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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惠子絕對沒有想到的是,此時的陳家老小在商量和策劃讓她跟陳家鵠離婚的事。一家四口關在客廳裡,都正襟危坐,一派要商量大事的肅靜。父母開始沒有說話,讓兄妹倆發表意見。家鴻一樣沿襲他過往的作風,特別積極、活躍,率先發言。他認為這樁婚事本來就沒有徵得爸爸媽媽的同意,現在又出了這麼多醜事,爸爸媽媽完全可以做主讓他們離婚,否則他們家的臉面沒地方放。可家燕卻不同意,理由是這必須要徵得二哥的同意。

    父親聽了家燕的話很生氣,忍不住跳出來訓斥她:“他在往火裡跳,你也不拉他一下!你不拉,誰拉?人都有犯糊塗的時候,我看家鵠是在國外待久了,昏了頭了!”

    父親的態度已很明確。母親雖然極力主張兩人離婚,但到關鍵時刻,她又沒了主意,問老頭子:“那……怎麼跟惠子說呢?”

    家鴻說:“很簡單,我們寫個東西,就說是家鵠捎回來的,讓她在上面籤個字就行了。”

    家燕說:“她要不籤呢?”

    家鴻說:“這就是你的事了,你要想辦法,讓她籤!”

    父親說:“對,你一定要說服她籤!”

    父親的堅決讓家燕很是吃驚,家裡人中跟惠子感情最深的還是家燕,家燕也最瞭解嫂子,說句良心話,她有點不相信惠子做了那些醜事,可是……怎麼說呢?證據又是這麼確鑿,她真是糊塗了。現在父親又交給她這個任務,她更是覺得難過,不知道說什麼,索性悄悄抹著眼淚走了。家鴻追出來,想拉她回去,她氣呼呼頂撞他一句:

    “還有什麼好說的,我找你們說的去做就是了。”

    這天傍晚,惠子下班回家,喊爸爸。爸爸愛理不理的,想幫媽媽燒飯,媽媽也給她臉色看,不讓她插手。她覺得很無趣,落寞的無所適從,只好上樓去了自己房間,呆呆地捧著家鵠的照片看。看著看著,又是淚流滿面。

    不知什麼時候,家燕悄悄進來。有道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家燕哪經過這些考驗?進來後正事沒辦,自己失控了,情不自禁地撲進惠子的懷裡,失聲痛哭起來。惠子不明就裡,連忙抹了自己的淚,摟著家燕問她出了什麼事,說了一大堆安慰話。

    家燕聽著心裡更加難過,禁不住淚如雨下。可哭有什麼用?苦不能把要說的話嚥下去。父母親就在外面聽著,等著呢。最後,只好一邊哭著一邊把父母親要他們離婚的意思說了。

    惠子聽了大驚失色,問:“離婚……爸爸媽媽……幹嗎,要離婚……”

    家燕以為她聽錯了,糾正道:“不是,他們,要你和二哥……離婚。”

    惠子其實沒聽錯,只是急不擇言,表達不周而已,“是啊,爸爸媽媽……幹嗎……要我們離婚……”

    “幹嗎?我自己知道!”家鴻說

    面色沉鬱的父母和家鴻,這時一齊闖進來,家鴻把擬好的離婚協議書遞給惠子,家鴻真是有點快刀斬亂麻的架勢,直截了當地說:“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了,家鵠已託陸先生把協議書帶了回來,你就在上面籤個字吧。”這是他臨時拈來的一個說法。

    惠子看罷協議書,不覺驚呼道:“爸爸,媽媽,這不可能!家鵠他……”

    不料父親立即打斷她的話,顯得很絕情,冷冷地說:“以後你不要在這樣叫我們了,我們不是你的爸爸媽媽,你的爸爸媽媽在日本。”

    惠子徹底傻掉了,淚水一下子湧出眼眶,喃喃道:“爸,媽,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怎麼回事?問你自己!”家鴻說。

    “我……我不知道,媽……我……我要見家鵠……我要去見家鵠!”說著起身要往外跑。陳父給家燕使個眼色,家燕趕緊抱住她,說:“二哥沒回來,他在哪裡你都不知道,你去哪裡找他呀?”

    惠子愣了愣。本來就蒼白的臉色愈加顯得蒼白了,滿眼的淚水,滿臉的悲哀和無助,茫然地回過身來,撲進家燕的懷裡慟哭起來,家燕抱住她,也哭。父親看看她們,示意家鴻把離婚協議書放在桌上。家鴻放了,父親又朝家燕往協議書上重重地指了指,帶著老伴下樓去了。

    哭。

    哭。

    哭。

    哭累了,家燕抹著眼淚。拿起離婚協議書,對惠子說:“惠子姐,你……你還是簽了吧……”惠子像突然醒過來似的,堅決地搖著頭:“不不,我不籤!小妹,這肯定是個誤會,家鵠不會這樣對我的……”說著,眼淚又滾滾而下,像兩道漲滿悲傷與痛苦的小溪一樣,在她蒼白的臉上汩汩地流淌著。

    家燕的心裡五味雜存,但父親的“旨意”是不可違拗的。她交織著不安和痛苦,流著淚再次勸她籤——既然父親說得是二哥的意思,她照樣畫葫蘆把二哥搬出來說:“我也不希望這樣,可二哥……已下了決心……惠子姐你還是簽了吧。”

    惠子像沒聽見,徑直從床頭櫃上取過陳家鵠的相框,緊緊地擁在懷裡,眼淚汪汪地說:“不會的,家鵠不會這樣對我的……他說過,我們要終生相愛,愛到死,愛到天荒地老,愛到海枯石爛,愛到下輩子還要愛……”說完情不自禁地抬起頭,望著窗外的天空,痛苦地呼喚,“家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哦?家鵠,你在哪裡,我好想見你啊……”

    真正是聲淚俱下!讓家燕忍不住又抱住她痛哭起來。

    撕心裂肺的哭聲傳到樓下,陳父陳母聽著有些坐立不安。陳母到底是個女人,聽見惠子哭得那樣悽切傷心,禁不住長長地嘆口氣,說話的口氣軟了許多:“我看她……也是怪可憐的……會不會……”陳父瞪她一眼,卻也沒有直接數落惠子,而是把心裡的怨氣全都發洩到自己兒子身上,怪他自負輕率,婚姻大事都不跟我們說一聲。

    “成於斯,敗於斯,我看他是太自以為是了。”父親跺著腳罵。

    “他以前的路確實是走得太順利了。”母親說。

    “這個脾氣他要不改,以後還有苦頭吃!”

    樓上的哭聲絲毫不減,如果再這麼哭下去,二老的心情會不會有所變化?也許吧。事實上,他們的心情已經有點變化了,慈心在甦醒,在增加,在收攏。但陸從駿似乎早已算到這一刻似的,及時派老孫把惠子和薩根今天中午在餐桌“牽手”照片送來。二老一看,加上又聽了老孫的胡編亂造,剛才稍有漸軟的心腸又變得堅硬無比。

    比原來更堅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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