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你手臂上的事情,”賈斯帕語氣平靜地回答道,“在我身上重複了千百次。”他大笑起來,聲音中略帶悲傷,輕拂了一下胳膊,“我們的毒液是唯一能在我們身體上留下傷疤的物質。”
“為什麼?”我驚恐不已地吐出這個詞,儘管感到有些粗魯,但還是無法停止盯著他那由於遭受巧妙襲擊而產生疤痕的皮膚。
“我所受到的??教養與我這裡的養兄妹不是那麼像,我最初的時光完全不同於此。”他說完的時候語氣變得冷酷起來了。
我瞠目結舌地看著他,感到心驚膽戰。
“在我告訴你我的故事之前,”賈斯帕說道,“你必須瞭解在我們的世界上有一些地方,貝拉,這種不老之人的壽命是用幾個星期而不是用幾個世紀來衡量的。”
其他人以前聽說過,卡萊爾和埃美特又把注意力轉到電視機上去了。愛麗絲默默地走過去坐到埃斯梅的膝下。但是愛德華還是和我一樣聚精會神,我能感覺到他的眼睛注視著我的臉,揣摩著我臉上閃過的任何一絲表情。
“要真的理解為什麼,你得換個角度看世界。你得按照世界在那些強有力的人,那些貪婪的人??那些永遠飢渴的人看待世界的角度來想象。
“你瞧,這個世界上有些地方比其他地方更是我們想要得到的。在那裡我們會受到更少的約束,而且不會被發覺。
“比如,想象一下西半球的地圖,上面將每一條人類生命標示成紅色的小圓點。紅色越濃厚,我們就更容易——哦,那些按照這種方式存在的人——獵食而不引起人們的注意。”
腦海中想象的情景,“獵食”這個詞令我不寒而慄,但是賈斯帕不擔心嚇到我,不會像愛德華那樣總是對我呵護備至。他一刻不停地繼續講道:“並不是南方的吸血鬼團體多麼在乎人類注意到與否。是沃爾圖裡家族制約著他們,他們是南方團體唯一懼怕的勢力。要是沒有沃爾圖裡家族,我們其餘人會很快暴露自己的。”
我有些不滿他說這個名字的方式——滿懷敬畏,幾乎是感激涕零。把沃爾圖裡當成好人的想法在任何方面都是難以接受的。
“相比之下,北方就很文明。我們大多數人都是流浪者,享受著白天黑夜,允許人類毫無懷疑地與我們交往——隱姓埋名對我們所有人都很重要。
“南方是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那裡的不死之人只在夜間出來。他們白天計劃一步如何行動,或者預計敵人的下一步計劃。因為南方一直戰爭不斷,幾個世紀以來永無休止地在戰鬥,沒有一刻休戰。那裡的團體很少注意到人類的存在,除了士兵們注意到路旁的一群牛——捕獲的食物。他們因為沃爾圖裡而躲藏起來,從而避免引起牧群的注意。”
“但是他們為了什麼而打仗呢?”我問道。
賈斯帕微微一笑:“還記得有紅色圓點的地圖嗎?”
我點頭的時候,他等待著。
“他們為控制最濃厚的紅色圓點而打仗。你瞧,曾經某個人心裡想過,如果他是那裡唯一的吸血鬼,讓我們以墨西哥城為例,那麼,他就可以每天晚上獵食兩次乃至三次都不會有人注意到。他精心佈局要除掉競爭對手,其他人也有相同的想法,一些人想出的策略比另一些人更有效,但是最有效的策略是被一個名叫本尼託的很年輕的吸血鬼發明出來的,第一次聽說他是他從達拉斯北部的某個地方南下,大開殺戒屠殺了共同擁有休斯敦附近的一片區域的兩個小團體。兩夜之後,他又與佔領墨西哥北部的一個更強大的聯盟組織展開較量,他又一次獲勝了。”
“他是怎麼贏的?”出於好奇心,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本尼託創造了一支新生吸血鬼軍隊。他是第一個想到這個方法的吸血鬼,起初,他所向披靡。非常年幼的吸血鬼不穩定,而且很狂野,幾乎不可能控制。一個新生兒可以曉之以理,被教化學會自我剋制,但是十個、十五個一起就是噩夢一場了。就像你指使他們對付敵人一樣,他們會互相殘殺。由於他們不斷地自相殘殺,本尼託不得不一直創造更多的吸血鬼,而且那些被他大批殺害的吸血鬼團體在失敗之前會殲滅他一半以上的軍隊。
“你瞧,儘管新生兒很危險,但是他們仍然是可以被打敗的,如果你知道他們在於什麼的話。他們在身體上強大得難以置信,大概在第一年左右,如果他們能夠持續保持這樣的力量,可以輕而易舉地粉碎較年長的吸血鬼,但是他們是自己本能的奴隸,因此可以預見他們的行為。通常,他們沒有作戰技巧,只有蠻力和兇殘。在這種情況下,還有壓倒一切的人數。
“墨西哥南部的吸血鬼意識到來襲擊他們的是什麼,他們做了唯一能想到的事情來對抗本尼託。他們創立了自己的軍隊??
“一團糟——我的意思比你可能想象到的還要糟。我們這些不死之人也有自己的歷史,這場特別的戰爭永遠不會被遺忘。當然,那個時候在墨西哥當人類也不是什麼好時候。”
我毛骨悚然。
“當人數達到瘟疫般的數量時——實際上,你們的歷史將人口銳減歸咎於疾宿——沃爾圖裡最後插手了。整個衛隊一起趕來,在北美洲一半的地底下搜尋每一個新生兒。本尼托盤踞在柏布拉,為了獲得戰利品——墨西哥城,他以最快的速度建立自己的軍隊。沃爾圖裡家族從他開始,接著向其他人進軍。
“被發現是吸血鬼的任何人都會被就地處決,由於大家都想逃脫本尼託,墨西哥城曾經一度沒有吸血鬼了。
“沃爾圖裡家族差不多用了一年的時間清理門戶,這又是我們歷史上會被永遠銘記的另一章,儘管只有少之又少的幾個親眼見過的人還健在,能夠講清楚這場戰爭的真實場面。有一次我和一個人說話,他曾從遠處注意到當沃爾圖裡家族來到庫利亞坎的時候所發生的二切。”
賈斯帕一陣顫抖,我意識到我從前從未看見他害怕或是恐懼過,這是第一次。
“征服的狂熱沒有蔓延到南部,這就足夠了。世界上其他的地方仍然很理智,我們要為我們現在的生活方式感謝沃爾圖裡家族。
“但是當沃爾圖裡家族回到意大利之後,倖存下來的吸血鬼很快就在南部安營紮寨了。沒過多久不同團體之間又開始爭端四起。有很多仇恨,如果你原諒我用這樣的字眼兒的話,到處都是家族之問的夙仇。新生吸血鬼的意念已經存在了,但是有一些則無法存活下來。然而,沃爾圖裡家族並沒有被人遺忘,南部族群這一次謹慎多了。他們更加小心地在人群中挑選新生的吸血鬼,並給他們更多的訓練。他們被慎重地利用起來,在極大程度上,人類對此毫無察覺,他們的創造者沒讓沃爾圖裡有回來的把柄。
“戰爭又重新開始了,但是規模要小一些。時不時地,有人會做得太過頭了,調查開始見諸報端,沃爾圖裡會回來清理這座城市,但是他們讓其他那些更謹慎的族群繼續??”
賈斯帕現在眼睛仰望著天空。
“那就是你如何被改變的。”我的恍然大悟變成了竊竊私語。“是的,”他認同道,
“當我還是人的時候,我住在得克薩斯的休斯敦。當我在一八六一年參加南部邦聯軍隊的時候差不多十七歲,我對招募的人撒了謊,告訴他們我二十歲了。我長得夠高足以騙過他們。我的軍旅生涯非常短暫,但是非常有前途。人們總是??很喜歡我,聽我說的話,我父親說這是種魅力。當然啦,我現在知道可能遠不止這樣,但是,不管是什麼原因,我的軍銜上升得很快,軍階高於那些年長的有經驗的人。邦聯軍隊是一支嶄新的軍隊,拼命地要整頓秩序,這樣也為我提供了機會。在加爾維斯敦的第一場戰鬥中——我是得州最年輕的少校,哪怕還沒有承認我的真實年齡。
“聯邦軍隊的迫擊船到達海灣的時候,我負責從城裡轉移婦女和兒童。讓他們準備就緒花了一天時間,接著我讓士兵第一縱隊負責將他們轉移到休斯敦。
“我清楚地記得那天晚上。
“黃昏之後我們抵達休斯敦。我只在那裡稍作停留,以確保所有人都安全地紮營了。做完這些之後,我就弄來一匹新馬趕回加爾維斯敦。那時候,沒有時間休息。
“在城外一英里開外的地方,我發現三個步行的婦女。我猜想她們落在隊伍後面了,所以立即下馬向她們提供幫助。但是,當我在昏暗的月光中能看清她們的臉的時候,我驚訝得呆住了。她們,毫無疑問,是我曾經見過的最美麗的女人。
“她們皮膚如此蒼白,我只記得對此驚歎不已。就連那個黑頭髮的小女孩,她帶著鮮明的墨西哥人的特徵,在月光中就像瓷器一般晶瑩剔透。她們看起來很年輕,所有人都很年輕,足以稱其為女孩。我知道她們不是我們隊伍中的落隊者,否則,我肯定會記得見過她們的。
“他說不出話來了。’個子最高的那個女孩說道,她的聲音優雅動聽——就像風鉍一樣。她頭髮金黃,皮膚像雪一樣白。其他兩個有些棕黃色,她的皮膚則像粉筆一棒白。她的臉像天使一樣,她雙眼微閉傾身在我身上聞了聞,‘哦,’她感嘆道,‘好極了。’
“那個小個子,那個小小的黑髮女孩把手放在她的胳膊上,飛快地說著話。她的聲音非常輕,像音樂一樣,一點兒也不尖銳,但是好像這是她故意裝出來的樣子。
‘注意,內蒂。’她說道。
“我一直都能很好地判斷出人們之間的關係,我立即明白了這個黑髮女孩不知利麼原因是她們的負責人。要是她們是軍人的話,我會說她的軍銜要在其他人之上。
“‘他看起來很合適——年輕,強壯,還是軍官??’黑頭髮女孩停頓了一下,我努力想說話但是沒成功。‘而且遠不止這些,你感覺到了嗎?’她問另外兩個人,‘他??令人信服。’
“‘哦,是的。’內蒂立即同意道,又向我靠近了。
“‘耐心一點兒,’黑髮女孩警告她說,‘我想要保留這個。’
“內蒂皺了皺居頭,似乎很惱火。
“‘你最好這麼做,瑪麗亞,’個子較高的那個金髮姑娘又說道,‘如果他對你很重要,我會加倍殺死他們的,就和我保留他們一樣。’
“‘是的,我會做的,’瑪麗亞同意道,‘我真的喜歡這個。把內蒂帶走,好嗎?我不想在努力集中精力的時候還要防備偷襲。’
“我脖子後面的毛髮都嚇得豎起來了,儘管我不理解這些美麗的生物所說的是什麼意思。我的本能告訴我很危險,那個天使說到殺人時是認真的,但是我的判斷力控制了我的本能,我受過的教育是要保護女人而不是懼怕她們。
“‘我們捕獵吧。’內蒂熱心地同意道,一把抓住那個女孩子的手。她們轉身——她們是那麼優雅!——朝城裡全速跑去。她們看起來差不多就像是在飛翔一樣,她們那麼快——白色的裙子飄在身後就像翅膀一樣。我驚歎地眨了眨眼睛,她們就不見了。
“我把目光轉向瑪麗亞,盯著她,她也好奇地看著我。
“在我的一生中我從未迷信過,直到那一刻,我從不相信有幽靈之類的無稽之談。突然,我變得不確定了。
“‘你叫什麼名字,士兵?’瑪麗亞問我。
“‘賈斯帕·維特洛克少校,女士。’我有些結巴,不能對婦女無禮,即使她是個幽靈。
“‘我真的希望你活下來,賈斯帕,’她溫柔地說道,‘我對你有好感。’
“她又朝我走近一步,頭向我靠過來好像要吻我一樣,我僵在那裡,儘管本能大聲疾呼要我快跑。”
賈斯帕停頓下來,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幾天後,”他終於說道,我不確定他是否因為我的緣故改編了故事,或者是他回應那種緊張感,我能感覺到從愛德華身上流露出來的這種緊張感,我被引人了新的生活。”
“她們的名字叫瑪麗亞,內蒂和露西。她們在一起的時間不長——瑪麗亞召集了其他兩個人——她們三個都在最近一場失敗的戰役中倖存下來,她們是一種相互利用的夥伴關係。瑪麗亞想要報仇雪恨,她想要奪回自己的領地。另外兩個則迫不及待地想要增加她們的??牧區土地,我猜你會這麼說。她們糾集了一支軍隊,行事比平時更加小心謹慎,這是瑪麗亞的主意。她想要一支優質軍隊,所以她尋找到一些有潛力的特殊的人。接著她比其他人費的心思都要多,給了我們更多的關注和訓練。她教我們打仗,她教我們不被人類發現,當我們表現很好時會得到獎賞。”
他停頓下來,又開始斟酌措辭了。
“不過,她很著急。瑪麗亞知道新生兒的巨大力量在一年左右就開始衰退了,她想在我們還很強大的時候採取行動。
“我加人瑪麗亞的幫派時一共有六個人,她在兩個星期裡又增加了四個。我們都是男性——瑪麗亞需要士兵——這就使我們之間的互相打鬥更難控制了,我第一次戰鬥就是與我那些武裝起來的新戰友搏鬥。瑪麗亞對我很滿意,儘管她得一直努力給被我摧毀的那些找替代品。我經常得到獎勵,那樣使我變得更加強大。
“瑪麗亞對性格的判斷力很強,她決定讓我負責其他人——好像我得到提拔一樣,這完全符合我的天性。死傷人數急劇下降,我們的人數一度增加,總是停留在二十個左右。
“這在當時我們生存的那種謹慎時代是相當驚人的。我的能力,儘管尚不清楚,控制我身邊情緒氛圍的能力至關重要,也很奏效。我們很快就開始一起合作,那種合作方式是新生兒從來沒有過的,就連瑪麗亞、內蒂和露西都能更加輕鬆地一起合作了。
“瑪麗亞非常喜愛我——她開始依賴我。在某種程度上,我崇拜著她走過的地方。我不知道另一種生活方式是可能的。瑪麗亞告訴我們事情本來就是這樣,我們相信她。
“她要我告訴她我和兄弟們何時準備好去戰鬥,而我也急於證明自己。最後我帶領一支二十三人的軍隊——他們是二十三個強壯得難以置信的新生兒,他們秩序井然,技術嫻熟,這是之前其他人都沒有過的,瑪麗亞欣喜若狂。
“我們向蒙特雷潛伏進發,那是她以前的家,她恣意釋放我們攻擊她的敵人。那時候他們只有九個新生兒,一對年紀較長的吸血鬼控制他們。我們輕而易舉地就殲滅了他們,這令瑪麗亞難以置信,在戰鬥中我們只陣亡了四個,這場勝利的懸殊是前所未聞的。
“而且我們訓練有素,我們獲勝卻未引起別人的注意。這座城市在人們根本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就易主了。
“成功令瑪麗亞變得貪婪起來,不久之後她就開始覬覦其他城市。第一年,在她控制內的勢力範圍覆蓋了得克薩斯州和墨西哥北部的大多數地區。接著其他吸血鬼從南方趕來驅逐她。”
他用兩個手指輕輕地撫摸著胳膊上的模糊不清的疤痕。
“戰鬥非常激烈,許多人開始擔心沃爾圖裡家族會回來。在原來的二十三個新生兒當中,我是唯一一個活過十八個月的,我們有贏有輸。內蒂和露西最終向瑪麗亞宣戰——但是那場戰爭我們贏了。
“瑪麗亞和我能夠堅守住蒙特雷了。那裡平靜了一些,雖然戰爭仍在繼續。征服的念頭慢慢地熄滅了,現在大多數是復仇和夙仇了。那麼多人都失去了他們的伴侶,那是我們的族類不會原諒的事情??
“瑪麗亞和我總是保留十一二個新生兒,使其隨時待命。他們對我們幾乎沒什麼意義——他們是爪牙,是可以任意處置的。當他們的利用價值被用盡之後,我們的確會處置他們。我的生活一直以這種相同的殘暴方式繼續著,許多年過去了。在事情發生變化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就已經完全厭倦了這樣的生活
“幾十年後,我和一個新生的吸血鬼之間產生了友誼,他一直很有利用價值,而且經過頭三年他出乎意料地倖存了下來,他的名字叫彼得。我喜歡彼得,他??很文明——我猜這是個合適的詞語。他不喜歡戰鬥,儘管他很擅長。他的任務是管理新生兒——照料他們,你可以這麼說,這份工作需要付出所有的精力。
“後來又到了多事之秋。新生兒的力量週期到了,他們終究要被取代。彼得本應該幫助我處置他們的,我們各自把他們於掉,你瞧,一個一個地??這樣的夜晚通常非常漫長。這一次,他試圖讓我相信有幾個是有潛力的,但是瑪麗亞下令我們必須除掉所有人。我告訴他不行。
“我們快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我能感覺到這對彼得的身心造成很大傷害。當我叫來下一個受害者的時候,我思前想後無法確定是否應該讓他走,由我自己來完成剩下的。令我驚訝的是,他突然生氣了,變得勃然大怒。我準備好應對他的情緒可能帶來的一切後果——他是個不錯的戰士,但是他從來都不是我的對手。
“我叫來的新生兒是個女的,剛剛過了一年大限,她名叫夏洛特。她出現的時候他的情緒改變了,這出賣了他,他大叫著讓她快跑,他則跑在她後面。我本來可以追趕他們的,但是我沒有。我感到??不願意毀滅他。
“瑪麗亞為此很生我的氣。
“五年後,彼得溜回來找我,他挑了一個好日子到來。
“瑪麗亞被我日益衰退的精神狀態搞糊塗了。她從未感到片刻的消沉,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不一樣。當她靠近我的時候,我開始注意到她情緒中的變化——有時候有恐懼——和狠毒——同樣的情緒讓我提前得到內蒂和露西要襲擊我們的警告。當彼得回來的時候,我正準備著摧毀我唯一的盟友,我存在的中心。
“彼得告訴我他和夏洛特的新生活,告訴我那些我從未想過的其他選擇。五年來,他們從未打鬥過,儘管他們在北部遇到其他人。另外一些人遠離永無休止的戰鬥,相安無事地共同生活在那裡。
“在一次談話中,他使我相信了他的話。我準備要離開了,不知何故感到欣慰的是,我不必殺死瑪麗亞。我陪伴她的時間有卡萊爾與愛德華在一起的時間那麼久,然而聯繫我們之間的紐帶根本不像他們之間那麼強大。當你為戰鬥、為鮮血而生的時候,你所形成的關係是非常脆弱無力的,非常容易破裂,我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我與彼得和夏洛特一起四處遊走了幾年,逐漸感受到這種新的更加平靜的世界,但是消沉的感覺還是沒有消退。我不知道我出了什麼問題,直到彼得注意到在我狩獵之後這種狀況會惡化。
“我也思考著這一點。經過那麼多年的殺戮與流血之後,我幾乎已經喪失了所有的人性。不可否認我是夢魘,最令人毛骨悚然的那類惡魔,然而每次當我發現另一個人類受害者,我就會感到另一種生活的回憶帶給我模糊的刺痛。看著他們睜大眼睛驚歎於我的美麗,我在腦海中會看見瑪麗亞和其他人,看見當我還是賈斯帕·維特洛克時的最後一個夜晚她們在我眼中的模樣。跟其他人相比,這對我而言更強烈——這種借來的記,憶——因為我能感受到獵物的感受,而且當我殺死他們的時候我經歷了他們的感情。
“你曾經體驗過我操控身邊人的情緒的方式,貝拉,但是我不知道你是否意識到房間裡的情緒是如何影響我的,我每天都生活在變化無常的情緒之中,在我生命中的第一個一百年,我每天都生活在嗜血的報復中。仇恨是我永遠的夥伴。我離開瑪麗亞後,這種仇恨減輕了一些,但是我仍然不得不感受獵物的恐懼與害怕。
“這開始變得難以承受了。我變得愈來愈消沉,最後我慢慢地疏遠了彼得和夏洛特。在他們那樣的文明裡,他們無法感受到我逐漸開始感覺到的厭惡,他們只希望遠離戰爭的和平。我如此厭倦殺戮——殺害任何人,哪怕只是手無寸鐵的人類。
“然而,我不得不殺戮。我有什麼選擇呢?我努力減少獵殺的頻率,但是我會變得非常飢渴,我會屈服。經過一個世紀的心滿意足之後。我發現自律??是很有挑戰的,這方面我仍然做得不夠好。”
賈斯帕沉浸在故事之中,我也一樣。當他可憐的表情褪盡,變成一抹平靜的微笑時,我感到驚訝不已。
“我那時在費城。那天狂風暴雨,我白天就出來了——那是我還不太習慣的事情。我知道站在雨中會引起注意,所以我就躲進了一個小餐館,那裡幾乎沒什麼人。我的眼睛已經夠黑了,沒有人會注意到這一點,儘管這也意味著我很飢渴,這也令我有些擔憂。”
“她就在那兒——等待我的到來,必然如此。”他輕聲笑了笑,“當我一走進來,她就從吧檯邊上的高腳凳上跳下來,徑直走向我,這令我震驚不已。我不確定她是否要襲擊我,這是我的過去提供給我的對她行為的唯一解釋,但是她在微笑,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感情好像是我以前從未經歷過的。”
?你讓我等了很久。’她說道。”
“我沒意識到愛麗絲早已又站在我身後了。”
“你低著頭,像個南方的謙謙君子一樣,然後說道,‘對不起,女士。”’愛麗絲想到這裡大笑起來。
賈斯帕頷首對她笑道:“你伸出手,我握住了,也沒停下來想一想我到底在於什麼,在差不多一個世紀裡我第一次感受到希望。”
賈斯帕一邊說一邊牽起愛麗絲的手。
愛麗絲露齒一笑:“我只是感到一塊石頭落地了,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出現了呢。”
他們微笑著看著彼此過了很久,接著賈斯帕又望向我,臉上還掛著溫柔的表情。
“愛麗絲告訴我她看見的有關卡萊爾和他家人的事情。我幾乎不敢相信這樣的存在是可能的,但是愛麗絲使我感到樂觀,所以我們就過來尋找他們。”
“也把他們嚇得夠嗆,”愛德華說道,眼珠子骨碌碌地衝賈斯帕轉了轉,然後轉而向我解釋道,“埃美特和我出去狩獵了,賈斯帕出現了,滿身都是戰爭留下的疤痕,還拖著這個小怪物,”他開玩笑地推了推愛麗絲的胳膊,她一開口就叫出了大家的名字,而且知道他們的一切,還想知道她應該搬進哪間臥室。”
愛麗絲和賈斯帕異口同聲地笑了起來,一個是女高音,一個是男低音。
“我回到家的時候,所有的東西都到車庫裡去了。”愛德華繼續說道。
愛麗絲聳了聳肩:“你房間的視野最好。”
他們都一起大笑起來。
“真是個不錯的故事。”我說道。
三雙眼睛同時質疑我是不是瘋了。
“我指的是最後一部分,”我為自己辯護道,“與愛麗絲的幸福結局。”
“愛麗絲使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賈斯帕同意道,“這是我喜歡的環境。”
但是緊張中的短暫停頓無法持久。
“一支軍隊,”愛麗絲輕聲低語道,“為什麼你沒告訴我?”
其他人又變得聚精會神了,他們的眼睛都鎖定在賈斯帕的臉上。
“我以為我對這些跡象的解釋準是錯的。因為動機從哪兒來?為什麼有人想要在西雅圖創建一支軍隊?那裡沒有歷史,沒有族間仇殺。從侵略的立場來看,這也沒有意義;沒有人宣佈那裡屬於他們。流浪的吸血鬼會經過,但是沒有人為之而戰,沒有什麼東西需要捍衛。
“不過我以前看見過這樣的事情,沒有其他的解釋。西雅圖有一群新生的吸血鬼,不超過二十個,我猜。困難的地方在於他們完全未經訓練,不管是誰創造了,他們只不過對他們放任自流罷了。事態只會變得越來越糟糕,過不了多久沃爾圖裡家族就會插足了。實際上,我很驚訝他們讓這種事情繼續這麼久。”
“我們能做什麼?”卡萊爾問道。
“如果我們想要避免沃爾圖裡家族牽涉進來,我們就得摧毀這些新生兒,而且我們要迅速採取行動。”賈斯帕一臉堅定,因為已經知道了他的故事,我就能猜到這樣的估計一定會令他感到不安的,我會教你們怎麼辦,在城市裡不是很容易。這些年幼的吸血鬼不在乎隱匿性,但是我們不得不在乎。這會讓我們束手束腳,而他們則不會,或許我們可以把他們引誘出來。”
“或許我們沒必要。”愛德華的聲音非常悲觀,“有沒有人想過這一地區唯一可能的威脅、需要創造一支軍隊來應付的只有??我們?”
賈斯帕眯起了眼睛;卡萊爾則瞪大眼睛,驚訝不已。
“坦妮婭的家族也很近。”埃斯梅慢條斯理地說道,不願意接受愛德華的話。
“新生兒不會搶奪安克雷奇,埃斯梅,我想我們得考慮一下我們是目標這一主張。”
“他們不是追隨我們而來的,”愛麗絲堅持道,接著停頓了一會兒,“或者??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做這樣的事情,至少目前還沒有。”
“這是什麼意思?”愛德華問道,既充滿好奇又萬分緊張,“你想起了什麼?”
“忽明忽暗,”愛麗絲說道,“我試著看清楚發生的事情時無法看清楚畫面,沒有什麼具體的事情,但是我現在卻能看見這些東西奇怪地閃現出來,不過不足以判斷是什麼。就好像有人改變了主意,從一個行動迅速地改變到另一個行動,速度快得我根本無法看清楚??”
“懸而未決?”賈斯帕難以置信地問道。
“我不知道??”
“不是懸而未決,”愛德華大叫著吼道,“只不過,有人知道在他們做出決定之前你是無法預見的,有人在躲避我們,鑽你的預見力的空子。”
“誰會知道這一點呢?”愛麗絲輕聲問道。
愛德華的眼睛像冰一樣冷酷:“阿羅知道得很清楚,就像你自己瞭解的一樣。”
“但是我會看見他們是否決定過來的??”
“除非他們不想弄髒自己的手。”
“那是特許,”羅莎莉建議道,這是她第一次開口說話,“南方的一個人??已經違背了規則。如果再有機會的話,那個人早應該被消滅掉了——如果他們會管這個小問題的話——這就解釋了沃爾圖裡家族為什麼反應遲緩。”
“為什麼?”卡萊爾問道,仍然很驚訝,“沃爾圖裡家族沒有理由??”
“原因很顯然”,愛德華平靜地反駁道,“我很驚訝這一切來得這麼快,因為其他的想法來得更強烈一些。在阿羅的頭腦中,他看見我在他的一側,而愛麗絲則在他另一側。這種想法的力量令他沉醉。我曾想到過讓他放棄這樣的計劃需要的時間要辱鴛多的——他非常想要這樣。但是也考慮到了你,卡萊爾,我們的家族日益壯大。這種嫉妒與恐懼:你擁有的??不會多於他所擁有的,但是,你擁有更多他想要的東西。他努力不去考慮這些,但是他無法完全隱藏起來。這種要將競爭對手連根拔起的念頭一直就存在;除了他們自己的團體外,我們的家族是他們發現的最大的??”
我驚恐萬狀地盯著他的臉,他從未跟我說過這些,不過我猜我知道為什麼。現在我能在腦海中看見這些,看見阿羅的夢想。愛德華和愛麗絲身著黑衣跟在阿羅的左右.他們的長袍在風中飄舞,雙眼冰冷而血紅??
卡萊爾打斷了我清醒的夢魘:“他們非常忠於自己的使命,決不會自己違背規則的,這與他們一直致力於的事情背道而馳。”
“他們之後會清理乾淨,不留痕跡的。這是雙重背叛,”愛德華令人生畏地說道,“沒造成什麼傷害。”
賈斯帕身體向前傾,搖頭說道:“不,卡萊爾是對的,沃爾圖裡家族不會違背規則的。此外,這太草率了。這個??人,這種威脅??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是新手,我發誓是這樣。我不能相信沃爾圖裡家族與此有關,但是他們很快就會插手的。”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緊張地僵立在那裡。
“那麼我們去吧,”埃美特幾乎咆哮著說道,“我們還等什麼呢?”
卡萊爾和愛德華交換了一個長長的眼神,愛德華立刻點點頭。
“我們需要你教我們,賈斯帕,”卡萊爾終於說道,“怎麼摧毀他們。”卡萊爾的下巴繃得很緊,但是我看見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裡充滿痛苦,沒有人比卡萊爾更憎恨暴力。
有什麼東西令我不安,我不能參與此事。我精神麻木,恐懼萬分,害怕得要死。然而,在其背後我能感覺到我錯過了某些重要的事情。某些能夠幫助我們理清這團混亂的東西,那會解釋清楚這一切。
“我們將需要幫助,”賈斯帕說道,“你認為坦妮婭家族會願意??另外五個成熟的吸血鬼會極其重要,而且那時凱特和以利亞撒站在我們這邊會特別有利於我們的。有他們的援助的話,這件事差不多就很好辦了。”
“我們會問的。”卡萊爾輕聲說道。
賈斯帕拿出一隻手機:“我們要快一點兒。”
我從來沒有見過卡萊爾天生的鎮定自若如此動搖過。他接過電話,快速地朝窗戶走去。他撥了個電話號碼,把電話放在耳邊,另外一隻手放在玻璃上。他凝視著窗外霧濛濛的早晨,臉上流露出痛苦不堪的迷惑表情。
愛德華牽起我的手,把我拉到那張白色的情人椅上。我坐在他身旁,看著他的臉,而他則盯著卡萊爾。
卡萊爾的聲音很輕,語速很快,難以聽清。我聽見他問候坦妮婭,接著快速地描述了目前的形勢,他說的非常快我無法明白其中的內容,儘管我敢說阿拉斯加的吸血鬼對發生在西雅圖的事情並不是一無所知的。
接著卡萊爾的聲音有些變化。
“哦,”他說道,聲音因為驚訝變得有些尖銳了,“我們沒有意識到??伊蓮娜是那麼想的。”
愛德華在我身旁含混不清地說道:“該死。該死的勞倫特該下十八層地獄,他就該去那裡。”
“勞倫特?”我輕聲問道,血色在我臉上消失了,但是愛德華沒有回答,仍然聚精會神地聽卡萊爾的想法。
我今年初春與勞倫特的短暫相遇是不會從我腦海中褪色或模糊的。我仍然記得在雅各布和他的同伴打斷他之前,他對我所說的每一個字。
我實際上過來是幫她個忙??
維多利亞。勞倫特是她操縱的第一個對象——她派他過來觀察,看一看接近我會有多麼困難。他沒在狼人的襲擊中倖免,因而也就無法回去報告。
儘管他在詹姆斯死後保持著與維多利亞的老關係,他也形成了新紐帶,新關係。他跑到阿拉斯加與坦妮婭家族生活在一起——坦妮婭是個草莓一樣的金髮女子——卡倫家族在吸血鬼世界裡最親密的朋友,實際上是個大家庭,勞倫特在死之前與他們一起生活了差不多一年的時間。
卡萊爾還在說話,他的聲音不是那麼懇切。很有說服力,但有些尖銳,接著這層尖銳突然超過了說服力。
“那不可能,”卡萊爾嚴厲地說道,“我們有條約的,他們沒有違背,我們也不會。聽到這我很抱歉??當然,我們會竭盡所能單獨行動的。”
卡萊爾沒聽回答就關掉了手機,他繼續盯著窗外的霧:“伊蓮娜深深地眷念著我們的朋友勞倫特,比我們知道的還要深。她對狼人們為了救貝拉而殺死勞倫特耿耿於懷,她想要??”他停頓了一下,頷首看著我。
“繼續。”我儘可能平靜地說道。
他眉頭皺得更緊了:“她想要報仇,要挫一挫狼群的銳氣,他們要我們拿許可交換他們的援助。”
“不!”我吃力地叫道。
“別擔心,”他乾脆地告訴我,“我也不會答應。勞倫特罪有應得,”——這幾乎是在咆哮——“我仍然為此欠狼人的人情。”
“這可不是很妙,”賈斯帕說道,“這會是場勢均力敵的戰鬥。我們在技能方面更勝一籌,但人數上不及他們。我們會贏,但是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無論怎樣,他緊張的眼睛還是掃視到了愛麗絲的臉上。
我領會到賈斯帕的意思時已經想要大聲叫出來。我們會贏,但是我們也會輸,有些人不會活下來。
我環顧著屋內的臉孔——賈斯帕、愛麗絲、埃美特、羅莎莉、埃斯梅、卡萊爾??愛德華——他們都是我家人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