘施主’?”宋地翁迷惑不解的問道。

    “嘿嘿,”首長正色說道,“就是需要一個人,躺在這石棺裡,小女子才好出來附上他的身,月光石棺,人身不朽,奴家總不能孤零零的一個人度過以後的漫漫歲月……”

    這一來,不只是宋地翁,所有人都怔住了。

    “你們那一個人來做奴家的‘屍主’?”首長詭異的目光慢慢掃過眾人的臉上。

    費道長悄悄地往後面躲,秦如花早已嚇得臉色慘白。

    宋地翁嘿嘿冷笑了一下,身形一晃,突然出手如風,小手拍中了郭二喜的後枕骨內凹處的腦海死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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