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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節

    不管這最後的努力將會產生什麼結果,這也是給予兩個國家的一次緩解機會。這裏有一星希望之光,有和解的可能性。

    老莫雷斯塔爾又恢復了信心。他已經充滿勝利的喜悦。

    “當然是的!”他得出結論,“一切都會妥善解決的。我不是一直都這麼説嗎,菲律普?我們只需要一點點力量……我們已經明確地説過了,所以,敵人披着誰都矇騙不了的外衣,正策劃着如何撤退。因為,千萬要記住,這不是那麼回事……”

    當他繼續讀報紙時,他喊了起來:

    “啊!好極了……我明白了!……你聽,菲律普,這一則短電訊看上去沒什麼內容:‘英國調回它的艦隊,集結於北海①和加萊海峽②’。啊!啊!這就是謎底!他們會思考的……思考是智慧之母……還有這個,菲律普,這裏還有另外一則電訊,也不能等閒視之:‘三百名法國飛行員在法蘭西的每個角落裏聽候本土保衞軍③上尉、飛越芒什海峽④的英雄雷利奧的充滿激情的號令。星期二,他們全體人員將駕駛飛機在夏隆營地集合。’嗯!你怎麼看這件事,我的兒子?一邊是英國的艦隊……另一邊是我們的機羣……擦乾你美麗的眼睛吧,我漂亮的蘇珊娜,為你爸爸約朗塞準備好今晚的菜湯吧!啊!孩子他媽,我們將喝香檳以示慶賀!”

    ①北海:位於歐洲大陸與大不列顛之間,海域大部在西歐大陸架上——譯註

    ②英語稱“多佛爾海峽”,位於英吉利海峽東部,介於英國與法國之間,西南連大西洋,西北通北海,是國際航運要道——譯註

    ③指1914年前法國由後備役軍人組成的軍隊——譯註

    ④即英吉利海峽——譯註

    他這種有些勉強的喜悦沒有引起一點反應。菲律普還是沉默不語,額頭上橫起一道瑪特非常熟悉的皺紋。看他的臉色,帶黑圈的眼瞼,她不懷疑他徹夜未眠,對局勢的方方面面都做了權衡,尋找該走的道路。他是不是已經做了決定?那會是什麼決定呢?他看上去那麼冷酷、粗暴,那麼自我封閉,致使蘇珊娜不敢向他詢問。

    莫雷斯塔爾接到一個電話後,三下兩下吃完飯,心急火燎地趕到聖埃洛夫去了,內務部副部長勒科爾比埃在那裏等他。

    傳喚菲律普的時間往後推延了。他上樓回到自己的卧室,把自己關在裏面。

    當他重新下樓時,看見瑪特和蘇珊娜,她們倆堅決要求陪在他身邊。莫雷斯塔爾太太把他叫到一邊,再一次叮囑他要留心他父親。

    他們三個人一起朝魔鬼山口走去。陰雲密佈的沉重的天空壓在一座大山的尖頂上,但天氣和煦,種了樹的草地上依然瀰漫着夏天的氣息。

    瑪特為了打破沉默,説道:

    “今天,自然界裏有某種平靜、温和的東西。這是好兆頭。那些負責調查的人會受此影響的。因為,所有的一切,不是嗎,菲律普,所有的一切都有賴於他們的心情,他們的感受以及精神狀態?”

    “是的,”他説道,“全都靠他們。”

    她接着説道:

    “我想他們不會再詢問你了。你的證詞是那麼無足輕重!你看見報紙上只是稍微提了一下……只是,有關杜爾盧斯基……這個人,他們總也找不到……”

    菲律普沒有回答。他聽她説話了嗎?他用他的那根枴杖動作迅猛地打掉歪向路邊的那些風鈴草、歐百里香、龍膽和當歸的花朵。瑪特回想起來了,這同一種行為,他曾要求過他的兒子們不要去做。

    在到達山口之前,他們通過一條冷杉盤根錯節的小徑向上拐向樹林。他們一個接一個上去。瑪特走在菲律普和蘇珊娜前面。走到半路上時,小路突然拐了一個彎兒。瑪特一消失,菲律普就感覺到蘇珊娜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把他拉住了。

    他停了下來。她立即走到他的身邊。

    “菲律普,您愁眉不展……這不會是因為我吧?”

    “不是。”他坦然承認。

    “我早就知道了,”她説道,並不覺得苦澀,“這三天來,發生了那麼多事情!……我在您的心目中已經無足輕重。”

    他沒有抗議,因為這是真的。他很思念她,但卻是以一種過路的方式,就像對一個人們喜愛、渴望但卻沒有時間去想的女人一樣。他甚至都不去分析他的感情。所有這一切都融進了他所遭受的所有痛苦之中。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您,蘇珊娜。”他説道。

    “我知道,菲律普。我也不會,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您……只是,我一直想把這一點告訴您,帶給您一點點快樂……菲律普,我向您保證我會繼續過我的生活……重新開始……在我的身上發生了我對您説過的事……我再也沒有勇氣了,現在我擁有……我擁有這份回憶……您給我整個人生帶來了幸福……我將會成為一個我曾經沒能做到的……忠貞的女人……我向您發誓,菲律普,做一個好妻子……”

    他明白她將要結婚,他為此感到痛苦。但他看了看她的嘴唇、光光的脖頸和她整個秀色可餐、令人渴望的樣子後,温柔地對她説道:

    “謝謝您,蘇珊娜……這是您的愛情的最好的證明……謝謝您……”

    她接着又對他説道:

    “而且,您知道的,菲律普,我不希望看到我的父親為我而痛苦……我清楚地感覺到他曾經是那樣的不幸……那天早晨,如果説我擔心瑪特發現了真相,那是因為他。”

    “什麼也不用怕,蘇珊娜。”

    “不用怕,是不是?”她説道,“沒有危險了……可是,這場調查……如果您是被迫承認的話……”

    “噢!蘇珊娜,您怎麼能相信呢?”

    他們的目光充滿愛意地交織在一起,他們的手也緊握在一起。菲律普想説一些充滿柔情的話語,特別想説他多麼希望她過得幸福。但是他的嘴邊只有愛的話語,他不想……

    她微微一笑,睫毛上有一顆淚珠在閃爍。她期期艾艾地説道:

    “我愛您……我會永遠愛您。”

    説完,她鬆開了手。

    瑪特往後走了幾步,看見他們倆站在一起,一動不動。

    在阿爾伯恩小路的拐彎處,他們看見一大羣記者和好奇的人聚集在六個警察後面。這整條路直到聖埃洛夫的斜坡都像這樣被封鎖了。路的右邊每隔一段距離也三三兩兩地站着德國警察。

    他們到達高地。這是一個空曠的圓形空地,地面幾乎是溜平的,四周圍着一圈百年大樹,就像教堂的圓柱一樣。那條路在中立區有兩米寬,從中間穿過。

    西邊是法國國界標,非常簡單,用黑鐵鑄成,上面像公路里程標一樣豎着一塊方向牌。

    東邊是德國國界標,是用木塊做成的,漆成黑白相間的螺旋形,頂上有一塊徽章牌,寫着“德意志帝國”幾個字。

    他們為了這次雙重調查,支起了兩個軍用帳篷,中間有八十到一百步的間隔。帳篷上面,飄揚着各自國家的旗幟。帳篷旁邊有兩名士兵站崗:一名是德國步兵,戴着頭盔,帽帶扣在頜下;另一名是法國阿爾卑斯山獵步兵,頭戴貝雷帽,綁着護腿套——兩個人身邊都立着武器。

    離他們不遠,在圓形空地的兩邊有兩個設在大樹之間的小營房——一個營房是法國士兵的,另一個營房是德國士兵的。軍官也形成兩組。

    透過樹枝,可以分辨出霧靄中的法國和德國地平線。

    “你看,瑪特,你看,”菲律普囁嚅道,他的心因為激動抽得緊緊的。“……這是不是很可怕?”

    “是的,是的。”她説道。

    這時,一個年輕人朝他們走來,腋下夾着一個塞滿文件的公文包。

    “您是菲律普-莫雷斯塔爾先生嗎?我是德-特雷邦先生,副部長辦公室的隨員。勒科爾比埃先生正在與令尊大人會談,請您耐心等一下。”

    他把菲律普、瑪特和蘇珊娜一起帶到法國營房。在一張長凳上已經坐着沙布勒克斯師傅和布西埃老爹,他們也一樣是被傳喚到這裏的。在營房裏,他們能看到整個圓形空地。

    “你的臉色多麼蒼白啊,菲律普!”瑪特説道,“有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他答道,“別管我,我求你了。”

    半小時過去了。後來,遮住德國帳篷入口的布簾掀開了,出來了幾個人。

    蘇珊娜驚叫了一聲。

    “爸爸!……你們看……噢!我可憐的爸爸……我要去擁抱他。”

    菲律普拉住她,她服從了,她顯得非常柔弱。況且,約朗塞轉眼不見了,被兩名警察帶到另一所營房裏去了,然後他們把警察威斯立希和他手下的人也帶了進去。

    不一會兒,法國的帳篷也掀開了,老莫雷斯塔爾走了出來。德-特雷邦先生陪着他,然後又帶走了沙布勒克斯和布西埃老爹。所有這些來來回回都像是規則化了一樣,在寂靜中進行着,只聽得見腳步聲。

    莫雷斯塔爾也同樣臉色蒼白。菲律普什麼話也沒問他,瑪特便問道:

    “你滿意嗎,爸爸?”

    “是的,我們一切從頭開始。我就地向他做了所有的解釋。我的證詞和論據對他們產生了強烈的印象。這是一個嚴肅認真的人,做事十分謹慎小心。”

    幾分鐘後,德-特雷邦先生又把沙布勒克斯和布西埃老爹送回來了。沙布勒克斯師傅非常激動,繼續抗爭着。

    “這一回該完了吧?已經是第三次問我了……他們到底想要我怎麼樣?我已經跟你們都説過我當時睡着了……布西埃也一樣……是不是,布西埃,我們是不是什麼都沒看見?”

    他突然一把抓住德-特雷邦先生的手臂,用哽噎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説道:

    “您説説,會不會有戰爭?啊!不!不能打仗!您能跟您巴黎的那些先生們説説我們不想要打仗嗎……啊!不,我已經受夠了!戰爭!那些槍騎兵會把一切都燒光的!……”

    他好像嚇壞了。他那雙枯瘦的手在德-特雷邦先生的手臂下抽搐着,他的那雙眼睛閃着怒火。

    布西埃老爹搖了搖頭,嘟噥道:

    “啊!不……那些槍騎兵……那些槍騎兵……”

    德-特雷邦先生輕輕地掙脱開,讓他們坐了下來。然後,他走到瑪特面前:

    “勒科爾比埃先生很想見見您,太大,您與菲律普-莫雷斯塔爾先生同時去。他也請莫雷斯塔爾先生再去一趟。”

    莫雷斯塔爾父子倆和瑪特走了,丟下蘇珊娜-約朗塞。

    但就在這時,一件奇怪的事發生了,對後來那些事件毫無疑問會產生影響。從德國帳篷裏突然鑽出威斯立希和他手下的人,後面還有一名穿着軍禮服的軍官,他穿過圓形空地,走到德-特雷邦面前,通知他阿爾薩斯一洛林總督閣下已經完成了他的使命,將會非常榮幸地同副部長先生面談片刻。

    德-特雷邦先生立即通知勒科爾比埃先生。副部長由德國軍官領着,朝大路走去,與此同時,德-特雷邦先生把莫雷斯塔爾一家人帶了進去。

    帳篷裏面的面積比較寬,擺着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桌子上面放着這樁案件的卷宗。打開的那一頁上還能看見沙布勒克斯不熟練的簽名和布西埃老爹在上面畫的叉叉。

    他們剛坐定,一陣説話聲就引起了他們的注意。透過半掀開的門簾,他們看見一個穿着將軍服的人,他身材高挑,非常瘦削,那副神態看上去就像落入圈套裏的鳥,但他身着一件黑色長禮服,顯得氣度不凡。他把手放在軍刀的手柄上,由副部長陪着,在那條路上大步走着。

    莫雷斯塔爾低聲説道:

    “那是阿爾薩斯-洛林總督……他們已經會過面,那是在一個鐘頭以前。”

    他們倆在高地盡頭消失不見了,接着又返回頭。這一次,他們無疑是受德國軍官的妨礙,僅在法國領土上往前走了幾步。

    他們的談話有一些傳進了莫雷斯塔爾的耳朵。然後,這兩個對話者停了下來。莫雷斯塔爾清楚地聽見了總督的説話聲:

    “部長先生,我的結論與您的完全不同,因為參加這次拘捕的所有警察一致聲稱拘捕發生在德國領土上。”

    “約朗塞特派員和莫雷斯塔爾先生,”勒科爾比埃先生反駁道,“證實的則恰恰相反。”

    “他們只有自己能證實。”

    “菲律普-莫雷斯塔爾先生記下了士兵波費爾德的證詞。”

    “士兵波費爾德叛逃了,”總督激烈地反駁道,“他的證詞無效。”

    談話中斷了。稍後,德國總督字斟句酌、慢條斯理地説道:

    “這樣的話,部長先生,由於任何外國證詞都不支持兩種相互矛盾的説法中的這一方或那一方,我找不到任何理由允許我摧毀德國方面的全部調查所得出的結論。這是我今晚要跟皇帝説的話。”

    他鞠了一躬。勒科爾比埃先生摘掉帽了,猶豫了片刻,然後説道:

    “再説一點,閣下。在離開這裏之前……我想最後一次把莫雷斯塔爾一家人集中在一起。閣下,如果可能的話,我請求您讓約朗塞特派員參加這次聚會。我以我的名譽向您擔保。”

    總督顯得左右為難。這種事很顯然超出了他的職權範圍。然而,他語氣明確地説道:

    “部長先生,但願這能如您所願。約朗塞特派員在這裏,聽您的支配。”

    他突然並緊腳跟,把手舉到頭盔邊,行了個軍禮。

    事情就這麼了結了。

    德國總督穿過邊境。勒科爾比埃看着他遠去,沉思了片刻,然後向法國帳篷走過來。

    莫雷斯塔爾也在場使他吃了一驚。但他做了一個手勢,彷彿這種偶然無論如何並不是為了使他不高興。他對德-特雷邦先生説道:

    “你都聽見了嗎?”

    “是的,部長先生。”

    “那麼,要分秒必爭,我親愛的德-特雷邦。你去山下找我的汽車。去聖埃洛夫打電話給參議院議長,向他正式傳達德方的答覆。十萬火急。也許還可以採取一些緊急措施……在靠近邊境的地方……”

    他説最後的那幾句話時,觀察着莫雷斯塔爾父子倆,把聲音壓得很低。然後,他隨德-特雷邦先生一起出了帳篷,陪他一直走到法國營房。

    他走之後出現了一陣漫長的寂靜。菲律普握緊兩拳,結結巴巴地説道: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他轉身對他的父親説道:

    “你對你所確認的……對那個確切地點,是不是非常有把握?”

    莫雷斯塔爾聳了聳肩膀。

    菲律普堅持説道:

    “那是在晚上……很有可能出錯。”

    “不會的,不會的,我跟你説不會的……”莫雷斯塔爾生氣地説道,“我不會弄錯……你真讓我心煩……”

    瑪特想打圓場:

    “喂,菲律普……你父親習慣……”

    可菲律普粗暴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閉嘴……我不允許你……難道你知道情況嗎?……你多管什麼閒事?”

    他突然打住了,彷彿他為自己生氣而感到羞恥一樣。然後,他有氣無力地喃喃道:

    “請你原諒,瑪特……還有你,爸爸,原諒我……我請求你們,原諒我……在某些情況下,大家必須原諒可能造成的所有痛苦。”

    看着他痙攣的面孔,你會以為他都要哭出來了,就像一個忍住淚水但力量用盡了的孩子一樣。

    莫雷斯塔爾用困惑的目光看着他。他的妻子則偷偷地觀察着他,感到一陣恐懼向她襲來,如同一場巨大的不幸來臨一樣。

    這時,帳篷簾兒又一次掀開了。勒科爾比埃先生走了進來。約朗塞特派員由德國警察帶着,也跟着進來了。

    約朗塞朝莫雷斯塔爾點了一下頭,説道:

    “蘇珊娜呢?”

    “她很好。”瑪特口答道。

    與此同時,勒科爾比埃也坐了下來,翻着卷宗。

    他三角形的面孔,下巴上長着一撮山羊鬍於,嘴巴四周颳得光溜溜的,面色發黃,再加上一身黑色的服裝,看上去就像個嚴肅的牧師。有人設想,若是在大革命時代,他保準是羅伯斯比爾①或聖茹斯特②。他的目光非常友好,甚至充滿愛意,這樣一來又推翻了上述的假設。實際上,這是一個正直的人,對責任過度地充滿感情使他顯得很嚴謹。

    ①十八世紀法國資產階級大革命時期雅各賓派領袖,在熱月政變中被捕並被處死——譯註

    ②法國大革命時期的政治家、理論家,着有《大革命的精神以及法國憲法》等——譯註

    他合上卷宗,想了很長時問。他的嘴巴發出一些啞音音節。很顯然,他在組織詞句。然後,他用一種使人動情的知心朋友的語氣這樣説道:

    “我再過一個小時就要離開這裏了。我準備在火車上根據這些筆記,以及你們已經提供或將要提供的個人證詞,草擬一個報告。晚上九點鐘,我去參議院議長家裏。九點半鐘,參議院議長在議會上發言,他將根據我的報告中的措辭發言。這就是我首先想跟你們説的。現在,你們應該瞭解了德國的答覆,你們應該瞭解你們每一句話至關重要的無法挽回的重要性。至於我,我知道自己肩負的重擔的全部分量,我想在你們的證詞後面,在你們本人之外看看是不是有些你們未曾注意到的細節,這些細節可以摧毀你們的證詞,建立起很可怕的事實。我想找到的,我坦誠地告訴你們,是你們這一方的疑問和矛盾的地方。我想找到它……”

    他猶豫了一下,然後用更為低沉的聲音説道:

    “我幾乎希望它出現。”

    寂靜籠罩着莫雷斯塔爾一家人。他們每個人都剋制着內心的激動。突然上升到有任務指派給他們的水平,每個人都準備驕傲地、無目的地、不顧艱難險阻地完成這項任務。

    勒科爾比埃先生接着説道:

    “莫雷斯塔爾先生,這是您的證詞。我最後一次請您向我肯定這是確切的完整的事實。”

    “我肯定,部長先生。”

    “可是,威斯立希和他手下的人都宣稱拘捕發生在德國領土上。”

    “這裏的平地很寬闊,”莫雷斯塔爾説道,“這條劃界限的路彎來彎去……對外地人來説,有可能出錯。但對我們,對我,是不會出錯的。我們是在法國國土上被捕的。”

    “您以您的名譽證明這一點嗎?”

    “我以我的妻子和兒子的腦袋發誓。我在上帝面前發誓。”

    勒科爾比埃轉身問特派員:

    “約朗塞先生,您認可這個證詞嗎?”

    “我完完全全認可我的朋友莫雷斯塔爾的每一句話,”特派員説道,“這些話説的全是事實。我以我女兒的腦袋發誓。”

    “那些警察也發過這麼莊嚴的誓言。”勒科爾比埃説道。

    “那些警察這麼做證對他們有好處。他們這樣做可以掩蓋他們所犯的錯誤。我們,我們沒犯任何錯誤。如果我們意外地在德國土地上被逮捕,那麼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情阻止莫雷斯塔爾和我去承認它。莫雷斯塔爾是自由的,什麼都不怕。我雖是囚犯,我也不怎麼害怕。”

    “這也是受法國政府支持的想法。”副部長説道,“此外,我們還有一份證詞。您的那一份,菲律普-莫雷斯塔爾先生。這份證詞過於含糊,政府不想正式考慮。我們似乎覺得,第二次的證詞比第一次的更模稜兩可。可是,儘管這樣,它在我的眼裏還是具有獨特的價值,因為它證實了另外兩份證詞。菲律普-莫雷斯塔爾先生,您一絲不苟地維持您的證詞嗎?”

    菲律普站起身,看着他的父親,推開快步走到他身邊的瑪特,低聲回答道:

    “不,部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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