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更時分,洪邪醉醺醺地來到醉紅樓後方一座雅緻的別院。這是他金屋藏嬌的安樂窩,也是他最沉迷的温柔鄉。不過自十多天前受任天翔驚嚇後,他一直沒敢再來。
但是那個胡姬黛西實在太勾人了,即便閲女無數的洪邪也沒見過如此豐滿迷人、風騷入骨的尤物,所以在老實了十多天後,見任天翔整天忙着四處赴宴、根本無暇理會自己,他再按捺不住心猿意馬,借任天琪回家看望母親的機會,偷偷溜到金屋藏嬌的別院,與黛西幽會。
公子,你怎麼過了十多天才來看黛西?胡姬身材火爆,面容卻比仙子還要純真,見到男人不像唐女那樣羞涅,碧眼中只有火辣辣的慾火和勾魂攝魄的野性。
我這不是來看你了嗎?洪邪喜歡黛西這種野性,不由分説便將她按倒在地。
一夜鏖戰,直到天色微明洪邪才沉沉睡去。睡夢中隱約感覺有股森寒刺骨的冷風在身邊刮過,跟着又有熱辣辣的液體浸透全身,像是置身於温泉浴湯中一般温暖。洪邪心知有異,但人卻懶洋洋的不想起來,直到突然響起的砸門聲和驚呼聲,才將他從睡夢中徹底驚醒。
洪邪睜眼一看,就見四周燈火通明,無數刑部官差已經闖進房中,將他圍在中央,而自己赤身**躺在地上,一隻手還摟着身材火爆豐滿的黛西。你你們怎麼進來的?洪邪茫然問,房門外有洪勝幫弟子守衞,按説普通官差根本進不來。
我們巡夜聽到呼救,就尋聲進來看看。領頭的官差在冷笑,沒想到果然發生了血案。
洪邪聞到濃烈的血腥味,他轉頭一看,頓時嚇個半死。只見昨夜還軟玉温香的美人,如今已身首異處,脖中噴出的鮮血,幾乎濡濕了整個地面,讓他幾乎是泡在血泊中。洪邪驚恐地大叫,慌忙退到一旁。一個活生生的美人不聲不響地死在自己懷裏,自己竟然毫無感覺,這是怎樣恐怖的經歷!
幾個官差如狼似虎,不由分説將洪邪鎖了起來洪邪拼命反抗,但那幾個官差不知什麼來頭,武功竟然不弱,瞬間就聯手將他制伏。很快就有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陸續趕到,經過初步勘查,洪邪先疑有最大的嫌疑。他當夜就被押人刑部大牢,遭到嚴刑審訊。
"説,你是如何殺害胡姬黛西的?若有半句不實,小心皮肉受苦。負責審訊的是一個不認識的官吏。
洪邪急忙表明身份:我是洪勝幫少幫主洪邪,你們誰敢動我?話音剛落,一個衙役抬手就是一棒,結結實實打在洪邪的屁股上,另幾個衙役也跟着出手,一陣亂棒將洪邪打得暈頭轉向,求饒不止:冤枉啊大人見洪邪氣勢全無,幾個衙役這才住手。就聽那負責審訊的官吏冷笑道:王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何況你一個什麼少幫主。本官再問你一次,你是如何殺害胡姬黛西的?速速從實招來,若有半句不實,小心皮肉受苦。冤枉啊大人!洪邪急忙分辯,黛西是我新娶的小妾,小人寵愛有加,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將她殺害?
那官吏冷笑道:房中窗門緊閉,除了你再無旁人,不是你還有誰?我看不打你是不會招供,來人,給我上刑!幾個衙役齊聲答應,將洪邪按倒在地,一頓棍棒下來,洪邪小命已去了半條。不過他知道殺人罪名重大,無論如何不能承認。那官吏見問不出什麼,這才揮手令人將洪邪收監。
躺在陰暗潮濕的刑部大牢,洪邪本以為可以稍稍喘口氣,誰知幾個同牢的囚犯卻齊齊圍了過來,一個囚犯抬手就給了洪邪一耳光,喝罵道:新來的,起來,***懂不懂規矩?
若在平日,這幾個囚犯自然不在洪邪眼裏,但現在他頭戴枷鎖,身負重傷哪裏還敢逞強,只得勉強站起,賠着小心問:什什麼規矩?那囚犯又是一巴掌掮過來:有什麼好東西都拿出來!"
洪邪苦笑道:我進來時除了一件外套,幾乎全身赤裸,哪裏有什麼好東西孝敬幾位大哥?要不等我出去後,再想法孝敬幾位大哥吧。小弟乃洪勝幫少幫主,江湖上也算有名有姓的人物,説過的話一定算數。
洪邪以為只要亮出自己的身份,這些囚犯必定會對自己敬若神明,誰知那囚犯聽後不僅沒什麼表示,反而一腳將他踢翻在地,跟着幾個囚犯一擁而上,對他又是一頓揍。直到幾個人打累了,這才收手罵道:大爺平生最恨你們這些欺壓百姓的惡棍,只可惜以前惹不起你們,現在大爺巳經判了死刑,過幾天就要斬首,好歹要打個夠本兒。
洪邪一聽這話嚇得魂飛魄散,沒想到自己竟被關入了死牢。牢中死囚在世上的日子不多了,早已無所顧忌,不説區區洪勝幫少幫主,只怕就是皇帝老兒關進來,他們也照打不誤。洪邪不敢再擺少幫主的架子,賠着小心道:幾位大哥息怒,小弟無心冒犯。望大哥高抬貴手放小弟一馬,待小弟出去後,定給幾位大哥送來好酒好肉,讓幾位大哥吃好喝好,安心上路。
一個囚犯罵道:我們現在不稀罕酒肉,就他媽的心裏堵得慌,想着發泄發泄。説完一招手,眾囚犯又將洪邪一頓好揍。
如是接連數日,洪邪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捱揍,直想一死了之。怎奈這些囚犯偏偏又是揍人老手,只往洪邪身上最痛處招呼,卻又不直接將他打死。就在洪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時,難得一開的牢門終於打開。三天時間幾乎不眠不休地捱揍,洪邪已經有些神志不清,聽到不同於送飯獄卒的腳步聲他急忙抬起頭來,虛弱地呼叫:救我
來人在他的身邊蹲了下來,淡淡道:你竟然還活着!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洪邪抬眼望去,藉着獄卒手中昏黃的燈籠,總算認出來人竟是妻兄任天翔,這一瞬間他什麼都明白了,嘶聲道:"是你!是你將我送人大牢,是你讓人折磨我!
任天翔面色冷若冰霜,坦然承認:沒錯,是我!我説過,我妹妹在你們洪家受了欺負,我將以十倍百倍來回報。這一次只是給你一個小小的警告,再有下次,我會讓你生不如死。相信你已經看到了,我不僅有這個決心,也有這個能力。
洪邪從任天翔冰涼的眼眸中,第一次看到了他的冷酷和狠厲,也終於明白生不如死的含義。他機械地點點頭,囁嚅道:不不敢了
任天翔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對洪邪柔聲道:你貪淫好色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該欺負我妹妹。記住我在你們拜堂時説過那三句話,永遠都不要忘記。洪邪連忙點頭:小人記記住了!
有人已解開了洪邪腳上的繩索和鐐銬,任天翔將他扶起來,親自為他擦去臉上的污垢,淡淡道:這事暫且揭過,要不是我妹妹找我要人,我定要讓你在這大牢中慢慢爛掉。記住,你因為我妹妹還愛着你才活到現在,要是哪天我妹妹不再愛你了,你會死得很慘很慘。就憑你欺騙我妹妹感情這一樁,死一千遍也無法贖罪。
這話任天翔雖然是淡淡道來,但其中的惡毒卻令洪邪激靈靈打了個寒戰。任天翔又道:你入獄之事天琪要問起,你該怎麼説?洪邪一個激靈,忙道:小人會説是那胡姬揹着我偷人,被我發現失手殺死。是任大人打通刑部和大理寺各路關節將我救出,不敢説大人半句不是。
算你識相。任天翔一聲冷哼,轉身吩咐隨從:將他抬出去,好好清洗乾淨,我可不想讓天琪看着難受。
幾個隨從將洪邪抬走後,那些假扮死囚的侍衞圍了過來,爭相道:這小子太可惡了,要不是大人吩咐不可太過,我們還真想直接揍死他。
任天翔忙拿出兩張錢票,遞給其中一個侍衞道:這裏有兩千貫錢,給兄弟們分了。這次多虧了弟兄們幫忙,改天我再好好謝謝大家。幾個侍衞急忙推拒,紛紛道:能給大人辦事那是我等的榮幸,豈能收錢?
任天翔正色道:弟兄們出力冒險為我辦私事,小弟哪能沒有表示?往後小弟還有事託付大家,要是不收下這錢,以後小弟如何還能開口?
眾人這才收下。任天翔與眾人來到牢房外,就見高名揚已等在那裏,見他們出來,他笑着迎上來問:老七,對大哥的點子可還滿意?
滿意滿意!任天翔連連點頭,這麼損的點子也只有你這捕快世家出身的混蛋才想得出來,難怪當年來俊臣那些個酷吏,都要向你家長輩請教。我得好好謝謝你和三哥,這次可多虧了你們幫忙。
高名揚哈哈一笑,低聲道:老七能説動安將軍幫忙,將洪勝幫營救洪邪的行動化於無形,這才是天大的本事。要知洪勝幫與安將軍關係匪淺,這可是讓安將軍拿自己人給兄弟出氣啊,可見老七與安將軍關係更為密切。
任天翔笑而不答,不過心中卻知道高名揚所言不虛。安祿山肯拿洪邪給自己出氣,其結交籠絡之心昭然若揭,看來他已經猜到了自己結交他的目的,所以才捨得下如此血本。任天翔對安祿山是否忠心並不太感興趣,他只知道有了皇上給自己的那道密旨,就可以好好敲安祿山幾筆。
走走走,喝酒去,我得好好謝謝幾位哥哥。任天翔熱情地招呼眾人,把三哥他們都叫上,好久沒跟幾位哥哥喝酒,咱們好好聚聚!
如今任天翔身份已不同往日,只一句話,就有手下侍衞分頭去請柳少正等人。少時一干人浩浩蕩蕩來到醉仙樓,包下了最大一個豪廳。任天翔想起幾個月前自己在這裏請客的遭遇,有種恍若隔世的感慨。他總算明白為何世人皆知仕途兇險、伴君如伴虎,卻依舊趨之若鶩,原來一朝得意,便可呼風喚雨,八面威風。
十多個御前侍衞加上高名揚、施東照、柳少正、費錢、周福來等人,滿滿當當坐了兩大桌。眾人紛紛向任天翔道賀。任天翔意氣風發,對眾人道:再過幾天我就要搬新居,到時候大夥兒一塊兒來熱鬧熱鬧,把相熟的朋友都叫來,人越多越好。眾人紛紛答應。
任天翔心情舒暢,不禁開懷暢飲,不多時便有了七八分醉意。他突然想起一事,便醉醺醺地對眾人道:小弟還有一樁恩怨未了不知諸位哥哥可肯幫忙?眾人也都有了幾分醉意,聞言紛紛道:有什麼事兄弟儘管開口現在在這長安城中,除了皇上就數咱們為大!以前誰要得罪過兄弟,今日就一併找回來。
好!這酒咱們改日再喝,大夥兒跟我走。任天翔站起身,在兩個侍衞的掙扶下往外就走。眾人浩浩蕩蕩來到當年的任府,任天翔斜眼望着門楣上蕭宅兩個大字,越看越不順眼,一聲令下:把這匾給我拆了!
侍衞中有不少身手敏捷的好手,就見兩條人影一躍而起,足尖在門前的石獅子頭上一點,身形拔高數丈,居高臨下拔刀便砍。刀鋒過處,就見那方厚逾三寸的牌匾應聲斷為三截。稀里嘩啦地摔落下來【】。幾個把門的弟子見勢不妙,慌忙關上大門,轉身進去報信。
任天翔雖不會武功,卻也識貨,見這二人身手敏捷,不由讚道:好身手!不知兩位兄弟怎麼稱呼?二人忙拱手拜道:回大人話,小人陸琴、蘇棋,給任大人請安!
任天翔見二人年近三旬,一個面目粗豪中透着幾分精明,另一個則生得英俊瀟灑,眼眸中隱然有精鋭之氣,二人雖然外貌不凡,但卻身着沒有品級的侍衞服侍,想來仕途不怎麼順,便道:你們以後就跟着我,本公子決不會虧待你們。現在就由你倆開路,跟我進去討點舊賬。
陸琴、蘇琪大喜過望,躬身拜謝後,轉身便撞開大門,率先往裏闖。義安堂眾弟子雖然人多勢眾,但見到來的是御前侍衞和官府中人,皆不敢阻欄,只能眼睜睜看着眾人徑直闖人大堂。
任天翔來到義安堂議事的大廳,大馬金刀往正中央堂主的位置一坐,環目四顧道:義安堂管事的人呢?都死絕了麼?
話音剛落,就聽內堂中傳來一聲嬌滴滴的應答:哎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公子爺回來了。隨着這聲嬌滴滴的應答,就見蕭倩玉風情萬種地緩步而出。雖然她年歲已經不輕,但歲月似乎並沒有在她白晳的臉上留下多少痕跡,尤其眼窩深處那雙湛藍幽深的眸子,依舊有種勾魂攝魄的魔力。任天翔很奇怪,這樣一個女人,怎麼生得出任天琪這種痴情而單純的女兒。她跟任天琪除了模樣有幾分相似外,根本就是兩種人。
看在妹妹的面上任天翔倒也木好對她無禮勉強起身拜道:原來是蕭姨,天翔給蕭姨請安了!
哎喲,公子爺可千萬別折殺奴家。蕭倩玉趕忙還拜道,公子爺現在是御前侍衞副總管,皇上御口親封的國舅爺,奴家怎麼擔待得起?
任天翔聽出了她言語中的飢諷和調佤,不過他無心計較,轉而問道:我那些叔叔伯伯呢?晚輩專程前來給他們請安,怎麼都躲了起來?
蕭倩玉尚未回答,就聽門外有人答道:得知公子駕臨,我等立刻就趕來,誰知卻還是晚了一步,未能在門外迎候公子,還望公子恕罪!
任天翔尋聲望去,就見以蕭傲、厲不凡為首的幾個義安堂元老,正大步由外而來。雖然他們只有寥寥數人,但自有一股不容阻擋的氣勢,幾個侍衞不約而同讓開幾步,任他們徑直來到任天翔面前。
任天翔臉上泛起一絲玩世不恭的微笑,徐徐道:義安堂管事的爺們兒總算出來了幾個,我也就不繞彎子了。説着他抬手四下一指,任重遠的東西我都可以不要,但是你們不該拿走他通過天琪交給我的東西。我説過誰要從我的手中搶走屬於我的東西,我一定要加倍要回來。厲不凡臉色不變道:老朽不知道公子是在説什麼東西。任天翔一聲冷笑:還在給我抵賴。今天來這裏的不光有御前侍衞,還有大理寺少卿和刑部捕頭。咱們便來個三堂會審,我不信審不明白。
厲不凡不卑不亢地質問:任公子要審我們,不知有沒有刑部的捕文或者大理寺卿的手諭,又或者是聖上的御旨?
任天翔一時語塞,但他自出任御前侍衞副總管以來見慣了別人在自己面前誠惶誠恐、小心應對,還從未見過誰敢像厲不凡這樣頂撞自己。他臉上有些掛不住,冷笑道:不錯,今天我們沒有任何捕文或手諭,那是我看在任重遠的面上沒跟你們翻臉。你們要老老實實將我的東西還給我,本公子就還尊你們一聲叔叔伯伯,不然我下回再登門,只怕就沒這麼客氣了。厲凡不卑不亢地道:那就請任大人下回帶齊捕文和手諭再來好了,這次還請任大人賠償我們的牌匾和大門,不然我義安堂沒法再在江湖上立足。笑話!任天翔抬手將桌上的茶具掃到地上,冷笑道,這座府邸原本姓任,是你們巧取豪奪將它變成了蕭宅。現在本少爺砸了就砸了,我看誰敢找我賠償!説完一揮手:給我砸!天大的事有本官頂着!
柳少正和高名揚知道利害,皆沒有動手,不過侍衞中不乏急於討好新上司的魯莽之輩立刻推翻桌椅大肆打砸就在這時,突聽門外傳來一聲肅穆威嚴的輕叱:住手!
原本正砸得起勁的幾個侍衞,聽到這聲輕叱就如同聽到貓叫的老鼠,紛紛停手,閃過一旁垂手而立。就見一個身着錦袍的中年男子大步而人,雖徐徐行來,卻有一種龍行虎步的威嚴和從容。
眾侍衞紛紛撇下任天翔,轉身向那男子請安道:卑職見過總管大人。那男子沒有理會眾侍衞,卻向義安堂眾人拱手道:蕭堂主,厲長老,嚴某治下不嚴,還望諸位恕罪。蕭傲連忙還禮道:嚴總管客氣了幾位侍衞大人只是在跟我們開玩笑,沒什麼大事。
直到這時任天翔才知道,這眼中精氣內斂、神情威嚴的中年男子,就是單已聞名、卻從未見過面的頂頭上司、御前侍衞總管嚴祿。他連忙訕訕地上前拜見:原來是嚴總管,屬下任天翔,拜見總管大人。
不敢!嚴祿淡淡道,聖上正有事召見副總管,傳旨的內侍遍尋不得,沒想到副總管卻在這裏公幹。任天翔心中一凜,急忙道:屬下這就回宮,告辭!説完帶着眾人匆匆而去。
眾人鎩羽而歸,都有些意興闌珊,半道上就紛紛告辭。任天翔忙留住高名揚和柳少正道:二位哥哥,小弟有事相托,還望兩位不吝相助。二人忙道:老七有事儘管開口,何必這麼客氣。任天翔拉着二人避開隨從,低聲道:我想託兩位哥哥幫我查兩件舊事,這事已經過去多年,當事人也許已經離開了長安,我想只有遍及天下的刑部捕快和專查大案要案的大理寺,才有可能查到些端倪。二人見任天翔説得慎重,忙道:是何案件?任天翔肅然道:一樁是當年任重遠之死,關鍵人物是一個叫如意夫人的女人,把她找出來;另一樁是老六江玉亭墜樓之事,這事當年有個目擊者叫小蘭,是宜春院剛下海的姑娘,慘案發生後不久她就離開了宜春院,找到她,也許就能知道六哥墜樓的真相。
二人心知關係重大,都慎重地點頭應承,高名揚遲疑道:要是查出那晚老六確實是因與你爭執而墜樓,不知兄弟如何處置?
任天翔苦笑道:若是如此,我就只好到韓國夫人府上負荊請罪,由她處置。不過我堅信那晚的事不會這麼簡單,任重遠剛出意外、義安堂羣龍無首之時,我這個有望繼承堂主之位的人卻偏偏出了這種事,這一切都像是有人在暗中安排。能否解開謎團將這個人揪出來,就仰仗兩位哥哥了。二人連忙答應道:兄弟見外了我們定調動一切力量,為兄弟査清這事。
任天翔叮囑道:這事要在暗中進行,千萬不要讓第四人知曉。一有消息就儘快通知我。高名揚忙道:我們知道利害,兄弟放心好了。
與二人分手後,任天翔這才輕輕吐了口長氣,心中燃起新的希望。以前他雖然也託褚剛去查過這事,但僅憑他一個人的力量,怎麼能跟遍及天下的刑部捕快和專辦大案要案的大理寺相提並論,有高名揚和柳少正幫忙,查清這兩樁往事的希望大大增加。他倒不是一定要給任重遠報仇,也不是一定要為自己討個公道,他只是不想讓人當成傻瓜一樣戲耍。
無論你是誰,我一定要將你給找出來!任天翔在心中暗暗發狠道。看看天色不早,他急忙翻身上馬,一路上快馬加鞭,直奔朱雀門。
僻靜清雅的德政殿位於大明宮內苑,是玄宗皇帝接見心腹大臣的地方。當任天翔在內侍的引領下來到這裏時,玄宗皇帝臉上已有些不耐煩。任天翔行過君臣之禮後,就聽玄宗問道:你任御前侍衞副總管已經有段時間,跟許多官吏已經相熟,不知跟安祿山交往得如何?
任天翔連忙如實答道:前日聖上為安蔣軍修建的驃騎大將軍新府邸落成,微臣出席了安將軍的喬遷喜宴,與他算是相熟了。蒙聖上金口認下微臣這個國舅,安將軍對我還算敬重,堅持以郎舅之禮侍奉。他還送了微臣一座宅院,微臣奉旨與他結交,不敢推拒,只得替皇上收下。地契微臣一直帶在身上,準備隨時交給聖上。2説着從懷中掏出地契,雙手捧着遞了上去。
玄宗皇帝啞然笑道:你這小子,朕難道不知你那點小心眼?你自己早就想收下這份厚禮,卻又怕背上受賄的罪名,便假意將它上繳。你知道朕不會要你的東西,所以才故作姿態吧?
任天翔不好意思地一笑:聖上英明神武,微臣只有敬仰的份兒。玄宗皇帝冷哼道:這宅院朕就賞了你吧,從今往後它就是你清清白白的財產。不過你別光顧着收禮,朕交代你的事辦得怎樣了?
任天翔忙道:微臣巳跟安將軍有了私交,不過由於相交不久,安將軍肯定不會跟我説心裏話,所以微臣還不敢肯定他對聖上是否忠心。
看在安祿山的厚禮和幫自己收拾洪邪出氣的份兒上,任天翔沒有告安祿山的黑狀,他知道自己能一步登天成為國舅,又被聖上委以重任,授御前侍衞副總管,全都是拜安祿山所賜。沒有安祿山,也就沒有他任天翔的今天,他當然不會急着斷了自己的前程。
玄宗皇帝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淡淡道:這事你得抓緊現在邊關告急,契丹人開始作亂,官軍已經打了幾次敗仗。有不少大臣都在奏請讓安祿山回去坐鎮范陽,不過也有少數大臣對安祿山有所擔憂。現在你該知道,你的情報對朕來説有多重要。
任天翔忙道:微臣一定竭盡所能,幫皇上看穿安祿山的五臟六腑。玄宗皇帝冷哼道:竭盡所能?你有時間到處耍威風,連別人的府邸都差點給拆了,還有心思替朕辦事!
任天翔心中大駭,沒想到皇上消息這麼靈通,這麼快就知道自己大鬧義安堂的事。那嚴祿只怕不是碰巧出現在那裏,而是得到消息就立刻趕來。這麼説來這義安堂在皇帝心目中,只怕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
正胡思亂想間,卻聽玄宗皇帝輕嘆道:當年朕能從武氏一族手中奪回李唐江山,平定韋皇后和太平公主之亂,實是得了任重遠和義安堂之助。當年朕親口答應過任重遠,決不會像漢武帝那樣取締和打壓江湖幫派。任重遠雖死,朕依舊信守着對他的承諾,所以朕不希望你堂堂御前侍衞副總管,再去騷擾義安堂。如果再有下次,必定嚴懲不貸!
任天翔沒想到任重遠與玄宗皇帝竟然還有這層淵源。他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小聲問:微臣與義安堂的個人恩怨,總不能就這樣算了吧?
玄宗淡淡道:江湖事江湖了。只要你不是以官家的身份,朕才不關心江湖上那些雞毛蒜皮的瑣事。
任天翔心中有數了,見玄宗皇帝開始在打呵欠,連忙起身告退。快到玄武門時,突見一名宮女從拐角閃了出來,攔住去路。內侍一看,連忙滿臉堆笑道:原來是貴妃娘娘身邊的侍兒姐姐,小人有禮了!
侍兒點點頭,對他擺擺手:我有話跟新任御前侍衞副總管任大人説,你行個方便。
內侍知趣地退到一旁,任天翔忙問:不知侍兒姐姐有何指教?侍兒上上下下打量了任天翔半晌,微微頷首道:穿上這身官服簡直就像是變了個人。你可知道你這四品帶刀侍衞、御前侍衞副總管是怎麼來的?任天翔忙道:是全拜神仙姐姐所賜!小人一直想要當面感謝姐姐,奈何禁宮深深,所以一直沒有機會。
侍兒額首道:算你還有點良心。你有這心,我會替你轉告娘娘,不過現在娘娘有件機密之事,想要託付一個信得過的心腹去辦,不知你是否願為娘娘效勞?任天翔立刻道: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侍兒正色道:這事幹系重大,娘娘要你瞞着所有人,甚至皇上問起都不能説,你能不能做到?任天翔心中詫異,面上則故作不解地嘻嘻笑問:娘娘與皇上乃是一對神仙眷屬,有什麼事要將皇上也瞞住?侍兒杏眼一瞪:不該你知道的就不要多問,你能不能做到?任天翔略作權衡,這才小心道:姐姐於我有天大的恩惠,她託付的事小人決不告訴任何人。心中卻在想,娘娘差心腹侍兒前來傳諭,這事看來不小。要真是皇上問起,説還是不説?不説是欺君,説了是失信,欺君要殺頭,失信多半也活不長,媽的,怎麼算都是死路一條了!
侍兒見他答應,這才壓低噪子道:最近外面長樂坊來了個舞姬,舞技超凡脱俗,被外面那些俗客視為天人。這事不知怎麼讓皇上知道了,多次微服去長樂坊觀舞,對那舞姬痴迷不已。娘娘要你去暗中査探若證實確有此事,娘娘要你讓那個舞姬永遠消失。
任天翔心中暗暗叫苦,心知這事多半屬實,要照娘娘的吩咐殺了那個舞姬,皇上一旦追究起來,自己肯定小命不保;但若不照娘娘吩咐去辦,她要在皇上耳邊吹點枕風,自己的前程和小命就懸在她那三寸香舌上,懸之又懸。這事答應也不是,不答應更不是,他只得故作糊塗道:娘娘想要那個舞姬如何消失?
侍兒嗔道:你把她淹了也好,埋了也行,總之要讓皇上永遠也見不到她。這事要辦妥了,娘娘自有賞賜,要辦砸了,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任天翔只得敷衍道:我先去查查,若真有此事此人,小人定替娘娘解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