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希什麼時候才能揣度出自己並沒有離開盧浮宮,索菲不得而知。看著蘭登的窘態,她也開始懷疑把他逼到男廁所的一角,是否是恰當之舉。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祖父屍體的樣子,像一隻展翅的老鷹而又一絲不掛。曾幾何時,祖父是她生活中最重要的人,但奇怪的是,她現在卻並不為祖父之死感到悲傷。他們已成了陌路人,他們的關係在一個三月的夜晚就決裂了。那件事發生在十年前,當時索菲二十二歲。正在英國一所研究生院讀書的索菲提前幾天回到了家,目睹了祖父所做的一些事情,而這些事是她不應看到的。那天她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
震驚而蒙羞的索菲不接受祖父煞費苦心的辯解,立即帶著自己的積蓄搬了出去,找了間小公寓與幾個人合住在一起。她發誓永遠也不向別人提起她的所見所聞。祖父又是寄明信片又是寄信,想盡一切辦法要與她取得聯繫,乞求索菲給他一個當面解釋的機會。如何解釋?
索菲僅做了一次回覆———讓祖父不要再打電話給她,也不要在公眾場合等她。索菲擔心他的解釋會比事情本身更可怕。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祖父一直沒有放棄努力。如今,索菲衣櫥抽屜裡還原封不動地存放著十年來祖父寫給她的信。祖父恪守承諾,滿足索菲的要求,再也沒有打電話給她。
直到今天下午。
“索菲嗎?”祖父的聲音從留言機中傳來顯得格外蒼老。“很久以來,我一直尊重你的意願……我也不願打這個電話,但我必須告訴你,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這麼多年以後,又一次聽到祖父的聲音,索菲站在公寓的廚房裡不寒而慄。祖父溫柔的聲音帶回了許多童年的美好回憶。
“索菲,請聽我說。”祖父用英語說道。索菲小時候,祖父就對她說英語。在校練法語,在家練英語。“你應該理智起來。讀過我給你寫的那些信了嗎?你還不明白嗎?”他停了一下,接著說,“我們必須立刻談一談。請滿足祖父的這個願望。立刻打電話到盧浮宮來找我。我認為你我的處境都極其危險。”
索菲目不轉睛地望著留言機。危險?他在說什麼?
“公主……”不知是出於什麼樣的感情,祖父的聲音哽咽了。“我知道我對你隱瞞了一些事情,這讓我失去了你的愛。但這次是為了你自身的安全。現在,你必須知道真相。求你了,我必須告訴你關於你家庭的事實。”
突然,索菲緊張得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我的家庭?索菲四歲的時候就失去了雙親。他們乘坐的汽車從橋上掉入水流湍急的河裡。索菲的祖母和弟弟也在車上。這樣,索菲的整個家庭在剎那間就不復存在了。她有一箱的剪報可以證明這件事。
索菲沒有料到,祖父的話在她內心深處激起了一陣渴望。我的家庭!轉瞬間,無數次將兒時的索菲驚醒的夢又浮現在她眼前:我的家人還活著!他們要回家了!但這個夢已經漸漸地消失,漸漸地被淡忘了。
索菲,你的家人死了。他們再也不會回來了。
“索菲……”留言機中傳來祖父的聲音,“為了告訴你真相,我等了很久。我等待著一個合適的時機,可是現在不能再等了。你聽到留言後,立即打電話到盧浮宮來找我。一整晚我都會在這裡等你。我擔心我們的處境都很危險。你需要知道很多東西。”
留言結束了。
索菲默默地站在那裡,幾分鐘後才停止了顫抖。她琢磨著祖父的留言,猜測著他的真正意圖,想到了一種可能:這是個圈套。
顯然,祖父迫切地想見到她,並動用了一切伎倆。索菲對他更加厭惡起來。索菲懷疑是因為他患了絕症,而不擇手段地讓索菲去見他最後一面。如果真是這樣,他找這樣的理由倒是很聰明。
索菲沒有打電話,也根本沒有這個打算。但是現在,她的想法受到了質疑。祖父在其掌管的博物館裡被謀殺了,還在地板上寫下了一串密碼。
她可以肯定,這是為她留下的密碼。
索菲雖然還不清楚密碼的含義,但她肯定密碼的神秘性本身就可以證明這是為她而留的。雅克-索尼埃是個密碼、拼字遊戲和謎語的愛好者,由他撫養長大的索菲自然對密碼學充滿了熱情,並且在這方面頗具天賦。無數個星期天,他們曾在一起做報紙上的密碼遊戲和拼字遊戲。十二歲的時候,索菲已經可以獨立地完成《世界報》上的拼字遊戲了。祖父讓她做更難的英語拼字遊戲、數字謎語和密碼替換,索菲也將它們統統完成。後來,索菲將她的愛好變成了職業,成為了司法部門的一名密碼破譯員。
今晚,作為密碼破譯員,索菲佩服祖父僅用一個簡單的密碼就把兩個完全陌生的人聯繫在了一起—他們就是索菲-奈芙和羅伯特-蘭登。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不幸的是,從蘭登那迷惑的眼神中,索菲看得出這個美國人也和她一樣,為此大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