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謊的事就算了吧,”加布麗埃勒說著,揮揮手不願再談,“塞克斯頓參議員對於你在新聞發佈會上撒謊的事並不感興趣。這種事,我們司空見慣了。你們的人發現了一塊隕石,誰也不會在意你們是如何發現的。他所關注的是貪汙問題。他得煞煞國家航空航天局的某些高層的氣焰。只要告訴他誰是你的同夥,他就會完全避開你進行調查。你可以放心地告訴我們另一個人是誰,要不然參議員就要使事情敗露,然後開始談論異常檢測程序和虛構變通辦法的事情。”
“你這是在虛張聲勢。根本就沒有什麼挪用公款的事情。”
“你可真是個差勁的說謊者,哈珀博士。我看過文件證據。你的名字可是上了所有的指控文件,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
“我發誓對於挪用公款的事情絲毫不知!”
加布麗埃勒大失所望地嘆了口氣,“設身處地為我想一想吧,哈珀博士。在這個問題上,我只能得出兩個結論:要麼你對我撒了謊,就像你在新聞發佈會上那樣;要麼你講了實話,可是國家航空航天局內某個有權勢的人由於自身的錯誤而陷害你,把你當成替罪羊。”
這個說法似乎讓哈珀躊躇了一下。
加布麗埃勒看了看手錶,“參議員的交易在一個小時之內有效。你可以把和你一起盜用納稅人錢財的國家航空航天局的主管人員的名字告訴他,以此保全自己。參議員對你並不感興趣,他想釣一條大魚。這個人現在顯然在國家航空航天局有些權勢,他或者她已經設法使自己免受書面調查,想讓你做替罪羊。”
哈珀搖了搖頭:“你在撒謊。”
“你願意在法庭上那樣說嗎?”
“當然,我願意否認所有事情。”
“敢宣誓嗎?”加布麗埃勒厭惡地咕噥了一句,“在修補極軌道密度掃描衛星的程序問題上撒的謊也要否認嗎?”加布麗埃勒直視他,胸口怦怦直跳,“在這個問題上,仔細想好怎麼抉擇,哈珀博士。美國的監獄可是最令人討厭的地方。”
哈珀同樣對她怒目而視,加布麗埃勒希望他能屈服。有那麼一會兒,加布麗埃勒覺得她隱約看出他讓步了,可是哈珀開口說話時,聲音卻如鋼鐵般堅定。
“阿什女士,”他斷然說著,眼中冒出怒火,“你這是在試圖抓住一些子虛烏有的東西。你我都知道,國家航空航天局根本就沒有挪用公款的事情。這個房間裡惟一撒謊的人就是你。”
加布麗埃勒感覺身體一下子僵直了。哈珀凝視的目光氣憤且嚴厲。加布麗埃勒真想轉身就跑。你還想裝模作樣矇騙一位頂級科學家。你到底要做些什麼?加布麗埃勒硬著頭皮高昂起頭。“我只知道,”她說道,裝成極其自信而且對他的處境漠不關心的樣子,“我看過那些指控文件,那些說你和另一個人盜用國家航空航天局資金的很有說服力的證據。參議員今晚叫我來只是想給你個選擇的餘地,讓你放棄你的同夥,而不是獨自面對調查。我會告訴參議員你情願到一位法官那裡碰碰運氣。你可以在法庭上說出你跟我講的事情——你既沒有挪用公款,也沒有在極軌道密度掃描衛星的程序問題上撒謊。”她冷冷地笑了笑,“不過在看了兩週前你召開的拙劣的新聞發佈會之後,我莫名其妙地有所懷疑。”加布麗埃勒一個轉身,大步穿行在漆黑的極軌道密度掃描衛星部門的實驗室裡。她思忖著說不定進監獄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哈珀。
加布麗埃勒昂首挺胸地走開了,期待著哈珀把她叫回去。四周一片寂靜。她從金屬門裡擠過去,闊步走到外面的走廊裡,希望前面的電梯不像大廳裡的那樣要用密碼卡才能開啟。她失敗了。儘管她做了最大的努力,可是哈珀並不上當。也許他在關於極軌道密度掃描衛星的新聞發佈會上說的就是真話,加布麗埃勒心想。
金屬門在她身後猛地拉開了,一陣哐當聲迴響在走廊裡。“阿什女士,”哈珀大聲叫道,“我發誓關於挪用公款的事我毫不知情。我是個誠實的人!”
加布麗埃勒感到她的心跳停了一拍。她剋制著自己,繼續朝前走,冷淡地聳聳肩扭頭喊了一句:“可是你在新聞發佈會上撒了謊。”
一陣寂靜。加布麗埃勒繼續沿走廊走著。
“等一下!”哈珀尖叫道。他一路小跑來到加布麗埃勒身旁,面色煞白。“這件挪用公款的事情,”他說著,壓低了嗓音,“我想我知道是誰設計陷害了我。”
加布麗埃勒當即收住了腳步,思量著她有沒有聽錯話。她儘可能緩慢且漫不經心地轉過了身,“你想讓我相信有人設計陷害了你?”
哈珀嘆了口氣:“我發誓對於挪用公款一事我絲毫不知。不過要是有不利於我的證據……”
“成堆的證據。”
哈珀嘆了口氣,說道:“要是那樣的話,那些證據都是別人栽贓,在必要時敗壞我的名聲。只有一個人可能會做出那種事情。”
“誰?”
哈珀盯著她的眼睛看了看:“勞倫斯·埃克斯特龍對我恨之入骨。”
加布麗埃勒感到震驚,問道:“國家航空航天局的局長?”
哈珀堅定地點點頭,說道:“他就是那個逼我在新聞發佈會上撒謊的人。”
即使“極光”飛機的霧化甲烷推進系統此時只用了一半的功率,三角洲部隊也正以音速的三倍——每小時兩千多英里的速度在黑夜中疾行。此刻,“極光”正風馳電掣地疾行在荒涼的拉布拉多海上空,三角洲一號接到指示,情況有變。在雷切爾·塞克斯頓和那兩個科學家著陸之前,他們要先對付另一個目標。沉吟半晌之後,指揮官告訴了他們一個名字。
三人面面相覷。那是一個他們非常熟悉的名字。
在一個設想為“零傷亡”的軍事行動中,死亡人數和目標統計曲線卻正在迅速攀升。當指揮官准備明確地告知他們如何消滅和在哪裡消滅這個新目標時,他覺得自己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押下的注已經大大增多了,”指揮官說,“仔細聽著,我下達的指令只講一次。”
在緬因州北部的高空中,一架G4型噴氣機正高速飛往華盛頓。飛機上,雷切爾·塞克斯頓開始闡釋她的理論,說明為什麼隕石的熔殼中可能出現過多的氫離子,邁克爾·託蘭和科基·馬林森則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國家航空航天局在一個名叫普拉姆·布魯克的基地調試過膨脹循環發動機。國家航空航天局克服了液態氧氫在太空中會凍結的問題,把燃料變成一種“漿氫”混合物,這是一種半
凍結狀態下的純氫構成的低溫燃料。這種燃料能提供巨大的能量,而且燃燒非常清潔。在雷切爾看來,一塊巨大的岩石,如果放在一個這樣的漿氫發動機後面,就會被空前高溫的高含氫量的廢氣燙焦,表層生成不折不扣的熔殼。這樣,熔殼上也會出現具有一定走向的條紋和迴流的熔化物。此外,完全燃燒的氫燃料同樣不會留下任何化學殘留物,只有氫。在熔斑上也會出現過多的氫離子。
既然這樣,國家航空航天局需要的只是一塊具有一億九千萬年歷史的化石。把化石放在漿氫發動機的廢氣中一烘,然後再埋到冰裡,這就是速成的隕石。雷切爾記得科基曾解釋過,隕石球粒是在太空中經過急速的加熱和冷卻造成的。她認為,在地球上,這個過程同樣可以通過岩石被漿氫發動機烘熱後放到低溫冷凍機中迅速冷卻實現。
儘管科基一再強調這只是一種荒謬的設想,但是聽了雷切爾的大膽假設,託蘭開始朝全新的方向思考。如果熔殼能解釋得通……那麼還存在哪些其他可能?
“邏輯嚴密的證據猶如一個紙牌搭成的房子,”雷切爾說,“抽掉你的原始假定,一切都站不住腳了。在這裡,發現這塊隕石的位置就是一個原始假定。”
託蘭說:“我到米爾恩的時候,國家航空航天局的局長告訴我,那塊隕石是在一塊有長達三百年曆史的原始冰層裡發現的,而且它的密度比在那兒發現的任何一塊岩石的都要大,我把這一點看做是合乎邏輯的證據,證明了那塊岩石是從太空中墜落下來的。”
“你,還有我們其餘的人都這樣認為。”
“中等鎳含量雖然頗具說服力,但不足為信。”
“那也接近了。”科基在一旁說道,顯然他一直在聽。
“但並不精確。”
科基很勉強地點了下頭表示默認。
“而且,”託蘭說,“這個以前從來沒有人見過的太空蟲,儘管樣子古怪異常,實際上可能就是一種非常古老的深水甲殼類動物。”
雷切爾點點頭:“還有,現在這個熔殼……”
“雖然我不喜歡這樣說,”託蘭說著,瞥了一眼科基,“但是我漸漸感覺反面的證據比正面的證據要多了。”
科基堅持認為巨石上的小球粒就是隕石球粒,惟一的問題在於為什麼有人把隕石放在了冰層下面。
託蘭想讓自己相信他朋友那入情入理的推理,卻又覺得哪裡不對勁。他滿臉迷惑地對科基嘆了口氣,說道:“我也不知道。三條證據中有兩條站得住腳並不算糟,科基。但我們現在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證據可靠。我只是覺得我們漏掉了什麼。”
極軌道密度掃描衛星部門主管陪同加布麗埃勒·阿什回到他的辦公室,關上了門,就在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對國家航空航天局局長的憎恨更深了。哈珀嘆了口氣。他知道是該說出真相的時候了。
極軌道密度掃描衛星的發射十分順利,衛星照計劃的那樣進入了一條標準的極軌道。但是,就在他們興奮地做好準本,開始檢查冰層看是否有密度異常的冰塊的時候,衛星的異常
檢測程序失靈了。由於哈珀在編程時的一個失誤,極軌道密度掃描衛星一點兒作用都發揮不了。當時大選在即,塞克斯頓參議員又是那樣塞克斯頓參議員又是那樣毫不客氣地挑國家航空航天局的刺兒。哈珀當即就向局長表示,在執行下一個航天任務時解決好那個問題。但一切都為時已晚。他被炒了魷魚。
兩個星期之前,局長又打電話給哈珀,讓他召開一個新聞發佈會,對所有人宣佈他找到一個替代的辦法來解決極軌道密度掃描衛星程序的問題,並且幾周後就會檢測到相關信息。哈珀拒絕了局長的提議。但是一個小時後,局長和瑪喬麗·坦奇一起來到了哈珀的辦公室。坦奇告訴哈珀,參議員打算將國家航空航天局私有化,而他應該為總統和航空航天局挽回頹勢。接著,坦奇告訴哈珀白宮截獲了強有力的地質上的證據,表明在米爾恩冰架下埋著一顆巨大的隕石,那是迄今人們所發現的最大隕石之一。
加布麗埃勒看上去目瞪口呆,“等一下,這麼說,你的意思是在極軌道密度掃描衛星發現這顆隕石之前就已經有人知道隕石在那兒了?”
“是的。極軌道密度掃描衛星跟這個發現一點兒都不相干。局長知道有那樣一顆隕石。他只是把隕石的座標給了我,叫我重新設置極軌道密度掃描衛星在冰架上的位置,假裝是極軌道密度掃描衛星做出了這個發現。所以,那個新聞發佈會是騙人的。”
出於無奈,哈珀就同意幫忙了。加布麗埃勒接著問道:“直到今天晚上你才知道那顆隕石裡含有化石?”
“是的,這兒所有人都是。聽到這一點,我們都驚呆了。我找到了證據,證明了外星生物的存在,現在人人都叫我英雄。可我真不知說什麼才好。”
哈珀告訴加布麗埃勒,最先發現隕石的另有其人。一個叫做查爾斯·布羅菲的加拿大地質學家在米爾恩冰架上進行地質考察時意外地發現了一些情況,似乎在冰下面有一顆巨大的隕石。他用無線電發送這條消息,卻正好被國家航空航天局攔截了下來。如今,那人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