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哈佛大學的宗教藝術史教授羅伯特.蘭登在睡夢中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電話裡的人自稱是歐洲原子核研究組織的首領,名叫馬克西米利安.科勒,他是在互聯網上找到蘭登的電話號碼的。科勒急欲向他了解一個名為“光照派”的神秘組織。他告訴蘭登他們那裡剛剛發生了一起謀殺案。他把死者的照片傳真給蘭登,照片把蘭登驚得目瞪口呆。傳真上的屍體被扒光了衣服,胸前印著一個可怕的灼痕,那一個十分考究、完全對稱的燙字——“光照派”。
蘭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圖形太令人震撼了,他十年的研究被一個符號證實了!他完全沒有料到自己真的能親眼見到這個傳說中的印字。
馬克西米利安.科勒邀請蘭登前去進行調查,給他派去了一部專機。蘭登無法抵抗那個被白紙黑字證實了的古老神話的誘惑,在一種既好奇又恐懼的奇怪心理的驅使下,他接受了科勒的邀請。
蘭登乘坐科勒派出的十分先進的波音X-33型飛機,一個小時後就抵達了位於瑞士日內瓦的歐洲原子核研究組織(簡稱歐核中心)。
科勒在實驗中心入口處迎接蘭登。這位歐核中心的主任是位六十歲出頭的離散粒子物理學家,他冷若冰霜,一看就不好接近。因患有殘疾,他長年坐在輪椅上,他的輪椅上裝有一套電子系統,包括一部多重電話機,一個呼叫系統,電腦顯示屏以及一個小型的可卸攝像機。
蘭登在跟隨科勒步入歐核中心之後,發現這兒是一個雲集了全世界各地優秀科學家的神奇所在,不少諾貝爾獎獲得者在這兒工作,而萬維網也是他們這裡的發明。
很快,科勒帶蘭登來到了謀殺事件的案發現場,物理學家列奧那多.維特勒的居所——
橫在地上的屍體其慘狀令人驚駭。死者背貼地躺著,一絲不掛。他的皮膚灰中泛著微藍,折斷的頸椎骨向上凸出,頭被完全扭轉過來,臉緊貼著地面。這個男人躺在自己留下的一灘已結成薄冰的尿液裡,他那萎縮的xxxx周圍的xx毛也結成了冰霜,呈蜘蛛網狀。
蘭登差點吐出來,他把目光轉向死者的胸部,上面被烙鐵印上一個清晰完美的符號,灼傷的皮膚呈現出凸起的花紋。儘管已他多次看過死者灼傷處的對稱符號,但還是被眼前“光照派”的符號徹底震住了。
他圍著屍體轉著圈,心怦怦直跳。他將這個詞倒過來讀,再次對這個對稱的天才之作進行確認。此刻他凝視著這個符號,越看越覺得不可思議。
“蘭登先生?”科勒盯著他,滿眼期待。
然而蘭登沒有抬頭。他神情專注,盯著地上的屍體說:“你已經瞭解了多少?”
“只有從你的網站上讀到的那些,知道‘illuminati(光照派)’這個詞是‘開明之士’的意思。它是某個古老的兄弟會的名字。”
蘭登皺起眉頭。光照派的歷史絕不是幾句話就能講清楚的。他重新看了看死者身上的符號,不禁又害怕起來。
儘管現代符號學對光照派的標誌物描述得神乎其神,但學術界人士至今無人親眼見過它。要將一個詞排成對稱形似乎不可能。現代符號學家曾試圖將illuminati(光照派)這個字排成對稱體,但沒有成功。目前,大多數學者認為這個符號是否存在還仍然是個謎。
“那麼illuminati到底指誰?”科勒好奇地問。
“有史以來,”蘭登解釋說,“科學與宗教就一直存在很大分歧,彼此積怨頗深。如哥白尼就被教廷處死了。十六世紀,羅馬有一群人開始起來反抗教廷的迫害。當時,意大利一些有識之士——如物理學家、數學家、天文學家等,開始秘密聚會,他們擔心教會對‘真理’的壟斷會危及啟蒙思想在世界範圍內的傳播。他們組建了世界上首個科學家智囊團,自稱為‘開明之士’。”
“你是說光照派吧?”
“是的,”蘭登接著說,“光照派的成員遭到了教會的瘋狂追捕。那些科學家只有隱藏身份才能保全自己。消息在學術界秘密傳開,光照派兄弟會很快發展成一個包括歐洲各國科學家在內的組織。他們定期在羅馬某個秘密場所——他們稱之為‘光照派教堂’的地方會面。許多光照派成員都想通過暴力與專制的教會抗爭,但他們中間有個威望很高的人,說服了大家放棄武力。他就是伽利略。”
科勒抬起頭,說:“伽利略?”
“是的。伽利略是光照派成員,也是位虔誠的天主教徒。他宣稱科學不但不會使人懷疑上帝的存在,反而會使人更加確信它的存在,他曾寫道,他在通過望遠鏡觀察旋轉的行星時,能聽到上帝的聲音。他認為科學與宗教不是敵人,而是盟友。它們只是用不同的語言講述同一個故事,科學和宗教和諧共處於上帝創造的對稱體中……共存在光明與黑暗無止境的鬥爭中。然而很不幸,教會並不希望看到科學與宗教的結合。”
“他們當然不會,”科勒突然打斷他的話說,“因為教會宣稱它是人們瞭解上帝的惟一途徑,而科學與宗教的結合將會動搖教會的地位,所以他們判伽利略為異端,並將他一直軟禁。蘭登先生,我熟悉科學史,但這些已經是好幾個世紀前的事了,它與列奧納多.維特勒之死有什麼聯繫?”
問得好。蘭登接下去說:“伽利略的被捕導致光照派內部發生了劇變。他們行動中出現紕漏,四名光照派成員暴露了身份,教會逮捕並審訊了他們。但這四位科學家即使遭受了酷刑的折磨,也沒有供認什麼。”
“酷刑的折磨?”
蘭登點了點頭:“他們都受了活罪,胸部被烙上了十字架。”
科勒睜大雙眼,不安地瞥了一眼維特勒的屍體。
“隨後那幾名科學家被殘忍地殺害,他們的屍首被扔在羅馬的大街上,以警示那些試圖加入光照派的人。剩餘的光照派成員紛紛逃離了意大利。光照派轉入了地下,並逐漸與一些流亡團體聯合起來。經過長期不斷地吸收新的成員,一個新的光照派出現了,它更加隱蔽,反對基督教也更加徹底。光照派發誓有朝一日要東山再起報復天主教會。他們的不斷壯大引起了教會的不安,他們被視為世界上頭號反基督教的組織。”
幾許不安掠過了科勒的臉。
蘭登的聲音變得低沉起來。“科勒先生,我不知道這符號是怎麼烙在這個人的胸部的。但是你現在看到的,是世界上最古老也是最強大的邪惡組織的標誌,它已經很久沒出現了。”
“邪惡?”科勒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這是邪教組織的象徵符號?”
蘭登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這個符號原是光照派的一個神聖標誌,十六世紀時,一位不知名的光照派藝術家將它做成對稱形,作為禮物送給喜愛對稱物的伽利略。光照派兄弟會將這個符號藏了起來,聲稱待其現身之日,也就是兄弟會積蓄了足夠能量,東山再起實現他們的終極目標之時。”
科勒顯得有些不安。“這麼說維特勒胸前的符號就意味著光照派兄弟會已開始重現江湖了?”
蘭登皺著眉頭說:“那不可能,光照派的歷史我還有一章沒講完呢。光照派當年他們逃離羅馬時,曾尋遍歐洲,想找一個安全的地方重建組織。他們被另一個秘密組織共濟會——一個由巴伐利亞某些富有的石匠組成的兄弟會所收容。”
科勒滿臉震驚:“共濟會?”
蘭登點了點頭,對科勒的反應他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共濟會會員目前超過五百萬,身影遍佈世界各地,其中有一半在美國,一百萬在歐洲。
“共濟會肯定不是邪惡組織。”科勒懷疑地說。
“絕對不是。共濟會是因為自己的仁慈而惹禍上身。他們在十八世紀收容了那些逃難的科學家之後,無形中成了光照派的掩體。光照派在共濟會內部不斷發展壯大,並逐漸篡奪了共濟會的重要權位,形成了一個深藏在秘密組織內部的秘密組織。然後,光照派利用共濟會遍及世界的網絡擴大自身的影響。”
蘭登吸了一口冷氣接著說:“消滅天主教是光照派的主要綱領。他們認為教會散佈的迷信教條危害人類。隨著光照派的勢力在歐洲的日益強大,他們開始把目光投向了美國。美國政府的許多領袖人物,如喬治.華盛頓、本傑明.富蘭克林等,都是共濟會的成員。他們虔誠地信仰基督教,不知道光照派已經牢牢控制了共濟會。光照派利用對共濟會的滲透,建立起銀行、大學和企業,為實現最終目標籌集資金。”蘭登停了一會兒接著說,“他們的最終目標是統一全世界——建立起一種世界新秩序,一種建立在科學啟蒙基礎之上的世界新秩序。”
科勒移動輪椅,向蘭登靠了過來。他說:“你剛才說的話我不敢說全聽懂了,可是我想告訴你,列奧納多.維特勒是我們‘歐核中心’最有才華的科學家之一,我需要你幫忙找出光照派。”
蘭登不知如何回答。“找出光照派?先生,這恐怕絕不可能!儘管表面上證據確鑿,但這個符號絕不可能是光照派的人留下來的。半個多世紀以來,沒人能夠證明光照派是否存在。大多數學者認為很多年前光照派就已經消失了。”
科勒聽完蘭登的話,一言不發,雙眼凝視白霧,神情茫然,又彷彿在生氣。“你憑什麼說這個組織已不存在了?他們的大名分明就烙在維特勒的屍體上!”
整個上午,蘭登也在不停地問自己這個問題。“符號的出現,根本不能證明其創造者的出現。當某些類似光照派的組織消失後,它們的標記符號還會遺留下來,被一些其他組織採用。這種現象很普遍。如:納粹的標誌來自印度,基督教的十字架源自埃及,還有……”
“今天早上,”科勒質疑道,“當我在電腦上輸入‘光照派’三個字時,發現有幾千條最新的相關信息。很顯然,很多人相信這個組織還在活動。”
“都是些喜歡無事生非的傢伙。”蘭登回答道。對於當今流行文化圈中的各種陰謀理論,他一直很反感。媒體熱衷於登載一些預示未來災難的報道。那些自稱“邪教專家”的人還在不斷編造一些故事來大肆宣揚千禧年即是世界末日,以此牟利。有些人捏造說光照派還存在於世,並且發展勢頭良好,他們正在建立他們的世界新秩序。
科勒指著維特勒的屍體生氣地說:“從這些證據來看,那些編故事的人說的倒可能是真的。”
蘭登儘可能委婉地說,“目前最有可能的解釋就是,某個組織掌控了光照派的標記,並利用這個標記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即便光照派現在還在活動,他們也會通過政治、經濟手段來施加影響,而不是通過恐怖活動,光照派也不可能謀殺像維特勒這樣的科學界同仁。”
科勒的眼神變得冷峻起來,他說:“或許我忘了告訴你,列奧納多.維特勒絕不是個普通的科學家。甩是個天主教牧師。”科勒說道。
蘭登轉過身說:“牧師?我還以為你說他是個物理學家呢。”
“他都是。他希望通過科學,向那些懷疑上帝的人們證明上帝依然存在。他認為自己是個神學物理學家。”
神學物理學家?蘭登想,這叫法聽起來矛盾得不可思議。
“在粒子物理學領域,最近有一些令人震驚的新發現。這些新發現涉及到人的精神世界,其中大部分是列奧納多的研究成果。他試圖將宗教與科學結合起來……證明它們以某些非常出人意料的方式相互補充。他把這個領域稱為新物理學。”科勒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遞給蘭登,“在最近一期《美國科學》中,有一篇文章宣稱說,新物理學是通往上帝的一條比宗教更可靠的途徑。”
蘭登極不情願地迫使自己暫時做一些大膽的設想。假使光照派真的還在活動,他們會不會為了阻止列奧納多向人們公開他的宗教理論而將他殺害?蘭登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荒唐!光照派早已成為遙遠的歷史!所有的學者都知道!
“維特勒在科學界樹敵太多,”科勒繼續說道,“許多正統科學家都很鄙視他,即便在我們‘歐核中心’,他也不討人喜歡。大家覺得運用物理學的分析方法去證明宗教教義是對科學的背叛。”
這時突然響起了一陣刺耳的嘟嘟聲,蘭登不禁抬頭看了看。科勒彎下身從輪椅底部的一
排電子器件中掏出一個傳呼機看了一眼剛來的信息。
“好極了,是列奧納多女兒發來的信息。維特勒女士現在已到達樓上直升機停機坪,我們與她在那裡會面。我想還是不要讓她來這裡,以免讓她看見她爸這個樣子。我會請維特勒女士解釋一下她與她父親正在做的研究項目,這或許有助於弄清她父親的死因。”
“你認為維特勒的死與他的研究有關?”
“極有可能,維特勒身上有件東西被兇手拿走了。”
“什麼東西?”
“跟我來。”
科勒轉動他的輪椅,回到霧氣瀰漫的起居室。蘭登緊隨其後,不知會出現什麼情況。科勒在維特勒屍體前停下來。他招呼蘭登過來看看屍體。蘭登極不情願地走近屍體,死者結了冰的尿液散出的氣味讓他直想嘔吐。
“你看他的臉。”科勒說道。
臉?蘭登皺起眉頭。我記得剛才你說死者的什麼東西被偷走了。
蘭登遲疑了一會兒,蹲下身。他想看看維特勒的臉部,但由於他的頭被往後扭了個180度,臉壓在地毯上,根本看不見。
由於身體不便,科勒費力地彎下身,小心地翻動維特勒冰凍的頭。隨著咔嚓一聲,死者的頭被翻了過來,那張臉因極度的痛苦已經變形。科勒用手托住死者的頭。
“天哪!”蘭登嚇得禁不住叫出聲來,直往後跳。維特勒的臉上佈滿了血,一隻淡褐色的眼睛死死地斜盯著蘭登。另一個眼窩血肉模糊,深陷下去。
“他們拿走了他的一隻眼珠。那麼現在,”科勒問道,“相信我,剜走的那隻眼球有大用處……”
兩人剛穿過鬱鬱蔥蔥的坡頂,不一會兒,一架直升機緩緩飛來,慢慢地降落在草地上的指定停機點。
不一會兒,維多利亞從飛機裡鑽了出來。蘭登馬上意識到今天可能是最讓人捉摸不透的一天了,一個又一個的意外接踵而來。維多利亞身穿一條卡其布短褲,一件白色無袖上衣,從直升機裡款款而下,跟蘭登所預想的書呆子型的物理學家形象大相徑庭。她渾身散發著清純迷人的氣息,就是在二十碼以外也能令人神魂顛倒。
“維特勒女士是個個性十足、意志頑強的女人,”科勒說,似乎覺察到了蘭登的心醉神迷,“數月以來,她一直潛心研究一個非常危險的生態系統。她是個嚴格的素食主義者,也是‘歐核中心’瑜伽功的常駐教練。”
蘭登看著維多利亞一路走來。顯而易見,她哭了好久,烏黑的眼窩深陷下去,神色恍恍惚惚,遊離不定。
“維多利亞,”她一走來,科勒就低聲說道,“我在此代表‘歐核中心’的全體人員對你父親的死表示最深切的哀悼,這是科學發展史上的一個巨大損失……”
維多利亞感激地點點頭,帶著沙啞的嗓音,用流利標準的英語問道:“你知道是誰幹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