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身 大家回了城之後,還是在做事,只不過秦錦被強烈要求搬到唐詩詩家裡,兩個人住在一起算是有個照應。 四人都以為會有很大的決戰在眼前,可是,一日一日看著太陽東邊升西邊落,沒有一點靈異事件發生,搞得柯良經常說日子過得太平淡了,無聊。 是的,一切都在表面上風平浪靜下來了,再也沒有噩夢,再也沒有追殺,如果不是藍綺和瑛琪的死,秦錦以為只要睜開眼,一切不過是自己的一場夢,又可以看到幾個好友了。 一日,詩詩正在上網,忽然看見電腦裡彈出一個網頁,詩詩一看,什麼嘛,一個廣告,宣佈在本城最高的天台上舉行自助晚會。她正想順手關掉,可是,靈光一現,好久沒有去過舞會了,應該跑去玩玩才對,難道要等一百年嗎?那鬼不把自己害死,自己也要把自己悶死,這種白痴木頭生活,還要過下去嗎?才不,永遠不要! 詩詩站起來,眼光開始打量著自己的禮服了,她準備今天溜出去參加這個晚會。 秦錦在門外喊道:“詩詩,晚上我們去柯良家吃飯如何?” “不去了,我今天有點兒累,你去吧!” 門外傳來秦錦的嘀咕:“奇怪了,這段時間為什麼她老是喊累,從前天天玩都不累的。” 看著秦錦自己坐上車遠去的身影,詩詩興奮地從屋裡跑出來,穿上禮服,從後花園跳窗,不敢讓司機和傭人看到,準備獨自去偷歡。 本城最高的樓還是很好找的,出租車很快就把她載到了。 奇怪的是,怎麼都沒有寫聚會的告示,可能是私人聚會吧,所以沒有服務生指路。 她站在酒店最豪華的電梯上,直通天台。 電梯門一打開,一個美麗的會場展現在夜空裡,遠外的燈火襯著這個美麗的舞池,真是讓人驚歎。 詩詩卻一直在天台徘徊,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感覺天台不對勁。今天這個天台是繁華落去的冷清,詩詩忽然覺得有點累,拖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涼風吹來,感覺非常的舒服,慢慢地居然閉上了眼睛睡著了。 正睡得香的時候,優美的音樂驚醒了她,睜開眼睛發現身邊全都是人,她先是嚇了一跳,後來鎮定下來,以為樓下又舉行了晚會,有人上來玩了。 那些人都穿著華麗的禮服,正二八經地像是在舉行盛大的晚會。大家都在穿梭著,有人笑,有人來詩詩身邊拿東西,但沒有人理詩詩,對她的微笑也視而不見。她感覺沒趣,玩著自己的耳環,不小心珍珠耳環卻掉了下去,她心裡一驚,又不好聲張,怕擾了別人的舞會,只是低著頭尋找。 她鑽到了自助餐檯的桌布下,去看耳環到底在哪,慢慢地彎下腰去,看到的卻是讓自己魂飛魄散的一幕。 站在自助餐桌旁的那個女人穿著一身漂亮的黑衣,露著赤裸的背,在燈光和夜風下顯得很誘人,她正舉著一杯紅酒和一個男士調笑著。 詩詩在拉起檯布看過去的時候,把臉貼在地上,抬眼望去卻發現地面上什麼也沒有。 地面上什麼也沒有。 根本就沒有人的腳,這些人全都是浮著的。 那麼,這些都不是人。 詩詩不敢出聲,只能往後退,退到門口,不小心撞倒了一個酒瓶,一聲巨響,天台上所有的眼睛都望著她,那些人的白禮服上已經慢慢地溢出鮮血來,所有人的表情都是那樣的木然,只有一雙眼睛特別可怕。 是的,那不是真正的眼睛,那是假眼,只有玻璃假眼才會有這樣的光澤,沒有生氣卻閃爍著燈光。 這群人全都是失去了雙瞳的人,詩詩狂往後退,那群人慢慢地飄了過來。 電梯卻停在最底層,怎麼按也不上來。 詩詩目瞪口呆,退到了消防門邊,飛快地拉開門柄,想往下跑。樓梯那麼暗,跑了幾層之後再抬頭看,沒有東西追上來,心裡剛鬆了一口氣,想往下跑,卻迎面撞到一個人,那人慢慢從地上站起來,臉在燈光下慘白,不是藍綺是誰?藍綺一步步地走來,詩詩一驚之下,失去了知覺。 秦錦在柯良家那富麗堂皇的廚房裡萬般無聊地打詩詩的電話:“怎麼今天就是沒有人接呢?” 正擔心,忽然通了,詩詩的聲音遠遠傳來:“誰啊!” “詩詩,是我啊,你去哪裡了,我打到家裡,傭人說你不在家。” “我去外面走走,我已經回到家了。”說完,電話就掛了。 秦錦看著柯良說:“好奇怪啊,詩詩今天說話的聲音有氣無力的,好像病了,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我得回去看看。” 柯良說:“又沒有留你在我家裡過夜,哼,吃完了就跑了,真是的。” 秦錦氣得把草莓丟了過去:“行了,今天一天詩詩都不對勁,可能是生氣我一個人來你這裡吃飯吧,早知道你家東西這麼難吃我就不來了,還吹什麼有個特級大廚在你家裡。” “我不算特級大廚嗎?我做的菜難吃嗎?”柯良不滿地嘟嚷。 “不算難吃,而是根本沒法吃,肉全都老了,魚是苦的,麵條全是鹹味,只有水果,但水果不是你做的吧?” 秦錦想到這一餐倒黴的晚飯就有氣。 “好了好了,你這個挑剔的婆娘,將來除了黑寶和你在一起之外,看誰會要你。” 不遠處正在吃頂級貓糧的黑寶,滿足地叫了兩聲。 秦錦抱著黑寶就走了,不能和這個敗家子再吵架了,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不看到詩詩就是不能安心。 柯良很快把秦錦送到了詩詩家門口,秦錦抱著黑寶進了家門,問了傭人,知道詩詩在樓上臥室裡,把黑寶放在貓籃裡讓它睡覺,它卻好像很有精神一樣要往秦錦身上跳,秦錦剛和柯良吵了架,沒有心思逗黑寶,還是堅持把它放在貓籃裡了。 詩詩的家是一個很大的複式樓,有一個很漂亮的大廳,她上了二樓,只見過道里黑黑的,居然沒有開燈。 她按了一下燈開關,原來是燈壞了,隔著樓喊了一聲傭人胡媽。“胡媽,燈壞了,要換了。” 沒有人應答,胡媽可能是去傭人房裡睡覺了。 她只好摸黑朝前走,到詩詩門口拍了幾下,詩詩沒有出聲,秦錦想,可能是睡著了吧,不然明天再說,正要轉身回自己的房間,卻發現詩詩的門沒有關好。 她推門進去,只見詩詩那如公主房一樣的睡房裡只在化妝臺那裡開一小盞燈,映得詩詩的臉在鏡中搖晃著。 詩詩慢慢地轉過身來說:“秦錦,好久不見了。” “什麼好久不見,我不就是今天出去了嗎?你生氣了?”秦錦靠過去。 “沒有啊,我在化妝啊!” “這麼晚了,你還化妝,去哪裡?” 詩詩很憂傷地嘆了一口氣:“哪裡也不去,我真是很嫉妒可以擁有很多化妝品的女人,這樣可以永遠給自己化妝,那就幸福了。” “這個世界上,你還需要去嫉妒誰呢?你什麼都有,詩詩,你今天怎麼老說這些莫明其妙的話?” “可是,我沒有愛情。”詩詩忽然尖聲道。 那聲音只是一剎劃過,倆人都不出聲了。 詩詩像是忽然恢復了平靜:“秦錦,我真是嫉妒你,你有兩個那麼好的男人喜歡你,而陸子明卻根本不喜歡我,我好像真的很嫉妒一樣。” 說完哈哈大笑,秦錦感覺詩詩一會兒是正常的,一會兒是瘋狂的,也許是這段日子她太苦悶的緣故,自己今天又把她丟下,她肯定想不開了。 秦錦內疚地說:“詩詩,你是一個好女孩,誰也不會捨得傷害你的,你不要想那麼多好嗎?” 詩詩還是冷笑幾聲,忽然拿起了修眉鑷,對著秦錦說:“你看你,眉毛都長到額頭上了,還不修一修。” 秦錦看看自己,果然很久沒有修眉,沒有一點樣子了,詩詩湊了過來,把眉毛鑷伸到她眼睛上方,輕輕說:“做女人不要懶,你要是不打扮自己,男人就會拋棄你。” 秦錦害羞地笑著,把臉轉過去,背對著鏡子,頭抬起來,詩詩站著,彎下腰來仔細地打量著秦錦的眉毛,緩緩地把眉鑷伸去。 鏡子裡已經不再是詩詩,而是一個失去雙眼血流滿面的人,她彎著腰,長髮垂下來,正用一雙沒有瞳孔的臉在尋找秦錦的眼睛,而那手做的也不是夾眉毛的動作,而是挖眼。 就在這時,一聲尖銳的貓叫響起,秦錦飛快地站起來,推開詩詩,拉開門跑到門外,看到暗處黑影一閃,原來是黑寶跑到樓上來了。她看著黑寶在樓梯口那裡坐著,望著自己,像是要自己下樓。看到那隻可愛的黑貓安然無恙,秦錦心裡就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再回過頭來,只見詩詩像一臉怒氣似的,她安慰道:“算了,晚上還修什麼眉啊,白天修吧!” 詩詩一言不發地躺下睡了,秦錦正要出去,卻聽到詩詩的聲音:“秦錦,今天你陪我睡好不好?” 秦錦想著,也許是她剛剛是被黑寶莫明其妙的尖叫嚇到了,也好,正好自己也有點兒害怕,她和詩詩是十幾年的老友,上初中的時候就在一起睡覺,於是,秦錦就點點頭,在詩詩的衣櫥裡隨便找了一件新的睡衣換上,倒下就睡著了。 睡得迷迷糊糊中,她卻感覺有點兒不對勁了,身邊特別涼。 她一邊想著是不是詩詩把被子給搶走了,又一邊慢慢地坐起來,準備再去找一床被子蓋。 秦錦慢慢地睜開眼睛,藉著慘淡的月光努力想看清周圍的情況。她感覺不對勁,為什麼詩詩那麼靜,她睡覺可不老實了。 於是,把臉湊上去,想看個仔細。詩詩的臉怎麼這麼白,眼睛也好奇怪啊!她伸手去摸,忽然狂叫起來,那哪是什麼詩詩,這就是扎紙店裡那種扎給死人用的紙人,慘白的臉,鮮紅的唇,黑得發亮的頭髮,正是紙人金童玉女中的玉女。 那個紙人就靜靜地躺在身邊,在蒼白的月光下閃著冷光,不言不語,蓋著被子,露著個頭。 秦錦尖叫著,所有的思維都已經凍結住了,只見那紙人慢慢地坐起來,舉起手來,像是要找她的喉。 一個黑影跳來,重重地落在懷裡,秦錦怔了一下,是黑寶。 就只是怔那麼一下,再抬頭,紙人就已經變成了活生生的詩詩,詩詩奇怪地望著她:“大半夜的,你叫什麼啊?” 秦錦驚魂未定,指著詩詩道:“紙……紙……” “紙什麼啊,要衛生紙,洗手間有,我睡得好好的,你這樣尖叫會嚇出人命的。”詩詩一臉無奈地望著她。 秦錦忙起床,難道真是噩夢,忙說:“抱歉。”說完抱著黑寶就往自己的臥室裡跑,跑回去把所有的燈都打開,躲在被子裡直髮抖,不敢閤眼。 她眼巴巴地望著窗外,等著天亮。為什麼詩詩會一下子變成那個樣子,是自己眼花了,還是真的不對勁,無論如何,明天都要和柯良、陸子明說說。 她打定了主意,守著黑寶不肯放手,一人一貓就那樣相互依偎著,最好一生一世都能如此。 —— 紅娘子作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