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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勝利

    直到後來他也並不真正清楚使他得救的偶然是什麼,他最多是似乎感到他的一隻腳碰到了一點堅硬的東西可以作為支撐,又有一種東西使他能一步、兩步、三步地向前走,逐步從那墳墓裡爬出來,活著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他碰到他看見旗子的那條沉船的一條板了麼?他不清楚。他永不能忘記的是那一刻的恐懼和接著而來的意志和力量的崩潰,使他長久躺在船骸上,兩腳無力,全身因焦慮和擔心而發抖。

    在命令他向前走和去發現什麼的模糊不清的意識的不可抗拒的影響下他無意識地又開始走,但他已沒有原來的勁頭。他的眼睛盯著地面。沒有什麼明確的理由,但他斷定某些地方是危險的,便繞彎避開,甚至像看見一個深淵似地朝後跳去。西門-迪博克害怕了。

    還有,從船骸的一塊木板上他看到了“勒阿弗爾號”的名字,這就是說,港口是在他的後面。他擔心地想,新地是否改變了方向向後撤退了,不會引導他到英法海峽最寬闊的部分了。

    想到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是朝著什麼走去,他倍感疲勞。他感到沉重、失去了勇氣和可怕的孤單。他對得到援助不抱希望,不論是來自那沒有船隻敢來冒險的大海或來自空間,那裡的大霧使飛機不能飛。他怎麼辦?

    但是他繼續向前走著,幾小時又過去了。土地在他眼前無限地展開單調的、同樣的景象:同樣淒涼的沙丘,同樣沒有陽光照射的陰暗的景物。

    “我會到達,”他固執地重複說,“我要到達,我要做到。”

    四點鐘了。他經常看手錶,好像在一個他不清楚的時刻等待著一件神奇的事發生。由於過分地胡亂用勁兒而疲倦,由於被可怕的死亡嚇得精疲力竭,他在使他的身體感到難受和頭腦失調的重負下逐漸彎下腰來。他害怕了。他害怕沙的陷阱,他害怕黑夜的威脅、暴風雨,特別是飢餓,因為他全部的食物都留在了流沙的深淵裡。

    多麼難受!他多次想要躺下,放棄鬥爭。只有對伊莎伯勒的懷念支持著他。他向前走……向前走……

    突然間,一個令人驚訝的景象使他停下腳步。這可能麼?他猶豫起來。這樣的現實似乎使他難以相信。但怎麼能懷疑他的眼睛所看見的呢?

    他俯下身去。對,是一些腳印!在地面上出現的腳印!是兩隻赤腳的清晰的腳印,似乎是不久前……

    他的驚愕立即變為高興,因為他突然清楚地想到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新地正如他所推測的是在法國北部的某一點上,這一點不會是很遙遠,因為他已走了很長的距離,從這一點,他的一個同類到來……

    他非常高興周圍有人。他回想起《魯賓孫漂流記》①的故事,魯賓孫就曾在那荒涼的島上發現赤腳留在沙上的痕跡。

    ①這部小說是美國十七世紀小說家笛福的著名冒險小說,敘述一位船長因船隻失事而在一個孤島上生活了二十八年的故事,其間他遇到一個名為星期五的土著男子——譯註

    “這是星期五的腳印,”他笑著想,“在我的土地上也有一個星期五。讓我們去找他。”

    在他經過的岔路上,腳印轉向左邊,向海邊去了。正在西門驚訝沒有遇到任何人也沒有看見任何人影時,他發現了那個陌生人的腳印是在圍著不成形的船骸走了一圈後又返身走了,因此是和他同一走向的。

    二十分鐘後,痕跡被一條橫渠截斷,他找不到了。再找到時,西門已在向一個相當高的沙丘的低部走下去,這些沙丘突然變為陡峭的崖石。

    到了這崖石轉彎處,西門突然向後退了幾步。地面上有一具臉朝下趴著的男人的屍體。屍體的雙手交叉,身上奇怪地穿著一件很短的淺黃褐色的皮上衣,褲子也是皮製的,褲腳口肥大而且分開,像墨西哥人的裝束。在背部的中間、兩肩胛的中央有一個從上到下插入的匕首的刀柄。

    使西門驚訝的是,當他把屍身翻過來時,他看到的是一個顏色似磚頭、顴骨很高的面孔,頭髮又長又黑……無可置疑,這是一個印地安人的面孔。鮮血從他的嘴巴里流出,那可怕的咧開的嘴已變了形。它的眼睛張大著,完全翻白,看不見眼珠。它的手指像野獸的爪子那樣彎曲地插入土地裡。它的肉體還有點兒溫度。

    西門想:

    “真見鬼,這個人怎麼會在這裡?這是什麼樣的偶然,我在這荒僻的地方竟遇到一個印地安人。”

    在死者的口袋裡,沒有任何可提供情況的文件。但在死者的近旁,在發生搏鬥的地方,出現了另一些腳印,是一個穿著鞋底有格子的膠鞋的人留下的,他來了又走了。在十米遠的地方,西門拾到一枚價值為一百法郎的金幣,上面印著拿破崙一世的頭像和一八○七年這個日期。

    西門跟著第二個人的腳印走到海邊。在那裡曾有一隻船停泊過。不難重現那場悲劇。兩個人曾在新海岸上登陸,各人分頭去尋找新發現。其中的一個印地安人在一條船骸裡找到一些金幣,這些金幣也許是裝在一個箱子裡。另一個人為了佔有這些錢財,殺了他的同伴,登船走了。

    在這處女地上,西門第一次碰到生命的跡象、犯罪的行為、圈套、人的獸牲、殺人的罪惡。一個人找到金幣,另一個同類襲擊並殺害了他。

    西門立即繼續前行。可以肯定,這兩個更勇敢的人無疑比來自大陸的其他人走在了前面。他很想趕快見到這些人,問他們從什麼地方來,他們越過了什麼地點,他們看見了什麼神秘的事物。

    想到這種見面,西門高興起來,抗拒了休息的需要。但這幾乎是持續不斷的行走多麼讓人難忍!從迪埃普開始,他已走了十六個鐘頭……從大地震使他離開家門後,他已走了十八個鐘頭。在平時,這種嘗試是在合理、科學的安排下進行。但目前他完成這一行程是在怎樣的條件下啊!

    他繼續走,繼續走。休息麼?要是有在他之後從迪埃普出發的人趕上他呢?

    沿途景象沒有變化。船骸像墳墓似地在大路上排列著。在那不斷出現的公墓上飄浮著霧氣。

    一個小時後,他不得不停下來,大海攔住了他的去路。

    大海面對著他!西門又生氣又失望。這難道是他行程的結束?難道大自然的這些災難最終是創造一個毫無理由地攔截在那裡的半島?

    但是從岸上高處看去,他發現在不遠處有一圈逐漸從霧裡顯出的黑色塊,他想這是在充滿海水的窪地後面的一塊新地。

    “到那裡去。”西門想。

    他脫掉衣服,把它們紮成一個包裹圍在脖子上,就入水游泳。對這位游泳能手來說,橫渡不過是一種遊戲。他登陸後將身體曬乾,就又重新穿上衣服。

    在五百米遠的地方,有一個平緩的斜坡把他引導到一個沙岡的一塊礁石上。那沙岡相當結實,他毫不猶豫地走了上去。他一直走到這沙同的最高點。

    這是六月四日晚上六點十分,就在這個地方——後來人們豎立了一個花崗岩石柱,上面用金字刻著兩個名字和一個日期——在沙丘圍成的像雜技場的階梯看臺的廣闊場地上,西門看見一個人向他走來。

    西門先於那人停下了腳步,他十分激動。那人慢慢地前行,像一個正在散步的人,四面看看,找尋道路。他抬起頭來時,看見了西門,覺得很驚訝,便揮動了他的便帽。這時西門向他快步走去,懷著擁抱他的強烈願望伸開雙臂。

    從遠處看這人很年輕。他穿著漁夫的衣服,一件栗色的布上衣和一條布褲子,光著腳,高個子,寬肩膀。西門對他大聲說:

    “我從迪埃普來……您呢,從哪個城市來?您在路上很久了麼?您單獨一個人麼?”

    他看見那水手在微笑,那剃光的鼻菸色的面孔帶著高興和開朗的表情。

    他們彼此走近,相互握手。西門重複說:

    “我在凌晨一點鐘離開迪埃普。您呢?從哪個港口來?”

    那人笑起來,回答的話西門聽不懂。他雖然不懂,但他知道這種摻雜著土語的語言,他想這大概是在加來或敦刻爾克受僱的英國漁夫。

    他一字一音地對他說,手指著天邊。

    “加來?郭刻爾克?”

    那人努力重複著這兩個地名——好像要努力抓住含義、最後,他臉上的表情明朗起來,他用頭表示不是的。

    然後,他轉過身去,指著他走的方向上的一點說了兩次:

    “黑斯廷斯……黑斯廷斯……”

    西門顫慄起來。他並沒有立即意識到這不平常的事實,雖然他有點感覺到而且有點驚訝。無可置疑,這水手指的黑斯廷斯這個城市是他的故鄉或平時居住地。但此時他從何處來?

    西門堅持問:

    “布洛涅?維默勒?”

    “不是的……不是的,”水手重複說,“黑斯廷斯……英國……”

    他的手堅持指著天邊的同一點,頑固地重複說:

    “英國……英國……”

    “什麼!您說什麼?”西門大聲說。

    他猛力地抓住那人的兩肩。

    “您說什麼?在您身後是英國麼?您是從英國來的麼?不是的,對麼?這不是真的吧?”

    水手用腳踩地說:

    “是英國,”他重複著,指點著他踏過的土地,說那是通向英國的。

    西門感到惱火。他拿出手表,用食指在表面上轉了幾轉。

    “您什麼時候離開的?走了多少時間?”

    “三小時。”英國人展開手指說。

    “三小時……”西門低聲說,“我們離英國海岸只有三小時……”

    這一次,他不得不接受這一重大事實,確切事實。與此同時,他看到了他出錯的原因。由於從索姆河口以後,法國海岸線便是垂直的,因此跟隨著與法國海岸完全平行的線路,不可避免地會走到英國海岸,走到福克斯通,走到多佛爾或是到黑斯廷斯,如果方向稍為偏左的話。對這一點,西門沒有意識到。由於三次證明法國是在他右邊而不是在他後面,他懷著一種肯定法國在不遠處的想法向前走,認為法國海岸不久就會從霧中出現。

    但這是英國海岸!從霧裡出現的是一個英國人!

    多大的奇蹟!他多麼激動地擁抱著這個人,細看著他友好的面孔!他本能地感到幾個小時來實現的事對現在和將來都具有不平常的影響。在這件事中,他與英國人的相遇是一種先兆。

    那水手也感到了他們相遇的重要性。他嚴肅地安靜地微笑,在沉默中點點頭。他們兩人面對著面,眼睛對著眼睛,他們懷著從未離開、一直共同奮鬥、一起獲得共同行動的報償的人那種特別的柔情互相望著。

    英國人在紙上寫出他的名字:威廉-布朗。西門帶著他天性容易顯出的熱情和激動對他說;

    “威廉-布朗,我們雖然不說同一種語言,您不懂我說的,我也不懂您說的,但我們比相愛的兩兄弟聯繫得更密切。我們的擁抱具有我們不能想象的價值。您和我,我們兩人代表著世界上兩個最偉大、最高尚的國家,在我們身上這兩個國家混合在一起。”

    他哭了起來,英國人則含著淚微笑。他們長久地擁抱。

    這一天中西門感到的情緒、過度的疲勞、強烈的感受,使他有點迷醉,從這迷醉中他吸取了一些沒有想到的力量。

    “來吧,”他拉著水手走並對他說,“來吧……給我指路。”

    西門不願在困難時靠威廉-布朗的支持,他想單獨靠自己最終取得輝煌事業的光榮。

    這最後的階段還有三個多小時。

    他們不久遇到了三個英國人,威廉-布朗對他們說了幾句話,這些人繼續往前走,併發出驚訝聲。後來其中兩人停下來聽威廉-布朗解釋。他們返回身來,和西門與布郎兩人一起走到海邊。他們四人被呼喚聲吸引住了。

    西門跑過去,最先遇到的是一個躺在沙地上的年輕女人,海浪剛剛浸到她身上。

    她被繩子橫捆著雙腿,手臂靠著身體不能動,胸上貼著潮溼的絲綢上衣,繩子勒著她肩膀上裸露的肌肉。她的相當短的黑髮用一條細金鍊束在前額上,臉上發光,嘴唇鮮紅,皮膚是深棕色,像是在陽光下曬成這顏色。西門這樣的藝術家一時迷醉了,他想起在西班牙或南美遇見的某些典型的女人。他趕快割斷繩子,接著,當他的夥伴們走近時,在能詢問她之前,他脫下自己的外衣,蓋上她那漂亮的肩膀。

    她用眼光表示感謝,好像這體貼的動作對她是一種最可貴的致意。

    “我感謝您,我感謝您,”她低聲說,“您是法國人,對麼?”

    一群人很快到來,後面跟著人數更多的一群人。威廉向他們敘述了西門的險遇。西門和少婦被隔開了,他無法再知道有關她的事。人們緊圍著他,向他提問。新的人群不斷地加入圍擁著他們的人群之中。

    在西門看來,這些人都是過於興奮、態度古怪。他得知地震也毀壞了英國海岸。黑斯廷斯像地震中心的迪埃普一樣,部分被摧毀了。

    八點鐘左右,他們到達一個深窪地的邊沿,這窪地至少有一公里寬。它在中午時充滿海水,阻礙了那些從黑斯廷斯逃出的、在新地上冒險的人們的去路,但這偶然對西門是幸運的。

    幾分鐘後,霧變得稀薄了一些。西門看見了黑斯廷斯和聖萊奧納爾海灘邊的連續不斷的房屋和旅館。這時候,已有三四百人在隨著他走,還有很多人無疑是從家裡逃出來的,他們神情發呆地在海岸上到處走。

    西門周圍的人越來越多,以致不久他在黃昏的濃影中就只能看見人頭和肩膀在躦動了。他儘可能地回答人們向他提出的無數問題。他的回答從一個人的口中傳到另一個的口中,引起了驚訝和欽佩的呼聲。

    漸漸地,黑斯廷斯的窗子裡亮起了燈光。西門雖然已疲憊不堪,但沒有屈服,仍然在很快地前行,一種精神的力量好像隨著使用而復甦,一直在支持著他。他忽然笑起來,同時在想——這無疑是最使他興奮的、給他加上最後一鞭的想法——他,西門-迪博克,出身古老的諾曼底家族,現在英國登陸,在十一世紀時諾曼底公爵、勝利者紀堯姆登陸時同樣的地點。黑斯廷斯!哈羅德國王①和他愛的天鵝脖子的伊迪絲!過去的美麗的傳奇又再出現。處女島第二次被征服,而且是被一個諾曼底人征服!

    ①英國國王,一○六六年登位,後被勝利者紀堯姆殺死於黑斯廷斯——譯註

    “巴克菲勒勳爵,”西門想,“我相信命運對我有利!”

    新地在黑斯廷斯與聖萊奧納爾之間開始出現,中間有起伏的岡巒和裂縫,到處豎立著岩石和峭崖。在亂七八糟的東西中有被摧毀的防波堤、坍塌的燈塔和翻了個兒或被打碎的船隻。但西門沒有看見這一切,他那疲乏的眼睛只能通過霧分辨出某些東西。

    他們到達了。這時會發生什麼事呢?他模糊地感到人們帶他走過處於成堆破瓦殘垣之間的坑坑窪窪的街道,一直到一個奇怪的、破爛的俱樂部的大廳中,它的牆壁搖搖晃晃,天花板開了洞,但燈光輝煌。

    城市當局在那裡集會迎接他。大家喝了香檳酒。帶著宗教的熱誠,人們唱起了歡樂的頌歌。這動人的景象證明了一個民族的力量,他們正在一個坍塌的城市裡歡度這臨時的節日。每個人都感到有偉大的事件剛剛發生,這偉大的事件超越了可怕的災難和死亡:法國和英國聯接起來了。

    法國和英國聯接起來了,經過那分開兩國的古老隧道深處的道路從法國走到英國的第一個人就在這裡。怎麼能不慶祝呢?他的衝勁中帶著生命和法國的無限的熱情,他是英雄人物和最神秘的未來的預言者。

    人們向他站著的講臺發出一陣巨大的歡呼。人群湧到他身旁,和他握手,和他擁抱。大家要求他說一些大家聽得見和猜得到的話。西門對這些人俯下身來,他們狂熱的話和他的興奮混在一起。西門低聲說了一些讚揚兩國人民的話。

    人群中的熱情是這樣強烈,以致西門被擁在人群中,甚至迷失在那些尋找他的人中。他那時只想進入見到的頭一家旅館,躺到床上。一隻手抓住了他,同時一個聲音對他說:

    “跟我來,我帶您去。”

    他認出是那個被他解救的女人。她的臉也是由於激動而變了樣。

    “您乾的事真漂亮,”她說,“我想別的男人不會幹出這樣的事……您是在所有的男人之上……”

    人潮又把他和那個女人分開了,雖然她的手抓住他的手臂。他被翻倒的椅子絆倒了。他站了起來,但覺得力氣已盡,他向門口走去。忽然間他挺直了身子,他的兩腿注入了新的力量:巴克菲勒勳爵和伊莎伯勒站在他面前。

    伊莎伯勒熱切地向他伸出手。

    “西門,我們剛才在那裡。我們看見您了。西門,我為您感到自豪。”

    他驚愕起來。

    “伊莎伯勒!可能是您麼?”

    她微笑起來,很高興看見他站在她面前發窘。

    “西門,這是可能的,甚至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因為我們居住在距這裡一英里的巴圖。地震沒有傷及城堡,我們到黑斯廷斯來是為了幫助不幸者,我們因此得知您的到來……得知西門,您的勝利。”

    巴克菲勒勳爵沒有說話,他裝作向旁邊看著。西門對他說:

    “巴克菲勒勳爵,我是否可以認為您能把今天作為我追尋目標的第一階段?”

    老紳士懷著傲慢和憎恨,不作回答。

    “當然,”西門說,“我沒有徵服英國。但一聯串對我有利的事件使我能夠問您,您所提出的第一個條件是否實現了?”

    這次巴克菲勒勳爵似乎決定回答了。正當他要回答時——他的臉上沒有多少和藹友好的表示——伊莎伯勒插話說:

    “西門,不要問我父親,您所完成的可欽佩的工作,他會正確評價的。但您和我兩人太嚴重地冒犯了他,以致他還不能原諒我們。讓時間來抹去這壞的記憶吧。”

    “時間……時間……”西門笑著說,“我只有十多天的時間來勝利完成對我的考驗。在征服英國之後,我要獲取赫爾克里或堂吉訶德的桂冠。”

    “好吧,”她說,“您趕快上床去睡。這是您現在最應做的事……”

    接著她拖走了巴克菲勒勳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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