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莫北衝了過來,手上的尖刀已經能看到鋒利的寒光,謝楠和蘇坤還是僵立著不動,邵東子連忙撿起根棍子,往回趕去。
蘇坤幾乎能看到莫北的臉了,不過眼前這個人已經沒法和之前那個莫哥哥相比,玻璃已然劃破了他的臉,整個血肉模糊的五官已經沒法再去辨認出什麼痕跡,體形雖然相似但是結於其身上的逼人煞氣讓蘇坤不覺閉上了眼。
謝楠眼睜睜的看著莫北衝上來腳上卻像是生了根一樣,刀馬上就要扎過來了,邵東子正扛著棒子回援,不過時間上已經不夠了,可是在最後這一刻,莫北卻轟的一聲倒在面前,一頭扎進了滿是各種蟲屍的地上,痛得他嗷嗷叫喚。
叫聲!謝楠頭腦突然中閃過一個念頭,莫北怎麼會痛得叫喚呢?他已經劃破了喉嚨,理應不會再叫,難道面前這個傢伙是個假貨!
邵東子三步變兩步趕到,不論三七二十一操棍子就上,一棍過去,那莫北又叫喚起來。邵東子見有效,接茬又要動手。
那莫北卻開始求饒了,幾人仔細一看,那個所謂莫北用袖子抹了臉,上面的妝全去了,眼前的,是一個全然陌生的高大傢伙,所有人都傻眼了,揮舞起手中傢伙問他到底是誰。
高個子頹然失了先前的勇猛,並沒有回答問題,而是面色慘白的看著自己的腳脖子處。
有一隻手緊緊抓住了他的腳踝,才讓他摔倒在地,而那隻手是從地上伸出來的,指甲上泛著些許血跡,沾滿了泥土,讓人不寒而慄。
高個子戰戰兢兢的說著:康建,康建!!!聲音淒厲得像是在抓撓玻璃。
這才知道康建昨晚死後就埋在這裡,可是又是什麼力量讓他能夠知曉自己死得不對,又是什麼力量讓他能夠在這個時候抓住這個仇人的腿,如果說真有什麼報應,大概這就是吧。
謝楠連忙問昨晚到底是怎麼回事,高個子支支唔唔的說自己是怪談協會的,昨晚康建在見你以前就吃了魔蕈。我扮作莫北莫會長出來,沒想到我什麼都沒有說康建就無緣無故自殺了,只好趁著夜色將他埋了。
而這一切都是新會長讓乾的,高個子驚恐的說完了一切。
新會長,又是這個新會長,幾人面面相覷,這個新會長到底是個什麼人?
而蕈園那頭烏鴉受驚群起,樹林中好像還藏有一人,謝楠恢復了動作後算是要好好表現一下,衝在最前頭,邵東子和其他兩人立即跟上,那高個子見狀連忙喊叫:你們不能這樣丟下我不管啊!
邵東子回頭揶揄了一句:你怕什麼?
蘇坤居然破天荒的也說了一句:你求他吧,就像他求你一樣。
眼看著四人走遠,高個子幾乎要絕望了,看著被緊緊抓住的腳踝,試著去掰開那些鐵青的手指,不料怎麼也打不開,急得眼紅耳赤,又眼見著康建的手好像又動了一次,乾脆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追到樹林邊上,只看到一個白色人影騎上摩托一溜煙開走,姜教授連忙開門上車,上車前邵東子死命往機蓋上一拍,這回一定得打著!
老爺車順利的跟上了那輛摩托,可惜老邁的發動機嗤嗤轉動,就是沒法再有什麼提高,只能勉強遠遠跟著。
邵東子對剛才自己的表現相當滿意,帶著吹噓說到:剛才咱哥們牛吧,膽子大沒辦法。謝楠對這個才經過圖書館被嚇事件就馬上好了傷疤忘了痛的人嗤之以鼻,誰知邵東子得了勁一般分析,覺得是因為喝了姜教授的藥水的緣故,姜教授聽了,還是一笑,依然沒有作答。
在 離校門不遠的地方,謝楠發現摩托車停在了路邊,好像是進了學校,馬上下車尋找。校園裡找個人很難,也很容易,那個人影始終在前方指引著,謝楠恍惚中好像看 到了,於是一直帶著幾人往前走,腳步越來越快。那個人始終就在前面,這時候謝楠腦子中狂熱的燃燒著一個想法,不論他是誰,只要他是造成這一切的人,不論是 什麼代價,都要結束這一切。
快到化工系的教學樓了,人影隱約跑了進去,蘇坤和姜教授已經有點跑不動了,就遠遠在路邊休息,邵東子好像真的因為喝了姜教授的藥水,生龍活虎的趕了上來,居然在謝楠前面跑進了教學樓內。
在邵東子不見之前,他喊的是:把敵人消滅乾淨。可是連敵人的面都沒有見著,邵東子就徹底被這個上了近四年課的地方弄糊塗了,整個大樓好像換了個佈局一樣,所有零星的東西都不見了,空空蕩蕩的。
邵東子自覺不對,正要退出去,但是那隻擁有油滑長髮的女鬼卻不期而至,堵上了大門,蒼白但是起了噁心的皺紋的臉讓他一下子失去了藥水的法力,全身不斷篩糠,看著那個女鬼一步步把那張失去光彩的臉皮一點點靠過來。
謝楠走進教學樓的第一感覺是一種撲面而來的陰冷,繼而是一種熟悉,靜謐的走廊和淡綠的牆裙,陰柔但是讓人眩暈的光線,謝楠試著往上走去,在走到第五層的時候,擺在前面的依然上升的樓梯。
那個夢成真了,還是自己現在只是在繼續那個夢?謝楠有點糊塗,但是這一次的感覺太過於清晰和真實,讓謝楠無所適從。
邵東子在自己之前進了這個教學樓,那他會在哪兒?
謝楠朝著上下樓梯大聲叫喊了幾聲,上下都沒有任何反應,跑去窗戶一看,外面居然是一片迷霧。
如果這個夢繼續成真下去,會發生什麼?
蘇坤和姜教授在路邊喘氣,看著兩個傢伙莽撞的衝了進去,教授揮了揮手,沒有叫出聲,兩人已經相繼進了樓,不見了蹤影。
蘇坤見人不見了,急著也想進去,姜教授勸住了她。
你去也沒有用,這個地方不一樣了!
怎麼不一樣了?蘇坤大為不解,如果知道這裡有異樣,為什麼不早點攔住兩人呢?姜教授重重的坐在地上,眼色灰暗起來。
看來我真是老了,居然現在才發現這裡全然成了一個局。姜教授仔細考量著這棟本身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樓房,現在全然慘霧籠罩,大大的危險。
先是讓謝楠他們接觸到了毒蕈,然後再引誘到這裡,意圖是什麼,姜教授尚且猜不透,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絕非好事。
邵東子手腳並用地往樓上爬去,女鬼無聲息地在後面慢慢跟著,那條溼漉漉的頭髮拖著地板,留下如同鼻涕蟲一般的痕跡。邵東子冷汗合著灰塵,整個人幾乎成了土人。
謝楠則是在同一棟樓中繼續往上走著,前面的樓梯依然無窮無盡,慢慢的,他都快忘了數自己到底走了多少層。
姜教授帶著蘇坤小心翼翼的走進小樓側邊,希望能發現一點什麼,四周不知為什麼,好像全校的人都失蹤了一般,整個教學區靜得能聽到風搖動樹葉的聲音。
上空,有幾隻烏鴉在盤旋,只是不出聲,好像在等待著什麼。
謝楠走不動了,就地坐了下來,將頭深深埋在膝蓋之中,這個夢的結果已經定了下來,如果自己不能上頂樓,那麼邵東子會從這裡掉下去,然後瞪著眼死在血泊中,而按照蘇坤的夢境,自己也會隨著邵東子一起掉下,兩人一起死翹翹。
真是個讓人不甘心的夢,可是夢就是夢,而今自己好像正在親力親為的去實現夢想,真是個讓人沮喪的現實。
掏出一支菸正要點上,樓上居然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謝楠揉碎了菸捲,躲在牆角目不轉睛的看著上面的樓梯。
一個人下來了,身上穿著全黑的袍子,面上是一副白色面具,穩穩站在了樓梯上,一動不動的看著謝楠。
黑色的眼孔中看不出他到底是怎麼一副表情,不過可以說是得意,是那種獵物到手的得意,看著謝楠,好像並打算有什麼動作。
謝楠靠著牆角,下意識的摸到了自己的包,那副儺面具正躺在裡面,難道它就是今天問題的關鍵不成?於是大聲向那人喊道:你就是那個新會長吧!
面具下的人並沒有回答,好像在等著謝楠繼續發問。
你是想要我包裡的東西吧!我猜莫北、康建、甚至還有那兩個女學生都是你用來拿這個的工具吧!
謝楠憤慨的吼叫著,如果真的只是為了這個儺面具,何必拉上這麼多人死去,何必把邵東子和蘇坤逼到如此境地!只是這個儺面具的話,乾脆讓他拿去好了!
來,拿走吧!謝楠解下揹包,遞了過去。
那人依然無話,卻對這個舉動顯得有點懼怕,轉身就往上走,腳步平穩,但是速度很快。
謝楠完全被激怒了,將揹包一甩單肩揹著,跑步追了上去,真是怪物,不給就殺人放火,現在雙手奉上卻不要,老子跟你拼了。
往上跑了三層,那個腳步聲不見了,謝楠放慢下速度,一步步跟上才發現,居然到了頂樓,天台大門洞開,老舊的活頁吱呀作響,投下來的強光讓這個小門如同絕路人看到洞口一般興奮。
走上天台,才發現邵東子已經怔怔的站在那裡,目光中滿是驚恐的看著自己出來的那道門。
邵 東子被女鬼追著的時候腦子中慢慢在回想起什麼,在從浦市回來以後的第二天早上,他稀裡糊塗的做了一個關於自己自殺的夢,之前的所有都模糊得如同漿糊一般, 而現在所有的東西開始清晰,之前的所有細節現在正在重複,樓層已經爬的差不多了,自己腦子裡面過電一樣將夢境和現在所遇到的糟糕情況一一重合,真沒法判斷 自己是在做夢還是在玩真的。
感覺累得要死,邵東子的腦子開始缺氧,眼中一塊塊的出現金星,只是憑著本能在跑,還能記起的就是那個夢唯一所留下的影像就是自己站在天台邊緣,搖搖欲墜。
甩開了女鬼好像挺遠了,邵東子慢慢清醒,仔細一看自己正是站在天台邊緣,差一步就下去了,驚得邵東子差點直接晃了下去。
回頭看看,女鬼好像還沒與跟上來,不過那道門依然張著黑漆漆的嘴巴,不知道里面回吐出什麼來。
蘇坤在姜教授的帶領下開始找這個迷局的陣腳,尋了半天,卻一直沒有什麼發現,兩人沒頭蒼蠅一樣亂轉的時候,一群人站在他們面前。
黑色的衣服,還有白色的面具,如同一群幽靈一般,突然出現。
蘇坤認得這些人的裝束,全是怪談協會的人,不及姜教授發問,拉上他就跑,那群怪談協會的人馬上緊追。
在快要跑上道路的時候,姜教授被幾個人撲倒,壓在地上動彈不得,蘇坤也被圍住,一個會員掏出繩子,晃動著走了過來。
在下面發生的一切謝楠和邵東子都沒法知情,現在最大的事情就是,當謝楠從天台門裡走出來的時候,發現邵東子好像完全不能認出謝楠,只是一味的躲閃著,任憑謝楠如何叫喚他,他好像失了魂一樣躲著謝楠。
不知道邵東子到底自己看成了什麼,謝楠心生鬱悶,將揹包脫下,放在手裡,張望著尋找那個新會長到底在哪兒。
轉頭之際,卻發現邵東子又不見了,整個天台只剩自己一個人,謝楠心慌不已,在原地轉著圈,一圈、兩圈之後,謝楠發現自己好像穿了紅舞鞋一般,沒法停止轉動,眼前萬花筒一樣綻開各種奇異的花朵、人像、還有鬼怪。
謝楠大喊一聲,用盡全力蹲了下來,停下了轉動,雖然腦子還是在晃動一般,但是眼前居然出現了那個新會長。
謝楠猛的拍了兩邊的太陽穴,將包雙手遞過去,嘴裡喊道:給你,都給你,結束吧!
新會長卻慢慢後退,好像懼怕謝楠手上的東西似的。
包裡的東西太多沉重了,謝楠幾乎要拿不起來了,他快步上前,幾乎是把包塞到新會長的手上。
新會長躲閃不及,腳下一個拐步,猛的掉下了樓,那個包居然還是在謝楠手裡,一聲重重的落地聲傳到謝楠耳中,倒是讓他清醒許多。
蘇坤在被怪談協會的人綁起來的時候看到了驚愕的一幕,邵東子被謝楠一步步逼到樓的邊緣,最後被謝楠一把推下了樓房。
邵東子從四樓墜下的時候只想著為什麼會這樣,這個夢原本就是這樣來的麼,謝楠從樓門中出來,自己連忙迎上去,謝楠卻眼神兇惡的直接衝著自己過來,嘴裡大聲吼叫著不知什麼東西,在癲狂了一陣後,雙手伸出,打算將自己推下去!
然後腳下打滑,然後墜樓,媽的,我年輕的生命,這回就這麼完蛋了。
謝楠在落地聲傳來的時候好像被針刺一般,開始變得清醒,新會長剛剛掉下去了,這個噩夢要是就這樣結束就太好了,探頭一看,眼中看到的東西讓他還是回到了噩夢中,邵東子躺在地上,和那個夢境一樣,邵東子躺在慢慢浸開的血泊中。
蘇坤來不及叫謝楠就被幾個怪談協會的人堵上了嘴巴,手帕中的乙醚味道傳到腦子,一下昏了過去,然後七手八腳的會員們將她裝上一輛小麵包車,快速的消失在校園林蔭道盡頭。
一旁的姜教授被打了後腦,倒在小路邊上,好像所有的東西都結束了,只留下這些死傷病殘。
謝楠急忙跑下樓,看著一動不動的邵東子,淚水如潮湧般流出,坐在他旁邊,這個傢伙怎麼就死了呢!
怎麼就死了呢?謝楠手上還拿著那個包,此刻卻無比憎恨包裡的東西,不是它的話,一切都不會發生,一切都會正常的進行下去,即使沒有蘇坤,沒有姜老頭和唐生屏,這都不重要,邵東子這個老油條會畢業,找工作,結婚生孩子,而不是死在這裡。
當死亡一次次來臨,謝楠的神經不是一次次的堅強而是全線崩潰。
正為邵東子死去活來的時候,一隻手搭上謝楠的肩膀,謝楠這時已經完全無力反抗,把包舉過頭頂,愛誰誰拿去!
那隻手並沒有去拿包,而是多了一隻手,費力的將謝楠扶起來,靠著牆站好。
原來是姜教授,雖然受了一下,但是還是很快就醒了過來,看到事情成了這樣,連忙過來處理。
邵東子在血泊中已經全然沒了氣息,姜教授卻將他放平躺好,然後招呼著謝楠去打急救電話,謝楠聽意思邵東子還有救,連忙打了電話。
姜教授繼續讓謝楠去校門口接車,謝楠連忙答應,正要跑去,姜教授喊道:謝楠,包,放這裡吧!
不及多想,謝楠丟下包就跑去迎救護車了,不一會跟著救護車趕到的時候,居然看到邵東子真的還在喘氣。
醫生稍作檢查,就抬上車要送去醫院,謝楠正要上車跟著,姜教授卻示意他跟著自己的老爺車走。
一路上跟著救護車,謝楠抓耳撓腮的正著急,姜教授更給了他更大的一個打擊,蘇坤失蹤了,很可能被怪談協會的人帶走了。
什麼!謝楠這才意識到問題是越來越複雜了,難道這新會長是為了蘇坤而不是儺面具?
姜教授卻沉默著,一路無話的把車開到了醫院,看著邵東子進了急救室,謝楠又迫不及待的要去找蘇坤,姜教授按住,讓他坐好。
年輕人以後做事不要太過沖動了,這樣吧,你看著邵東子,我去找蘇坤,怎麼樣?謝楠看看姜教授,不知剛才他到底做了什麼,邵東子是活了過來,老頭自己卻眼裡充血,好像眼球所有的血管都破了一般,讓人不忍卒睹。
不能再讓他去冒險了,謝楠鐵下心腸,一定要把蘇坤和那個新會長找出來不可。想著就扶著已經疲憊不堪的姜教授坐下,一個人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