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鏜率諸將奏著凱樂,陳列俘馘於廟南門外,社北門外。協律郎執麾引樂工就位,司樂跪請奏凱樂,協律郎舉麾,鼓吹振作,編奏樂曲。告祭廟社,行三獻禮,同出師儀。祭畢,以俘馘付刑部,協律郎導樂以退。
盧鏜升午門樓,設寶案陳書案於殿中,命案于丹陛正中之北,宣制案于軍令之北。以露布告天下,承製官以露布付受露布官,引禮案跪受,由中道南行,以授宣露布官,百將具聽。
盧鏜道:隱惡揚善為英雄本性,昨日一戰,盡顯我軍英雄風liu,令其他的抗倭部隊相形見絀!一定要記住,如果能抓住自信,就能抓住一切。抗倭大計,任重道遠,我們要堅持下去,把倭寇盡數從中華大地驅逐出去!戰士們再也忍不住,報以熱烈、持久的掌聲。
宣訖,將校引俘至位,宋怡龍被兩名軍校押解跪下,盧鏜笑道:這次殺了汪直,生擒北昌具教,都是仰仗諸位的功勞!其下眾人高呼唱應,侯繼高看了宋怡龍一眼,心中猛的一跳,此時卻也不方便發問。
這時,人山人海的百姓中有一人叫道:殺了他,殺了他!接著跳了出來,原來是個二十幾歲的青年,穿著布衣,眾將士正欲將其轟走,盧鏜道:且慢,這位小哥,你可有話說?
那青年跪訴道:小人乃高雄府上的家丁,這倭寇化成灰小人也認識,正是北昌具教!那天倭寇血洗高府,小人親眼看見此賊領著一班倭寇攻門,殺害了無數無辜百姓,包括小人的高堂、妻兒,小人僥倖逃生,今日皇天有眼,逮住此賊,如不將其千刀萬剮,挫骨揚灰,實在難洩民憤!瞪著宋怡龍,眼中怒火灼射。
盧鏜道:此賊身份顯赫,而且身上秘密眾多,須押解至巡撫大人處,由其親自發落。小哥放心,朝廷定會嚴懲戰犯!那青年爬起來,朝宋怡龍吐了一口唾沫,這才憤憤離去,宋怡龍沒做任何反應,閉上雙眸,仿似和尚入定一般。
接著論功行賞,應受賞官拜位於丹墀中,序立位於丹墀西南,受賞位於命案之南,受賞執事位於受賞官序立位之西。每官用捧命案、捧禮物各一人,俱北向。
受賞官皆跪,宣制曰:某將為國建功,宜加賞賜。今賜以黃金,其恭承將命。宣畢,受賞官俯伏,興,再拜。唱行賞,受賞官第一人詣案前跪。班前稍前跪,稱賀致詞訖,百官復四拜,禮畢還府。
如此眾將皆受了黃金封賞,個個歡天喜地。至於官職升賞,中書省將移文大都督府,兵部具諸將功績,吏部具勳爵職名,戶、禮二部具賞格。中書集六部論定功賞,奏取上裁。
囚室內,宋怡龍頭髮散亂,臉如死灰,想著即將押解至朱紈那裡行刑,心絮已雜草亂飛。他掙扎著爬起來,鐐銬丁丁當當的響,扒在鐵窗前,天邊慘霧冪冪,葉凋花零,天長夢短。
血海深仇難報,心愛的女人已隨他人而去,想到悲愴處,禁不住泫然淚下。
聽得牢門被打開的聲音,有人進來了,宋怡龍想道:是的,該來了,要走了。頹然坐在雜草中,閉上了眼睛。聽得軍牢道:侯將軍,他在這裡。宋怡龍驚得睜開眼睛,果見侯繼高立在牢門前,軍牢正在打開鐵鎖,宋怡龍猛然雙手撐地,往後一退。
侯繼高進了囚室,宋怡龍垂著頭,不敢看他。侯繼高問道:北昌具教是你嗎?宋怡龍應了一聲,侯繼高過去撥開他眼前的頭髮,仔細盯著他瞧,道:嗯,我們以前見過面嗎?宋怡龍連忙搖頭,侯繼高沉默了片刻,道:金沙幫幫主宋祥彪你可認識?
宋怡龍的神經中樞驀然繃成一線,道:不,不認識!侯繼高嘆了一聲,道:金沙幫幫主,曾經統領過蘇州、杭州、寧波、舟山一帶的漁民,可惜,碎心劍客幾年前來到舟山,侵犯了他的地位,兩人廝殺,宋祥彪戰死,我記得,當年整個金沙幫在一夜之間被滅門,門庭皆屍體,流血滿地,慘不忍睹。
宋怡龍道:我是日本人,這次是第一次來中國,你說的人,我哪裡認識?這件事,更是無從知曉。侯繼高道:金沙幫雖說是黑幫,但幫主宋祥彪團結漁民,整頓軍防,抵卸倭寇,也算幫了我不少忙,待朋友更是披肝瀝膽,他的兒子當年才十來歲,現在也正是你這個年紀,你們長得好像!
宋怡龍的心臟怦怦然快要跳出胸腔,是啊,當年侯繼高將軍來自己家裡作客,父親熱情的招待,他很喜歡自己,席間,不停的讚歎。事隔七年,眼前的將軍依然是當年的將軍,可現在的自己已不是當年的宋家少主了。
宋怡龍早就默默下定決心,碎心劍客太過於厲害,除非混到他的身邊,取得他的信任,出其不意的殺死他,否則別無他途,自己的身份決不能對任何人洩露,哪怕是將死之時。
侯繼高雙眸帶澀,道:過一會兒,盧將軍會把你押走,我只能看你最後一眼了,不知為什麼,總感覺,唉你可有什麼話要說?宋怡龍道:我罪有應得,無話可說。侯繼高道:你們東洋人中,有一名武士格外厲害,屢次作梗,你可知他是誰嗎?
宋怡龍知道他問的是真正的北昌具教,一笑道:你認為我會告訴你嗎?侯繼高一愣,宋怡龍道:雖然我被擒,卻不是投降你們!
牢房外突然傳來一聲乾笑,卻是盧鏜的到來,道:侯將軍,我就說倭寇就像茅坑的墊腳石,又臭又硬,你是套不出什麼口風出來的。上次逮到一個奸細,死活不肯招供,對付他們,只有一刀宰掉,乾淨利落。
侯繼高最後看了宋怡龍一眼,嘆了一聲,就此離去。盧鏜吩咐左右,立即押解宋怡龍至巡撫處。
且說徐志戈休息了幾日,內傷已好了大半,與沈嵐起程趕往雙嶼,希望在倭寇的大寨中能看到他,還未出寧波,半路上已聽聞了盧鏜大破倭寇的消息,酒館內,更是有不少百姓議論紛紛。
酒樓茶肆一向是消息最靈通之地,沈嵐忙拉住小二哥,問道:這次朝廷攻破雙嶼,可有人生還嗎?小二哥道:嘿嘿,活該倭寇作惡多端,這次盧老爺、戚老爺合攻雙嶼,還有侯老爺作後盾,殺得倭寇是雞飛狗跳牆,除了跳下海的餵了鯊魚,盡皆斬首,這不,有個頭目叫作北昌具教的,今日就要押解至巡撫大人府上,就打這條官道上走!
沈嵐一驚:難不成這個北昌具教就是宋怡龍?忙問:那北昌具教生得何等模樣?握茶杯的手因激動而微微顫動,說話的腔調因興奮而變音。小二哥口沫橫飛道:說起那北昌具教哇,真不愧是東洋倭寇的大頭頭,身高九尺,腰大十圍,活像一個煙燻的太歲,而且聽說他生性好色,見了花姑娘直流口水!
小二哥根本就沒見過,為了顯示自己的本事,在這裡胡吹亂侃。沈嵐一聽不是宋怡龍,只覺得空氣也變得杌隉起來,飯也吃不下,對徐志戈道:咱們快到雙嶼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就算把雙嶼翻過來,也要尋到宋怡龍!
徐志戈道:嵐兒,你的心情我很理解,可是北昌具教毀我一臂,他馬上就要經過這裡,你怎忍心不讓我親手報這個仇!沈嵐撅著嘴道:我知道你倆有深仇大恨,可他反正也要被朝廷處死,又何必多此一舉?宋怡龍在雙嶼不知安危,他是在你手上失散的,你怎好向天山派的交待,我們必須儘快找到他。
徐志戈輕撫著手上的劍柄,眼中殺機頓現,道:北昌具教的黨羽眾多,說不定還沒等押到朝廷,就已經被劫走了。再說,就算押到朝廷,他是外國人,要處死恐怕還要費一番周章,萬一中途出個什麼變故,比如說同黨打通關係,放了他,又如何是好?倒不如干脆一點,在半路上結果了他,而且是親手所殺,更加解恨!
沈嵐倔強的道:好,你不去,我自己去!說罷轉身就走,徐志戈忙追上去,慰恤道:嵐兒,不是大鬍子叔叔無情,只是這大好機會千載難逢,我已等待好久了,待殺了北昌具教,報了仇之後立刻陪你去尋宋怡龍,好麼?
沈嵐望著他蒼桑的眼神,空空的袖口,心中一酸,硬要拉他上路,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相較而言,確實沒有什麼比親手血刃仇人更加痛快、更加洩恨了!
只聽得銅鑼響起,數百個軍卒開道,舉起肅靜、迴避的牌子,百姓紛紛避過,正是盧鏜押解宋怡龍的囚車。徐志戈忙把沈嵐拉到道旁的草叢中埋伏,只見盧鏜騎在高頭大馬上,一派威武,後面囚車的輪子滾在凸凹不平的官道上,哐哐噹噹的響。人行處,驚起一群飛鳥,就像往天空灑了一把豆子,四散地落下。
囚犯披頭散髮,閉目埋頭,看不真切,待到接近,徐志戈大喝一聲,如虎豹般躍出草叢,沈嵐也跟著躍出,軍卒大驚,以為有倭寇要劫囚車,紛紛舉刀守衛。
徐志戈對軍卒不忍傷害,踢翻幾個,跳至半空,找個空當,一劍橫掃千軍,對準囚犯的腦袋,就要將其砍下,嘴裡大喝:北昌具教,納命來!那囚犯聞聲一驚,猛地睜開眼睛,亂髮向兩邊分開,顯出器宇軒昂的臉龐來。
是你,徐志戈!是你,宋怡龍!
兩人都是一陣驚呼,徐志戈劍勢已下,收招已不可能,連忙在半空中變招,離宋怡龍的腦袋偏了個準頭,嘩啦啦一聲大響,把囚車劈作兩截!
沈嵐看得大喜道:怡龍,怎麼是你!jinfeng玉露一相逢,便勝人間無數。
沈嵐踢倒幾個軍卒,三個合在一起,見宋怡龍憔悴,沈嵐一陣心酸,將其手鐐、腳鐐砍斷。軍卒見劫囚的倭寇厲害,一時都不敢輕易進攻,只將他們圍得風雨不透,喊道:莫讓劫犯跑啦,統統抓起來!
盧鏜一見徐志戈,更是吃驚不小,往事歷歷在目,這老者不就是幾天前救自己於倭寇之手的英雄嗎?啟言道:老英雄,上次黑風林蒙你仗義出手相救,下官日夜念及英雄的好處,不敢相忘,不想今日有緣,我們又見面了。
徐志戈笑道:好說,好說,不知我這位小兄弟犯了什麼王法,大人要將他打扮成這副模樣?盧鏜道:此人乃朝廷欽犯,東洋倭寇頭子北昌具教,下官好不容易才逮到的,老英雄可是與此人有所仇怨,要親手殺他?
徐志戈搖了搖頭,道:我不是來殺他的,反是來救他的。盧鏜驚道:老英雄何出此言?徐志戈道:因為,此人不是北昌具教,他是我的一位好兄弟宋怡龍,曾入門天山派。盧鏜聽得此言,思維倏然退卻,道:不可能,此人是從雙嶼抓住的,他當時和大海盜汪直在一起,且自己承認是北昌具教,況且還有人指證他。
宋怡龍與沈嵐分離幾日不見,此時相逢,怎麼也瞧不盡。宋怡龍拉住沈嵐的手,道:我現在把一切都告訴你。沈嵐眼裡蓄滿了淚水,靜靜地聽他說。
宋怡龍道:我是舟山本地的漁民,經一事誤入倭寇大寨,當時生死關頭,不得不入夥。因得知朱家尖的高鄉紳魚肉鄉民,心中不平,而此人又與倭寇有怨,便假扮北昌具教的身份,混入高鄉紳的府宅以作內應,借倭寇之手除掉他,而真正的北昌具教則可分身刺殺盧鏜將軍。後來倭寇血洗朱家尖的經過,你也知道,你離開之後,我失魂落魄的回到雙嶼,聞知盧將軍攻島,便暗中相助,替他們掃清障礙。
聽得此言,圍著他們官軍握刀的手都垂了下來,盧鏜星目精芒大盛,叫道:難怪陳宗夔說,雙嶼裡面有自己人,可就是你?宋怡龍頷首道:正是我,你們旗開得勝,我萬念俱灰,只求解脫,便乾脆被認作北昌具教,隨你們處置,直到今天。
盧鏜問道:這麼說來,逃亡的倭寇並非是小嘍羅?宋怡龍道:不錯,汪直及一些大頭目都還活著,盧鏜道:那真正的北昌具教是誰?徐志戈笑道:就是上次行刺你的武士!盧鏜方才如夢初醒,抽出一把雪花短劍,道:這把劍是從你身上搜取的,現在真相大白,物歸原主。
宋怡龍接過拜了一拜,道:多謝將軍不殺之恩!盧鏜笑道:若非小兄弟暗中相助,我軍能否攻破雙嶼,還是未知之數,應該是我要向你稱謝才是啊!宋怡龍一笑,道:此劍怎在將軍身上?盧鏜笑道:此劍吹毛可斷,鋒利非常,陳將軍送給下官的。
宋怡龍道:雖說將軍打了一個大勝仗,但倭寇餘黨未滅,希望將軍調兵遣將,嚴密監視海防,以防汪直一夥反撲。他說到這裡,可是兩邊都不虧欠了。
盧鏜道:幸虧你提醒,否則下官還真的掉以輕心了,我看你們一身本領,不知可願效忠朝廷,共同保衛大明江山?徐志戈笑道:我等都是山野粗人,作不得官,將軍的好意,我們心領了。
盧鏜道:人各有志,不敢勉強。軍務緊急,下官先回府了。徐志戈道:青山綠水總相逢,我料倭寇不會輕易善罷甘休,他日沙場上見。盧鏜舉禮作別,打道回府。
這時候太陽已經西斜,花虻和蜜蜂正在花叢中穿來穿去,尋找食物。薄殼蝸牛在葉子上慢吞吞地爬著,頂端長著眼睛的觸角擺來擺去,好像在偵察什麼似的,爬過的地方,留下了一條亮晶晶的痕跡。
沈嵐捏著宋怡龍的鼻尖,道:我還以為你死了呢。宋怡龍笑道:你在,我怎麼敢死?沈嵐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宋怡龍問道:你怎麼總是無憂無慮的呀?沈嵐垂下雁目,道:魚兒在水中,你又怎麼看得到她的眼淚。宋怡龍嘆道:這些天來,你一定受了很多苦。沈嵐緊緊握著他的手,道:如果沒有離別萬分的痛苦,怎麼會有重逢十萬分的喜悅?
宋怡龍道:你和馬先元在一起,他有沒有欺負你?
想到被馬先元侮辱,數日來的委屈直湧心頭,沈嵐忍住淚水,深深喘了一口氣,笑道:就憑他,哪有這番能耐,早被我甩到十萬八千里去了。宋怡龍這才落下一塊心石,卻看不透她是藉喘氣來排瀉沉悶在心的感情。
宋怡龍伸手抱住了她,沈嵐將頭埋入他溫穆的懷抱中,道:你為什麼要抱著我?宋怡龍道:因為你讓我抱啊。
徐志戈倒很識趣,一個人走到一邊,靠在一棵大樹上閉目養神。
愛,使沈嵐的心烈跳、膨脹,開心地笑著,彷彿看到了愛情的轉捩點。人們都說,戀愛中少女的笑容是最燦爛的,這種笑容便在此時此刻她的臉上展開了,是一種用筆墨無法形容的美麗。
沈嵐的臉龐在宋怡龍的衣服上摩擦,道:我害怕我會變老,然後像別人一樣死去,最終失去你宋怡龍道:人有生必有死,沒有誰想過這種問題,你何必要無事自擾呢?沈嵐望著他,含情脈脈道:可是,我真的好害怕,我一想起和你分開的日子,我的心就有被掏空的感覺!
宋怡龍理了理她的頭髮,笑道:你正應了杞人憂天這句話了,就算我們死了,還有天堂呢,我們可以在天堂裡再過一輩子啊!沈嵐怯生生地問:真有天堂麼?眼神在同一時間向他求助,想在他臉上找到同情自己的表情。
宋怡龍笑道:有的。沈嵐就像小鳥依人,道:萬一沒有呢,那我該怎麼辦?宋怡龍鄭重說道:如果沒有,下地獄我也陪你!
聽了這話,沈嵐滿腔都是春意,取出懷中玉環,道:你看,我一直戴著它。宋怡龍一時激動,抽出雪花短劍,道:我還不是他用力太大,短劍竟然脫鞘,直飛出手,插在一株大樹幹上,徐志戈正靠在一邊,看著離耳朵不及兩寸的寒刃,顫顫作響,驚道:小子,你想謀殺啊!
宋怡龍搔首笑道:哎喲,嚇著你了吧?連忙跑過去收了短劍,徐志戈道:幸虧我這把老骨頭承受能力大,否則還不被你嚇死!
徐志戈的一個死字剛出口,宋怡龍的心情忽然蹇曲起來,目光也顯得有些撲爍迷離。沈嵐道:你怎麼了?宋怡龍咬了咬牙,道:小露,她,她死了。沈嵐驚道:啊,她是怎麼死的?宋怡龍道:那天,你不顧一切要隨馬先元走,她幫我追你回來,追到倭寇身邊時,被倭寇殺了。一個年輕的生命,一剎那間枉死黃泉,如果不是因為你的離去,她又何至於喪命魂斷?
這一噩耗,來得實在太突然,沈嵐不敢、也不願相信,一剎那,思緒萬千,如浪似潮地奔襲而來,小露的身影浮現於腦海中。她垂下螓首,道: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任性了。
宋怡龍放眼一望,只見露冷黃花,煙迷衰草,嘆道:事情過去就過去了,明年清明,我們去拜拜她,好嗎?沈嵐聽得大喜,宋怡龍這麼說,就等於兩人可以一直相伴至明年,他是不怪我的,道:好,一言為定,拉勾為憑!說罷伸出小指,宋怡龍一笑,兩人勾了勾。
沈嵐道:可惡那店小二,說你身高九尺,腰大十圍,活像一個煙燻的太歲,把我騙得好苦。徐志戈笑道:若不是我執意要殺北昌具教,恐怕這一錯過,宋怡龍的腦袋真要落地哩。沈嵐想著都有後怕,道:大鬍子叔叔,你可真是位福將啊!徐志戈摸著長鬚,獨自偷著樂。
宋怡龍道:耽誤了這些天,相信吳清海他們已押解大魔頭到了赤松宮了,我們得儘快趕去啊。徐志戈道:是啊,再遲幾天,恐怕連熱鬧都瞧不上了。對了,你可知嵐兒是誰?宋怡龍道:嵐兒就是嵐兒啊?徐志戈笑道:嵐兒的身份可不一般哩,她就是赤松宮宮主沈守富的獨生女兒!
宋怡龍其實早已知道,這時不好點破,故作驚訝道:真的嗎?沈嵐道:你以為有個大英雄作爹很好啊,對你管這管那的,煩都煩死你啦。宋怡龍道:是嗎,那我可真想見識見識了。沈嵐嘆道:本想躲著他的,誰知躲也躲不掉,還是得回家了。
宋怡龍拉了拉囚衣的衣角,道:我可不能穿著這身衣服去見未來的岳父吧!沈嵐揪了他一下,道:憑嘴!宋怡龍穿著囚服,不好上街,徐志戈買來乾淨衣服,宋怡龍換上,三人就此向赤松宮行去。
且說蕭春山一行人出了隧道,終於迎來第一縷陽光,好溫暖,心中一陣愜意!腳下踩著不知堆積了多少年的又厚又松的落葉,仰頭看看又高又壯遮天蔽日的樹林,呼吸著清新溼潤又夾雜陣陣陳腐氣息的空氣。
山溝裡的植物特別茂盛,是小鳥、蛇、昆蟲最多的地方。最多的還是蘆葦,長得又密又高,半山以上卻逐漸稀少。這顯然是由於地勢越高、土壤越乾燥的緣故,因為蘆葦是喜歡潮溼的植物。
繼續向上攀登,烈日如火,高高地掛在天空裡。眾人熱得汗水直流,好心情已開始煩燥起來,經過食人蚊一役,大家本就非常勞累,還是鼓起勁兒往前走,過了半山腰,四面都是光禿禿的峭壁,沒有草,也沒有樹木,這一帶的蘆葦很少,四處都爬滿了野葡萄的藤蔓,常常鉤住他們的足尖,稍不小心,便有絆倒的危險。張天德把劍當砍柴的大刀來使,替林秋水開路,道:師妹,來,跟在我後面。
越前進,越是感到壓力迫人,前路迷茫,處處透著怪異,眾人不時都要摸摸身上的佩劍還在不在。
走進一個亂石堆,蕭春山忽然停步不前,眾人發覺有異,順著他的眼光看到地上有一個老鼠頭,鮮血混著皮肉,似乎被咬下不久,照頭的比例大小來看,這隻老鼠可稱得上是巨鼠了,身子至少有半尺長。
張天德道:好怪異,這老鼠無端端的被咬下頭來?李玉秀道:是什麼動物把它的身子吃掉了呢?吳仁道道:會不會是被貓吃的?林秋水道:這地方看樣子不會有野貓,而且貓吃鼠不是這種吃法,我看是被黃鼠狼啃的。
道陵師太笑道:黃鼠狼是老鼠的死對頭,一隻黃鼠狼由於捕食老鼠,每年能給我們節省幾千斤糧食呢!黃鼠狼吃老鼠的時候,是把肉一塊一塊咬碎了吃的,看這齒痕,倒有些像。吳清海道:黃鼠狼的牙齒很鋒利,力氣很大,輕輕鬆鬆就能咬碎老鼠頭,像它那樣貪吃的食肉獸,怎麼會把老鼠頭剩下來不吃呢?
正是一朝被蛇咬,十來怕井繩,眾人吃了食人蟻的虧,對任何不解之事都有懼怕心理,非得弄個水落石出不可,真害怕前面會不會有更加可怖的怪物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