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城根兒一條寧靜的衚衕盡頭,有一座綠樹掩映的的四合院,青磚布瓦,雕樑畫棟,暗紅色的朱漆大門上鑲嵌着兩隻斑駁陸離的銅虎頭,口中銜着大門環,石階兩側各自蹲伏着一頭北派石獅。衚衕的地面上鋪着早已被歲月磨蝕得光滑的馬蹄石,依稀保留着過去門庭若市時的滄桑痕跡,這兒曾是一座清代的王爺府。
庭院裏的地面上鑲嵌着五蝠捧壽圖案的細鵝卵石,石縫內生長着綠色的青苔,旁邊還有一口乾隆年間的古井,井邊是一株有年頭的石榴樹。
正房客廳中堂,懸掛着毛澤東主席的戎裝畫像,案上擺放着兩盆短葉君子蘭,開着粉紅色的花蕊。
“這麼説,黃建國父子和筱豔芳以及劉今墨、寒生等人全部都死了?”首長坐在太師椅上陰沉着臉説道。
“是的,黃乾穗是中毒死的,筱豔芳開槍自殺了,劉今墨中毒後,被一個小侏儒抱着跳下了懸崖峭壁,黃建國的陰囊被明月捏碎了,必死無疑。寒生前去攔阻小侏儒,自己卻不慎也一同摔了下去,我們看過,那是萬丈懸崖,寒生絕對已是粉身碎骨了。”一名屬下恭恭敬敬的説道。
首長沉吟着,半晌未作聲,最後皺了皺眉頭道:“黃家父子和筱豔芳的屍體為什麼不扔下懸崖毀屍滅跡?”
“首長,他們的身上,包括槍支證件等等,任何能夠證明身份的東西都沒留下,屍體估計現在早已被野狼或是鷹鷲吃光了。”屬下紅着臉低下頭小聲的辯解道。
“唉,寒生一死,線索就此中斷了。”首長嘆息道。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門猛地被推開了,東東漲紅着臉匆匆跑了進來。
“爸爸,我聽説建國出事了?”她氣喘吁吁的問道。
“嗯,建國在執行任務中光榮的犧牲了。”首長漫不經心的説道。
“他真的死了……”東東頓時僵住了,淚水奪眶而出。
首長不耐煩的揮揮手,吩咐屬下道:“把東東帶回房裏去,我這兒正心煩呢。”
東東被帶出門的時候,突然轉過身來哭着問道:“建國是怎麼死的?”
“被那個叫明月的小娘們把他的卵蛋給捏碎了。”首長幸災樂禍的説道。
“我要千刀萬剮了那個騷娘們!”東東破口大罵着被屬下拽出了房門。
首長滿臉鐵青,站起身來在客廳內來回的踱着步,一面不住的嘆息着。
“鈴……”電話鈴聲猛然間響起。
首長抓起了話筒,面無表情的聽着。
“你説什麼!寒生沒有死!而且還找到了藍月亮谷?他現人在哪兒?”首長几乎蹦了起來。
片刻,他緩緩的放下了聽筒,自言自語道:“日本人……”
首長拎起話筒,接通了日本駐京城總領館的電話。
“請黑澤副總領事聽電話。”他説。
“對不起,黑澤先生去中國南方旅遊去了。”對方彬彬有禮的回答道。
首長默默地放下了話筒,這個狡猾的黑澤領事,竟然搶先一步找到了寒生,原來日本人也在打格達活佛預言的主意,哼,看來自己得要親自出馬了,他想。
首長走出客廳,來到靠近大門處的西廂房裏,幾名屬下見到他立刻緊張的站立起來。
“那個公安部刑偵局的特工叫什麼名字?”首長問道。
“馮生。”屬下回答道。
“此人在整個事情中扮演什麼角色?”首長又問道。
“他與寒生他們若即若離,似乎還不是完全一路,但肯定也是知道一些情況的,也許是寒生曾經救過他的父親,出於感激之情而隨之同行的吧?到了中甸後,他就與卡車離開了。”屬下解釋説道。
“馬上拿介紹信去東長安街,到公安部政治部,調出他的全部檔案材料,我要看看,”首長吩咐着,略一尋思又説道,“若問起,就説我們要調幹審查。”
“是,首長。”屬下應道,立刻出去了。
一個多小時候後,馮生的檔案材料擺在了首長的桌子案頭。
馮生,中共黨員,未婚,調來公安部刑偵局之前,一直在唐山市公安局刑偵科工作,此人長處是處理案件時頭腦冷靜清晰,邏輯思維極強,曾經單槍匹馬屢破大要案,年年被評為公安系統先進工作者。缺點是沉默寡言,與領導和同志們之間的關係處理的不太融洽。另外,刑偵局介紹情況説,目前,他正私下調查一樁發生在吉林省農安縣萬金塔公社的惡性兇殺案,前一段與其失去了聯繫,昨日接到他的長途電話,説他人在雲南迪慶州的中甸縣醫院住院,頸部受了傷,刑偵局正準備派人前往深入瞭解情況。
“很好,馬上發文公安部政治部,這人我要了,刑偵局也不必再派人去雲南,一切由我們接手處理。”首長吩咐道。
那名屬下遵命立即前去辦理有關手續。
首長合上卷宗,想了想,抓起電話,撳了一個秘密的國際長途電話號碼。
“蒙拉差翁,我有事交你去辦。”首長説道。
冬日的滇西北高原,早晚氣温較涼,陽光出來後倒是暖洋洋的,十分的愜意。中甸縣人民醫院的病房裏,馮生推開了窗户,眺望着遠處巍峨的雪山,耀眼的雪峯呈一抹金色,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轉眼間,自己和小趙已經住了十餘天院,小夥子歸心似箭,已於昨天啓程返回河北了。自己的頸部傷勢已經基本痊癒,前天部裏來了電話,讓他安心修養並通知他的工作已經調動,不再隸屬於公安部,而是中央的一個秘密部門,兩天後將會有人前往中甸同他聯絡。
馮生的目光落在了醫院門口,一輛黑色的小卧車駛來停下,在這邊遠的滇西北高原,卧車是十分少見的。
車上走下來了三個人,中間的那人約有五十來歲,國字臉,器宇軒昂,舉手投足顯示出威嚴來,身後的兩個年輕人身材魁梧而彪悍,像是隨從警衞之類的。
不多時,病房門輕輕的推開了,“就是他。”馮生耳邊傳來了院長那熟悉的雲南本地口音,他轉過身來望去……
來人正是黑色卧車下來的國字臉,只見他輕輕擺了下手,隨從和院長悄悄地退了出去。
國字臉犀利的目光盯着馮生,半晌,緩緩説道:“你是公安部刑偵局的馮生同志?”一口標準的京腔。
“是。”馮生站直了回答道。
“這是你的調令,上面有我的簽名。”國字臉遞過一個牛皮紙信封。
馮生接過信封,抽出一張紅頭文件,看了一眼,當目光落在那個遒勁有力的簽名上時,不由得肅然起敬的輕輕叫了聲:“首長。”
“嗯,從今以後,你就同我們一起工作了。”首長熱情的伸出了手掌。
馮生趕緊雙手握住,説道:“是,首長,您請坐。”
首長在椅子上坐下,親切的目光望着馮生,説道:“馮生同志,身體恢復的怎麼樣了?”
“首長,已經完全好了,可以工作了。”馮生朗聲道。
首長點了點頭:“嗯,很好,馮生同志,據公安部講,你這次來雲南並不是部裏的安排,你可以談談原因麼?”
“是,首長。我前段時間正在調查着一樁兇殺案,我的父親原本是開平煤礦的掘進隊長,在十年前的一起冒頂事故中失蹤了,我們都以為他早已經死了,沒想到他還竟然還活着,在地下的礦井裏以吃老鼠為生堅持了十年……”馮生的眼眶紅了,熱淚盈眶,接着又繼續道,“一個路過開平的年輕醫生冒着危險救了父親,我們全家萬分感激,父親讓我親自送救命恩人返鄉回家,正好我有點時間,所以就順便陪同着來到了雲南。”
“應該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這名醫生是雲南這裏的人麼?”首長饒有興趣的問道。
“不,他是江西人。”馮生回答道。
“江西人,為什麼來雲南呢?”首長問道。
“這……”馮生含糊其辭的説道,“他是探親訪友來的。”
首長笑了笑,心道,別逼急了,於是點頭稱讚説道:“這名醫生捨己救人,真的是具有白求恩大夫的共產主義精神啊,如有機會,我也想要認識一下呢,他叫什麼名字啊?”
馮生略一躊躇,但還是説出來了:“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