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會大廈下層地下室向下延伸的木樓梯之陰暗陡峭是蘭登從未見識過的。此時他呼吸急促,肺部抽緊。這裏的空氣又冷又潮濕,數年前梵蒂岡古羅馬墓園裏那段相似的樓梯不禁在蘭登的頭腦裏閃回。死亡之城。
在他前面,安德森打着手電筒帶路。他的後面,佐藤緊緊地尾隨着,偶爾還用那隻纖纖小手推一下蘭登的後背。我已經儘量走快了。蘭登深吸一口氣,儘可能對兩邊逼仄的高牆視而不見。這個空間僅夠他肩膀通過,他的揹包蹭到牆面,把牆灰都刮落了。
“你該把包留在上面。”佐藤在他身後説。
“沒事。”蘭登回答,他不想讓它離開自己的視線。他想起彼得那隻小包裹,但無法想象它和國會大廈的地下室有什麼關係。
“沒幾步了,”安德森説,“快到了。”
他們沉入黑暗中,完全離開了映照樓梯的那盞燈。蘭登踏下最後一級台階時,他覺出腳下的地面是鬆軟的土。地心遊?佐藤也下來了,站在他身後。
這時,安德森舉起手電筒巡視四周。這個下層地下室——與其説是地下室,不如説是一條垂直於樓梯的格外狹窄的過道。安德森朝左邊照了一下,又照向右邊,蘭登看見過道約有五十英尺長,兩邊都有木製的小門。門與門之間的距離捱得很近,想來這裏面的空間不會超過十英尺寬。
集中式存儲①加上多米蒂拉地下墓穴②,蘭登心想。安德森在查看着那張藍圖。這一小塊描繪次地下室的圖樣用一個X標出了SBB13的位置。蘭登不禁覺得這張平面圖就像是畫的一個有十四個墓室的陵墓——七個墓室對七個墓室——其中一個被他們剛剛走過的樓梯取代。總共十三個。
『注①:集中式存儲(ACMEStorage),為住宅及企業提供的集中存儲倉。』『注②:多米蒂拉地下墓穴(CatacombsofDomatilla),古羅馬時代基督徒的集體墓窟。』
他心想,如果讓美國的那些“十三”陰謀理論者們知道在他們的國會大廈底下隱匿了恰好十三個儲藏間的話,那些傢伙又該搞一場户外集會了。有人曾對一系列的“十三”深感不解:美國國璽有十三顆星,還有十三支箭、十三步金字塔階梯、十三道條紋、十三片橄欖葉、十三棵橄欖樹、annuitcoeptis③的十三個字母、epluribusunum④的十三個字母,還有許多許多。
『注③:annuitcoeptis,拉丁文:天佑國事。美國國徽上的字樣。』『注④:epluribusunum,拉丁文:合眾為一。美國國徽上的字樣。』“這地方好像真的廢棄不用了。”安德森説,手電筒照進正對他們的那個房間。沉重的木門大開着。電筒光柱照亮了這間狹窄的石頭小屋——大約十三平方英尺——就像一個過道中的死衚衕。這個房間裏只有兩三個朽爛的箱子和一些捆成一堆的文件。
安德森的手電筒照在那扇門上。門上佈滿了銅綠,但原來的標記還清晰可辨:SBBⅣ
Ⅳ
“SBB4。”安德森説。
“SBB13是哪一間?”佐藤嘴裏微微冒出一縷熱氣,飄散在地下室寒冷的空氣中。
安德森把光柱轉向過道南面。“在那邊。”
蘭登朝狹窄的過道看進去,不禁發起抖來,儘管這裏很冷,他卻冒出汗來。
他們走過擠擠挨挨的一扇扇門,所有的房間都一樣,門都虛掩着,顯然久已棄置不用了。他們走到盡頭時,安德森轉向右邊,舉起手電簡照着SBB13。光柱落在這扇沉重的木門上。
SBB13與其他房間不同,它緊閉着。
最後這扇門看上去和別的門一樣——沉重的鉸鏈,鐵製的把手,銅鏽的門牌。
七個字符和彼得·所羅門手掌上的一模一樣。
SBBⅩⅢ
ⅩⅢ
請告訴我這門是鎖上的,蘭登想。
佐藤毫不猶豫地吩咐道。“打開門。”
警衞隊長有些不安,但他還是伸出手,拽住沉重的鐵製門把手往下按。門把手紋絲不動。他把手電筒的光照上去,查看那個老式的鎖板和鑰匙孔。
“試試那把主鑰匙。”佐藤説。
安德森掏出從上面主入口處拿來的鑰匙,但是根本就插不進。
“是不是我搞錯了?”佐藤語帶嘲諷,“遇到緊急情況時,警衞隊難道不是可以進出建築物的任何角落嗎?”
安德森嘆了口氣,回頭看着佐藤。“夫人,我手下正在查找備用鑰匙,但——”
“開槍射穿這鎖,”她説着,點頭示意瞄準鑰匙孔下面的鎖板。
蘭登的心狂跳起來。
安德森清了清嗓子,不安地説:“夫人,我正等着那把備用鑰匙的消息。如果強行進入,我覺得不大對勁——”
“也許,你因妨礙中央情報局的調查而被關進監獄了才會更來勁?”
安德森似乎不相信她説的話。躊躇了好一陣,然後他不情願地把電筒交給佐藤,拿出槍套。
“等等!”蘭登説,他不能這樣無動於衷地站在一邊。“請考慮一下。彼得寧可丟了自己的右手,也不肯泄露這扇門後藏着什麼。你們肯定我們非得這麼做嗎?打開這扇門,實際上就是屈從恐怖分子的要求。”
“你想要彼得·所羅門回來嗎?”佐藤問。
“當然想,但是——”
“那我就建議你按照綁架者説的去做。”
“打開這個古老的入口?你們認為這就是那個入口?”
佐藤把手電筒的光照在蘭登的臉上。“教授,我不知道這裏面到底有什麼東西。不管這是倉庫還是某個古老金字塔的秘密入口,我要打開它。我説得夠清楚了嗎?”
蘭登被光晃得眯起了眼睛,最後,點了點頭。
佐藤放低光柱,重新對準那個古舊的鎖板。“隊長,繼續。”
安德森仍是一副不情願的樣子,慢騰騰地掏出手槍,猶猶豫豫地瞄準了目標。
“噢,看在上帝分上!”佐藤的小手倏地從安德森手裏搶過槍。她把手電筒塞到他那隻騰出來的手掌中。“亮着這該死的燈。”她以受過嚴格武器訓練的自信舉起槍,毫不猶豫打開手槍的保險,瞄準那把鎖。
“等等!”蘭登喊道,但已經晚了一步。
槍聲響了三下。
蘭登感到耳膜都給炸開了。她瘋了嗎?在這狹小的空間裏,槍聲簡直震耳欲聾。
安德森也顫抖了一下,手裏的電筒照向被子彈擊穿的房門時晃了晃。
鎖裂了,四周的木頭都碎裂開來。鎖開了,房門震開了一條縫。
佐藤用手裏的槍管頂在門上推了一下。房門滑向了黑暗的空間。
蘭登朝裏面看去,一片漆黑中他什麼都看不見。這到底是什麼氣味?一股惡臭從黑暗中飄散出來。
安德森走進去,用手電筒照着地板上,仔細地搜索着骯髒空蕩的室內地板。
這房間和其他房間一樣——是一個狹長的空間。牆壁都是粗糙的石頭,看上去像是個古代的牢房。但那惡臭味……“這兒什麼都沒有,”安德森説着讓電筒的光照進更裏面的地板。光柱落到了地板的盡頭,他舉起電筒想看清楚後面的牆。
“天啊……”安德森大叫起來。
大家都看見了,往後一跳。
蘭登疑惑地朝房間最深處直視去。
太恐怖了,竟然有什麼東西在瞪視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