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登突然猶豫了。天哪!
黑煞星得意地笑了起來,無疑是在欣賞蘭登驚人的發現。“我本來也不知道傑納斯怎樣進去,但我在車裡聽到了廣播——一個有關撒瑪利亞人的報道。”他笑著說道,“羅馬教廷將伸出雙臂迎接傑納斯的到來。”
蘭登幾乎要向後跌倒了。傑納斯就是那個撒瑪利亞人!這個騙局太不可思議了。光照派的領袖反倒將由皇家儀仗隊直接護送到教皇內侍的房間裡。可傑納斯是怎麼騙過羅奇爾的呢?羅奇爾是不是也被莫名其妙地捲了進去?蘭登感到一陣冷颼颼的。自從在秘密檔案館差點窒息而死之後,蘭登就徹底不信任羅奇爾了。
黑煞星突然猛戳過來,刺向蘭登的腰部。
蘭登向後一跳,大動肝火地喊道:“傑納斯不會活著出來的!”
黑煞星聳了聳肩,說道:“有的事業是值得人們為之而犧牲。”
蘭登意識到殺手是認真的。傑納斯來梵蒂岡是執行一項自殺性任務嗎?只是一個榮譽問題嗎?
突然,蘭登感到身後的牆壁消失了。隨著一陣涼風襲來,蘭登搖搖晃晃地退向了夜空。這裡是陽臺!他這會兒明白了黑煞星想要做什麼。
殺手渾身湧起一股力量,猛地刺了過來。把蘭登被逼到了欄杆上。欄杆高不過雙腿,蘭登一下子感到身後空蕩蕩的。殺手抓住鐵棒,斜壓在蘭登胸前,然後猛地推了一把。蘭登的整個人向後翻了過去。在翻下樓的時候,蘭登一把抓向欄杆。他倒掛在欄杆上,雙腳和一隻手都吊在下面……他竭力抓住欄杆不放。
黑煞星將鐵棒舉過頭頂,赫然出現在蘭登上方,狠命地把鐵棒砸下來。就在鐵棒往上揚時,蘭登感到黑煞星的周圍突然出現了一個光環。在他身後,一團熊熊燃燒的火光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起來……像是一團滾滾而來的火球。
鐵棒剛揚到半空中,黑煞星就鬆開了手,痛苦地尖叫起來。
鐵棒“噹啷”一聲從蘭登身前墜入夜色中。黑煞星慌忙轉過身去,蘭登看到殺手的後背被火把灼得起了泡。蘭登費勁地爬上來,看到維多利亞此刻正對黑煞星怒目而視。
黑煞星勃然大怒,尖叫著衝向了維多利亞。蘭登一下子躍過欄杆,握緊拳頭猛地捅在黑煞星後背上那起泡的傷口上。
尖叫聲似乎迴盪在通往梵蒂岡的整條路上。
黑煞星呆立了好大一會兒,然後痛苦地將後背彎成弧形。維多利亞狠狠地將火把戳到了他的臉上。火把燒到了他的左眼,噝噝作響。他又尖叫起來,雙手連忙捂在臉上跌跌撞撞地靠在了欄杆上。蘭登和維多利亞同時撲了過去,二人連推帶擠,黑煞星向後翻過欄杆墜入夜色中。他們聽到了殺手脊柱斷裂發出的“喀嚓”聲。
蘭登轉過身來,一臉困惑地注視著維多利亞。她腰間和肩上的繩子已經鬆開。她的眼中閃著地獄般的怒火。
“我可是懂瑜伽術的。”
就在蘭登去天使堡營救維多利亞期間,聖彼得廣場聚集著擁擠的人群。羅馬教廷迫在眉睫的劫難成了大家最關心的事兒。高高地掛在廣場上空的各家媒體的顯示屏上此時都在實況轉播反物質儲存器倒計時的狀況——那是直接從瑞士侍衛隊的安全監控器上傳送過來的——這全承蒙教皇內侍的幫忙。可儲存器倒計時的景象對於驅散人群不起任何作用。廣場上的人群望著儲存器內懸浮的那一小滴液態物質。他們這會兒還看得到倒計時的時間——距離爆炸還有不到四十五分鐘的時間。他們還可以留下來觀看好一會兒呢。
儘管如此,瑞士侍衛兵們一致認為教皇內侍義無反顧地把實情告訴天下人,真算得上是明智之舉。卡洛.文特斯克教皇內侍已經證明自己是個極具號召力的對手。
在西斯廷教堂裡,莫爾塔蒂主教越來越坐立不安。已經過了11點15分。很多紅衣主教還在繼續祈禱,但顯然是已被當前的情形攪得心緒不寧。某些紅衣主教開始用拳頭“嘭嘭”地敲起了大門。
沙特朗中尉在門外聽到了“嘭嘭”的敲門聲,卻不知如何是好。他看了一下表,發現到開門的時間了。羅奇爾上尉早已下過嚴令,他不發話就堅決不能放主教們出來。敲門聲越來越緊密,沙特朗感到一陣窘迫。他想知道上尉是不是把這事兒全給忘了。自從接了那個神秘電話之後,上尉的行為一直都很古怪。
沙特朗掏出了對講機。“是上尉嗎?我是沙特朗。時間已經過了,能打開西斯廷教堂大門了嗎?”
“那扇大門不能開。我可是已經給你下過命令了。”
“是的,長官,我只是——”
“我們的客人馬上就到。帶幾個人上樓,守在教皇辦公室門口,教皇內侍哪兒都不許去。”
教皇辦公室裡,教皇內侍凝視著火堆,心中默想:主啊,請賜予我力量,施展奇蹟吧。他撥弄著木炭,思忖著自己能不能挺過今晚。
晚間,11點23分。
維多利亞哆哆嗦嗦地站在天使堡的陽臺上,正凝視著外面的梵蒂岡。這個世界上最小的國家人潮擁擠得令人不安,整個國家在紛至沓來的媒體鎂光燈下映射出一片白光。令她震驚的是,聖彼得廣場上依然擠滿了人群!
“我要回到那裡去。”蘭登斷然說道。
維多利亞轉過了身,滿腹狐疑地問道:“回梵蒂岡嗎?”
蘭登給她講述了那個撒瑪利亞人的事情,還告訴了她這是怎樣的一個陰謀。光照派領袖——一個叫傑納斯的人竟然要親自出馬來給教皇內侍打烙印。那將是光照派策劃的最後一次行動。
“梵蒂岡內還沒人知道這事兒。”蘭登說。“我沒辦法聯繫他們,再說,那個傢伙隨時可能到達。在瑞士侍士兵放他進去之前,我得先給他們提個醒兒。”
說話間,他們站的陽臺開始搖晃起來。一個振聾發聵的隆隆聲震顫了整座城堡。緊接著一團白光從聖彼得廣場射過來,刺得他們眼睛都花了。
蘭登看上去一臉的困惑,說道:“到底什麼東西——”
頭頂上傳來了一陣轟鳴聲。
城堡後面突然飛來一架教會的直升機。在他們正上方五十英尺的地方,直升機隆隆地徑直飛向了梵蒂岡。直升機在鎂光燈的照射下發著亮光掠過頭頂時,整座城堡都搖晃了起來。伴隨著一團灰塵,直升機落向廣場上人群與教堂之間的空地,在教堂樓梯底端降落了。
“竟然落在了門口。”維多利亞說道。在白色大理石的映照下,她可以看到一個小小的人影從教皇皇宮裡出來走向了直升機。要不是那人頭戴鮮紅的貝雷帽,她絕對認不出那人。“紅地毯式的接待,那是羅奇爾。”
蘭登一拳砸在了欄杆上。“得有人去提醒他們!”說完他轉身就要走。
維多利亞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說道:“等一等!”她剛剛還看到了一些什麼,那讓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哆哆嗦嗦地指向了那架直升機。雖然離得這麼遠,她也絕不會看錯。從直升機跳板上下來另一個人……他行動如此獨特,肯定是那個人。他雖然坐著,卻能毫不費勁地控制前進的方向,以驚人的速度穿過開闊的廣場。
那是坐在電動輪椅寶座上的君王。
他就是馬克西米利安.科勒。
貝爾維迪宮門廳的豪華裝飾讓科勒深感厭惡。單是屋頂上的一片金樹葉很可能就足以為治療癌症提供一年的研究經費。羅奇爾帶領科勒從殘疾人專用坡道繞遠路進了教皇宮。
“沒有電梯嗎?”科勒質問道。
“沒有電。”羅奇爾指了指周圍漆黑的大樓裡點著的蠟燭說。“這是我們的搜查戰術之一。”
“毫無疑問,這是個失敗的戰術。”
他們來到頂層,然後沿走廊朝教皇辦公室走了過去,這時四名瑞士侍衛兵跑了過來,迷惑不解地問道:“上尉,你上這裡來幹什麼?我還以為這個人得到情報——”
“他只對教皇內侍講。”
衛兵們看上去滿臉疑惑,卻也不敢再問。
“告訴教皇內侍,”羅奇爾鏗鏘有力地說,“就說‘歐核中心’主任,馬克西米利安.科勒要在這裡見他。快去。”
“是,長官!”其中一名衛兵說著連忙跑向教皇內侍辦公室,其他人則站在原地不動。他們看上去很拘謹,打量著羅奇爾說:“上尉,稍等片刻。我們會通報您的客人已經來了。”
但是,科勒並沒有停下來。他突然轉過去,操縱輪椅繞過了這些衛兵。
科勒知道要實現他此行的目的時間很緊迫。他同樣知道自己今晚可能要死在這裡。但他驚訝的是自己竟然一點兒都不擔心。他情願付出生命的代價。他的一切都被某些如文特斯克教皇內侍一樣的人摧毀,為此他這一生忍受了太多的痛苦。
“先生!”衛兵大叫著衝到他面前,在走廊裡站成了一條直線。“你必須停下來!”其中一名衛兵側向抬起胳膊,擋住了科勒。
羅奇爾走上前去,一臉歉疚地說道:“對不起,科勒先生,稍等一下。未經通報,誰也不能進入教皇辦公室。”
科勒意識到在羅奇爾看來除了等待別無他法。好吧,科勒心想,我們就等著。
科勒對著鏡子中的自己冷眼凝視了一會兒。今晚我可能因宗教而死,他心想,但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有那麼一會兒,科勒似乎又回到了十一歲,他病倒在床上,感覺像是躺在火炕上一樣,難以想象的疼痛折磨著他的身體。父母在他床邊已經跪了整整兩天,他們一直在祈禱。卻不絲毫不理會醫生的警告,醫生說再不用藥孩子可能會癱瘓,但科勒的父母是上帝的虔誠信徒,根本不相信醫學。在小馬克斯感到自己快要死去時,一個一直在他家堅持坐了兩天沒走的醫生趁小馬科斯的父母睡著時偷偷給他注射了英格蘭產的一種新藥。幾分鐘後,馬克斯就感到血管內似乎注入了某種神奇的力量,疼痛漸漸消失了。燒退了,他的父母聲稱這是上帝的奇蹟。但是,當情況表明孩子變成了殘廢時,他們變得非常沮喪。他們推著孩子去教堂諮詢牧師。牧師難過地說:“看來他不夠忠誠,上帝因此懲罰了他。”
“科勒先生?”這是那位先跑開的瑞士侍衛兵的聲音。“教皇內侍說同意接見你。”
科勒咕噥了一聲朝走廊盡頭加速而去。“我要單獨見他。”
“不可能,”衛兵說道,“沒人——”
“中尉,”羅奇爾咆哮道,“會面將按科勒先生的意思辦。”
那名衛兵露出了明顯的懷疑目光。
在教皇辦公室門外,羅奇爾允許衛兵在科勒進門之前對其進行常規性的檢查。他們手提式的金屬探測器對科勒輪椅上的眾多電子儀器根本不起任何作用。他們沒發現粘在輪椅下面的左輪手槍,也沒收走另一樣東西……科勒知道那件東西將使今晚一連串的事件有個令人難以忘懷的結局。
科勒進入教皇辦公室的時候,文特斯克教皇內侍獨自跪在一堆快要熄滅的火堆旁祈禱著。教皇內侍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科勒先生,”教皇內侍說,“你來是為了讓我殉教嗎?”
蘭登與維多利亞急忙衝向梵蒂岡,那條被稱為“密道”的狹窄地道在他們面前延伸開去。蘭登一邊跑一邊翻來覆去地琢磨那些變幻莫測而又讓人迷惑的情形——科勒,傑納斯,黑煞星,羅奇爾……第六塊烙鐵?你肯定聽說過第六塊烙鐵。
“科勒不可能是傑納斯!”維多利亞在高架渠內邊跑邊斷然說道,“這不可能!”
“不可能”這個詞,蘭登今晚早就不說了。“我不知道,”蘭登在兩人朝前跑時大聲說,“科勒有種非常嚴重的怨恨心理,還有某種重大的影響力。”
“這次危機讓‘歐核中心’看起來像頭怪物!馬克斯可從不會給‘歐核中心’抹黑!”
蘭登知道,由於光照派堅持擴大事態,“歐核中心”今晚一度遭到了公眾的強烈質疑。可是,他不確定“歐核中心”的名譽到底受到了多少損害。來自教會方面的批評對“歐核中心”而言並不新鮮。實際上,蘭登越想就越覺得這次危機可能反倒讓“歐核中心”受益。假如這個遊戲只是為了引起公眾的注意,那反物質就成了今晚頭彩的贏家。地球人可都在談論著這件事兒。
“你知道營銷大師P.T.巴納姆這樣說過,”蘭登扭頭喊道,“‘我不在乎你怎麼說我,只要拼對我的名字就行!’我敢說等著發放反物質技術使用許可證的人已經偷偷排起了長隊。到了午夜,他們看到反物質的真實威力之後……”
“真不合情理,”維多利亞說道,“公佈科學成果並不是要展示它的殺傷力!對反物質而言這太可怕了,相信我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