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蘭迪妮小臥室裡的其他三人默不作聲地相互而視。沃德注視窗外好大一會兒,終於轉過身來,他臉色刷白但顯得鎮靜自制。年輕的郡長暗自捉摸著,氣質最能證明一個人。在四十年代的淘金熱中,膽小怕事者不敢加入,意志薄弱者中途被淘汰,沃德畢竟是走完了整個歷程的人,他應該經受得起打擊。果然,過了一會兒,只見他以很平穩的聲調說:“謝謝你告訴了我這些。”
查禮衝著桌子點了點頭,“我注意到了那些印著字的長形紙條,說它們是某種書的清樣沒錯吧?”
密切爾小姐點頭承認。“這是夫人自傳的清樣,幾年來我一直在幫夫人寫這本書,很快就能付印出版。”
“是嗎?”查禮的聲音裡突然注入了一股熱情。“能否借給我看看?也許有些細微末節,隻言片語……”
“隨你便,”密切爾小姐說,“只要你能還給我,事實上,我願意你讀一遍,我認為你對夫人的印象是相當——錯誤的,如你能象我一樣瞭解她……”她說不下去了,她的肩膀一陣陣抖動,伴隨的是一聲聲嗚咽。嗚咽聲停止後,她又接著說,“她實際上是世上良心最好的人,但由於她幾次結婚,受到了人們的誤解。她就是不滿足,不幸福,總想尋求浪漫——但始終沒有找到。”
“毫無疑問,她受到了曲解,”查扎禮貌地說。“公眾輿論往往是偉人腳前的狂吠之犬。多謝你了,清樣不用包,一根皮筋就行了,我會盡快歸還的。現在,沃德先生,如你不反對,我們就不再麻煩這位女士了吧。”
密切爾小姐也很有禮貌:“謝謝你使我瞭解了不少事,你的直率將永遠牢記在我心中,我有個小小請求。”
“請講。”
“杜拉波,”女人說,“那隻狗,它與我有不少共同之處——我們都愛夫人。可能的話,我希望能得到它,夫人如活著,也會同意的。”
“我將盡快給你送來,”查禮回答說“可能用飛機。”
“太感謝你了,它和我能互相作伴。”
離開時,查禮注意到了這位孤傲冷淡的密切爾小姐眼中竟含著淚。
出門後,三人進了電梯,查禮和郡長感到很不安,他倆覺得應對沃德說些什麼,卻又表達不出來。
“有幾件事我得去辦一下,”當他們來到大廳時沃德說。“我對你們在這兒的進一步調查已不感興趣,三點時我在這兒等你們。”
“好的,”郡長同意,查禮也在一旁點頭。沃德走後,霍特說:“真他媽的,我真想說幾句關於孩子的話,但舌間像打了結一樣。”
“在這種時候,”查禮告訴他,“儘管出於好意,但說的話只會使人感到像往傷口上撤鹽。”
“這倒是的,嗨,我早上六點吃的早飯,現在已一點了。怎麼樣,巡官,讓我們吃些什麼墊墊肚子吧。”
“行。”兩人一起去吃了飯,午飯後,兩人去了斯旺的住所,對斯旺房間的搜索毫無收穫,他倆便按醫生列在清單上的物品開始收拾。
倆人很快回到裡諾夫賓館,進去時,沃德和比頓正坐在大廳裡,比頓身旁放了兩個大袋子。
兩人和他們一起上了車,汽車行駛在弗吉尼亞大街上,開始往回返。沃德默默地坐著,經過眼鏡店時,要去取眼鏡。“我去替你取吧,”查禮提議說,“你看,我不用爬過這些行李。”
查禮進了商店,取眼鏡時,配鏡師建議最好讓阿辛格本人來一次,因鏡框需調整一下。
“阿辛格本人對此並不感興趣,”查禮說,“這很麻煩,他的視力又那麼差。”
“誰說他視力不好?”配鏡師問。
“咦,聽說阿辛格沒有眼鏡幾乎看不清東西,”查禮回答說。
配鏡師聽後大笑起來。“那一定是在和你開玩笑,”他說,“戴不戴眼鏡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除非他看書,但我知道他從不看書。”
“謝謝,請記到塔糊達特菜·沃德先生的帳上。”
查禮上車後把眼鏡交給了沃德。霍待發動了車,查禮在想著這最新的消息。這麼說,打碎眼鏡並不影響辛格的視力,真有趣,命運這麼快就宣佈了辛格無罪。配鏡師的話證明了放錯盒蓋的人並不是辛格。
一小時後,汽車停在了特溫飯店的車庫門前,大家活動著僵硬的手腳先後下了車。
他們在旅館大廳裡歇了一會兒,爐火燒得很旺。查禮拉著山姆·霍特的手,兩人走到了大廳內遠處的一角。
“時間很緊,”查禮說,“有些具體工作將交給您兒子去負責,再次肯定地說,我們可以排除對老朋友阿辛格的懷疑了。”他把和配鏡師的對話重複了一遍。
“這就好了,法醫呢?”
“一個小時前剛來這裡,慢條斯理,現在正在停屍室。”
“我們還得等些時候才能看到驗屍報告,陳先生,順便提一下,我同意讓幾個人從沃德那兒搬到飯店來住,這樣也可以減輕你的負擔。卡什和我將在這兒對付他們,我看可把斯旺、羅馬諾、哈格·比頓——還有……”
“哈格·比頓該和他姐姐一起來,”查禮打趣地說。
郡長漲紅了臉,“也好,讓她也一起來,”今晚飯店裡已住滿了粉刷裝修人員,丁斯坦爾說只剩下一間不太好的房,因此我打算先讓斯旺住過來。”
查禮對他的想法表示讚許,說:“我很樂意交出此公。你說得對,這樣我可更集中精力。”
“我們動身吧,已近黃昏了。”多恩·霍特建議。
他倆和沃德、比頓一起朝郡長的小艇走去。摩托艇飛駛在漸漸變暗的湖面上,一會兒就抵達了沃德的碼頭,達特萊·沃德和比頓在前面,查禮幫著收拾錨繩。
“把斯旺的包留在船裡吧,沃德和比頓走上它,我辦事腦子裡總是少根弦。”
“請稍等”,查禮突然拉住了霍特。他踩著雪,向附近的一顆松樹跑去,撿起了樹下的一大塊樹皮。“摸摸,你看這些樹皮有多厚,”他他邊說邊把樹皮遞給了郡長。霍特驟然停步,盯住查禮問:“要這幹什麼?”他指了指手中的樹皮。
“丟掉吧,沒什麼用。”查禮笑笑說。
這之後,他們不再理論什麼,小艇飛馳,他們不久回到沃德家。
辛格把他們迎進屋內,衣著華麗,滿面生輝的小姐正坐在爐前,“回來了?今晚過得真快。”
“比頓小姐是並這麼認為?”霍特說。
“噢,不完全,”姑娘大聲說:“有人告訴我不少極為有趣的事……”
霍特轉身對正在重手重腳地捅火爐的阿辛格說:“我說,阿辛格,你去找一下斯旺大夫,告訴他我要見他。”老人應聲走了出去。
阿辛格拖著極為勉強的步子離去,並說飛行員艾倫德來了,大概在廚房裡,幾乎同時,斯旺從樓上走了下來,霍特把他的決定告訴了斯旺。
斯旺神氣活現地穿上大衣,霍特把他帶到外面交給了阿辛格,回到大廳時,郡長髮現,只有比頓小姐一人。
“咦,陳先生呢?”他問。
“他剛從後門跑出去了。”女郎解釋說:“他還讓我告訴你,無論如何在這兒等他,他還讓我——算是幫他的忙——留下與你作伴。”
“他總為別人著想,真是個好樣的。”霍特說。
與此同時,查禮匆匆地跑到了廚房,把杜拉波交給艾倫德,讓他捎給密切爾小姐。走進客廳時,霍特幾乎象是從苦難中解救出來一般。查禮對霍特說,“你知道,我已把杜波交給艾倫德,他用飛機把這小東西帶回裡諾去。”“好主意。”霍特佩服地說。“省了不少時間。”
查禮壓低了嗓音說:“我可不是為了省時間。”
“不是?”
“不,你要注意這一點,杜拉波一聽到引擎時就高興得活蹦亂跳,他今晚一點兒也不害怕飛機。”
“這說明什麼問題嗎?”多恩·霍特問。
“可能,我認為這說明問題。在這個兇殺案中,杜拉波就是我在蘇格蘭警場的老朋友達夫檢察官常說的那種關鍵線索。”
“杜拉波,”他說,“我不在明白,巡官。”
查禮聳聳肩說道:“我這話可是在我倆瞭解同樣多事實的基礎上說的。”
兩人邊說邊向摩托艇走去。
斯旺正站在摩托艇旁,他向查禮伸出了手。
“巡官,”斯旺說,“我想我們將分別一些時候了,毫無疑問,我們會再見面的。”
“這正是我所期望的,”偵探有禮貌地回答。
斯旺上了船,霍特坐到了方向盤前,只一會兒,小艇離岸向前方駛去。
查禮沿著原路慢慢往回走去,剛進後門他就注意到從遠處客廳裡飄來的樂聲,羅馬諾正坐在鋼琴前,比頓站在旁邊,羅馬諾的鋼琴彈得好,比頓的歇喉也意外地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