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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酒肉是朋友 美色是親人

    “桂林山水甲天下,陰朔山水甲桂林。”桂林在唐朝之前原來是廣西的一處蠻荒之地,再説是“鳥不拉尿”之區。

    直到唐朝李靖開發,歷代又大力建設之後,那獨特的山峯,清碧的河水及茂盛的桂要,醉人的桂花香,不如吸引了多少的遊客!自桂林經過陽朔至樂平這一段百餘里地帶,計有六十餘處大水灘,兩岸奇峯林立,桂花飄香,使陰朔山水獨佔桂林之鰲首。

    桂林城中一家叫做“好再來”的酒樓,此刻已經上了八成座頭,跑堂的尖聲吆喝和食客們的縱聲談笑,匯成一片!一陣陣薰人慾醉的酒香,從酒樓中飄散出來,足可聞到大半條街!這時只聽大街上傳來粗獷的歌聲:“—月主人醉幾回,相逢相值且銜杯,莫管春色如流水,揮手千金笑口開。”

    這首歌,是從唐詩竄改而來,但經改動了幾個字之後,就活脱脱的流露出此人的粗線條作風。

    這首詩,已經不是詩人的詩,而是江湖遊俠的歌了!”

    隨着歌聲,一條昂藏的青年漢子,大步朝好再來樓上走去。

    此人身長八尺,生得濃眉大眼,紫瞠臉,腰間圍一條軟鞭,蓬頭敞胸,足登麻鞋,看去雖然落魄,卻是掩不住他的膏邁本色,和旁若無人的犧脱氣概!他上得樓來,目光一轉,沒待堂官招呼,就在一張空桌坐了下來,拍案叫道:“夥計,來五斤大麴,一盤滷牛肉,要快!”

    “砰!“的一聲,一個錢囊,丟到桌上,“嘩啦啦”滾出來的是竟是一塊塊的黃金!他這粗豪的舉動,引得許多食客轉頭朝他塑來,他毫不在意,顧盼之間,忽然目光一轉,發現左旁一張桌上,正有一個人望者他微微一笑。

    這人書生打扮,身旁一襲青衫,腰間掛着一支紅中透紫的竹簫,好不温文瀟灑?他此時看得一怔,不自覺地也還了他一笑,突然拱拱手道:“兄台請了,在下粗魯慣了,別叫兄台見笑!”

    那青衫書生聞言,連忙抱拳還禮含笑道:“哇操!兄台意氣豪邁,正是英雄本色,幸會得很!”

    “英雄本色”四個字,正説到這漢子的心坎裏去了,聽得他色飛眉舞,大笑道:“兄台果然雅人,哈哈,我李少奎算是交上兄台這個朋友了!”

    他也不待青衫書生同意,—把抓起錢囊,大步走了過去,拉開板凳,在青衫書生橫頭坐了下來,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在下李少奎,兄台如何稱呼?”

    青衫書生也喜歡豪爽,起身道:“歡迎,歡迎,原來是李兄,在下葉陽子。”

    堂官放好杯筷,送上一大盤滷牛肉,和五斤大麴。李少奎揮手道:“快叫廚下多饒幾個拿手下酒萊來,越快越好,我要和這位葉陽兄痛飲幾杯,越快賞金越多!”

    堂官連聲應“是”,很快招呼下去。

    李少奎順手倒了碗酒,抬頭道:“葉陽兄,來,來,咱們萍水相逢,兄弟敬你一杯。”咕的一聲,偌大一碗大麴,一口喝了下去。

    葉陽子舉起面前的酒杯,連説不敢,道:“該是兄弟敬李兄才對!”

    説罷,和他對於了一杯。

    李少奎眉飛色舞,大笑道:“痛快,痛快,真是名士便風流,讀書人能像葉陽兄這樣灑脱的,實在是少見,葉陽兄真不愧是名士風流!”

    葉陽子道:“李兄過獎,兄弟如何敢當?”

    李少奎夾起一大塊牛肉,塞進嘴裏,一陣大嚼,又道:“兄弟雖是粗人,卻喜歡結交名士,哈哈,除了西城的牛公子,令兄弟無限心折之外,葉陽兄該是兄弟僅見的風流人物葉陽子見季少奎説起牛公子,口沫四濺,情緒激動,毫無掩飾地流露出敬佩之色,心中暗自思忖:“此人生性爽直,豪放不羈,這般稱道牛公子,這牛公子又是什麼人物呢?”

    李少奎又喝了口酒,忽然問道:“聽葉陽兄口音,極象是江南人氏?”

    葉陽子道:“兄弟祖籍姑蘇,已離家多年了!”

    李少奎一拍巴掌,道:“好地方,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可惜兄弟沒有去過,哦,葉陽兄幾時到桂林來的?”

    葉陽子道:“哇操,兄弟久慕桂林山水甲天下,這次有幸來遊。”

    李少奎道;“來探親訪友,還是單來遊山玩水?”

    葉陽於道:“來尋兩個人。”

    李少奎道:“兩個什麼人?”

    葉陽子道:“兩個武林中人!”李少奎道:“看不出你這青衫書生竟是武林中人!你尋的兩個人姓甚名誰?”

    葉陽子道:“女的外號菊娘子,本名菊花青,勇的邊馬。”

    李少奎略一思忖,道:“好象聽説過的。”

    葉陽子道:“兄弟遠道而來,望李兄多多關照!”

    李少奎道:“看得出葉陽兄也是為朋友事不遠千里而來,愚兄當盡力。你來的極是時候!”

    葉陽子心中不禁一動,暗想:“他説的來的極是時候,莫不是與陽朔花會有關?”

    李少奎道:“葉陽兄遠道而來,正趕上陽朔花會,再巧不過了。你要尋的人,或許能打聽出個結果!”

    葉陽子道:“望李兄多相助。再問一句,為柯叫陽朔花會?”

    李少奎哈哈笑道:“這陽朔花會,指的可不是牡丹、月季、蘭花、玫瑰、菊花這些花。花是指女人,妙齡女了。花會實際是姑娘會!陽朔灘下多麗人,哇操,你是趕上了,山水因姑娘美而增色,姑娘為山水添彩,這是這裏有始以來最吸引的人遊樂日子了!”

    葉陽子突然問道:“哇操!這位牛公子想來定是十分好客!”

    李少奎大拇指一挑,大笑道:“豈止好客,他家的大門,終年都是敞開着的,無論什麼人,無論什麼時候,只要有客去記,他都十分歡迎!”

    葉陽於笑道:“哇操!他倒有盂嘗之風!”

    李少奎俯掌大笑道:“哈哈,葉陽兄説對了,牛公子字平生最喜歡的,莫過於別人將他比作盂嘗君了。”

    葉陽於心中暗暗忖道:“原來牛公子只是個沽名釣譽的孰絝子弟!”

    李少奎見他沒有作聲,認真的道:“牛公子雖然年事極輕,但確實是個名士,一肚子學問,不但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所不能,就是絲竹彈唱,飛鷹走狗,也無一不通!”

    葉陽子見他把牛公子説得如此文采風流,不覺點頭。

    李少奎咕的又喝子一大口酒,舔舔舌頭,又道:“最難得的還是他人品俊逸,宛如玉樹臨風,只要牛公子在大街上溜了一趟馬,誰家姑娘不朝他嫣然一笑,飛上個媚眼兒?”

    他説到高興,竟然端起大碗連喝了幾口,接着笑道:“牛公子若和葉陽兄相比,真是一時瑜亮,珠玉並輝,牛公子要是見了葉陽兄,定然高興無比!説到這裏,不覺縱聲大笑起來。

    葉陽子的臉上也不自覺露出喜容,説道:“畦操!兄弟能夠躬逢貴地盛會,確是樂事,找到要我的人,不枉此行!”

    李少奎好像並沒聽到他在説什麼,突然舉碗一飲而盡,問道:“葉陽兄想不想去見見牛公子?”

    葉陽子笑道:“哇操!這等人物,小弟倒確是想見他一見……”話聲未落,李少奎突然站起身來,大笑道:“咱們這就找他去!”

    葉陽子愣的一愣道:“哇操!此時前去,不覺得冒昧麼?”

    李少奎豁然笑道:“我看葉陽兄俊逸脱俗,怎地拘泥起來?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兩位見了面,兄弟保證你們相見恨晚!”

    一手掏出一小錠金子,朝桌上一放,大聲叫道:“喂!夥汁,除了酒資,餘下來的都是賞金了。”

    説完不容葉陽子多説,一把捉住葉陽子胳膊,笑道:“葉陽兄,咱們走!”葉陽子但覺李少壟抓着自己手臂的五指,有如鐵箍一般心中不覺一動。只聽身後堂官高聲喊道:“謝李大爺重賞!”李少奎跨出大門,立時向停在門首的馬車,招招手道:“快來,上城西牛公子府去!”城西牛公子,出手闊綽,桂林城裏,誰人不知,凡是上牛公子府去的客人,例由府裏管事打發,這是—趟好差事。趕車的那敢怠慢,一揚長鞭,馬車得得的馳了過來。李少奎沒待車子停妥,就一躍上車,口中嚷道:“葉陽兄快上車來!”葉陽子心頭暗暗犯疑,忖道:“這姓李的身芋不弱,他和自己萍水相逢,就硬拖着上牛公子家,莫非有什麼企圖?”李少壟車上催道:“你藝高膽,大自己遠來桂林,原是有為而來,走吧!”

    葉陽子一掠上了馬車。趕車的揚起長鞭,馬車像風馳電卷般朝城西馳去。不消片刻,馬車轉入一條橫街,在一座大宅第門前停了下來。”李少奎當走跳了下去,等葉陽子下車,文一把扯着他臂膀,笑道:“葉陽子,咱們這就進去,他家不用通報,哈哈,其實咱們車子沒到,僕人們早已通報進去了。”葉陽子舉目瞧去,果見寬闊的石階上,大門敞開。一名管事從門內出,向趕車的問道:“貴客從那裏來的?’趕車的道:“好再來來的。”管事道:“好,賞銀二兩。”李少奎已拉着葉陽子進入大門,一面説道:“牛公子只怕在書房裏,咱們到他書房裏去!”

    説話之間,一眼瞧到葉陽子不覺怔得一怔,目光立被吸引,大步迎了上來,含笑道:“這位兄台寵臨寒舍,真是蓬壁生輝,李兄還不快快替兄弟引見麼?”

    李少奎大笑道:“這是兄弟新結交的葉陽兄葉陽子,這位就是牛兄牛文義,蔭位都是文采風流名士,正好多多親近!”

    葉陽子只覺這位牛公子果然其人如玉,生得面如傳粉,唇若塗朱,尤其一雙星目,隱露異彩,心頭暗暗一動,忖道:“此人分明身懷上乘武學!”

    兩人互説了些久仰的話,牛文義喜不自勝,連連肅答,三人進入書房,分賓主落座,早有書僮獻上香茗。

    葉陽子略一打量,但覺這間書齋,玉軸牙箋,陳設精緻,華而不俗,室如其人。

    經過一番寒喧之後,牛文義立時盼咐擺酒,替葉陽子接風。

    席間,牛文義和葉陽子從經史百家,談到琴棋書畫,越談越覺投機,李少奎一句也插不上,就自顧自的大吃大喝。

    葉陽子只覺這位牛公子談吐雋雅,學識淵博,只是絕口木談武事。

    仔細察看,除了雙眼神采有異,似是內功有根基,但他地舉止斯文,“派公子歌兒的風流自賞,實在看不出他像個練武的人,心中總覺未能釋然。

    牛文義可不同了,他原是好客之人,和葉陽子一席傾談,簡直相見恨晚。

    這一席酒,直吃到夕陽西沉,才行罷席,李少奎已喝得醉眼斜迷,拱聲大樊道:“葉陽兄,兄弟説得不假吧,兩位一時瑜亮,珠樹成雙。”

    “哈哈,此番陽朔花會陽朔灘上的姑娘人,瞧得個個如醉如痴,我這李海量就當場跳下灘去!”牛文義笑道:“你就是喝醉了窮吼,大家才會叫你李海量!”李少奎道:“牛兄和我結交以來,幾時見我醉過?”牛文義道:“自稱不醉的人,就是醉了。”李少奎還待再説,牛文義搖搖手道:“李兄不用再和兄弟拾槓了,咱們今晚好好的去樂上一樂!”李少奎目光一睜道:“怡紅院去?”牛文義點點頭道:“李兄意下如何?”李少奎後手叫道:“好極,好極,有喝酒的地方,兄弟沒有不去的道理。”牛文義朗笑道:“若惜千金買一笑,天涯何處識温柔?葉陽兄初來桂林,兄弟今晚替你介紹一位風塵奇女,以葉陽兄的才貌,當可獲得佳人青睞,説不定滅燭留髡呢?”葉陽子被他説得臉上一紅,道:“哇操!如此説來,牛兄想是早作入幕之賓了!”.牛文義道:“葉陽兄只怕還不知道怡紅院的雲霞姑娘,是咱們這裏大大有名的紅官人,值得一提的是這位姑娘色藝雙全,冰清玉潔,處污泥而不染。”

    “你若和她談詩論文,她能和你剪燭西窗,暢談終宵,若是想打她主意,別説以斗量金,她不屑一頓,説不好,就當場沉下臉來,下令逐客!”

    李少奎大笑道:“牛兄不用多説,讓葉陽兄自己去品嚐不好嗎?”説到這裏,不覺抬頭問道:“牛兄今晚可要飛柬選約城南武二,城東劉三,和城北的豆老七作陪嗎?”牛文義搖搖頭道:“武二劉三豆老七,若和葉陽兄相比,簡直成了糞土,今晚兄弟是專替葉陽兄接風,共謀一夕之歡,不用去招他們了。”

    李少奎道:“你和葉陽兄,面對名妓,縱情詩酒,兄弟一個人又得喝悶酒了!”

    口中説着“喝悶酒”,人已站起來,仰面大聲叫道:“備馬。”

    已是上燈時分,怡紅院前花燈高懸,車水馬龍,—片喧譁。

    適時來了三匹錦鞍健馬,馬上人是兩個少年公子,另一個是短衣敞胸,蓬着一頭亂髮的紫臉大漢,桂林城裏,有誰不認只小孟嘗牛公子呢?有誰不知道牛公子的好友李梅量李大爺的?三人才一下馬,早有小廝接過馬匹,三五個龜奴,搶着打扦候安,大門內早巳響起了高聲吆喝:“牛公子駕到!”

    一人前院,但覺燈火通明,絃聲盈耳。

    牛文義引着葉陽子、李少奎,卻是宜人後院,朝一座寬闊樓梯走去,這樓梯上鋪着厚厚的紅絨,走在上面,聽不到線毫的聲息。

    登上樓梯,但覺景物一變,綱香撲鼻,氣氛寧靜,畫廊盡頭,繡簾低垂,一名俏婢,掀簾讓客,嬌聲笑道:“原來是牛公子駕到,請到裏面坐。”

    這是一間寬敞的客室,陳設得富麗堂皇,十分考究。

    三人跨進客室,早有兩名綠衣使女,端上茶來,欠身道:”公子爺請用茶!”

    牛文義問道:“你家姑娘呢?”

    一名綠衣使女答道:“姑娘正在上妝,公子請稍待,姑娘就好出來了。”葉陽子從未涉足青樓,此刻心中不期有些緊張。不大功夫,只聽傳來一陣細碎的環佩之聲,同時響起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嬌笑道:“有勞牛公子和貴友久候了!”香風飄動,掀簾走出一個絕色佳人!”牛文義含笑相迎,説道:“姑娘好説,我來替你引見,這是我新交好友,葉陽子葉陽公子……”回過頭來,又朝葉陽子笑道:“葉陽兄,這位就是名傾桂林才貌雙全的雲霞姑娘了。”雲霞妙目凝注,打量着葉陽子,福了福道:“葉陽公子文旌光臨,踐妾深感榮寵!”

    葉陽子只覺臉上一熱,忙道:“哇操!牛兄盛道姑娘才名,如今一瞻芳儀,深感見面尤勝聞名。”

    雲霞瞟了他一眼,嫣然道:“葉陽公子真會説話!”

    牛文義笑道:“一個是傾城名花,一個是風流名士,你們兩位正好談談!”

    李少奎大聲道:“你們談詩論文,可別把兄弟一個人冷落了。”

    雲霞笑道:“李大爺快人快語,明珠,快吩咐廚下整治酒席。”那叫明珠的使女答應一聲,掀簾而去。

    雲霞望着葉陽子嬌笑道:“葉陽公子風儀俊逸,才高八斗,難得蒞臨,賤妾意欲請公子賜一法書,俾日夕相對,如接清神!”

    葉陽子臉上又是一紅,道:“哇操!牛兄珠玉在前,在下只是胡亂塗鴉,怎敢有污姑娘今目?”

    牛文義拍手道:“葉陽兄高才,快別推辭了!”

    雲霞回目笑道:“明玉,快取紙來,研墨侍候。”

    那叫明玉的使女答應一聲,立時取出宜紙,在案上攤開,一面研起墨來。

    葉陽子眼看無法再推,只好道:“哇操!這是牛兄和姑娘兩位存心要兄弟出醜了!”

    當下走近書案,略一思索,提起筆來,濡滿墨汁,在紙上寫道:“玉作肌膚冰作神,丹青任寫不如真,無人説向張京兆,留着雙眉待畫人。”

    牛文義沒待他寫完就鼓掌稍好,大笑道:“集唐人詩句,能自然妥切,妙手拈來,實是難能可貴,尤其葉陽兄這手柳字,遒勁嫵媚,秀逸如人,實在叫兄弟欽佩得五體投地!”

    葉陽子道:“哇操!兄弟因有牛兄珠玉前,不敢下筆,才胡亂湊集四句唐詩,聊應雲霞姑娘雅命,牛兄這般説法,兄弟更覺汗顏無地了。”

    雲霞瞧得大喜,連連稱謝。

    李少奎在旁道:“不錯,葉陽兄寫的詩,兄弟不懂,但葉陽兄這手字,兄弟可看得出來,運筆如運劍,隨手揮灑,就顯得氣勢不凡。”

    牛文義不覺聽得動容,暗暗點頭。

    葉陽子心中卻是一驚,暗想:“他這幾句話,已然説出了運劍要決,顯見他對武功一道,造詣極深,決非市井遊俠,所可比擬,自己倒要留神才好!”

    心念轉動間不覺道:“李兄武林奇俠,定然精於擊劍,葉陽兄倒可向李兄請益了。”

    李少奎大笑説道:“葉陽兄過獎,劍是兵器中最難練的?兄弟是個老粗,只會舞力耍棍,會些粗淺功夫。”

    雲霞擦嘴笑道:“舞刀也好,李大爺先喝上幾杯,藉灑助興,正好給我們開開眼界。”李少奎連忙搖頭道:“不成,不成,喝酒沒有問題,在姑娘香閨裏怎好舞刀弄槍?”雲霞美目流盼,含笑道:“賤妾久聞李大爺豪氣縱橫,俠名滿桂林,刀法自然精妙,讓我們開開眼界,又有何妨,怎地也學起大姑娘來了?”

    李少奎生性豪邁,經不得人一激,不覺臉上—紅,搔搔頭皮道:“好吧,姑娘一定要兄弟獻醜,兄弟自當從命,只是—兄弟獻了醜之後,是不是大家都要來一點,才顯得公平?”

    雲霞望了牛文義,葉陽子兩人—眼,笑道:“李大爺要如何才算公平?”

    李少奎道:“姑娘清歌一曲,葉陽兄身邊帶着洞簫,自然也得奏上一曲,至於牛兄,讓他自己説吧,該來什麼好,就來什麼?”

    雲霞笑道:“賤妾這裏藏有一張古琴,牛公子彈一曲琴可好?”

    牛文義點點頭道:“好,好,兄弟反正是三腳貓,樣樣都會一些,樣樣不精,彈琴就彈琴吧!”

    李少奎道:“咱們要不要拈個鬮兒,看看誰先誰後?”

    牛文義道:“這倒不用,葉陽兄今天第一次來,自然是先聽我們的了,這叫拋磚引玉,兄弟之意兄弟在酒前先彈上一曲,以娛嘉賓。”

    等一會喝酒的時候,由雲霞姑娘來上一曲清歌,酒到一半,李兄有了三分酒意,舞上一趟刀,讓大家開開眼界。

    “最後則葉陽兄吹奏求凰之曲,‘赤簫吹罷好相攜’,咱們也可以走了。”他最後這幾句,妙語雙關,直聽得雲霞紅透雙頰,偷偷的瞟了葉陽子一眼。

    李少奎鼓掌道:“有道理,咱們就這樣好了。”

    正説之間,酒菜已經送上,雲霞早已命明玉從房中捧出一張瑤琴,褪去琴衣,焚了一爐好香。

    牛文義走了過去,在案前坐下,手指輕輕在弦上一勾一挑,發出了“丁冬”聲響,他口中連説“好琴。”

    一面抬目朝大家笑了笑道:“兄弟獻醜了!”

    説罷,就丁丁冬冬的彈了起來。

    他彈的颯颯清響,真如高山流水,使人有清風徐來之感。

    琴韻悠然停止,葉陽子,雲霞首先鼓掌叫好。

    牛文義起身拱拱手道:“有污諸位清聽。”

    李少奎嚷道:“快喝酒,兄弟敬你一杯。”

    大家相繼入席,明珠,明玉兩名使女,替大家面前斟滿了酒。

    雲霞起身道:“葉陽公子寵臨,賤妻敬你一杯!”

    舉杯一飲而盡,葉陽子和她對幹了一杯。

    李少奎舉起酒杯,朝牛文義道:“來,牛兄,我求敬你。”

    兩人也對幹了一杯。

    李少奎道:“姑娘現在該輪到你了吧。”

    雲霞嫣然一笑,敬了牛文義,李少奎兩人的灑,緩緩站起嬌軀,説道:“賤妾唱得不好,三位幸勿見笑才好。”

    説完櫻唇輕潤,展動嬌脆珠喉。

    歌聲乍歇,葉陽子,牛文義撫掌稱妙。

    李少奎道:“來,兄弟敬姑娘一杯!”

    雲霞展顏笑道:“這個賤妾如何敢當,還是賤妾敬李大爺一杯吧!”

    大家邊談邊飲,酒到半酣!李少奎早已換了大杯,杯到灑幹,不知喝了多少杯了,只見他霍地站起,抹抹嘴拱手道:“葉陽兄,牛啊,雲霞姑娘,現在看小弟的了。”

    探手從身邊摸出一柄綠鯊皮的刀鞘,輕輕一抽,掣出一柄兩尺來長,寒光閃閃,既非短劍,又非匕首的銀刀。

    他退後兩步,笑道:“要在六尺見方的一點空隙裏舞刀,實在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練不好三位莫要見笑。”

    葉陽子暗暗喝了聲:“好刀!”

    牛文義笑道:“李兄幾時學會了江湖賣藝的一套?盡説不練。”

    李少奎咧嘴笑道:“練!練!”

    左手向前輕輕一揚,右手銀光倏然翻起,刀尖昂處,就割出一道銀光,盤頂而過,身隨刀轉,左右圈動,又飛起了兩圈刀花。

    李少奎手勢純熟,由慢而快,倏然之間,但見一條銀練,盤身繚練,已經看不清他一招一式!葉陽子凝目注視,但覺李少奎雖然限於地形,刀法未能盡情施展,但已可看出他這趟刀法,暗藴玄奇,雖是平平常常的一招,其中卻隱含着許多變化,心頭不禁暗暗驚奇。

    回目瞧去,牛文義手託酒盅,臉上隱露笑容。

    雲霞姑娘雖然也妙目凝注,但她臉上不知不覺間,居然流露出不屑之色,連她身邊的兩個綠衣使女,也相互掩口而笑,分明意存輕視。

    葉陽子瞧得奇怪,以李少奎的刀法而論,在江湖上也可算得一把好手,這雲霞主婢三人,若非也會武功?而且武功學在李少奎之上,決不會在無意之間,流露出這種輕視神以,那麼這主婢三人櫥居煙花,就使人不無可疑這時李少奎一片刀光,已化成了一團銀色光彩,在酒席前面。不到六尺的空地上,滾來滾去,煞是好看。

    舞到急處,只聽他高聲歌道:“鐵鞭銀刀,走遍天涯!滿腔熱血,澆上三百杯冷酒,不羨他狗狼的將相王侯,金印大如鬥。

    濯錦江邊,有的是酒肉朋友,約他三兩個呼盧喝雉鬥雞逐狗,誰曾見我爛醉如泥?贏得李海量……”

    嘹亮歌聲,霍霍刀光,同時戛然而住,李少奎氣定神閒,收住刀勢,拱拱手,大笑道:“獻醜,獻醜!”

    葉陽子忍不住喝彩道:“哇操!好,不但刀法神奇,而且歌聲雄偉,李兄不愧是英雄本色,豪氣縱橫!”

    李少奎伸手取過酒碗,喝了一口,得意地道:“葉陽兄過獎了!,仰頭把一大碗酒喝下。

    葉陽子看看時光不早,也就解下竹簫,道:“現在該兄弟獻醜了。”説完,就唇吹奏起來。

    簫聲曼妙,悠揚悦耳,自然也贏得了牛文義、李少奎和雲霞姑娘的熱烈掌聲。

    一曲既終,葉陽子立即拱拱手道:“哇操!牛兄,我們也該讓雲霞姑娘早些休息了。”

    牛文義還沒開口,雲霞緩緩站起嬌軀,斂衽道:“為時已晚,城中燈光早熄,賤妾也不敢再留三位多坐,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牛文義眼看已快四更,也就隨着起身。

    李少奎又喝了一大碗酒,才站起身來,笑道:“曲終人散,這話倒是一點不錯。”

    三人相繼走出,雲霞隔簾送客,嬌聲笑道:“三位慢走,恕賤妾不送了。”

    出了怡紅院,葉陽子朝牛文義,李少奎兩人拱拱手道:“牛兄,李兄,恕兄弟告辭。”

    牛文義道:“葉陽兄和兄弟一見如故,自然該搬到寒舍去住,俾可日夕盤桓,李兄酒興未盡,此刻就到寒舍再作暢談,葉陽兄也不用回旅邸去了,兄弟自會派人去替葉陽兄把行囊搬來。”

    葉陽子拱拱手道:“哇操!牛兄不用客氣,兄弟不勝酒力,要想早些休息!”

    牛文義道:“今晚夜色已深,葉陽兄既要回店休息,兄弟不敢十分勉強,那麼明天一定要搬到寒舍去住!”

    李少奎大笑道:“這個牛兄只膏放心,明天一早,兄弟自會把葉陽兄拖去的!”

    葉陽於別過兩人,就策馬迴轉客店。

    陽朔花會。

    牛文義、劉三、武二、豆七四大公子,花會之際,宴請各界名士。

    他們的口號是“以花會友”。

    幾天交結下來,還沒打聽到菊花青和邊馬的行蹤,葉陽子已摸出個底數,四大公子似乎交誼不惡,估計不會發生械鬥一類事情。

    他們到底為什麼?他們參加花會就為“以花會友?”這陽朔的姑娘會到底是啥內容?純粹為飲酒玩樂?…

    今晚究竟會發生什麼事?葉陽子無法想得通,但相信其中必有緣故。

    去了就知道了。

    陽朔灘前,車水馬龍,人聲喧譁!赴宴的人,都是桂林城裏的知名之士,應牛公子之邀而來。

    還有,就是桂林城裏大大有名的惜紅院的和碧玉坊的紅姑娘也全到了。

    濱灘樓上,擺開酒筵,一時觥籌交錯,弦管孕耳,鴦聲燕語,衣香繽紛,好不熱鬧!葉陽子從未見過這等場面,此時滿座賓客,每人身邊,都有一位姑娘佑酒,偎翠倚紅,盡情笑謔,雖是逢場作戲,一時之間,也甚感拘束,只是和身邊的雲姑娘,款款清談。

    仔細觀察,但覺四大公予賓主酬酢,興高采烈的和大家喝酒談天,李少奎更是杯到酒幹,喝酒像喝水一般,絲毫着不出今晚會有什麼事情,心中愈覺疑竇重重。

    這一席酒,直到快近初更,才賓主盡歡而散。

    酒樓上只留下劉三、武二、豆老七、牛文義、葉陽子、李少奎、雲霞姑娘和他貼身兩名綠衣小環。

    牛文義舒丁口氣,含笑道:“俗客散去,正是我輩繼續遊樂之時,兄弟船已備妥,大家可以上船作長夜之遊了。”

    李少奎大笑道:“走,走,咱們到船上喝酒去!”

    劉三公子道:“李兄還能再喝麼?”

    李少奎高聲道:“有誰看見過爛醉如泥的李海量?劉兄可敢跟我賭上三百杯麼?”

    劉三公子豪邁的道:“有何不敢?”

    兩人説走就走,當先下樓而去。

    牛文義,葉陽子,雲霞姑娘,武二,豆七也相繼走下樓去。

    灘邊早已停泊了一艘禮綵樓船,一片燈光,照耀得如同白晝。大家走落船舵,牛文義就吩咐開船,緩緩駛去。

    此時偌大的灘面上,遊艇如織,大小船隻盡是泛灘之人。

    沿灘十里,燈火通明,人頭攢動,戲台上鑼鼓喧天,好戲連台,當真是城開不夜,比白天還要熱鬧。

    大家憑窗賞覽夜景,早有兩名使女端上香茗,李少奎和劉三公子,卻坐在船頭賭起酒來。

    葉陽子正在遊目規賞之際,瞥目遠處一葉扁舟,迎面駛來。

    船上坐着一位少年書生,此人頭戴儒巾,身穿一襲天藍長衫,手搖摺扇,生得修眉人鬢,目若朗星,看去甚是瀟灑。

    葉陽子朝他望去的同時,那藍衫書生的兩道目光,也正好朝綵船上望去,四日相投,葉陽子不覺怔得一怔,心想:“此人好俊喔!”

    思忖之間,那一葉扁舟業已交叉而過,駛出老遠,葉陽子目送扁舟不覺多看一眼。

    牛文義敢情也已看到,伺道:“那位仁兄,倒是灑脱得很,葉陽兄和他也認識麼?”

    葉陽子搖頭道:“哇操!小弟不認識他。”

    綵船沿着陽朔灘緩緩駛行,時間快近子夜。

    只聽岸上一陣陣的火炮,鑼鼓,遠遠傳來。

    葉陽子曾聽李少奎説過,豆府的舞龍,劉府的舞獅和武府的高蹺,白天從東門出發,一路沿灘向西,牛府的龍舟則從西門出發,沿灘朝東行駛。

    到了晚上,豆、武、劉三家的舞龍、舞獅和高蹺隊由西朝東,牛府的龍舟則由東向西,各自回家。

    這兩支隊體正好在水陸上,兩次交叉而過。

    任少白驀覺心中一動,暗忖道:“四大公子出動了這許多人,水陸並進,莫非是在陽朔灘上搜尋什麼?”

    空江面上飄來一陣絲竹細樂,一艘結着燈綵的畫舫中燈光如畫,對面坐着八名白衣白裙的美麗少女。

    燈光之下,只見她們一個個生得花容月貌,眉眼盈盈,每人手上各自抱着琵琶、簫、笙之類的樂器,吹的吹,彈的彈,樂聲修揚,美妙動人。

    豆老七公子目光一直,忍不住問道:“武兄快看,這是誰家的娘們?”

    武二公子閉着眼睛道:“風吹仙樂飄飄聞,疑是霓裳羽衣曲。”

    葉陽子回頭,瞥見牛文義目注畫舫,臉上微有異色。

    雲霞磕着瓜子,有意無意的望了牛文義一眼。

    船頭的劉三公子縱聲大笑道:“妙極,妙極,老李,來,咱們為好們於一杯!”

    李少奎粗豪的道:“喝就喝,咱可不是為妞兒乾的!”

    兩條船漸漸接近,不,該説是那艘畫舫朝這邊緩緩靠近過來。艙門啓處,只見一名青衣少女俏生生的走出船頭,嬌聲問道:“來的可是城西牛公子的船麼?”

    劉三公子手託酒杯,眯着醉眼,道:“這還用問麼?”

    青衣少女含笑道:“不知道哪一位是牛公子?”

    劉三公子道:“有什麼事,和我説也是一樣!”

    青衣少女瞟了他一眼,道:“如果小婢猜得不錯,公子該是城東的劉三公子了。”

    劉三公子樂的哈哈大笑道:“原來姑娘認得在下?”

    青衣少女道:“四大公子,名滿桂林,有誰不識?”

    劉三公於道:“名滿天下還值得提上一提,名滿桂林,有;什麼稀罕?”李少奎道:“姑娘認就認得在下?”青衣少女掩口笑道:“自然認識,李大爺是桂林有名的李海量。”牛文義早就注意着畫舫,這時緩步跨出艙門,含笑道、“在下牛文義,不知姑娘有何見教?”

    青衣少女眨眨眼睛,躬身一禮,脆聲道:“小婢奉我家仙子之命,特地奉迎四位公子來的。”

    説完,從身邊取出一張梅紅刺貼。

    船頭一擺,劉三公子伸手接過,略一過目,大笑道:“牛兄,花仙子寵召,看來咱們非打擾她一杯不可了。

    一手把柬貼往後送來。

    牛文義剛一接過,武二公子,豆七公子也聞聲走出,只見梅紅貼上寫着兩行簪花正楷:“久慕四大公子文采風流,無緣識荊,值茲花會佳日,敬備玉液瓊漿,奉邀文旌,恭候光臨。”下面具名“花仙子敬約”。

    武二公子道:“牛兄意下如何?”

    豆七公予挑擾眉道:“自然要去,就憑花仙子這四個字,多麼美妙,玉液瓊漿,未飲先醉了!”牛文義略一沉吟,抬頭問道:“仙子現在哪裏?”

    青衣少女道:“我家仙子已在醉仙宮潔樽候駕!”

    陰朔灘上居然出了一位花仙子居然還有醉仙宮,這都是從未聽人説過的事,葉陽子,雲霞姑娘也因這艘畫舫來的神秘,雙雙走了出來。

    李少奎睜大虎目,咧嘴笑道:“醉仙宮,桂林周圍百里之內,兄弟最熟悉也沒有了,怎麼從未聽人説過?”,青衣少女擻嘴笑道:“醉仙宮是珠彩札成的水上檸宮,李大爺怎會知道?”

    劉三公子一拍巴掌,道:“妙極,珠綵樓船,水上行宮,樓閣玲瓏五雲起,其中綽約多仙子,再來一杯瓊漿玉液,簡直令人飄飄欲仙!”

    李少奎道:“既然有這麼好所在,你家仙子怎的不清我李海量?”

    青衣少女妙目流盼,打量了葉陽子和雲霞姑娘一眼,嫣然笑道:“我家仙子知道公子雅人雅事,船上必然另有嘉賓在座。”

    只是仙子不知牛公子邀約的嘉賓名銜,無法另具柬貼,臨時吩咐小婢:牛公子船上的嘉賓,‘自然全是醉仙宮的貴賓了。”

    李少奎大笑道:“要得,牛兄,咱們是不是立時就開船?”

    青衣少女含笑道:“我家仙子只怕已經恭候多時了,小婢奉命雅樂迎賓,就替諸位公子帶路。”

    話聲一蔣,畫航走出兩名身穿湖色緊身衣褲的女子,拿起一盤銀索,縛到綵船船頭。

    青衣少女朝大家躬身一禮,退了下去揮揮手道:“開船啦!”

    畫舫船頭已經掉了過去,八名白衣少女立時奏起迎賓之曲,細樂悠揚。

    船舫上八名身穿湖色緊身衣褲的少女,立時素手划動,划槳齊飛。

    一條細長銀索拖着牛公子的綵船,緩緩朝西駛去。

    灘面上許多遊艇和岸上的人,瞧到牛公子的綵船前在,另有一艘畫航前導,八名白衣少女弦管紛陣,立即紛紛鼓掌喝彩。畫舫上的美女貌比花嬌,仙樂悦耳。綵船上的公子們,一個個玉樹臨風,不時傳出歡笑之聲。

    一時不知羨煞了多少遊人,當然也有人搖頭嘆息,這些人的老子。當年不知括了多少民脂民膏,到了兒子手上,就這麼窮極奢侈的盡情揮霍!”

    葉陽子想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即然來了,就探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陽朔灘上出了花仙子,居然還邀約大家去赴宴,這該是何等新奇之事?但四大公子居然把它視作普通宴會一般,誰也沒有再談論到醉仙宮,也投人懷疑花仙子的來歷,大家依然和平時一般,絲毫不覺有異。

    正因為他們不覺有異,葉陽手心中才覺得事出有異,因為這情形顯有悖常情。

    何況四大公子,據自己觀察,並不是少不更事的紈絝子’弟,但他們卻裝成一副少不更事,微酒逐肉的紈絝公子模樣,也是一件令人不解之事。葉陽子憑窗眺望,只覺心中疑問愈來愈多,因此大家都在談笑生風,就只有他顯得沉默了一些!雲霞姑娘一手託着茶盞,輕輕走近葉陽子身邊,嫣然笑道:“葉陽公子,你好像有什麼心事?”

    葉陽子心中微微一驚,道:“哇操!在下躬逢盛會,正在”

    觀賞陽朔灘上十里燈綵,笙歌達旦的盛況。”

    雲霞姑娘星目含情。櫻唇輕啓,微笑道:“只怕不是吧?”

    葉陽子的臉上一紅,道:“哇操!那麼姑娘認為在下是在想些什麼?”

    雲霞姑娘瞟了他一眼,嬌笑道:“你心裏的事,賤妾如何會知道呢?”

    劉三公子大笑道:“你不知葉陽兄的心,誰知葉陽兄的心?”他聲音洪亮,這句話説得大家都笑了起來,笑聲中,只聽牛文義忽然回過頭去,口中輕“噫”了一聲。

    原來大家談笑之間,船已駛出十里之外,但見一片燈酶,漸漸遠去,兩岸樹影迷離,看到的已是一片昏黑田野。

    前面畫舫打槳如飛,一條銀索已掙得筆直,拖着綵船,鼓浪前進,勢如奔馬。

    葉陽子暗暗稱奇,畫舫上八名划槳少女,居然會有如引臂力,拖着一條大船,還有這般快法!”

    回目望去,牛文義方才瞧到船已駛出十里之外,雖曾噫了一聲,但此刻又已談笑自若,其他的人似乎也並不在意。

    心中暗暗忖道:“這幾位公子當真都鎮靜得很,居然連問也不問一聲。”

    只聽踞坐船頭的李少奎自言自語的道:“這一頓酒,路可不少!”

    畫舫兜着大轉彎,緩緩朝一條叉港駛去。

    差不多又駛了半個更次,瞥見遠處水面上忽然燈光大亮,一艘寶光炫目的樓船,從上游緩緩駛來。

    李少奎首先叫了起來,道:“哈哈諸位快瞧,這是花仙手的水上行宮了!”

    船行迅速,一會工夫,便已接近。

    大家這才看清這艘樓船,高約三丈,長約十丈,全船都用明珠為飾,間以寶石,從船頭到船尾,點着百盞以上的五色彩燈。當真珠光炫目,寶氣氤氲,瓊樓玉宇,人間仙境!四大公子平日富極奢侈,但看到這艘又珠寶札彩的樓船也不覺相顧失色!這時,前面畫舫已緩緩靠近樓船,八名白衣少女魚貫登上大船,一字站在樓上。畫肪迅速駛開,四名湖色衣褲的少女。兩手持竹篙,兩個收着銀索,綵船緩緩靠近樓船側面,那四名少女縛好船索,放下跳板。只見先前那個青衣少女躬身道:“諸位公子,請上船吧!”

    牛文義站起身子,爽朗的道:“咱們上去吧!”武二公子抬手道:“牛兄,葉陽兄請先。”於是牛文義、葉陽子,雲霞姑娘、武二,劉三,豆七,李少奎相繼走出艙門,逕朝跳板上走去。大家一登上樓船,只見迎面就是一座寬闊的樓梯,兩邊全是紫檀雕花扶手,梯上鋪着紫紅絨毯。八名白衣少女此時已在樓梯左首,一字排開,吹奏起細樂。樓梯上並肩起下兩名宮裝少女,朝大家躬身一禮,説道“我家仙子請諸位公子上樓相見!”牛文義心中暗暗哼了一聲:“這位花仙子好大的架子!”

    一面卻拱拱手道:“有勞兩位姑娘帶路。”

    兩名宮裝少女嫣然一笑,又躬了躬身子,才雙雙朝樓梯上走去。

    牛文義回頭瞧了大家一眼,就舉步隨在兩名宮裝少女身後行去,牛文義身後,依然是葉陽子,雲霞姑娘,武二,劉三,豆七,甄英豪依次而上。

    李少奎走在最後,正待舉步,側身站在樓檔口的青衣少女,忽然伸手一攔,含笑道:“李大爺,且慢!”

    李少奎道:“什麼事?”

    青衣少女道:“我家仙子宴客,所有來賓,都不能攜帶兵刃上樓,李爺多多原諒!”

    李少奎望着自己腰間圍着的軟鞭一眼,赫然笑道:“在下走南闖北,這支軟鞭從沒取下來過,你們這算什麼規矩?”

    青衣少女陪笑道:“李爺趕宴會,也用不着兵刃,交由小婢保管,等李爺下樓之時,小婢自會奉還。”

    李少奎嘿然笑道:“在下要是不答應呢?”

    青衣少女道:“李爺是個通理明義的英雄,自然不會叫小:婢為難的了!”

    李少奎大笑道:“姑娘要在下解兵刃,那就是瞧不起李海量。”

    青衣少女換首道:“李爺言重,小婢怎敢瞧不起李爺?”

    李少奎昂首道:“瞧不起李某的人,李某就不和她講理。”

    青衣少女臉色微微一變,道:“李爺真要不肯解下兵刃,那就是有意和小婢為難,小婢奉命行事,使小婢太以為難,那隻好由婢動手,替李大爺解下來了!”

    兩人針鋒相對,各不相讓。

    牛文義等人聽到身後起了爭吵,不覺一齊停下步來。

    青衣少女居然説出要替李少奎解下兵刃的話來,敢情要想瞧瞧她如何解法?是以誰也沒有出聲勸阻。

    李少奎似是存心要試試她是否身懷武功,聞言雙目神光暴射,仰天長笑一聲道:“很好,只要姑娘解得下李某身上軟鞭,李某自然口服心服!”

    青衣少女道:“李爺恕小婢放肆了!”

    李少奎道:“姑娘只管動手就是。”

    李少奎口中雖然客氣,心頭可着實惱怒,暗想:“這丫頭如此桀傲不馴,如不給她一點苦頭吃吃,只怕難以馴服!”

    話聲出口,早巳功凝雙掌,炯炯雙目,凝注着青衣少女。

    青衣少女嬌笑一聲道:“李爺注意了!”

    上身朝前一俯,探手朝李少奎腰門抓了過來。

    李少奎身形不動,右腕輕輕一招,朝下格去。

    他這輕輕一格所取的部位,正是青衣少女腕脈之間,如果不諳武功的人,碰上了,至少他得被震的後退幾步,一條手臂痠麻上好一會。

    這還是李海量留了分寸,他因此來是客,不好過份讓她難堪。

    哪知青衣少女抓來的素手,看去極快,但快要觸到李少奎腰際忽然停得一停,等李少奎沉腕格出,她突然疾快無倫的伸了過去。

    只見她輕輕一扣,已把李少奎圍在腰間的一條軟鞭抽了出來,嬌笑一聲道:“李爺,承讓了廠這一下出手奇快無比,不禁把大家瞧的一呆。

    李少奎的武功已非等閒,青衣少女要在他沉腕格了販—絲空隙之間,從他身邊解下軟鞭,不但要拿捏得準,而且一伸一縮,要快如掣電,這簡直是不可思議之事!葉陽子心頭暗暗一凜,忖道:“這丫頭好快的手法,好奇幻的招數!”

    李少奎幾乎連看都沒看清楚,但覺腰間一鬆.軟鞭已經到了人家手上。

    這一下,他當真做夢都想不到,對方僅僅是一個十六七歲的丫頭,竟會有如此高深的身手,一時楞在當場。

    一張被太陽曬的又黑又紅的臉上,更加紅得發光,突然仰天打了個哈哈,洪聲笑道:“姑娘果然高明,李某從沒服過人,這回算是服你了…”

    青衣少女慌忙躬身道:“李爺,言重子。”

    李少奎續道:“在下這支軟鞭,就請姑娘代為保存,李某若一日勝不了姑娘,只好請姑娘保存一日了。”青衣少女道:“李爺這般説法,莫非生小婢的氣了?”

    李少奎淡淡一笑道:“在下技不如人,怎敢生姑娘的氣?”

    説罷,舉步朝樓梯上走來。登上樓梯,眾人只覺眼前一亮,景物忽變。

    只見一排雕花長門之內,是一座相當寬敞的客廳,中間高懸…盞八角形琉璃吊燈,燈光映照着五彩雲霞的天花板和嵌了無數顆胡桃大的明珠,珠光閃爍,有如夭上星星,五彩繽紛,柔和悦目!客廳四周,全是雕花落地長窗。此刻低垂着湘繡簾幕。

    廳上陳設,説不盡的華麗奪目,人人其中,幾疑進人了廣寒宮裏。

    正中果然擺了一席筵,金盞銀箸,一共放了八張繡披座位。

    葉陽子屈指一算,四大公子加上自己和李少奎,雲霞姑娘,共是七人如果再加上主人——花仙子,豈不正好八個?心頭不覺暗暗一動,忖道:“他們居然連人數都早巳計算好了!”

    兩名宮裝使女把大家讓人樓廳,雙雙躬身道:“諸位公子請坐,小婢這就去請仙子。”

    牛文義含笑道:“姑娘請便!”

    牛文義含笑道:“姑娘請便!”

    兩名宮裝使女又躬了躬身,嫋嫋婷婷的朝屏後走去。

    大家各自落座,就有四名青衣垂臀小環端上香苟。

    葉陽子端起茗碗,喝了一口,暗中留神四大公子,只覺他們進入醉仙宮之後,個個灑落自若,絲毫沒有驚奇或拘束神色。繡屏後面響起一陣細碎的環佩之色。

    大家舉目望去,只見八名宮裝使女扶着一個身穿鵝黃衣裙的絕色少女,緩緩走出。這黃衣少女看來不過十六七歲,生得柳眉鳳目,臉如桃花,秀髮披肩,長裙曳地,當真仙女臨凡,嬌美絕倫!就説雲霞姑娘吧!名花傾緘,已然夠美,但若和這位黃衣少女相比,那就成了庸資凡粉,黯然失色。

    不用説,她自然就是充滿神秘的花仙子了。

    客人們情不自禁全都站了起來。

    葉陽子暗暗打量。只覺這位花仙子花容玉貌,因然美麗無雙,但遠望過去,她那張宜嗔宜喜瑩潔如玉的面孔上,似乎隱隱有着一層很奇異的青氣。

    牛文義首先朝黃衣少女作了個揖,道:“姑娘大概就是花仙子了,在下等人,辱蒙寵召,實感榮幸!”

    黃衣少女星目流盼,朝大家微微一笑,還禮道:“久聞桂林四大公於文采風流,今宵特地備了一席水酒,邀請諸位光臨。

    大家謙讓了幾句,也就挨次人席,花仙子在主位落座,八名宮裝使女立即捧銀壺,替大家面前斟滿了酒。

    花仙子手舉玉杯,嫣然笑道:“諸位光臨,尤其是葉陽相公,難得到桂林來,我是主人,先敬大家一杯!”

    她説話之時盈盈秋水,卻向葉陽子瞟來,笑孜孜的舉杯幹了一杯。

    葉陽子只覺杯中的酒,色如胭脂,清香撲鼻,尤其斟在白玉杯中,越發顯得嫣紅鮮豔。”

    此時眼看四大公子和李少奎,毫不猶豫的舉杯一次而盡,也只好喝了下去。

    李少奎憩憩舌頭,大笑道:“美酒,美,仙子這酒實在太好,稱之為玉液瓊漿,真是名符其實,在下幾乎日日都在醉鄉之中,卻從未喝到過如此美酒。”他説話之時,身後執壺伺侯的宮裝使女,早巳替他斟滿了酒,李少奎話聲一落,又舉杯一飲而盡。

    酒過二巡,花仙子玉掌輕輕拍了兩下。

    只聽一陣悠揚細樂,繡屏後傳出,弦管如鳴,妙曼悦耳。

    葉陽子只覺船身似乎輕輕晃動,敢情這艘水上樓船的醉仙宮,已經在緩緩開行了。

    劉三公子大笑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美酒佳餚,佐以仙樂,不醉了醉了。”

    李少奎幾杯下肚,又犯了老毛病,把胸前紐扣一解,敞開胸膛,回頭笑道:“劉兄可是醉了麼?”

    劉三公子道:“這點酒那能醉得倒我劉三?”

    李少奎道:“來,咱們乾一杯大杯!”

    雲霞姑娘站起身嬌聲道:“牛公於,賤妾敬一杯。”

    牛語文義與她對幹了一杯。

    八名官裝使女環伺在每位客人身後,只要你酒杯‘空,立時輕移蓮步,伸出皓腕,替你斟滿了酒。

    繡屏風後,悠揚細樂,忽然一變,絃聲緊急,管聲相合,霎時間,轉為輕快音調,陣嬌脆婉轉的歌聲,從屏後傳出。

    隨着歌聲十幾名身披淺紫輕紗的美麗少女,像一陣旋風般從民間後魚貫走出,朝筵上躬身一禮,就配合着行雲流水般音樂,婆姿直舞。這十幾名少女,一個個柔發如雲,明眸如星,輕歌曼舞,搖曳生姿。有酒如漿,有女如花!這簡直是撩人綺念,充滿了誘惑!花仙子妙目流盼,掠過眾人,嫣然笑道:“大家喝酒啊!”

    主人笑靨如花,殷殷勸酒,身後美婢頻頻添酒,和那位雲霞姑娘,也在一旁不住的向大家敬酒。到了此地,誰也情難自禁,大家心頭原有的一點戒心,也被這如夢如幻的美妙場面漸漸沖淡了。杯到灑幹。開懷暢飲,幾乎不知身在何地?”又過了半個時辰。四大公子及李少奎已經是滿臉通紅,縱聲大笑吶喊,看光景已經是差不多了。酒不醉人人自醉,人一醉,平常的矜持,高傲就完全拋到九霄雲外,醜隔本貌本部現形了。就在這時,不知是夜風太疾,或者是有心如此安排,披在八名宮裝使女身上的淺紫輕紗居然相繼“離開出走”了。八具燕瘦環肥的胴體現在眾人的面前了,在燈光及珠線的照耀之下,份外的迷人了。葉陽子見狀,不禁啞然失色。他旋好便鎮靜下來,暗想道:“一個個衣冠楚楚,風流動人,文質彬彬,卻原來是夥淫魔!來這醉仙樓欣賞起脱衣舞。

    四大公子也開始解衣寬帶。

    什麼花會?分明是肉彈大展覽!葉陽子心急如焚,想急急離開,但還沒查清菊花青和邊馬的下落,豈不白來?他耐着性子靜下來,裝出津津有味欣賞他們公開表演男歡女愛,並在雲霞姑娘邀請下,暢飲百花瓊漿,葉陽子這份“坐懷不亂”,不貪戀女色的功力,使花仙子怔住了。

    她立刻注視着葉陽子。

    花仙子櫻唇翕張,低聲問道:“葉陽公子,莫非你瞧不上醉仙宮的這些姐妹?”

    葉陽子道:“哇操,醉仙宮的姑娘個個國色天香,連一向眼界高傲的四大公子樂於一睹芳林,在下有幸觀賞醉仙宮花會,這脱衣舞更是令人痴迷痴醉,有此豔福,不枉此行!”

    花仙子道:“那,那為何按兵不動呢?世界上哪有不沾腥的貓?”

    葉陽子道:“在下有心事一樁,想請花仙子指教。”

    花仙子道:“什麼心事”

    葉陽子道:“打聽兩個人。”

    花仙子道:“兩個什麼人?只要我知道或者認識,一定奉告。”

    葉陽子道:“菊花青和邊馬。”

    花仙子咯咯一笑道:“呃,公子是問小銀劍菊銀子和她的情夫邊馬呀,這對淫使浪女,嫌這兒不快活,雙雙去了杭州,快活去了!”

    葉陽子道:“謝花仙子請教!”

    雲霞姑娘一掃羞赦,隨着悠揚細樂,揚袖曼舞。她似乎也學着別的宮裝使女,邊舞邊脱衣衫。

    她脱得只剩下一件白色肚兜和白色褻褲。

    只見雲霞雙頰再紅,含羞脱去肚兜,一對潔白無暇的雙乳,立即隨着她的曼舞顫動起來了。

    四大公子和李少奎一邊含笑地瞧着只剩下小小白色褻褲的雲霞。花仙子一旁道:“大家盡情狂歡吧!”葉陽子忽聞花仙子的聲音突然轉成清朗之音,回頭立即發現她潔白的粉頸,居然長着個微物。葉陽子一驚,恍然大悟道:“原來這花仙子是個男兒太滑稽了!可他為何要扮花仙子?”一旁的雲霞姑娘一直盯着葉陽子,見他紋絲不動,突然披上外衫,道:“今生無緣,願結來世!”話音未落,纖掌猛揚,疾拍葉陽子太陽穴。只見雲霞姑娘的纖掌在離葉陽子太陽穴寸餘地方突然停;住了。葉陽子出手敏捷,已經制住雲霞的肩井穴。花仙子哈哈大笑。兩位宮女立即上前除去她的髮飾及脱下那套鵝黃色衣裙。她就摯以掌在頸下一掀,將那張薄薄面;具一卸,一張相貌俊逸,神色陰鶩的青年面孔立即呈現出來。

    花仙子道:“在下‘宣陰宮’宮主紀天白!”四大子公神色大變。來不及穿衣,已成了俘虜。紀天白道∶“本宮主有心贈四大公子絕色美人和遊魂神劍,你們自願不從,是不是?”牛文義道:“宮主不安好心,豈敢領受?”紀天白道:“四大公子可聽本宮命令?”不等牛文義答腔,劉三、武二、豆七早點頭允諾。紀天白道:“本宮籌備甚久,即將在中原公開成立,目前—缺人手,二缺經費。經費可讓各界贊助,歡迎四大公子入宮效力,如何?”四大公子已成階下囚,咖能不從?”紀天白四外目尋,不見了葉陽子,叫道:“葉陽子呢?”

    葉陽子早在混亂之際,一個隱形魔幻,早無影無蹤!紀天白叫道:“他可能去杭州了!到杭州也是去送死,他豈是小銀劍菊娘子和黑砂掌邊馬的對手?”

    雲霞穴道已衝開,道:“後會有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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