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縮在雅各布身後,目不轉睛地盯着森林,等待其他狼人出現。
當他們從樹叢中大步走出來的時候,並不是我想象中的樣子。巨狼的形象深深刻在我的腦海中,而眼前只是四個身材高大,上身赤裸的男孩兒。
我又一次聯想的四胞胎兄弟。他們步伐整齊地走出森林,站在路的另一邊。清一色的紅棕色皮膚下是一塊塊結實的肌肉,黑色的頭髮剪得短短的,就連臉上的表情也如出一轍。
他們行動時小心翼翼,一看到躲在雅各布身後的我,他們一下子全都變的怒氣衝衝。
山姆仍是他們中最魁梧的一個,儘管雅各布就快要和他差不多了。山姆其實不算是男孩兒,他看上去更成熟——倒不是指他臉上刻有歲月的痕跡,而是他的神色中帶有幾分穩重和鎮靜。
“你都做了什麼,雅各布?”他質問道。
其中一個人我沒認出是誰——傑瑞德或者保羅——從山姆身邊冒出來,沒等雅各布開口解釋就嚷了起來。
“你為什麼不守規矩,雅各布?”他喊道,抬起雙臂舉到空中,“你到底怎麼想的?難道她比一切都重要——比整個部族都重要嗎?
比那些無辜的死者更重要嗎?”
“她能幫助我們。”雅各布平靜地説。
“幫助我們!”憤慨的男孩兒叫道,他的臂膀有些顫抖,“噢,太對了!我相信吸血鬼的情人寧死都要幫助我們!”
“不許你這樣説他!”雅各布被他的話激怒,也大聲叫了起來。
那男孩兒像被電擊中了一樣,從肩膀順着脊柱渾身抖動。
“保羅!放鬆!”山姆命令道。
保羅不停地搖着頭,不是反抗山姆的命令,而是在努力使自己集中精神。
“天哪,保羅,”另一個男孩兒——好像是傑瑞德——嘟噥道,“管好你自己。”
保羅朝傑瑞德扭過頭去,憤怒地咬着嘴唇,接着,他又把視線轉回到我這邊。雅各布向前走了一步,擋在我身前。
戰爭終於爆發了。
“好啊,你護着她!!”保羅狂吼道,身子跟着一顫,像痙攣一樣抽搐着。他仰着頭,對着天空一聲長嘯。
“保羅!”山姆和雅各布同時叫道。
保羅像是要撲倒在地,身體劇烈地顫動,快要着地的時候,傳來響亮的爆裂聲,他變身了。銀灰色的軟毛從他的身上冒出來,他的體形一下子比剛才增大了五倍多——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蹲伏着的形狀,似乎正準備一躍而起。
他的牙齒外面長出了狼的嘴鼻,又一聲長嘯從寬大的胸膛裏咆哮而出,那雙黑色的殺氣騰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就在這時,雅各布向道路另一邊的怪獸狂奔過去。
“雅各布!”我尖叫出來。
雅各布渾身顫抖,他迅速地朝前躍起,頭朝下俯衝過去。
又傳來了一聲刺耳的爆裂,雅各布也變身了。他的皮膚一寸寸裂開——黑色和白色的衣服碎片散落在空中。他的轉變太快了,似乎我眨眨眼就會錯過這一切。前一秒鐘他還是奔跑着的雅各布,現在卻變成了一匹巨大的紅棕色的狼——我實在搞不清雅各布的身體裏怎麼可能容下這樣一個龐然大物——他和那匹蹲伏着的灰狼相互對峙。
雅各布正面迎擊另一個狼人的進攻,他們兇狠的嚎叫似雷鳴一樣在森林裏迴盪。
黑色和白色的碎片——雅各布的撐破的衣服——飄落在他變身時的那塊地上。
“雅各布!“我又尖聲叫着,琅琅牡?白呷ァ?
“站在那兒別動,貝拉。”山姆命令道。在兩隻狼的搏鬥下,我幾乎聽不清他在説什麼。他們互相咬扯,鋒利的牙齒直衝對方的頸項咬去。雅各布變成的那隻狼似乎佔了上風——他比起另一隻狼來更高大,看上去也更壯實。他不斷用肩胛猛撞那隻灰狼,想把對手撞進森林裏。
“帶她去艾米麗那兒。”山姆朝另兩個男孩兒叫道,他們正出神地看着眼前的搏鬥。雅各布成功地將灰狼推進森林,他們消失在樹叢之中,但憤怒的咆哮聲依然清晰。山姆踢掉腳上的鞋,跟着他們跑了進去。奔入樹林的那一刻,他從頭到腳都在顫抖。
咆哮和咬扯的聲音逐漸遠去,突然,所有雜聲戛然而止,路上又恢復了平靜。
一個男孩兒笑了起來。
我回過頭盯着他——我的眼睛瞪得圓圓的,一下都不敢眨。
他好像是因為我臉上的表情發笑。“瞧瞧,這可不是你每天都能看到的好戲。”他傻笑着。他的臉有些熟悉——比其他人更瘦削恩布里?卡勒。
“我能,”另一個男孩兒傑瑞德説道,“每天都能看到。”
“哦,保羅可不是每天都會發脾氣,”恩布里笑着表示反對,“也許隔三差五吧。”
傑瑞德從地上撿起一塊白色的東西,遞到恩布里面前,那東西從他手上軟塌塌地懸吊下來。
“完全撐破了,”傑瑞德説,“比利説過他再也買不起新鞋——看來雅各布從此要光着腳了。”
“這裏還倖存一隻,”恩布里説道,撿起一隻白色帆布運動鞋,“傑克可以單腳跳着走路。”他邊笑邊補充道。
傑瑞德收拾着散落在地上的碎布:“拿上山姆的鞋,好嗎?剩下的這些都扔進垃圾箱。”
恩布里抓起鞋子,一路小跑進了森林,山姆剛才就是在那一帶消失的。過了一會兒,他跑了出來,手臂上搭着一條運動牛仔褲。傑瑞德拾起雅各布和保羅的碎衣服,把它們揉成了團。突然間,他似乎意識到我還站在一旁。
他仔細打量着我。
“嘿,你不會昏倒或者嘔吐吧?”他問道。
“我想不會。”我喘着粗氣。
“你好像不大舒服,也許你應該坐下來。”
“好的。”我有氣無力地説道。這是我今天上午第二次把頭放在兩個膝蓋之間。
“傑克應該提前跟我們説一聲。”恩布里抱怨道。
“他不應該把女朋友牽扯進來,他想做什麼呢?”
“咳,狼人的秘密被泄露了,”恩布里嘆了口氣,“你乾的好事,傑克。”
我抬起頭盯着這兩個男孩兒,他們似乎對剛才發生的一切漠不關心,“你們難道不擔心他們嗎?”我問道。
恩布里驚奇地眨了眨眼:“擔心?為什麼?”
“他們會傷害到對方!”
恩布里和傑瑞德鬨然大笑。
“我希望恩布里咬他一口,”傑瑞德説,“給他點教訓。”
我嚇得臉色發白。
“那可不一定!”恩布里反對道,“你剛才沒看見嗎?就連山姆那不可能像傑克那樣飛躍起來。他看出保羅必敗無疑,還擊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不是嗎?他有天賦。”
“可是保羅經驗更豐富,我和你賭十美元,保羅贏。”
“就這麼定了。傑克是個天才,保羅一點希望也沒有。”
他們握了握手,怪笑着。
我想借他們輕鬆的談話安慰自己,但是狼人搏鬥時的殘忍場面始終纏繞在我心頭,空蕩蕩的胃和昏沉沉的腦袋都疼得厲害。
“我們去艾米麗那兒吧,她肯定做了好吃的東西。”恩布里低頭看着我,“不介意開車過去吧?”
“沒問題。”我慢吞吞地説。
傑瑞德翹起一邊的眉毛,“還是你來開車吧,恩布里。她看上去像是要吐的樣子。”
“好主意,鑰匙在哪裏?”恩布里問我。
“在點火開關上。”
恩布里拉開靠近副駕駛座位的車門。“進去吧。”他愉快地説道,一隻手把我從地上拉起來,塞進車裏。他看了看車裏剩下的空間,“你得坐在後面的拖車板上了。”他對傑瑞德説道。
“沒關係。我可不想坐在前面看着她吐,我會受不了的。”
“我賭她不會吐,她可是和吸血鬼待在一起的人。”
“五美元?”傑瑞德問道。
“一言為定。就要拿走你的錢了,我深感慚愧。”
恩布里上了車,發動引擎,傑瑞德也敏捷地跳上拖車板。剛關上車門,恩布里就悄聲對我説:“別吐,好嗎?我剛賭了十美金,如果保羅真的咬了雅各布”
“好的。”我輕聲地回答。
恩布里帶着我們朝村莊開去。
“嘿,傑克為什麼會違背禁令呢?”
“什麼令?”
“恩,禁令,就是,不能散播我們的秘密。他怎麼會對你説起呢?”
“哦,原來是這件事,”我説道,想起來雅各布昨晚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模樣,“他沒有泄密,是我自己猜到的。”
恩布里撅起嘴,看上去有點兒吃驚:“恩,似乎有道理。”
“我們現在去哪兒?”我問道。
“艾米麗家,他是山姆的女朋友不,現在應該是未婚妻了。等山姆解決好那兩個小子的問題,等保羅和傑克找到新衣服穿上,如果保羅那傢伙還有新衣服的話,他們會到艾米麗家同我們會合。”
“艾米麗知不知道”
“知道,對了,別盯着她看,山姆會不高興的。”
我朝他皺了皺眉:“我為什麼要盯着她看?”
恩布里顯得有些心神不寧:“你剛才也看到了,和狼人待在一起是非常危險的。”他很快轉換了話題,“嘿,你不會在意我們把草地上那個黑髮吸血鬼除掉吧?他看上去不像是你的朋友,但是”恩布里聳了聳肩。
“不是,他不是我的朋友。”
“那太好了。我們不想惹任何麻煩,不想違反條約。”
“哦,是的,傑克很早以前向我提起過條約這回事,為什麼殺死勞倫特就違反了條約呢?”
“勞倫特,”他哼着鼻子重複道,好像覺得吸血鬼也有名字是件好玩的事,“我們殺死他的時候其實是在卡倫家的地盤上。我們不可以在不屬於自己的地盤上攻擊別人,至少不能攻擊卡倫一家——除非是他們首先違反條約。我們不知道那個黑髮吸血鬼是不是他們家的親戚或者別的什麼。你好像認識他。”
“那他們怎麼做算是違反了條約呢?”
“如果他們傷害了人類,就違反了條約,傑克可沒那份耐心等着他先違約。”
“哦。謝謝,幸虧你們沒有多等。”
“不用謝。”他略帶自豪地説道。
恩布里開過大陸最東面的房子,轉彎繞進一條狹窄的泥路。“你的卡車真慢。”他説道。
“抱歉。”
泥路的盡頭是一所小房子,房屋上灰色的油漆幾乎脱落殆盡。褪了色的藍色大門旁有一扇窄窄的窗户,窗台下種了一排鮮豔的橘黃色金盞花,花給這個地方添了些明亮的色彩。
恩布里推開車門,深深吸了口氣:“恩,艾米麗在做飯。”
傑瑞德跳下車,朝大門走去。恩布里用一隻手攔在他胸前,意味深長地看着我,清了清嗓子。
“我沒帶錢包。”傑瑞德説道。
“沒關係,我不會忘記的。”
他們跨上門口的一層台階,沒有敲門就走了進去,我怯生生地跟在他們後面。
這房子和比利家的差不多,客廳幾乎是當廚房用。一個年輕女子站在水槽旁的餐桌邊,取出罐子裏鬆餅,把它們一個個擺在紙盤子上。她的銅色的皮膚光滑細膩,烏黑的長髮柔順自然。我頓時明白了恩布里為什麼不讓我盯着她看,因為這個女孩兒實在太漂亮了。
“你們餓了嗎?”她的聲音温柔動人。她轉過身正對着我們,只有左邊的臉蛋上掛着笑容。
右邊的臉蛋上,從前額到下巴,有三道深深的紅色疤痕。儘管傷口早已癒合,印記看上去還是很刺眼。其中一道傷痕從她那杏仁般的黑色眼睛邊劃下來,另一道扯住右邊的嘴角,使她的右臉永遠都是一副苦相。
好在有恩布里事先的警告,我趕緊把目光轉移到她手中的鬆餅上。鬆餅的問道聞上去棒極了——就像是新鮮草莓的香味。
“噢,”艾米麗吃驚地問,“這位是誰?”
我看着她,儘量把視線集中在她左邊臉蛋上。
“貝拉?斯旺,”傑瑞德告訴她,聳了聳肩。很顯然,他們曾經談論過我,“還能有誰?”
“一定是雅各布泄露了秘密。”艾米麗自言自語道。她盯着我,曾經楚楚動人的臉上沒有絲毫友善,“那麼,你是那個吸血鬼女孩兒。”
我直起身子:“是的,你是巨狼女孩兒嗎?”
她笑了起來,恩布里和傑瑞德也笑了。她的左臉蛋看上去友好了許多。“我想我是的。”她轉過身對着傑瑞德,“山姆呢?”
“貝拉,恩,剛才讓保羅受驚了。”
艾米麗轉了轉她那雙漂亮的眼睛。“啊,保羅,”她嘆了口氣,“你覺得他們還要都久才回來?我真準備煎雞蛋。”
“別擔心,”恩布里安慰她,“如果他們趕不上吃飯,我們也不會浪費任何糧食。”
艾米麗咯咯笑着,打開了冰箱。“毫無疑問,”她贊同道,“貝拉,你餓了嗎?去吃點鬆餅吧。”
“謝謝。”我從紙盤子上拿起一塊鬆餅,一點點地吃起來。鬆餅的味道好極了,我那虛弱的胃立馬恢復了元氣。恩布里一口氣吃掉了兩個鬆餅,他又拿起了一個,整個吞了下去。
“給你的兄弟們留一些。”艾米麗責怪道,她用木勺把兒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她的話讓我有些驚訝,但其他人都不以為然。
"真是頭豬。”傑德瑞責罵道。
我靠在餐桌邊,看着他們三個人像一家人一樣互相逗弄。艾米麗的廚房很温馨,白色的櫥櫃和淺色的地板將這個地方映襯得亮堂堂。
小小的圓桌上擺着一個帶裂紋的藍白相間的的瓷水罐,罐子裏插滿了五顏六色的野花,恩布里和傑瑞德在這裏顯得特別自在。
艾米麗將好幾打雞蛋在一個黃色的大碗裏搗碎。她捲起淡紫色襯衣的袖子,我這才看到那幾道傷痕一直從她的胳膊延伸到她的右手手背上。和狼人待在一起是非常危險的,恩布里説的太對了。
大門打開了,山姆走了進來。
“艾米麗,”她喚道,聲音裏滿是濃濃的愛意我看着他大步穿過客廳,用寬厚的手掌捧起了她的臉,我感到有些尷尬,覺得自己似乎打擾到他們的二人世界。他彎下身子,親吻了她右臉上的傷痕,又吻了吻她的唇。
“嘿,別這樣,”傑瑞德抱怨道,“我在吃東西呢。”
“那就閉上嘴好好吃。”山姆回應道,又吻了吻艾米麗受傷的嘴唇。
“誒喲。”恩布里叫道。
這一切比任何愛情電影裏的情節都完美,它是如此真實,充滿了快樂、生命和真愛。我放下手中的鬆餅,在胸前抱着雙臂。我盯着桌子上的野花,不去在意他們正在享受的安寧,也不去理會胸口難忍的疼痛。
我很慶幸雅各布和保羅走了進來分散了我的注意力,讓我震驚的是他們倆竟然有説有笑。我看到保羅朝雅各布的肩上打了一拳,雅各布朝他腰上回擊了一拳,兩人開心的笑起來,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雅各布將屋裏掃視了一番,他的視線停在我身上。我笨拙地靠在廚房一角的餐桌邊,同周圍的氣氛格格不入。
“嘿,貝爾,”他很高興地向我打招呼,從桌上抓起兩個鬆餅,走到我的身邊,“剛才真抱歉,”他輕聲地説,“你還好吧?”
“別擔心,我很好,這鬆餅的味道不錯。”我拿起我的那塊鬆餅,又一點點地咬起來。有雅各布在身邊,我的胸口不再那麼痛。
“噢,天哪!”傑瑞德喊了起來,打斷了我們的談話。
我朝他那邊看去,他和恩布里正在察看保羅前臂上的一道紅印。恩布里得意揚揚地笑了起來。
“十五美元。”他歡叫道。
“是你乾的嗎?”我低聲地問雅各布,記起了恩布里和傑瑞德的賭注。
“只是輕輕地碰了他一下,日落時傷口就會癒合。”
“日落時?”我看着保羅的手臂。奇怪的是,這傷口似乎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這也是狼羣的特性。”雅各布低語道。
我點點頭,儘量不讓自己顯出大驚小怪的樣子。
“你沒事吧?”我輕聲地問他。
“一點上也沒有。”他得意地答道。
“嘿,小夥子們,”山姆高聲喊道,打斷了屋子裏所有人的談話。
艾米麗站在爐子旁,將搗碎的雞蛋倒在平底鍋裏,山姆的一隻手自然地撫摸着她的後背,“雅各布有事情對我們説。”
保羅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吃驚。雅各布肯定已經對他和山姆解釋過了,或者他們聽到了雅各布內心的想法。
“我知道那個紅頭髮的傢伙想要什麼。”雅各布衝着傑瑞德和恩布里説道,“這正是我剛才想要告訴你們的事情。”他踢了踢保羅坐着的椅子。
“什麼事?”傑瑞德問道。
雅各布的臉色變得十分嚴肅:“她正想法設法替他的愛人報仇——但不是我們殺死的那個黑髮吸血鬼。去年,卡倫一家除掉了她的愛人,所以他現在想要的是貝拉。”
這對我來的説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但我還是忍不住一陣顫抖。
傑瑞德、恩布里和艾米麗張大了嘴巴,驚訝地盯着我。
“她只是個小女孩兒。”恩布里抗議道。
“我知道有些不可理喻,但這正是那個吸血鬼不斷避開我們的原因,她的目的是福克斯。”
他們張大嘴巴盯着我看了好久,我低下了頭。
“太好了,”傑瑞德終於開口説話,嘴角漸漸露出一絲笑容,“我們現在有誘餌了。”
雅各布極其迅速地拿起餐桌上的開罐器,朝傑瑞德扔過去。傑瑞德的反應速度簡直超乎我的想象,他抬起手,在開罐器快要打到他臉上的那一刻一把抓住了它。
“貝拉不是誘餌。”
“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傑瑞德鎮定地説。
“所以我們得改變方式,”山姆沒有理睬他們的爭吵,“我們可以在地上挖些陷阱,也許她會掉進去。我們不得不分頭行動,雖然我不太喜歡這個主意。但是,如果她的真正目標是貝拉,她也許不會趁機襲擊我們。”
“奎爾就快要加入我們了,”恩布里低聲説,“這樣我們就能均分成兩隊。”
所有人都低下了頭。我憋了一眼雅各布,他的臉上露出絕望的神情,就跟昨天在他家門口時一個樣。在幸福、融洽的廚房裏,這羣狼人樂觀、豁達地接受命運的安排,但是無論如何,他們都不希望自己的朋友也變成狼人。
“算了,我們先不要這樣想。”山姆壓低嗓門説道,接着,他又恢復了平常的聲音,“保羅、傑瑞德的恩布里負責外圍防守,雅各布和我負責內線。如果她落入陷阱,我們就馬上回合。”
我注意到艾米麗不太願意山姆待在更加危險的內線,她擔心的樣子讓我也着急地朝雅各布看了一眼。
山姆發現了我的不安:“雅各布認為你最好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拉普西。雖然她不會這麼容易就找到你,但我們得做好防範,以防萬一。”
“查理怎麼辦?”我問道。
“森林裏的瘋狂搜捕仍在繼續,”雅各布説道,“我想比利和哈利有辦法讓查理下班後待在我們這裏。”
“等待?”山姆抬起一隻手,他看了看艾米麗又看看我,“這是雅各布認為最好的辦法,但是你必須自己做決定,你應該認真地衡量兩種選擇的危險性。你上午也看到了,待在這裏也很危險,他們很容易就失去控制。如果你選擇和我們在一起,我不能保證你百分之百安全。”
“我不會傷害她。”雅各布嘟噥道,他埋下腦袋。
山姆就好像沒聽見他説的話:“如果你覺得有其他更安全的地方”
我咬着嘴唇。我去哪裏才不會是任何人捲入危險之中呢?一想到蕾妮會牽扯進來,我就打了個冷戰——把她拽進我所在的目標圈內“我不想把維多利亞引到其他任何地方。”我輕聲説。
山姆點點頭:“的確如此,最好讓她待在這裏,我們就地了結。”
我又被嚇得一陣顫抖。我不希望雅各布或者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去同維多利亞作了結!我看了一眼傑克,他一臉輕鬆的樣子,似乎又回到了那個變成狼人之前的雅各布,他對於追捕吸血鬼一點也不擔心、不害怕。
“你會小心的,對嗎?”我聲音哽咽地問道。
這羣男孩兒鬨堂大笑,每個人都在笑我——除了艾米麗。她和我四目相對,我突然看到她毀容的那半兒臉的真實面貌。她的臉是那麼美,臉上流露出的不安和焦慮甚至比我更強烈。我逼自己移開視線,因為那種不安和焦慮所掩蓋的愛意已經讓我的傷口隱隱作痛。
“開飯啦。”她叫了一聲,關於作戰方案的討論就此打住。男孩兒們都快速地圍坐在餐桌邊——餐桌顯得太小了,似乎要被他們壓垮——大口地吃着艾米麗放在他們中間的一大鍋煎蛋。艾米麗和我靠在爐台邊上吃——避開餐桌上的混戰——她神情地看着他們,那表情分明在説這些男孩兒就是她的家人。
總的説來,我從沒料想過狼人的生活是這個樣子的。
我在拉普西待了一天,大部分時間是在比利家。他給查理的電話和警局留言,查理在晚飯時間帶來了兩個比薩餅,幸好他買的是尺寸最大的比薩餅,雅各佈一個人就吃下了一個。
查理整晚都在用懷疑的眼光看着我們倆,特別是變化明顯的雅各布。他問了問頭髮的事,雅各布聳了聳肩,告訴他這種髮型更易於打理。
我知道我和查理一回家,雅各布就會開始行動——變成一匹狼,在周圍奔跑,他在白天偶爾也會這樣。他和他的兄弟們毫不鬆懈的監視四周的動靜,尋找維多利亞的蛛絲馬跡。昨天晚上,他們已經把她趕出了温泉區——雅各布説把她趕往了加拿大——她還沒開始新一輪的突然襲擊。
我根本就不指望她打消進攻的念頭,我沒這麼好運。
晚飯後,雅各布送我上了我那輛小卡車,他在車窗邊遲遲不肯離去,等查理把車開走。
“今晚別害怕。”雅各布説道,查理還沒發動他的車,假裝安全帶出了問題,“我們會在那兒守衞。”
“我不會為我自己擔心的。”我承諾道。
“你真傻。追捕吸血鬼是件樂事,這可是一頓亂攤子中最順人心意的一部分了。”
我搖了搖頭:“如果我傻,那你就頭腦不正常。”
他咯咯笑了起來:“好好休息,貝拉,親愛的,你看上去精疲力竭。”
“我會的。”
查理不耐煩地按了按喇叭。
“明天見,”雅各布説,“明天一大早就過來。”
“知道了。”
查理開車跟在我後面,他的車燈照在我的後視鏡上,我卻沒留意到。我心裏想的是山姆、傑瑞德、恩布里、保羅他們晚上會在哪裏,雅各佈會不會同他們在一起。
一回到家裏,我就匆匆朝樓梯走去,但查理緊跟在我身後。
“發生了什麼事,貝拉?”他在我逃開之前問道,“我以為雅各布參加了什麼幫派,你們兩個為此吵的很兇。”
“我們和好了。”
“那個小團體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誰能瞭解這些小男孩兒呢?他們總是神秘兮兮的。我今天見到山姆?烏利和他的未婚妻艾米麗,他們對我很好,”我聳聳肩,“以前的事也許都是些誤會吧。”
他變了臉色:“我倒沒聽説他和艾米麗訂婚的事,真是件喜事,那女孩兒太可憐了。”
“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她被一頭熊抓傷,在靠北面的地方,那時正是馬哈魚產卵的季節——恐怖的意外事故。到現在差不多一年多了,我聽説山姆為了這事心情一團糟。”
“太恐怖了。”我重複道。一年多以前,我敢説那時候拉普西只有一個狼人。一想到山姆每次看到艾米麗的心情,我就不寒而慄。
那天夜裏,我躺在牀上久久不能入睡。我想着白天發生的事情:和比利、雅各布、查理共進晚餐,在布萊克家焦急等待雅各布的漫長午後,艾米麗家的廚房,可怕的狼人之戰,與雅各布在海灘邊的談話。
我想起了雅各布早上所説的話,關於偽君子的那部分,我想了好久,我不願意把自己認作偽君子,可是,對自己説謊又有什麼意義呢?我蜷縮成一團。不,愛德華不是殺人兇手,即使他有着灰暗的過去,他至少從不傷及無辜。
但是,如果他曾經傷及無辜,我會怎麼辦?如果我和他一起的那段時間裏,他和其他吸血鬼一樣殺人不眨眼,我會怎麼辦?我會因為這些原因離他而去嗎?
我傷心地搖搖頭。愛是沒有理智的,我提醒自己。你越愛一個人,你就越缺乏理智。
我翻了個身,試着想想其他事情——我想到雅各布和他的兄弟們正在黑暗中奔跑,我想象隱匿在夜色中的狼羣正在守護着我,我漸漸入睡。夢裏,我又一次來到了森林中,但這一次我沒有走動,而是靜靜地站在那裏。我牽着艾米麗那隻傷痕累累的手,我們眼望着面前陰鬱的森林。焦急地等待着我們的狼人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