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鰲老孤身一人朝西山走去。
寂靜的山林,螢火點點,鰲老扭頭望了望,見四下裏無人,遂將手中的紫紅色手杖朝地上一杵,身子凌空而起跳躍着前行,一蹦足足兩三米遠,速度極快,不多時,便已登上了西山的半山腰。
山腰巨大陡峭的岩石中間有一道狹窄的縫隙,剛好容人側身而過,蜿蜒約有數百米。待鑽過這“一線天”山隙之後,前面驟然開朗,山谷中出現了一座平坦的壩子,方圓數里,漫山遍野盛開着罌粟花,有紅色、藍紫色還有白色的,在清涼的月光下,如夢如幻,神秘至極。
罌粟花也稱為“英雄花”,原生於小亞細亞,19世紀中後期,英法殖民者將其引種到了具有得天獨厚氣候條件的緬北高原,猶如打開了潘多拉魔盒,金三角從此便永無安寧了。
壩子的中央,有一棟樹皮木屋,孤零零的座落在盛開的罌粟花叢中,窗口透出少許微弱的油燈光,顯得格外的靜謐。
“米囊婆婆,鰲老有事相求。”鰲老站在木屋前十餘米處,恭恭敬敬的朗聲説道。
許久,屋子裏傳出一蒼老的女人聲音:“什麼事?”
鰲老趕緊回答道:“老夫捉住了一個怪人,百思不得其解,特地凌晨趕來,請婆婆釋疑。”
“怪在何處?”那老婆婆説道。
“此人面老體少,雙目白矒,神智不清,看似中陰之身,卻又非屍變,體內老陰之氣上行扼於頸部而不得循環,此前從未遇到過這種怪事兒。”鰲老解釋道。
“哦……”屋子裏沉默了一會兒,隨後問道,“頸部可有異象?”
“一圈虯結的紫紅色肉疙瘩。”鰲老回答。
“純陽之鎖……”屋子裏傳來喃喃自語聲。
“純陽之鎖?那是什麼,婆婆可否解釋一二?”鰲老疑惑的説道。
“此非中原之道,而是密宗至高法術,以純陽精氣鎖住左中右三脈,遏制老陰之氣通行周天梵穴,不過……”老婆婆的語氣似有猶豫。
“不過什麼?”鰲老趕緊追問道。
“密宗噶瑪噶舉派的這種咒鎖據説早已失傳了,怎麼會……”屋裏又沉默了。
“婆婆,老夫懷疑這個怪人具有某種特殊的能力,曾經被什麼人給下了禁制,因而導致其瘋癲失明……”鰲老説出了自己的看法。
“這個怪人在哪兒?”屋裏面問道。
“就在老夫的家中。”鰲老回答。
“把他帶到老嫗這裏來吧。”那老婆婆説道。
“米囊婆婆,請您老人家設法替他解除禁制,老夫要其投身於革命,加入到緬甸人民的解放事業中來。”鰲老精神亢奮的説道。
“老嫗試試吧。”屋裏説完了話,熄滅了油燈,再也沒了動靜。
鰲老恭敬地退了幾步,然後轉身下山返回老街。
黎明時分,東方已經現出了魚肚白,鰲老拄着手杖一瘸一拐的走上了竹樓。
屋子內,兩名衞兵倒卧在地上昏迷不醒,大鸚鵡嘟嘟則不見了蹤影,那怪人老乞丐還依舊綁縛在柱子上,耷拉着腦袋,鼾聲如雷。
“乃梭!乃梭……”鰲老大聲呼喚着勤務兵。
沒有人應聲,鰲老遂感覺到事情不妙,趕緊蹲在地上以手掌心按在其中一士兵的頭頂百會穴上,緩緩輸入些許真氣。
百會穴,又名“天滿”,乃百脈之會,為人身安神醒腦開竅第一要穴,可催昏迷的腦組織細胞儘快甦醒過來。
“鰲老……”士兵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無力的説道,“是,是乃梭勾結了那隻大鸚鵡,打傷了我們逃跑了。”
“乃梭?”鰲老吃了一驚,不解道,“為什麼?”
那士兵斷斷續續的説道:“乃梭講,大鸚鵡是他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鰲老更加的迷惑不解了,他接着問那士兵,“他們逃去哪兒了?”
士兵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乃梭來自金三角泰國一側的美斯樂,那兒是原國軍93師的地盤,這孩子年紀尚小,只有十四五歲,怎麼會與大鸚鵡有瓜葛呢?莫不是突起童心,看見這會説話的鸚鵡好玩,被嘟嘟的花言巧語所欺騙,因而協助牠逃走也説不定,鰲老如是想。
他又將另一名士兵救醒,問了問情況,就打發他倆先回去休息了。此時,天色已經亮了,外面路上隱約傳來人民軍士兵跑步操練的腳步聲。
鰲老決定,今天夜裏,就把老乞丐送到西山米囊婆婆那裏去,當今世上,恐怕也只有她才能解開這怪人的禁制了。
“叮鈴鈴……”牆上響起了電話鈴聲,鰲老走上前去摘下了聽筒。
“是鰲老麼?”對方説道。
“我是鰲老,德欽副主席。”鰲老謙恭的回答。
“早飯後到部裏開會。”德欽副主席説道。
“是,知道了。”鰲老掛上了電話聽筒。
緬共中央8.19辦公室位於老街後面的一大片柚木林中,院落很大,有一排裝有鐵門的倉庫,裏面堆滿了成包的鴉片、黃砒和精製海洛因,戒備極為森嚴。
小會議室內已經坐滿了中層以上的幹部,幾乎都是中央領導們的親屬,煙氣熏天。
酒囊飯袋……鰲老心裏罵道,臉上卻還露着淡淡的微笑,與他們一一點頭致意。
會議由8.19部門首腦,黨中央德欽佩丁副主席主持。
“同志們,緬共自1939年成立以來,歷經風雨43年,才發展壯大到了今天。可是,自從周恩來總理和毛澤東主席相繼逝世以後,中國單方面撤回了“顧問團”,並且停止了軍事與經濟方面的援助,使我們黨遭遇到了前所未有之困難。自從兩年前,中央成立了8.19辦公室以後,我們的罌粟種植區域已經逐步擴大到了13萬平方公里,每年提煉和加工鴉片接近1000噸,精製海洛因70餘噸,闖出了一條獨立自主、自力更生的道路,如今我們已經徹底擺脱了依賴中國的局面……”德欽佩丁慷慨激昂的演講着。
德欽佩丁副主席接着繼續講道:“中央決定,凡是涉及鴉片種植、收購、生產提煉和組織販運等都要做到‘五個統一’,即統一籌措資金、統一定價收購、統一集中保管、統一建廠加工和統一組織販運。目前,我們只有泰國一條單一的運輸通道,已經是遠遠的不夠用了,必須要解放思想,開闢全方位的販運路線。往南,經緬泰邊境進入泰國或經緬甸仰光等地運至馬來西亞、新加坡,再銷往世界各地;往東南,可經由老撾轉運越南、柬埔寨,再銷往歐美地區;往北,則經中緬、中老、中越邊境進入中國內地或轉往港、澳地區,往西北可以流向印度及孟加拉國。這其中,通過中國雲南省過境,開拓大陸內地市場的前景十分廣闊,單中國國內的吸毒人數,儘管沒有官方的統計數據,但據估計也不下五六十萬人。按每人每天吸食一個零包0.3克海洛因的常規吸毒量計算,則一年需要消費海洛因80噸左右。同志們,這是多麼巨大的一個市場啊……”
會議室裏響起了嘖嘖驚歎聲,眾人俱都興奮莫名,摩拳擦掌。
“同志們,中國政府與緬甸政府正在聯手堵截打擊我們的運輸路線,最近就又有一些同志犧牲了,中央懷疑我們的內部出現了奸細……”德欽沉痛的説道。
“奸細?是誰?”眾人紛紛交頭接耳的議論了起來。
德欽嚴厲的目光掃過了每一個人的臉上,緩緩説道:“至於是誰,我們還在調查之中,若其還有一點自知之明的話,就馬上向中央自首,我黨的一貫政策就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立功受獎,立大功受大獎’,如果執迷不悟的話,鰲老將代表政治局對其處以極刑。”
會議室內鴉雀無聲,彷彿聽得見各自的心跳聲。
會議結束後,德欽佩丁副主席將鰲老留下來,兩個人單獨密談。
“老夫抓到了一個怪人。”鰲老神秘的説道。
“怪人?怎樣的一個怪人呢?”德欽頗感興趣的問道。
於是,鰲老便將楊昆明抓了一夥和尚,其中有一個老乞丐的事情開始講起,但他沒有提及那隻會説話的藍紫金剛大鸚鵡。他深知,向領導彙報工作,應該只講成功的事例和成績才是最明智的。
“此人有可能成為我們黨內最厲害的秘密殺手,用來對付緬甸軍政府或者是中國方面的某些要員則是再好不過了。”鰲老胸有成竹的説道。
德欽副主席聽了連連點頭,説道:“好,此事須私下秘密進行,你知我知,即使對政治局委員們也不要漏出絲毫的口風來。”
“老夫明白。”鰲老回答道。
“西山那個叫做‘米囊婆婆’的人能解除這怪人身上的禁制麼?”德欽不放心的説。
“當今世上,她若不能解,恐怕就再也不會有其他人了。”鰲老相當肯定的回答。
“鰲老,一有進展,要及時向我報告。”德欽叮囑道。
“老夫明白。”鰲老保證道。
在回去的路上,鰲老心中苦苦的思索着,這個怪人一旦解除了禁制以後,自己該如何來控制其為己所用呢……
眼下,一切都看“米囊婆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