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當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又安然度過了一夜就覺得欣喜.一陣短暫的欣喜過後心跳開始加速,掌心冒出冷汗,我趕緊身去看查理,確定他也安然無恙後我才能按下心來.
我看得出來他很擔心——我一聽到任何響聲都會驚跳起來,臉色總是會無緣無故變得蒼白.從他偶爾的詢問中,我知道他是在責怪雅各布太久沒有出現.
恐懼打消了我心裏所有的念想,我幾乎沒有意識到一個星期又過去了,而雅各布還是沒有給我打電話.當我的生活恢復正常——如果我的生活還算是正常的生活的話——這件事讓我感到傷心.
我非常想念他.
在經歷恐懼和驚嚇之前,我已經忍受不了一個人獨處.而現在,我比從前更想念他輕鬆愉快的笑聲和打動人心的笑臉,想念他那間簡單卻安全、寧靜的車庫,想念他温暖的手掌握住我冰冷的雙手.
星期一,我期待他打個電話過來.如果他與恩布里一切進展順利的話,他是不是希望告訴我一聲呢?我寧可相信他是為了朋友的事情忙碌操心,而不是有意疏遠我.
星期二,我給他打了個電話,但是沒有人應答.難道電話線路又出故障了?或者比利申請了來電顯示?
星期三,我每隔半小時就往他家打一個電話,直到晚上11點後才作罷,我急於聽到雅各布温情脈脈的聲音.
星期四,我呆坐在門口的小卡車裏——按下車栓——手裏握着車鑰匙,整整坐了一個小時.我艱難地作着思想鬥爭,想要説服自己開車去一趟拉普西,但是我不能這麼做.勞倫特現在肯定回到維多利亞那裏了.如果我去拉普西,我也許會把他們也引過去.如果傑克(雅各布?)看到我被他們捉住怎麼辦?儘管看不到雅各佈讓我傷心不已,但是他離我越遠就會越安全,這樣想想,心裏也就不那麼難受了.
可惜我沒辦法保證查理的安全.夜晚是他們最有可能來尋找我的時刻,但是我要如何向查理解釋才能讓他離開屋子呢?如果我告訴他實情,他肯定會把我關在一個無人問津的地方.如果這樣做能確保他的安全的話,我可以忍受,甚至欣然接受,但是維多利亞還是會先到家裏來找我的.如果她在這裏找到我,也許所有問題就此解決,她會在殺了我以後滿足的離開.
所以,我不能逃走.即使我可以逃,又能逃到哪裏呢?去蕾妮那兒嗎?一想到把死亡的陰影帶到母親安定、快樂的世界,我不禁打了個寒噤.我永遠都不能讓她受到傷害.
憂慮似乎吞噬着我的胃,也許不久我就會患上胃穿孔.晚上,查理又幫了我一個忙.他給哈里打了個電話,詢問布萊克一家是否搬出小鎮了.哈里説比利星期三晚上還參加了會議,根本沒有提離開的事情.查理讓我不要自尋煩惱——雅各布如果有時間,一定會打電話過來的.
星期五下午,在開學從學校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我當時一點也沒留意熟悉的路況,只是麻木地聽着汽車的引擎聲,以此驅散所有的愁緒.突然間,我下意識地領悟到一個道理,好像它在我心裏醖釀已久,直到現在才被我察覺.我埋怨自己沒有早一些認識到這一點.當然,我最近的確心事重重——伺機報復的吸血鬼、巨型怪異的狼羣,還有胸口的傷痛——但是,當我把所有的事情聯繫起來,一切都是那麼顯而易見,而我竟然到現在才發現.
雅各布迴避我.查理説他變得怪怪的,看上去心煩意亂比利模稜兩可、毫無意義的回答.天啊,我知道雅各布到底是怎麼回事了.是因為山姆?烏利,就連我的噩夢都曾暗示過這件事,是山姆?烏利改變了雅各布.發生在其他男孩兒身上的情形蔓延來來,如今正在影響我的朋友,他一定是捲入了山姆的小幫派.
他根本就沒有放棄我,我激動地想着.
我在家門口停下車,我現在應該做些什麼呢?我衡量着各種舉措的利弊.
如果我去雅各布家,就有可能把維多利亞或者勞倫特帶到那裏.
如果我不去,山姆會讓他深陷那個令人髮指的強制性小幫派而不能自拔.再不採取任何行動的話,他可能變的無可救藥.
過去的一個星期裏,還沒有任何吸血鬼來找我.如果他們真的想取我的性命,絕不會等一個星期這麼長的時間,所以我應該不必擔心,更何況我認為他們只有在晚上才會出現.對比之下,失去雅各布的可能性遠遠大於吸血鬼跟蹤我到拉普西的可能性.
冒險行駛在偏僻的森林小道上是值得的,這一次並不是去無謂地打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清楚地知道發生了什麼,這是一場營救行動.我要去和雅各布談談——萬不得已的話,我會挾持他.我看過公共廣播社的一檔節目,講的是如何解救被洗腦者,我必須採取一些措施來拯救他.(話説我覺得這時候的貝拉有點大腦進水)
我決定先給查理打個電話,也許應該通知警方拉普西發生的事情.我衝進屋裏,一刻也不想耽擱自己的計劃.
查理接了電話.
"斯旺警長.〃
"爸爸,是我,貝拉〃
"出了什麼事?"
這次我並沒有責怪他總是假設我會出事的態度,我的説話聲在顫抖.
"我很擔心雅各布."
"為什麼?"他問道,並沒有想到我會談論這個話題.
"我覺得我覺得有些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了.雅各布曾告訴我,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兒身上發生了奇怪的事.現在他也和他們一樣奇怪,我有些害怕."
"是什麼樣的事情呢?"他顯出了職業警方的查案時的語氣.這樣也好,起碼他是在認真對待我所説的話.
"一開始,他受了驚嚇;接着,他開始迴避我;現在我擔心他加入了那個怪異的幫派,山姆的幫派,山姆.烏利的幫派.”
“山姆.烏利?”查理吃驚的重複了一遍。
“是的”
查理的語氣變得輕鬆起來:“我想你是弄錯了,貝爾。山姆.烏利是個好孩子。對了,他現在應該是個男子漢了,一個聽話的兒子,你應該聽比利談起過他。他和其他的年輕人相處的不錯。他是”查理突然停下來,我猜他打算提及我在樹叢走丟的那個晚上。我立即插上話。
“爸爸,並不是這樣的,雅各布害怕他。”
“你對比利説過這件事嗎?”他嘗試着安慰我。一提到山姆,我就沒辦法讓他警惕起來。
“比利和這件事無關。”
“好吧,貝拉,我確信一切正常,雅各布還是個孩子,也許他只是想多花點時間和朋友們在一起。我相信他一切正常,畢竟,他不可能每分每秒都和你在一起。”
“這事和我無關。”我堅持道,但我已經在這場口水戰中敗下陣來。
“我認為你不必擔心,讓比利照顧雅各布吧。”
“查理”我顯得焦躁不安。
“貝爾,我手頭有一大堆棘手的事情。又有兩個遊人在湖邊失蹤,”他焦慮的説道,“狼羣造成的問題越來越難處理了。”
我一下子被他説的話吸引住了——確切地説,是被怔住了。狼羣的對手是勞倫特,它們沒理由能免於一死
“你確定是狼羣造成的失蹤嗎?”我問道。
“恐怕是的,親愛的。有一些”他猶豫一下,“又有一些腳印,還有這次還有血跡。”
“噢!”這樣看來,勞倫特和狼羣並沒有交手,他只是比它們跑得更快些。但是,為什麼呢?我在草地上目睹的一切變得越來越奇怪——越來越難以理解。
“我得走了。別擔心傑克,貝拉,我相信他沒事。”
“好吧。”我簡單地回答一切,思緒又轉回到眼前最急迫的事情上來,“再見。”我掛上電話。
我盯着電話看了許久,無論如何我也要解決好這件事,我撥通了雅各布家的電話。
響了兩聲後,電話那頭傳來了比利的聲音。
“你好。”
“嘿,比利,”我強忍住對他大吼的衝動,儘可能友好地問道,“能讓雅各布聽電話嗎?”
“傑克不在。”
真是出乎意料:“你知道他去哪裏了嗎?”
“他和朋友們出去了。”比利小心翼翼地説道。
“哦,是嗎?是我認識的朋友嗎?”有奎爾嗎?”我知道自己問這話是別有用心。
“沒有。”比利慢慢的説,“他今天沒和奎爾在一起。”
我最好不要提到山姆。
“有恩布里嗎?”我問道。
比利似乎很樂意回答這個問題:“對,他和恩布里在一起。”
知道恩布里同他在一起就已經足夠了。
“好吧,他回來了讓他給我打個電話,好嗎?”
“當然,沒問題。”電話斷了。
“再見,比利。”我對着掛斷的電話自言自語道。
我開車去拉普西,決定等待雅各布的出現。我會在他家門口等上一夜,即使逃課我也要等着他。總有一天他會回家,等他回來了,我要和他説個明白。(話説,我怎麼覺得這裏的BELLA腦子不太對)
我一心想着雅各布的事情,原以為危險重重的路途似乎變得特別短。還沒有等我反應過來,森林就消失在視野之中,很快我就能看到專屬地上那一排排房屋。
一個戴着棒球帽的高個子男孩兒在馬路左邊走着。
我一時激動得幾乎無法呼吸,幸運之神終於眷顧我了,讓我這麼容易就撞見了雅各布。但是,這個男孩兒比他更魁梧,帽下的頭髮也比他短。儘管只看到了背影,我確定這個人是奎爾,他比我上次見到他時更高大了。這些奎魯特男孩兒怎麼長的這麼快?難道他們吃了什麼成長激素?
我在他身邊停下車,他聽到汽車聲後抬起了頭。
奎爾的表情不僅讓我吃驚,更讓我害怕。他面色陰鬱,垂頭喪氣,眉頭緊鎖。
“噢,嘿,貝拉。”他無精打采地打了個招呼。
“你好,奎爾你還好嗎?”
他猶豫地看着我:“還好。”
“我能在你一程嗎?”我提議道。
“當然。”他繞到車門前,坐到了副駕駛的位子上。
“去哪裏?”
“我家在北邊,超市後面。”他告訴我。
“你今天見到雅各布了嗎?”他的話音剛落,我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我充滿期待地看着奎爾,等着他的回答。他望着車窗外,過了很久才説道:“從遠處看到他了。”
“從遠處?”我重複着。
“我想跟着他們——他和恩布里在一起.”他的聲音很小,差不多被引擎的聲音蓋住。我朝他靠得更近一些,“我知道他們看到我了,但是他們轉身鑽進樹林裏。我想一定還有其他人——山姆那幫人一定都在那裏。”我從樹林裏轉悠了一個小時,大聲地呼喚他們。你碰到我的時候,我剛從樹林裏出來。”看來真是山姆改變了他。“我咬牙切齒,連話都説不清楚。
奎爾盯着我:”你也知道這件事?”
我點點頭:“傑克告訴過我以前告訴過我。”
“以前。”奎爾嘆了口氣。
“雅各布現在的情況是不是和其他男孩兒一樣糟?”
“在這之前——他是不是避開所有人?是不是心煩意亂?”
他的聲音低沉而粗啞:“也許有一天是這個樣子,不像其他人一樣經歷了很長時間,然後山姆找到了他。”
“你覺得是怎麼一回事呢?是毒品嗎?還是其他什麼?”
“我想雅各布和恩布里不會碰那玩意兒可我又能知道什麼呢?還有其他的可能性嗎?為什麼大人們一點都不着急呢?”他搖搖頭,眼神中閃現一絲恐懼,“雅各布不想成為這個幫派的一份子,我真搞不懂是什麼改變了他。”他盯着我,驚恐萬分地説:“我不想成為下一個。”
我看出了他的恐慌,這是我第二次聽到有人稱它為幫派,不禁一陣哆嗦:“你的父母幫得上忙嗎?”
他沮喪地説:“我的祖父和雅各布的父親都是議會成員。在我祖父眼裏,山姆.烏利是這一帶最值得驕傲的人物。”
我們對視良久,在空無一人的道路上,我的車幾乎是在爬行。我們到了拉普西,鎮上唯一的一家商店就在不遠處。
“我就在這裏下車,”奎爾説道,“我家就在那邊。”他指了指商店後面一座小小的木頭房子。我在路邊停了下來,他跳下車。
“我去等雅各布。”我堅定地對他説道
“祝你好運。”他關上車門,慢吞吞地朝前面走去。他聳拉着腦袋,肩膀無力地垂下來。
我調轉車頭,朝專屬地開去。一路上,奎爾的愁容在我的腦海裏揮之不去。他如此懼怕成為下一個目標,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在雅各布家門口停住車,搖下車窗。天氣很悶,一點風也沒有。我把腳擱在儀盤表上,開始等待。
一個黑影突然在眼前晃了晃——我轉過頭看見比利正站在窗户邊滿臉疑惑地看着我。我朝他揮揮手,不自然地笑了笑,仍待在車裏沒有出去。
他皺了皺眉頭,拉下了窗簾。
不管多久我都會等下去,但我得做點事情打發時間。我從揹包裏掏出一支筆和一張廢紙,心不在焉地在上面亂畫起來。
我剛畫完一串菱形的圖案,突然聽見有人叩響車門。
我嚇了一跳,抬起頭來,以為是比利。
“你在這幹嘛,貝拉?”傳來雅各布粗魯的聲音。
我驚愕的盯着他。
雅各布在這幾個星期裏簡直像變了一個人。我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他的頭髮——柔順的頭髮全部剪掉了,一層短短的平頭就像是蓋在頭上的深色緞子。臉上的線條僵硬、緊繃看上去老了很多。他的頸和肩也有些不同,似乎比以前壯實了許多。他雙手抓着窗框,手掌厚實寬大,筋腱和血管在深褐色的皮膚下清晰可見,但是,外表上的改變還不算明顯。
讓人感到陌生的是他的表情。那張開朗、友善的笑臉消失得無影無蹤,以前温和的眼神變成了充滿怨恨的仇視,令我無所適從。眼前的雅各布完全是一個陰鬱的人,我的世界裏的唯一一束陽光如今也被陰霾取代。
“雅各布?”我低聲説道。
他瞪着我,目光中帶着一絲緊張和愠怒。
我意識到他身邊還有四個人,他們無一例外的都是高高的個頭、深色的皮膚,黑髮就像雅各布一樣剃得短短的。他們就像是同胞兄弟——我甚至看不出哪一個是恩布里,眼光中的敵意使他們更加相似。
只有一個人的眼光與眾不同。他們中最年長的山姆站在最後面,他看上去平靜而自信。我按耐住內心的憤怒,我真想上前揍他一拳,不,我想變得殘暴兇狠,沒有人敢與我對抗,這樣,我就能鎮住山姆?烏利。
我想變成吸血鬼。
我簡直被怒火燒壞了腦袋。這是一個絕對不能許下的願望——即使是為了報復,為了打倒敵人——因為實現這個願望是痛苦的,他意味着我的未來將永遠暗無天日,而這是我無法承受的代價。我努力使自己從憤怒的情緒中擺脱出來,胸口的上微微作痛。
“你想幹嘛?”我輕聲説道。我試圖集中注意力,但是腦海裏不斷閃現噩夢中的情景。
“説吧。”他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目光變得惡毒。我從沒見過他用這樣的眼神看人,特別是在看我的時候。我感到一陣強烈的疼痛——是身體上的疼,使頭腦中的刺痛。
“單獨談!”我堅持道,語氣十分強硬。
他朝身後看了看,我知道他在看誰,所有人都轉過身看着山姆。
山姆點了點頭,仍然是一幅泰然自若的樣子。他用一種我完全陌生的語言簡單地説了幾句——我只知道他説的既不是法語也不是西班牙語可能是奎魯特語。他轉過身走進雅各布家,另外三個人也跟了進去。我猜他們是保羅、傑瑞德和恩布里。
“説吧。”其他人走開後,雅各布似乎平和了一些。他的面色更加鎮定,但卻更加無助,他似乎再也不會露出那種嘴角上揚的笑臉。
我深吸一口氣:“你知道我想説什麼。”
他什麼也沒有説,只是痛苦地盯着我。
我也盯着他看,兩個人沉默了很久。他臉上難受的表情讓我不知如何應對,我心頭一陣酸楚,覺得喉嚨有點兒哽。
“我們走走吧。”趁着自己還能説話,我向他建議道。
他沒有任何反應,表情也沒有任何改變。
我從車裏出來,感覺房間的窗户後有幾雙眼睛正注視着我。我朝向北邊的樹叢走去,在濕草和泥地上踩出咯吱的腳步聲。這是路上唯一的聲響,我懷疑他沒有跟上來。當我向四周望去時,發現他就在我身邊,只不過他的腳步很輕,讓人察覺不到。
走在樹叢邊的感覺很好,因為山姆不可能監視我們。我一邊走,一邊絞盡腦汁地想着應該説的話,但還是無話可説。我心中的怒火又被點燃了,我氣雅各布竟然加入了幫派我氣比利竟然對此不聞不問我氣山姆竟然能夠如此心安理得地站在那裏
雅各布突然加快了腳步,他大步走到我的前面,轉過身來面對着我,擋住了我的去路。
我驚訝於他行動的迅速敏捷。雅各布身材魁梧,他以往的動作差不多和我一樣遲緩,他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雅各布沒給我時間思考這個問題。
“我們把話説清楚吧。”他的聲音僵硬、沙啞。
我等他往下説,他知道我在想什麼。
“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他突然失去了耐性,“也不是我曾經想的那樣——我以前簡直是大錯特錯。”
“那麼,究竟是怎樣一回事呢?”
他盯着我,沉思良久,眼中的憤怒從來沒有離開過。“我不能告訴你。”他終於説道。
我咬緊牙,齜過牙縫説道:“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我們曾經是朋友。”他有意強調了過去時。
“你現在根本不需要朋友,”我酸酸地説,“你有山姆就夠了——你不是一直都很崇拜他嗎?”
“我以前不瞭解他。”
“如今你找到光明瞭,感謝上帝。”
“我以前的想法不對。山姆沒有錯,他在盡最大的努力幫助我。”他的聲音變得尖刻。他不在看着我,而是越過我的頭頂怒氣衝衝地盯着我的身後。
“他真的是在幫你嗎?”我懷疑地問道。
但是雅各布根本不理會我,他深呼吸使自己平靜下來,雙手不停顫抖。
“雅各布,”我低聲説道,“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好嗎?也許我能幫幫你。”
“沒人能幫我。”他的聲音變得低沉而痛苦。
“他對你做了什麼?”我問道,眼裏噙着淚水。我像從前一樣張開雙臂走上前,想要擁抱他。
他往後退了幾步,抬起雙手攔住我。“別理我。”他壓低嗓門説道。
“擔心山姆發現嗎?我幾乎説不清話,不爭氣的眼淚奪眶而出。我用手臂擦掉臉上的淚水,交叉雙臂擱在胸前。”不要責怪山姆。”他條件反射一般脱口而出,他舉起手想去抓頭髮,但長髮已經不復存在,他無奈地放下雙手。
“那我應該怪誰呢?”我反駁道。他突然笑了笑,這笑容是那麼的陰冷、陌生。
“你不想知道答案。”
“誰説我不想知道!”我大聲嚷道,“我想知道,我現在就想知道。”
“你瘋了。”他也嚷了起來。
“你竟然説我瘋了——我不是那個被洗腦的人!告訴我,如果不怪罪你的寶貝山姆,究竟應該怪誰?”
“你這是自討沒趣,”他粗魯地對我喊道,冷酷的眼神充滿怨恨,“如果你真想怪罪某個人的話,為什麼不去指責那些你深愛的骯髒、腐臭的吸血鬼?”
我張大嘴巴,呼呼的喘氣聲聽得格外清楚。我愣在那裏一動不動,他的話像利刃般插入我的身體。這是我熟悉的疼痛,胸口的裂縫似乎生長開來,將我的整個身體一分為二,但是肉體上的痛楚無法抑制煩亂的心緒。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臉上除了憤怒什麼表情也沒有。
我的嘴巴仍然張得大大的。
“我説過你不想知道。”他説。
“我不明白你在説誰。”我低語道。
他揚起一邊的眉毛,根本不相信我的話:“你明明知道我説的是誰。你想讓我説出名字,是嗎?我可不想傷害你。”
“我不明白你在説誰。”我機械地重複了一遍。
“卡倫一家。”他慢慢地説道,每一個字都説得清清楚楚,一邊説一邊觀察我的臉色,“我看出來了——我説出他們的名字時你的反應,我從你的眼睛裏全部看出來了。”
我拼命地搖頭否認,同時也讓自己理清思緒。他怎麼會知道這些?這跟山姆的幫派有什麼關係呢?難道幫派裏的成員都是憎惡吸血鬼的人?可是,福克斯已經沒有吸血鬼存在了,組織這樣一個幫派又有什麼意義呢?如今,卡倫一家也消失了,再也不回到這裏,為什麼雅各佈會在這個時候相信他們的存在呢?
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應該説些什麼。“你竟然相信比利説的那些無聊的迷信話。”我假裝嘲笑他。
“有些事情他比我更清楚。”
“認真想想,雅各布。”
他挑釁般盯着我。
“不管是不是迷信,”我接着説道,“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責怪卡倫”——提到這個名字,我一陣顫抖——“一家,他們半年前就離開了。你怎麼能把山姆的責任推卸到他們身上呢?”
“山姆什麼也沒做,貝拉。我也知道他們離開了,但是有些事情一旦開始了,就沒辦法結束。”“什麼開始了?什麼沒辦法結束?你到底怪他們什麼呢?”
他突然直勾勾地看着我,眼裏燃燒着一團怒火。“他們根本就不應該存在。”他咬牙切齒地説道。
這時,一個警告的聲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讓我驚詫不已。是愛德華,在我絲毫沒有恐懼感的時候,他竟然又出現了。
“靜下心來,貝拉,不要逼他。”愛德華勸告我。(心電感應阿!~~~撒花)
自從愛德華這個名字有一次出現在我的生活中,我就再也無法將他埋葬在心底深處。現在,這個名字不會讓我感到傷心——至少在能聽到他聲音的寶貴時刻,我不會感到傷心。
雅各布怒火中燒,身子氣得不停抖動。
我不清楚愛德華的聲音為什麼會在這時出現。雅各布確定非常生氣,但他只是雅各布而已,他不會帶給我任何危險。
“給他點時間讓他平靜下來。”愛德華的聲音堅持道。
我疑惑不解地搖搖頭:“你太荒唐了。”這話是對他們兩個人説的。
“好吧,”雅各布回了一句,又深吸一口氣,“我不想和你爭論,爭下去也毫無意義,傷害已經無法彌補了。”
“什麼傷害?”
即使我衝着他大喊大叫,他也絲毫沒有動搖。
“我們回去吧,沒什麼可説了。”
我喊道:“還有好多話要説!你根本什麼都還沒説!”
他從我身邊擦過,迅速地朝屋子走去。
“我今天碰見奎爾了。”我在他身邊大聲叫道。
他止住步子,但是沒有轉過頭來。
“你還記得你的朋友奎爾嗎?告訴你吧,他現在很害怕。”
雅各布轉過身對着我,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奎爾?”是他説的唯一一句話。
“他也很擔心你,他被你嚇壞了。”
雅各布絕望的眼神又遊離到我身後。
我又刺激他道:"他擔心他會成為下一個目標。”
雅各布抓住身旁的一棵樹支撐自己,紅棕色的臉龐變得鐵青。“他不會成為下一個,”雅各布自言自語道,“他不可能是下一個。一切結束了,這件事不可能仍在繼續。為什麼?為什麼?”他舉起拳頭捶着樹。那棵樹並不算高大,只比雅各布高出幾英尺,但沒想到,在他的重捶之下,樹幹竟然折斷,發出一聲巨響,着實讓我吃了一驚。
雅各布自己也驚訝地盯着樹幹斷裂的位置,臉上的驚訝很快化為了恐懼。
“我得回去了。”他轉過身快速地向回走,我不得不跑着跟上他。
“回到山姆那兒!”
“可以這麼説吧。”他的臉側向一旁,聲音含混不清。
我跟着他到了停車的地方。“等等!”他進屋前我叫住了他。
他轉過來面對我,我看到他的雙手又在顫抖。
“回去吧,貝拉,我再也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一陣莫名的疼痛有遍及全身,淚水隨之湧出眼眶。“你是要和我分手嗎?”“分手”顯然不恰當,但事實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表達方式。畢竟,傑克和我的關係勝於校園的戀人,是一種比戀情更強烈的感情。他苦笑着説道:“不是,如果我要同你分手,我會説‘讓我們繼續做朋友’,可是我現在連這句話都説不上來。”
“雅各布為什麼?山姆不讓你交其他朋友嗎?求求你,傑克。你發過誓,我需要你!”之前空虛而迷茫的生活——在雅各布注入些許理性的生活——又回來了,強烈的孤獨感令我窒息。
“對不起,貝拉。”雅各布故意用那種本不屬於他的冰冷語氣説道。
我不相信這是雅各布的本意,他憤怒的目光中似乎還有其他的含義,但是我不能理解他想要傳達的信息。
也許這一切與山姆無關,也許這一切與卡倫一家無關,也許他只是想以此為藉口逃避我、逃避我們之間的窘境。也許我應該放手,這是對他來説最好的結果。我應該放手,這才是正確的決定。
但是,我聽見自己輕柔的聲音。
“對不起,我以前不能也許我現在能改變對你的感受,雅各布。”我絕望極了,這句真心話聽上去就像是想方設法捏造出來的謊言,“也許我能改變,”我低聲説道,“也許,如果你再給我點時間請不要放棄我,傑克,我會受不了。”
他的臉色一瞬間由憤怒轉變為痛苦,仍在顫抖的一隻手向我伸過來。
“不,別這樣想,貝拉。不要責怪你自己,不要以為這是你的錯。這次全是我的錯,我發誓,更你無關。”
“不是你,是我,”我説道,“是我的錯。”
“説真的,貝拉。我不再”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聲音愈發的嘶啞,眼神痛苦不堪,“我不再配做你的朋友或者其他什麼人。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我不是好人。”
“什麼?”我驚恐地盯着他,“你説什麼?你比我強多了,傑克。你很好!誰説你不是好人?山姆説的嗎?這是惡毒的謊話,雅各布!別讓他就這樣説服你!”我突然間又嚷了起來。
雅各布是我臉色恢復了起初的僵硬:“不需要別人這樣説,我知道我是怎樣一個人。”
“你是我的朋友,這才是你!傑克——不要走!”
他漸漸退後
“對不起,貝拉。”他又一次道歉,這次,聲音變得斷續而含糊。他轉過身,迅速地跑進屋。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盯着眼前這所小小的房子,這麼小的一所房子竟然能容納四個身材魁梧的男孩兒和兩個比他們更加高大的男人。屋子裏沒什麼動靜,沒有人撩起窗簾,沒有説話聲,沒有腳步聲,就好像是一間空房子。
天空開始下起毛毛細雨,雨滴像針一樣叮着我的肌膚,我目不轉睛地盯着房子。雅各佈會出來的,他必須出來。
雨越下越猛,風越刮越兇。雨滴似乎不是從天而降,而是從西面飄過來,風中夾雜着海水的鹹味。我的頭髮拍打着臉龐,濕漉漉地貼在臉上,和睫毛黏在一起,遮擋住我的視野。我等待着。
終於,門開了,我欣喜地走上前。
比利滑着輪椅出來了,就他一個人而已。
“查理打來電話,貝拉,我告訴他你在回家的路上。”他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
他用同情來表示一切就此打住。我什麼也沒説,機械地轉過身,鑽進了車裏。我之前沒有關車窗,座椅已經被雨水浸得透濕。無所謂,反正我已經渾身濕透。
不算太糟!不算太糟!!我安慰自己。的確,事情還不算太糟,至少不是世界末日,只不過是結束了原本就很短暫的寧靜生活,僅此而已。
不算太糟,我承認,但是,也已經夠糟了!!
我原以為傑克能治癒我胸口的漏洞——至少能填補這個空缺,不讓它繼續傷害我,我錯了。
他在我的胸前又鑿開了一個洞,現在的我已經千瘡百孔,就像是一片瑞士乾酪,總有一天我會粉身碎骨。
查理在門廊上等我,一看見我的車,他就奔上前來。
“比利打來電話,他説你和傑克吵架了——説你非常傷心。”他邊説邊給我打開車門。
他瞧了瞧我,臉上立刻路出震驚的表情。我真想看看自己現在的模樣,看看到底是什麼讓他如此詫異。我能感覺到臉上的茫然和冰涼,一定是這種表情讓他會想到什麼。(咳~~Bella也不好過啊,我估計這和以後的跳崖也有莫大的關係)
“事情不是這樣的。”我低聲説道。
查理摟着我的肩膀,將我從車裏扶出來,他也沒問我怎麼會弄得像只落湯雞。
“發生了什麼事?”一進屋他就問道。他拉下沙發靠背上的一條毛毯蓋在我的肩上,我發現自己還在打着冷戰。
我有氣無力地説道:“山姆?烏利説雅各布不能做朋友。”
查理疑惑地看着我:“誰告訴你的?”
“雅各布。”雖然他沒有親口對我這麼説,但這是明擺着的事實。
查理緊皺着眉頭:“你真覺得山姆有問題?”
“真的。但是雅各布不肯告訴我是怎麼回事。”我聽見衣服上的水滴落在地毯上的聲音,“我去換件衣服。”
查理若有所思。“好吧。”他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
我冷得要命,決定先洗個澡,但是熱水似乎也不能讓我感到暖和。我仍然渾身冰冷,乾脆關掉水不洗了。四周安靜下來,我聽見查理在樓下説話,我裹着浴巾悄悄地走出浴室。
我聽出查理很生氣:“我才不會相信呢,根本就不可能。”
四周又安靜下來,我意識到他是在打電話,一分鐘過去了。
“不要把責任推到貝拉身上!”查理突然叫道,我嚇了一跳。再次説話時,他儘量壓低嗓門,擔心讓我聽到。“一直以來。貝拉都清楚地表示他和雅各布只是朋友好吧,如果是這樣的話,你為什麼不早説?不,比利,我認為她是對的因為我瞭解我的女兒,如果他説雅各布之前受到驚嚇”他的話被中途打斷,過了一會而,他又控制不住嚷了起來。
“你説我不瞭解自己的女兒是什麼意思!”他停了下來,聽着電話那頭的人説話,接着,他用我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説道:“你想讓他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別做夢了。她剛剛熬過了所有的痛苦,我知道雅各布幫了不少忙。如果雅各布和山姆搞出了什麼名堂讓他又回到從前的樣子,我絕對饒不了雅各布。你是我的朋友,比利。但是這件事傷害了我的家人。”
他又停下來聽比利説話。
“你聽清楚——那幫小子做任何事我都會知道。我們會盯着他們,這一點你不用懷疑。”他不再是查理,而是斯旺警長。
“好吧,就這樣,再見。”他狠狠地掛上電話。
我踮起腳尖快速地穿過走廊回到房間,查理在廚房裏氣呼呼地自言自語。
比利肯定會責怪我,是我誤導了雅各布,令他越陷越深,終於忍無可忍。
但我覺得有些奇怪。以前我也這樣擔心過,但是,即使雅各布説了很多絕情的話,我仍不相信這是真的。這件事遠非單戀這麼簡單,而且比利也沒有必要出面説是雅各布一廂情願。我敢肯定,他們是在保守什麼秘密,而且這個秘密遠遠超出我的想象。不管怎樣,查理現在站在我這一邊。
我穿上睡衣爬到牀上。生活是如此陰沉黑暗,那個洞——如今應該是兩個洞——正隱隱作痛,怎麼會不疼呢?我回憶着過去發生的點點滴滴——不是那些深深刺痛我的過去,而是不久前出現在我腦海中的愛德華的聲音——我的腦子就像錄音機一樣反覆播放着他的聲音知道我漸漸入睡,淚水仍止不住地滑落臉頰。
晚上我做了一個不同以往的夢。天下着雨,雅各布在我身邊不聲不響地走着,而我的腳步聲卻咯吱咯吱作響。他不是我的那個雅各布,這個雅各布有着陌生的模樣,面露愁容。動作格外優雅、敏捷,他輕盈平穩的步態令我聯想到另一個人。漸漸的,他的容貌開始改變,深褐色的皮膚褪了色,臉上毫無生氣、蒼白如骨;眼睛是金色的,一會兒又變成了血紅色,一會兒又恢復成金色;頭髮纏繞在一起,在微風的吹拂下變成了青銅色。他的臉蛋十分俊俏,讓我怦然心動。我朝他伸出手,他卻向後退了一步,抬起了雙手像盾牌一樣擋住我。然後,愛德華就消失了。
當我在一片漆黑中醒來時,眼角充滿淚水。我不清楚自己是夢醒哭泣還是哭到夢醒,我盯着黑糊糊的天花板,此刻已經是深夜時分——我半夢半醒、昏昏欲睡。我疲憊地閉上眼睛,祈求一個無夢的夜晚。
就在這時,我聽見一陣聲響,剛才一定是這個聲音打斷了我的夢境。我房間的窗户被尖鋭的東西刮出了刺耳的響聲,就像是手指甲在玻璃上劃過的摩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