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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八十七章

    第八十三章贖罪

    吃晚飯時我跟朱利安·卡斯爾說“爸爸”臨終前非常痛苦,他說;“是癌症。”

    “什麼癌?”

    “全身生癌。您不是說他今天在檢閱臺昏倒了嗎?”

    “他是昏倒了,”安吉拉說。

    “那是用藥的結果,”卡斯爾說,“他現在處於藥物和病痛相互抗衡的交點,再多用一點藥就會置他於死地。”

    “這真是一場令人愉快的談話,”安吉拉說。

    “我想大家都會同意,我們大家在一起煞是愉快,”卡斯爾說。

    “我想,”我說,“象你這樣竭盡畢生之力為人民服務的人應該比其他人更為愉快。”

    “您知道,我曾經有過一艘遊艇。”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有了遊艇就應該比大多數人愉快呀。”

    我說:“要是您不是‘爸爸’的醫生的話,那麼誰是呢?”

    “我們醫院裡的一位同事,施利契特·瑪·凱尼格斯瓦德醫生。”

    “是德國人嗎?”

    “大概是。他曾經在衝鋒隊服役十四年,其中有六年在波蘭的奧斯威辛當軍醫。”

    “他在‘希望與同情之家’工作是為了贖罪吧?”

    “是的,”卡斯爾說,由於他拯救著左、右兩派人的生命,他的贖罪也是大有成效的。”

    “他可真好。”

    “是的。假如他照現在這樣日以繼夜地幹下去,那麼到3010年,他救活的生命將要與他處死的生命的數目相等八”

    這樣,我的“卡拉斯”中又增加了一名成員。他就是施利突特·馮·凱尼格斯瓦德醫生。

    第八十四章滅燈

    晚飯吃罷後,弗蘭克還沒有回來。朱利安·卡斯爾先告辭了,回森林中“希望與同情之家”去了。

    安吉拉、牛頓和我在平臺上坐著。山下玻利瓦爾的燈火煞是迷人。蒙扎諾飛機場辦公大樓的頂上有一個加了燈飾的大十字架。這個由馬達推動的十字架慢慢地轉動著,虔誠地驅動著羅盤。在我們北邊,還有一個燈火輝煌的地方。高山攔住了視線,我們不能直接看到它,但卻可以看到有一方天空被照亮了。我問弗蘭克·霍尼克的大管家斯坦利,亮燈的是什麼地方。

    他以逆時鐘方向,一一指給我說:“‘希望與同情之家’、‘爸爸’的宮殿、基督要塞。”

    “基督要塞?”

    “我們軍隊的訓練營。”

    “是以耶穌基督命名的麼?”

    “當然了。難道不能嗎?”

    北部又出現了一片飛快移動的燈火。沒等我問那是什麼,就看出那是車燈在山岩上閃耀。原來角一隊正向此間駛近的車隊。

    車隊包括五輛美製軍用卡車,車頂上架著機關槍。

    車隊停在弗蘭克的車道上。士兵們立即下了車。他們開始在地上挖散兵坑和機槍掩體。我和弗蘭克的大管家走出去問一個指揮官這是幹什麼。

    那個軍官用島上的方言說;“我們奉命保護下任山洛倫佐的總統。”

    我告訴他說;“他現在不在這裡。”

    他說;“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接到的命令就是在這裡修建陣地,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

    我跟安吉拉和牛頓講了這件事。

    安吉拉問我;“你以為真會有什麼危險嗎?”

    我說;“我也是才來這兒呀!”

    正在這時,發電廠出了事。山洛倫佐所有的燈都熄滅了。

    第八十五章一派胡言

    弗蘭克的僕人給我們拿未了汽油燈。他告訴我們,停電在山洛倫佐是常見的事,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但是,我心裡還是惴惴不安,因為,弗蘭克提到了我的“扎一瑪一基一波”。

    他使我感到就象一個剛剛送到芝加哥屠宰廠的豬鑼,已經完全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志自由行事了。

    我又想起了伊倒俄姆的那一座天使石像。

    我聽著外面的士兵們一面勞動,一面低聲抱怨。

    雖然安吉拉與牛頓在就一個有趣的論題說話,我卻心不在焉。他們告訴我,他們的父親有一個同胎兄弟,他們從來沒有見過他。他的名字叫魯道夫。他們最後一次聽說他的情況時,他是瑞士蘇黎世一家留聲機店裡的老闆。

    安吉拉說;“父親從來沒有提到過他。”

    牛頓說;“父親從來沒有提到過任何人。”

    他們又告訴我,這位老人還有一個妹妹。她的名字叫西莉亞。她在紐約謝爾特島上養了一群個高體闊的德國種剛毛硬大。

    “一到聖誕節她總要寄賀節片來,”安吉拉說。

    小牛頓說;“每一張賀節片上都有一張大猛犬的像片。”

    安吉拉說;“不同家庭的不同成員走上不同的道路,真是有趣。”

    “千真萬確,”我附合說。我向這兩位不凡的人告辭了,並問大管家斯坦利在家裡能不能找到一本《博克依的書》。

    斯坦利開始假裝不知所云。接著他又不無怨憤地說;此書滿篇汙言穢語,並說誰讀這些書以鉤刑論處。說完他從弗蘭克的床頭櫃裡拿了一本《博克依的書》給我。

    厚厚一大本、活象一本未經刪節的辭典的手稿。我抱著這本書來到臥室,把它放到那塊鋪在石板上的橡皮床墊上。

    這個抄本沒有索引。所以我要找到“扎一瑪一基一波”這個詞的含意是很難的,實際上那天晚上是一無所獲。

    我學到了些東西,但是這些東西很難說有什麼用。例如:我從博克依那裡學到了宇宙的起源,據說波拉西西(即太陽)把巴魯(即月亮)抱在懷裡,希望巴魯能給他生一個火一般熱的孩子。

    但是可憐的巴魯生下的孩子卻冷若冰霜。並且不能發光;波拉西西大失所望,把他們都扔了。這些兒女就是那些行星,他們在很遠的地方安全地圍著可怕的爸爸繞行。

    後來可憐的巴魯也被遺棄了,於是她就去和她最心愛的一個孩子住在一起。這個孩子就是地球。地球之所以是巴魯最寵愛的,是因為它上面有人;而人能仰望月亮,愛她並且同情她。

    博克依對他自己的宇宙起源學說怎樣評價呢?

    他寫道:“胡言,一派胡言!”

    第八十六章兩個小保溫瓶

    我很難相信自己睡著了,但我肯定是睡著了,要不,我怎麼會發現我是被一陣砰砰的聲音和強烈的燈光給驚醒的呢,

    第一陣聲響剛一傳來我就一下從床上爬起來,跑到屋子正中央,就好象一個志願救火人那樣手忙腳亂,激動異常。

    我發現自己一頭衝了出去,正撞見牛頓和安吉拉,他們也是從他們自己的床上逃出來的。

    我們大家都站住了,心驚肉跳地分析著這夢魔般的聲音從何而來,這才搞清原來是來電了才造成了這般喧鬧——收音機響了,電動洗碗機響了,水泵響了。

    一旦我們三個清醒過來,才發現我們的樣子十分滑稽,雖說並無危險,我們卻象人類遇到了滅頂之災一般驚惶失措,這能不可笑嗎?為了表示我還能夠掌握我莫測的命運,我把收音機關上了。

    我們都竊竊地笑了。

    同時為了保全面子,我們都爭先恐後地做人類本性的最偉大的學生,做最具有幽默感的人。

    牛頓反應最快;他指出我手中拿著護照、錢交和手錶。我不知道在死亡的面前我忙著抓起了什麼東西——根本就沒有察覺曾經抓起過任何東西。

    我欣喜若狂地反問安吉拉和牛頓他們兩人怎麼都拿著一個同樣的紅灰兩色的、看樣能裝三杯咖啡的小保溫瓶。

    他們兩人也都不知道自己手裡拿著什麼,因而大吃一驚。

    這時,外面又砰砰傳來一陣響聲,使他們得以免於做什麼解釋。我必須立刻去弄清楚這又是怎麼回事。剛才手足無措已夠荒唐,可我還是厚著臉皮向外走去。我發現原來是弗蘭克林·霍尼克在外面修理一個實在卡車上的發電機。

    這個發電機就是我們的新電源。帶動它的汽油發動機又是回火又是冒煙,弗蘭克正在修理。

    天仙似的蒙娜也和他在一起。她一如既往,莊重地注視著他。

    他向我喊了一聲:“夥計,我給你帶新聞來了!”然後和我一道走進屋來。

    安吉拉和牛頓還在起居室裡,可那兩個古怪的保溫瓶卻不在了,也不知他們是怎麼藏的,又藏到什麼地方了。

    瓶中所裝的東西當然就是弗利克斯·霍尼克博士的遺產的一部分,也就是我的“卡拉斯”的“萬比得”,“九號冰”的小片。

    弗蘭克把我拉到一邊去問道:“你清醒了沒有?”

    “清醒了。”

    “但願你的的確確清醒了,因為我馬上就要和你談話。”

    “那就談吧。”

    “讓我們私下談談,”弗蘭克對蒙娜說她可以自使,“我們需要你的時候再叫你。”

    我看著蒙娜,全身都酥了。我感到我對她的需要是空前絕後的。

    第八十七章儀表

    弗蘭克林·霍尼克面頰清瘦,話音尖厲,令人佩服。我聽人家說過,在軍隊裡有那麼一種人,他們說話的時候象“生著一副紙腸子”似的,霍尼克少將就是這種人。可憐的霍尼克幾乎沒有同任何人談話的經驗。因為童年時代他就來去詭秘,素有特務X一九號之稱。

    現在,他希望自己的談話既推心置腹,又循循善誘,於是便先說了一些套近乎的話,諸如“我喜歡你的儀表”呀,“我願意和你象男子漢那樣坦率地談話”等等。

    他把我帶到一個被他稱為“洞穴”的地下小室中,為的是我們能“有啥說啥,不計後果”。

    我們走下刻進懸崖的階梯,進入位於瀑布下面和後面的天然洞穴中。這裡有兩張畫圖桌,三把灰白色、光禿禿的斯堪的那維亞椅子。一個裝有建築方面的德、法、芬、袁文書籍的書櫃。

    洞中點著電燈,燈光隨著轟轟轉動的發電機忽明忽晴。

    最引人注目的是牆上的畫。這些畫全是用原始人所用的粘土、泥土、木炭畫的,畫面大膽奇詭,酷似兒童的作品。我不必問弗蘭克這些壁畫有多麼年深日久,單從它們的題材就能推斷它們創作的日期。這些畫畫的不是一一些古代的猛碼、不是長著銳牙利齒的猛虎,也不是生著碩大的生殖器的古代洞熊。

    這些畫無窮無盡地表現出蒙娜在幼女時代的各個方面。“這兒,這兒是蒙娜的父親工作過的地方吧?”我問。

    “對了。他就是那位設計‘希望與同情之家’的那個芬蘭人。”

    “我知道。”

    “我帶你到這兒來不是為了談這個。”

    “是談一些關於你父親的事嗎?”

    “是關於你的事。”弗蘭克把手放在我的肩上,直勾勾地望著我的眼睛,看得我心頭髮怵。弗蘭克這樣做本想激發友誼之情,誰知道他的頭叫我看來就象一頭稀奇古怪的小貓頭鷹,眯著怕光的眼睛,棲息在一根高高的白木杆之上。

    “可能你快點說明白了更好些,”我說。

    “我有話直說,”他說,“如果我沒說錯的話,我對人的性格的判斷十分準確,我喜歡你堂堂的儀表。”

    “謝謝。”

    “我想你我準能合得來。”

    “我不懷疑這一點。”

    “我們倆會配後默契的。”

    謝天謝地,他總算把那隻手從我肩膀上拿開了。他把兩隻手的手指續在一起,象齒輪上的鋸齒那樣。我想一隻手代表他,一隻手代表我。

    他一邊扭動著手指,說明齒輪是怎樣轉動的,一邊說:“我們彼此互相需要。”我沉默了一會,雖然表面上還是友好的。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你和我——我們要共事嗎?”

    “對嘍!”弗蘭克拍手稱快。“你是一個見過世面的人。經常在大庭廣眾前拋頭露面;而我是一個搞技術的人,習慣於在幕後操縱。”

    “你怎麼會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我們才剛剛認識。”

    他又把手放在我的肩上說:“你的衣著,你的談吐,我喜歡你的儀表!”

    “你是這樣說的。”

    弗蘭克巴望著我悟出他的言外之意,可是我仍然如因五里霧中。我說:“我想你是要在這兒,在山洛倫佐給我謀份差事嗎?”

    他拍拍手,喜笑顏開。“對了!十萬塊錢一年,怎麼樣?”

    “天啊!”我叫了起來,“讓我幹什麼要給這麼多錢?”

    “實際上是無所事事。我要你每天晚上用金盃喝酒,金盤子吃飯,並且有一所完全屬於你的宮殿。”

    “那是什麼差事呢?”

    “山洛倫佐的總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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