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而立之年來成都的,之前我先後在五個城市生活過,現在看來,它們只是我尋找成都旅途中歇腳的驛站而已。我不知道自己離開了那麼多城市最後落居成都是對還是錯,我只知道以後我再不會到其他城市去居住了。正因此,成都在我心中便有了故鄉一般的地位和感情。人們對故鄉總有著源源不絕的期望,尤其是新舊世紀交替之際,這種期望會被人為地凸出、放大。
依偎在大山之下的成都,飛越高山是它老早的夢想。但我們也覺察到,它飛翔的翅膀不免沉重了一些。首先是地理上的侷限,山高路遠,交通不便,江海不見,失卻了沿海一帶天造地設的便利。其次是文化上的積澱過於溫馨、爛漫、飄逸,缺乏和現實世界搏擊的硬朗和靈活。
文化是一個城市的血脈。由於成都人沒有真正在天子腳下生活過,也沒有在外國殖民資本的衝擊下發展過,因此成都人大多不為皇權所迫,也不為金錢所困,於是凝就了一股養尊處優的神氣,沉澱在文化上,自然是詩意洋洋,飄飄灑灑。然而,隨著時代的飛速發展,在當代農耕甚至工業文明都巳開始悄然隱退時,成都人的這種散發著千古馨香的人文之氣,和桃花源式的文化,再也不是那麼盡善盡美。它們在推進成都社會文明進步的同時,也使生活和繁衍在這座城市的人們平添了幾多悠閒和自滿,也難免有了幾多“不與秦塞通人煙”的封閉。這些“品質”,在當今世界經濟的餐桌上註定是搶不到就餐的好座的。當今世界,瞬息萬變,不進則退;改革開放,風起雲湧,大勢所趨;一城一地,倘若固步自封,無異於作繭自縛,終將被無情的市場經濟淘汰出局。
成都,也許在新世紀面前數落你的這個不是那個不對,是不合時宜的,但為了讓你在新世紀裡能夠更好飛翔,這似乎又是必要的。認識到自己的侷限,敢於客觀地審視自己之短缺,這本身就是一種大氣,一種宣言。成都,在嶄新的世紀裡,我們決不願你在沉默中消失,我們願你在沉默中爆發。
如果客觀地分析一下,我們不難發現,在跨世紀的歷史進程中,成都雖然面臨著挑戰,但更有不可多得的發展機遇。首先,中央將更加重視對中西部的政策支持,成都作為西南重鎮,受益應該是首當其衝的。其次,四川行政區域調整後,成都在全省的地位和作用已更為突出,省委、省政府更加重視成都的發展,作出了依託成都構建“成都平原經濟圈”的戰略部署,為成都加快發展開闢了更為廣闊的空間。同時,經過幾十年的建設和實踐,成都已經具備了較好的物質條件,積累了一些符合自身發展的思路和經驗,尤其是廣大群眾熱愛成都、建設成都的積極性日益高漲,為成都加快發展提供了最有力的堅實基礎。
如果去看看美國經濟發展的歷史,我們同樣會受到鼓舞。美國在八十年代經濟調整發展時期,真正發展最快、最出人意料的是西部或者南部所謂的荒蠻之地,如佛羅里達、加利佛尼亞、得克薩斯、科羅裡達等這些地方。如今昔日的荒蠻之地紛紛變成了“能源之都”、“陽光地帶”、“西部硅谷”、“無煙工業王國”,變成了奇蹟,變成了城市發展的另一條出路。作為同樣有一種“邊疆性格”和“能源優勢”的成都,在新世紀裡是否會有它們的幸運?雖然我們不能對未來下注作賭,但自信無疑是首要的。
新的千年是一個充滿挑戰和機遇的世紀,此時此刻我似乎比所有人都希望成都在新世紀裡發出舉世奪目的光輝,那樣的話我一定會對自己生活過的五個城市裡的所有朋友驕傲地說:我離開你們最後選擇成都沒有錯。
1999年12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