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邪客氣地對年輕人鞠了一躬,嘰裏呱啦的説了句什麼,那年輕人目光轉到鄭淵身上,對鄭淵略低了低頭,生澀的吐出四個音節:小川留雲!
鄭淵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已經猜出他的來歷,驚訝問:日本人?年輕人似不怎麼懂唐語,只微微點頭,慢慢拔出了腰間那柄狹長的兵刃。這兵刃像劍一樣狹長,卻又像刀一樣單面開刃,在前端收出微微弧形,嚴格説來應該是刀,卻是中原極其罕見的狹長佩刀。
年輕人雙手握刀,人與刀合成一個整體。他衝鄭淵點點頭,顯然是在向鄭淵示意。到這地步,鄭淵也無法迴避,只得拔出佩劍,遙遙對年輕人施了一禮:請!
好鄭大公子果然不愧是洛陽有數的人物。洪邪鼓掌大笑,今日鄭公子若能贏了小川的刀,人你可立刻帶走。不然就請鄭公子留下一句,從此去了一劍定中原的名頭。
知道説這話任天翔才明白,鄭淵來見洪邪,原來是為了解決爭端。聽他們二人的對話,似乎以前商門與洪勝幫也有過爭端,不過靠着鄭淵的劍很快就得到解決,所以這次鄭淵孤身前來,原來是要在任天翔面前小露一手,卻沒有想到弄巧成拙洪邪不知從哪裏找來了個外族高手,成心要削鄭淵的面子。
褚剛也看出端倪,忙將任天翔護在身後,悄聲問:公子,咱們怎麼辦?
任天翔沉吟道:跟咱們沒關係,看看再説。
二人一個拔劍遙指,一個雙手握刀,俱如泥塑雕像般,凜冽的殺氣從二人的刀劍上透出,迫得人大氣也不敢亂出。
呀!小川流雲一聲厲喝,一道幻影猶如閃電掠過二人之間的距離,飛劈對面的鄭淵。一刀之威即有雷霆般的氣勢,令人肝膽俱寒。鄭淵一聲冷哼,長劍迎上劈來的利刃,刀劍相接,火星猶如煙火般燦爛。二人身形交錯而過的瞬間,幾乎同時又揮出一刀一劍,剎那間二人身形落定相背而立,鄭淵胸前衣衫已裂,有鮮血緩緩從前胸滲出;小川流雲腹部也裂開一道創口,鮮血正緩緩滴落下來。他卻渾不在意,揮刀又向鄭淵斬去。
二人各揮刀劍戰在一處,但見鄭淵的劍浩浩蕩蕩,猶如長河奔流洶湧不息;小川流雲的刀卻像雷鳴閃電般凜冽,縱橫捭闔猶如奪命冷光。鮮血不斷從二人胸前和腹部滲出,片刻劍二人幾乎渾身浴血,卻難分勝負。
再鬥下去,就算鄭淵能贏,只怕也會重傷不治。任天翔説着向褚剛示意,幫姓鄭的一把,總不能看他死在這裏。
褚剛心領神會,拔刀架開了二人。此時二人已是強弩之末,無力再戰。任天翔連忙對洪邪笑道:大家有話好説,何必生死相搏?今日這一戰就到此為止,等兩位高手養好傷,再分高下如何?
洪邪原本也只是想削削鄭淵的氣勢,鄭大公子真要死在這裏,商門決計不會善罷甘休。一旦兩虎相爭,鹿死誰手還真是難説。他略一沉吟便向小川流雲擺了擺手,笑道:今日比劍鄭大公子既然沒贏,那麼人你暫時無法帶走,等你湊夠了錢再來贖人不遲。送客!
在洪勝幫眾漢子的鬨笑聲中,任天翔扶着鄭淵狼狽而退。那一刀雖傷得不深,但經過方才劇烈搏鬥,鄭淵胸前一直血流不止,若不及時止血,還真有性命之憂。
鄭淵如此重傷,馬是無法騎了。任天翔與褚剛便將他扶上馬車,一路護送他回府。三人回到鄭府,立刻有下人將鄭淵接住,匆忙找人救治。任天翔正待要走,卻見一鄭府弟子過來道:大公子請兩位稍候,等他包紮完傷口,再與兩位見禮。
二人只得等在客廳,沒多久便有鄭府弟子將二人領進內院,就見鄭淵已經換下血衣,若無其事地與二人見禮。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他看起來已無大礙。
鄭公子的傷任天翔欲言又止。
不礙事!鄭淵不以為意地擺擺手,以前洪勝幫還不敢與商門正面為敵,所以這次我有些託大了,沒想到洪邪不知從哪裏找來個日本劍道高手,讓兩位見笑。這次幸虧兩位幫忙,不然鄭某這面子就丟大了。
任天翔沉吟道:若只是多個日本劍道高手,洪勝幫只怕也不敢挑戰商門的權威吧。
鄭淵點點頭:任公子揣測得不錯,洪勝幫背後或許有某個強大的勢力在暗中支持,所以才敢故意挑釁,以試探商門的反應;又或者它根本就是背後指使的馬前卒,以此試探商門是否還像過去那樣上下一心,不容侮辱!
任天翔見鄭淵實言相告,便知這次臨危出手算是賭對了。鄭淵從洪勝幫對他的態度,已經感受到來自那不知名勢力的威脅,所以不想再跟自己過不去。現在商門隱有分裂之勢,外部勢力又虎視眈眈,多一個朋友肯定比多一個敵人要好。如此看來,自己借商門通寶旗庇護的打算,總算有了希望。
任公子今日特來拜訪,定是為了商門通寶旗。鄭淵收起了先前的輕慢,誠懇道,説實話,陶窯是邢窯和越窯的競爭對手,並且有後來居上之勢,我實在不願幫你。不過我今日欠任公子一個人情,所以這個忙我得幫。説吧,你打算發多大代價?
任天翔笑道:我替公子將洪邪的那筆高利貸還了,不知這夠不夠?
鄭淵一愣,跟着一聲冷笑:洪邪那筆高利貸僅剩一百多貫錢,你打算花一百多貫錢就得到商門的庇護,讓你平安從洛陽到景德鎮走個來回?雖然我欠你一個人情,卻也不能將通寶旗賤賣啊!
任天翔淡淡笑道:公子誤會了,我們並不需要商門派人護送,只需借通寶旗一用。再説,我替鄭公子還的可不止是一百多貫高利貸啊。
鄭淵眉梢一挑:此話怎講?
任天翔笑道:鄭公子醉紅樓動手受傷,此事只怕很快就會傳遍洛陽城大街小巷。雖然你並沒有輸,可也沒能將商門的人帶回來,你若再將錢給洪邪送去,那洛陽鄭家的招牌算是徹底砸了。鄭公子還沒做好與洪勝幫正面衝突的準備,尤其是還不知道對方傍上了哪棵大樹,所以必須暫時隱忍。如果我自認是那被扣行商的朋友,掏錢將他女兒贖回,這多少也算保全了鄭家的面子。由我這外人出面解決此事,甚至幫你打探洪勝幫背後的勢力,豈非一舉兩得?
鄭淵臉上陰晴不定,沉吟片刻後哈哈大笑:任公子果然目光如炬,知道談判對手最需要什麼。這事就這麼定了,你幫我解決這事,我給你通寶旗!二人舉掌相擊。
醉紅樓熱鬧喧囂一如往昔。當任天翔被洪勝幫的漢子領到樓上,就見大廳中酒宴正酣。看洪邪興高采烈的模樣,顯然是為方才重創鄭淵而開心。席間除了洪勝幫的漢子,還有一個滿身珠光寶氣的胡人相陪,只是沒有見到那個刀法狠辣的日本人,想必他也傷的不輕吧。
任公子去而復返,所為何事?洪邪已有幾分醉意,眼裏滿是調侃和挑釁。任天翔將一百多兩銀子一錠錠拿了出來,坦然道:這裏是一百五十兩銀子,不知夠不夠贖回周老闆和他的女兒?
洪邪冷笑:你是為鄭大公子做中間人?任天翔搖頭:這是我的錢,是我要贖回周老闆和他的女兒,還請洪少幫主高抬貴手。
洪邪有點意外:那姓周的是你的親人還是朋友?
任天翔坦然道:非親非故。
洪邪笑道:那我就奇怪了,非親非故你為何要多管閒事?難道是錢多得找不到地方花?若是如此,不如讓我洪勝幫的兄弟幫你花好了。
眾人鬨堂大笑。任天翔面對眾人的嘲笑,無奈嘆道:實不相瞞,洪少幫主,我是想借商門的通寶旗,所以才想幫鄭大公子解決此事。鄭大公子原本已不打算再為此事付錢,是我主動攬下此事,以免商門與洪勝幫勢成水火,洛陽城再無寧日。咱們做小生意的,原本也希望有個和平安寧的環境,
鄭家在洛陽根深蒂固,洪邪也十分忌憚,見任天翔送來銀子。他也就借坡下驢,對一個手下吩咐:錢收下,將周老闆和他女兒放了。
少時兩個洪勝幫漢子將一箇中年行商和一個妙齡少女押了出來。洪邪向任天翔一指:還不快謝謝這位任公子,是他幫你們結了那筆賭債。
那行商一看就是個老實巴交的小商販,與任天翔素昧平生,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任天翔示意他不要多禮,先離開這是非之地再説。
四人正要下樓,卻聽洪邪笑道:任公子等等,公子與其去求那些靠不住的通寶旗,不如我給你介紹個合夥人如何?見任天翔有些不解,洪邪指向身旁那個珠光寶氣的胡人,這位是來自幽州的富商阿史那顏,漢名史千羽,在北方商界那是響噹噹的人物。你若能得到他的庇護,包你走遍大江南北也沒人敢動你的貨。
洪邪年少輕狂,連洛陽鄭家都不大放在眼裏,卻對這個胡商推崇備至,任天翔不由細細打量對方。但見這胡商年近五旬,髯須修得異常整潔,一雙碧眼有鋭光透出,一看就是精明過人的主兒。
見任天翔在打量自己,那胡商起身一禮,以流利的唐語款款道:任公子將一套瓷器賣出了玉器的價格,早已在洛陽城傳為佳話。可惜陶玉有力壓邢窯和越窯成為天下第一瓷的潛質,只是苦於無人大力扶持,所以不得不求助於競爭對手,其前景也可想而知。史某有心與公子合作,助公子將那陶玉賣到大江南北、兩京三十六州,不知任公子意下如何?
任天翔心中微動,不過最後還是搖頭笑道:我會認真考慮史先生的建議,不過目前我還沒有其他打算,希望我們將來有機會合作。
見任天翔與褚剛帶着周氏父女告辭離去,洪邪忍不住罵道:不識抬舉的東西,若非他跟岐王關係未明,小爺真想現在就給他點教訓。
阿史那顏神情冷峻地望着任天翔離去的背影,突然示意洪邪附耳過來,然後低聲道:讓人盯着他,我要知道他什麼時候動身,具體又是走哪條路。
洪邪有些驚訝:史先生想動他的貨?不過才三千多貫,值得跟商門正面為敵?阿史那顏知道洪邪對商門還有顧慮,笑道:少幫主放心,你只須派人打探他的行蹤,然後將他們的行蹤透露給咱道上的兄弟便成。只要他的銀子到不了景德鎮,最後還不得回過頭來求咱們?
洪邪沉吟道:有商門的通寶旗,道上的兄弟只怕未必敢動。
阿史那顏悠然笑道:商門自岑老夫子慘死,聲望大不如前,通寶旗只怕未必能嚇住道上那些饞急了的餓狼。就算道上的兄弟不敢動,我也保證他們的銀子無法平安到達景德鎮。少幫主只需將他們的行蹤通知我,剩下的事自然有人去辦,絕不勞煩洪勝幫出手。
洪邪放心下來,連忙對兩個機靈的兄弟低聲吩咐了幾句,二人立刻去調集人手,對任天翔的進行跟蹤和監視。
任天翔離開醉紅樓,立刻帶着周氏父女直奔鄭府。見到他果然將周氏父女帶了回來,鄭淵沒有食言(原文為失言),讓人取來一面通寶旗,慎重地交到任天翔手中:通寶旗自誕生以來,除了剛開始有盜匪騷擾,現如今已沒有誰敢妄動,望公子善加利用,一月後還我。
任天翔接過旗子,但見旗上繡着個碩大的開元通寶錢,看起來似乎俗不可耐,不過任天翔知道,能讓這面俗不可耐的旗子走遍大江南北,絕不是一個鼠目寸光的俗人可以做到。他慎重其事的點點頭:請鄭兄放心,我一定會按時歸還。
帶着旗子離開鄭府,褚剛滿心歡喜,誰知任天翔卻憂心忡忡,讓褚剛忍不住笑問:通行天下的通寶旗已經到手,公子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任天翔神情有些怔忡:不知為何,想到洪邪那意味深長的冷笑以及那來歷不明的胡商,我心裏就有些不踏實。既然那胡商敢在鄭家的地頭指使洪邪跟商門作對,只怕這次通寶旗也未必就安全。
褚剛啞然笑道:公子是不是多慮了?如果通寶旗也不安全,那咱們還有什麼高招?任天翔茫然搖搖頭:也許是我多慮了,不過那姓史的胡商既敢提議跟咱們合作,公然跟商門的邢窯和越窯競爭,顯然就沒把商門放在眼裏。他言談舉止並不張狂,卻有一種成竹在胸的篤定。他究竟什麼來歷,竟有與商門叫板的勢力?
褚剛突然沉聲道:也許公子所慮不差,自咱們離開鄭府,就一直有兩個尾巴若即若離地跟着。他們跟蹤手段也算高明,若非我修習《龍象般若功》,耳目聰穎,加上入夜的街頭萬籟俱寂,還真不易發現他們在盯梢。
任天翔往車窗外望了望,但見外面已是入夜,街頭行人寥寥,十丈之外就矇矓不清,根本看不清任何人影。不過他相信褚剛的判斷,沉吟道:褚兄有沒有把握將他們抓獲?
褚剛點點頭:到前面拐彎處,公子替我趕車,我將他們拿下。説話間馬車到了長街拐彎處,褚剛將馬鞭交給任天翔,跟着輕輕一躍,抓着街邊屋檐,猿猴般猱身而上,悄無聲息地潛入屋檐下的陰影中,猶如靈貓般悄然潛伏下來。
任天翔趕着馬車繼續前行,並徐徐減慢車速,側身細聽身後動靜。馬車走出不到百丈,就聽車後風聲倏然,回頭一看,褚剛已挾兩人輕盈落在車中。二人看打扮俱是洪勝幫的人,不知被褚剛使了什麼手段,俱已失去知覺。
任天翔向褚剛示意:弄醒一個我來問問。
褚剛在一個黑衣人後腦一拍,那人頓時醒轉,見自己置身車中,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不由色厲內荏地喝道:快放開我!老子是洪勝幫的人,***的不想在洛陽混了?任天翔將馬鞭交給褚剛,來到那黑衣人面前,見他腰間插着柄匕首,便伸手撥了出來,抬手就插入那漢子的大腿,幾乎齊柄而沒。
哎喲!那漢子猝不及防,痛得一聲大叫,老子
後面的字尚未吐出,匕首已在那漢子腿上連插三刀,最後一刀離那漢子的下體已不到一寸,再往上偏一點,只怕就要讓他做太監。那漢子痛得渾身哆嗦,更被這公子哥兒的冷狠勁嚇得心膽具寒,終於開口告饒:公子饒命,小人不過是跑腿混口飯吃,公子饒命啊!
任天翔拔出匕首:知道我為什麼**?見那漢子茫然搖頭,任天翔淡淡道,這輩子我最恨的人就是我老子,你既然自稱是我老子,正好替他挨幾刀讓本公子出氣。方才那幾刀插的真痛快,你再冒充我老子一次,讓本公子徹底盡興。説着作勢又要往那漢子腿上插去。
那漢子嚇得滿臉煞白,慌忙討饒:小人小人再不敢了!公子爺你是我老子,小人是你兒子、孫子、灰孫子!
任天翔略顯失望地嘆了口氣,無奈收起匕首:你是洪勝幫的人?為什麼跟着我?那漢子急忙答道:是少幫主讓小人跟着你們,要徹底瞭解你們得行蹤,尤其是你們啓程去景德鎮的日期和路線。
任天翔一聲冷哼:既知我有商門的通寶旗,難道你洪勝幫還敢出手搶奪不成?那漢子急忙分辯:不是洪勝幫,是那姓史的胡商讓少幫主跟着你們。
任天翔把玩着血淋淋的匕首,若有所思地問:那胡商究竟什麼來歷,竟能讓你們少幫主言聽計從?
那漢子急忙搖頭:小人也不知道。只知道那胡商來自幽州,據説在北方勢力極大,如今要到中原和南方發展,所以找上了洪勝幫。洪勝幫在洛陽一直被商門壓了一頭,也樂得見他與商門爭鋒,無論誰勝誰負,對我們都沒壞處。
任天翔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麼説來,他是打算要動我的銀子了?通寶旗也沒用?那漢子點頭道:他要我們將你們的行蹤和路線透露給道上的兄弟,如果道上的兄弟不敢動,他也必定會有所行動。見任天翔神情怔忡,那漢子暗藏機鋒地提醒,"那姓史的胡商已經放出話來,要你們的銀子決計到不了目的地。
他這樣做其實也只是想逼你們回去求他,他好像很好誠意與你們合作。他的主要目的是商門而不是公子,所以公子最好快快給小人止血,我一定在少幫主和史先生面前為你美言,決不提公子傷我之事。"
話音剛落,任天翔又是一刀插在那漢子手臂上。那漢子一聲痛叫,失聲問:小人小人已經實言相告,公子為何公子為何
任天翔一聲冷哼:我討厭別人的威脅,尤其是自以為是的威脅。
不敢了!小人再也不敢了!那漢子趕緊告饒。
方才的話可是句句屬實?若有半句假話
若有半句假話,公子便將小人大卸十八塊!
任天翔點點頭,突然用匕首柄重重敲在那漢子後腦上,一連敲了數下,痛得那漢子哇哇大叫:小人不敢有半句假話,公子怎麼還要折磨小人?
任天翔哼道:本公子現在只是要你昏過去,我好審問你同伴。哪知道你腦袋這麼結實,敲得鮮血長流也不暈倒。
我暈!我暈!那漢子趕緊兩隻眼睛一閉假裝暈倒。任天翔將另一個漢子一巴掌拍醒,不用他再出言恫嚇,只看到血淋淋不知生死的同伴,那漢子早已嚇得心膽俱裂,趕緊將知道的都説出來,與先前那漢子説的果然大同小異。
見再問不出新的東西,任天翔示意褚剛將二人棄在長街的陰暗角落。做完這一切,褚剛將馬車停在遠離現場的偏僻小巷,回頭道:看來公子估計對了,這回通寶旗也保不了我們。依我之見,不如暫且答應與那胡商合作,等度過眼前難關在做打算。
任天翔默然良久,最後還是微微搖頭:即便陶窯是邢窯和越窯的競爭對手,即便商門內部已現裂痕,咱們也應該選擇與商門而不是與那胡商合作。
為什麼?褚剛十分不解。商門中人雖然唯利是圖、工於心計,可畢竟是傳承數百年的世家望族,無論為人還是做事都有起碼的底線,即便使陰謀耍手段也是在合法的前提下。就像鄭家想謀奪陶玉的配方,也只是利用規則向陶玉施壓,而不會像強盜那樣出手搶奪。任天翔沉吟道,那個姓史的胡商明顯不同,為達目的不惜與撈偏門的洪勝幫合作,甚至不惜以強盜的手段逼迫咱們就範。與這種沒有底線的豪強合作,咱們隨時有可能被他整個兒吃掉。與他比起來,商門中人頂多算奸詐狡猾的文明人,而他是野獸,對於野獸你只能選擇將他收拾得服服帖帖,決不能奢望與他合作,因為野獸永遠不懂尊重規則的重要。
褚剛聽得似懂非懂,茫然問:如果不與他合作,咱們如何將錢平安送到景德鎮?此去景德鎮千山萬水,咱們在洛陽的一舉一動又逃不過洪勝幫的耳目,他隨時可以派人在途中攔截。雖然我褚剛不怕一刀刀殺出條血路,但也難保不會誤了咱們行程啊!
是啊!任天翔也不禁搖頭嘆息,咱們唯一仗持的就是通寶旗,現在通寶旗對那胡商失去了約束,此去景德鎮只怕凶多吉少。
褚剛玩笑道:要是我們的錢能長上翅膀,自己飛到景德鎮就好了。
任天翔心中一動,輕聲道:飛錢?是啊,我怎麼沒想到讓錢飛到目的地呢?
褚剛一頭霧水:公子,你該不會是糊塗了吧?我只是玩笑而已,錢是不會長翅膀的。
任天翔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錢不會長翅膀,但信譽卻會長翅膀。也許我們藉助商門的信譽,就可以使咱們的錢平安飛到景德鎮。説到這他興奮地一擊掌,掉頭,咱們回鄭府,我要再去見見鄭大公子,跟他再做一筆交易!
褚剛沒有再多問,立刻驅車趕到鄭府,任天翔將褚剛留在門外等候,自己獨自進府去見鄭淵,足足一個時辰後,才喜滋滋地從鄭府出來,不等褚剛問起,便道:咱們的錢安全了,可以平安從洛陽到景德鎮了。不過這事還得煩勞褚兄連夜給祁山五虎帶個話,我需要他們的幫個忙。任天翔壓低嗓子在褚剛耳邊低低叮囑了片刻,褚剛立刻點頭:我連夜就走,儘快將公子的話帶到。
望着褚剛匆匆離去的背影,任天翔躊躇滿志地負手遙望廣袤無垠的星空,心中湧出一種征服世界的豪情讓錢長出翅膀飛過千山萬水,也只有我任天翔這天才的頭腦才想得出來!
錢通天下,錢通天下夥計的吆喝,在洛陽郊外遠遠地回想。這幾個字不是誰都可以喊,只有懸掛有商門通寶旗的商隊,才能由開路地夥計在前方昭告暗中覬覦的盜匪,表明這是一隻受商門通寶旗庇護的商隊,誰要想打主意,得先掂掂自己的斤兩。那一輛掛着商門通寶旗的鏢車,滿載着沉甸甸的貨物,在寥寥幾個武士的護衞下,踏上了東去景德鎮的旅程。
速去稟報少幫主,姓任的終於他媽的上路了!一個洪勝幫的小頭目回頭對一名手下吩咐,自己則帶着另外幾個幫眾,悄悄跟了上去。也難怪他要用終於二字,因為任天翔得到商門通寶旗後,又在洛陽拖延了足有七日,就在盯梢的洪勝幫弟子都有些不耐煩,他才終於踏上了旅程。
不到一盞茶功夫,這消息就傳到了洪邪那裏,幾乎同時也送到了那個來自幽州的胡商史千羽前面。史千羽把玩着手中兩個鵝蛋大的琉璃球,對洪邪子得地笑道:待出了洛陽地界,洪勝幫就不必管了,我的人會跟上去,頂不容他們走出三百里。
洪邪有些懷疑:洛陽往東一馬平川,道路四通八達,史先生任何跟蹤他們?而且與他們同路那個姓褚的漢子,武功似乎不弱,我兩個專門負責盯梢的弟兄,輕易就被他擒獲。史先生千萬小心才是。
史千羽一笑:史某從不打無準備的仗,若無十足的把握,史某決不會出手。少幫主不是外人,我不妨實言相告,他們僱的鏢師中有我的人,而且我還有專門對付那姓褚的的高手,以商門岑老夫子的老到,不也被人一刀砍下了腦袋?
洪邪十分驚訝:原來岑老夫子是是史先生手下乾的!
史千羽笑而不語,回頭轉向一個隨從:通知阿乙和少將軍了?
隨從躬身回答:小人已飛鴿傳書乙哥和少將軍,相信他們已在半道上做好了準備。而且也將消息通知了道上的朋友,也許無須乙哥和少將軍出手,自有道上的兄弟幫咱們把那些錢搶了。
史千羽呵呵笑道:那點錢,要有道上的兄弟感興趣,,讓給他們好了。咱們不是強盜,不能靠搶劫賺錢。如果那姓任的有危險,還可讓阿乙和少將軍幫他一把。説實話我還真有些欣賞他的小聰明,稍加點撥,或許能成為咱們對付商門的奇兵也説不定。
隨從點頭笑道:我在給乙哥和少將軍去封信,讓他們保那小子一命。
就在那封信剛送出沒多久,就見一個負責盯梢的洪勝幫嘍囉氣喘吁吁地回來稟報:姓任的剛走出洛陽百里,就遇到了幾個黑道中人攔路,他們根本不將商門通寶旗放在眼裏,只要姓任的留下錢才放他們過去。
史千羽聞言鼓掌大笑:看我説什麼來着?商門繼任的門主都讓人莫名其妙摘了腦袋,那通寶旗還值幾個錢?總算有夠膽的道上朋友出手,我還真想知道是哪路英雄。
洛陽東去百里的鄢家鎮,幾個蒙面漢子手持刀棍斧鉞等兵刃,攔住了任天翔一行的去路。就聽領頭的那漢子喊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話音未落,就聽他身邊一名身材矮小的同伴出言提醒:大哥,錯了!是此山是我栽,此樹是我開。你不説這樣喊才比較有新意麼?
就呢他媽的聰明!領頭的漢子抬手就給了多嘴的小弟一巴掌,老子錯了幾百次,就不允許我偶爾對手一兩次?要***的多嘴!
捱打的小弟委屈的抱怨:大哥説話怎麼老是沒譜?害小弟始終跟不上大哥的節奏。
還他媽多嘴!領頭的漢子又是一巴掌飛過去,咱們現在是在打劫,不是在論理的時候!待咱們做完這一票,老子回去好好跟你理論理論。
聽到這裏,褚剛早已忍俊不禁,差點當場失笑,就任天翔瞪了幾眼才勉強咬牙忍住,卻將一張黑臉憋得通紅。就見任天翔一本正經地月眾而出,拱手拜道:幾位好漢,小弟洛陽任天,途徑貴地,未曽拜山,還請恕罪。這裏有幾兩銀子,請幾位好漢喝茶,還望笑納。
好説好説,這幾兩銀子我先笑納了!領頭的漢子示意一名手下上前接過銀子,然後又道,不過聽説你壓着好幾千貫錢,這幾兩銀子就想將咱們小弟打發,是不是太吝嗇了?
任天翔苦笑道:那你想要多少?領頭的漢子鬼頭刀一擺:留下一百兩銀子給你當盤纏,剩下的都給爺送上來。
任天翔嘆了口氣,回首指向鏢車上的通寶旗:本來這些錢給了你們也沒什麼,不過就怕旗子的主人不答應。
領頭的漢子嘿嘿笑道:原來是錢通天下的通寶旗,可惜啊可惜!
任天翔明知故問:有何可惜?領頭的漢子清清嗓子:要是商門門主是鄭門主,我們對通寶旗或許會顧忌幾分,現在商門選了個名不經傳的岑家後生做門主,這通寶旗就便得一文不值了。這旗子連商門新門主岑老夫子的腦袋都保護不了,難道你還奢望它能保護你的錢?
任天翔大驚失色:你你莫非真要搶?
廢話!領頭的漢子挽了個刀花,難道咱們在這裏苦候多日,是等着跟你聊天攀交情?
沒錯!身材最矮的那蒙面漢子也湊過來,虛張聲勢地大聲吆喝,任兄弟將錢留下,我們自然放你過去,不然的話突然發現大哥正恨鐵不成鋼地瞪着自己,他連忙護住腦袋,期期艾艾地問:大哥,我又説錯話了?
任天翔一行出了褚剛、小澤、崑崙奴兄弟,還僱了兩個夥計和三個鏢師,其中一個鏢師已隱約看出攔路的匪徒似乎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角色,急於向新東家表功,立刻拔劍而出,高聲喝道:幾個小毛賊,跟他們廢話作甚?直接砍了好上路。
褚剛急忙攔在他身前,搶先拔刀而出:這等小事怎老嚴大哥出手?小弟先去試試對方深淺,要是不成嚴兄弟再上。説着揮刀便向領頭的蒙面匪徒砍去,蒙面匪徒鬼頭刀信手一揮,招式不見如何精妙,出手也算不上凌厲,卻將褚剛手中的刀震成了兩段。褚剛大驚失色:好深厚的內功!真是深不可測!
説話間二人已戰在一處。褚剛雖僅剩半截斷刀,但刀勢並未因此受損,每一刀均隱隱帶有風雷之聲,精妙招數更是層出不窮。而那匪徒來來去去似乎就只有幾招,但每一招均能將褚剛所有凌厲攻勢化解於無形,甚至還能乘隙反擊,鬼頭刀隨便一揮便能將褚剛避開數丈。褚剛大呼小叫,越戰越猛,卻始終奈何不了對手簡單的幾招。
幾個鏢師看得暗自皺眉,褚剛的武功他們雖然不知深淺,但在招聘鏢師時他們是見識過的,遠在三人之上。但他卻在蒙面匪徒貌似粗陋的招式下幾乎只有招架之功,不禁讓人懷疑,這蒙面匪徒的武功,是否到了傳説中化腐朽為神奇的境界,隨便幾招就能破解尋常高手最精妙的武功?聯想到對方竟然不將通行天下的通寶旗放在眼裏,這更加堅定了三人的懷疑,見褚剛都不是對手,三人心中漸生懼意,更不敢貿然出手。
大夥兒並肩上啊!任天翔見褚剛不是對手,急忙招呼其他人幫忙。崑崙奴兄弟應聲而出,加入到對那匪首的圍攻中,就見三人如走馬燈般圍着那匪首在刀網之中卻如閒庭信步,越打越輕鬆,竟將三人近不了身。
在任天翔催促下,三個鏢師只得硬着頭皮加入戰團,但卻每每被褚剛三人礙手礙腳,看家本領根本無法施展。六個人圍着那匪首戰成一團,漸落下風。
另外幾個匪徒在一旁悠然自得地袖手旁觀,還風言風語地調侃:看來這次又不需要咱們兄弟出手了,大哥一個人就足以料理他們。
另一個匪徒則高聲問:大哥,要不要你忙?早結果了這幾個傢伙,大夥兒也好早點回去喝慶功酒。
不必,看大哥如何以寡擊中,大殺四方!匪首即便在刀光劍影包圍之中,依舊氣定神閒,跟着就聽他一聲大吼:焦爺要真正出手了,看招!話音未落,就見褚剛、崑崙奴三人幾乎同時慘叫,跌跌撞撞往後退開,嘴角皆有血絲滲出。三個鏢師皆沒看出匪首如何出招,竟然就將己方三人武功最好的同伴震傷。這等武功三人只在江湖傳言中聽説過,從來就沒有親眼見過。
是隔山打牛,還是凌空絕掌?三人心中驚疑,不禁悄悄往後退縮。就見匪首仰天大笑:痛快!痛快!焦爺打了一輩子架從來就沒像今天這樣意氣風發!説着衝幾個兄弟一招手:大夥兒並肩上,一個不留!幾個匪徒一聲吶喊,手持板斧、長棍、刀劍一擁而上。
褚剛急忙高呼:快逃!褚剛説着率先發足狂奔,崑崙奴兄弟緊隨其後。三個鏢師早已被嚇破了膽,見己方三個武功最高的都已經負傷而逃,也都跟着拔腿飛奔,將兩個夥計和一鏢車錢財全都丟下,只急得任天翔和小澤在後面高叫:等等!快回來!
一干人逃出數里,見匪徒並沒有追趕,這才漸漸慢了下來。想起花錢的僱主,便沿路找回去,就見任天翔獨自在後方捶胸頓足,哭得呼天搶地,小澤在一旁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一鏢車錢財和兩個推車的夥計已不見蹤影,想必是落入了那夥盜匪之手。
見東家哭得傷心欲絕,一個鏢師不禁出言安慰:公子節哀順變,幸好人沒事,錢以後還有機會再掙。另一個鏢師也跟着抹淚:是啊,對方連商門通寶旗都不放在眼裏,其實力可想而知,鏢車丟了也算不了多丟臉。最多咱們的佣金不要了,公子別再難過,身子要緊。
眾人好説歹説總算將任天翔勸住,正待回洛陽報官,任天翔卻頓足道:如今錢全部被劫,其中有一千多貫還是洛陽富户預付的定金,我哪裏還有錢賠他們?,洛陽我是不敢回了,咱們就此別過,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他日再見,我任天再還上你們應得的佣金。
見東家的錢都丟了,卻還不忘幾個人的佣金,三個鏢師都有些感動,紛紛與任天翔道別。兩撥人在洛陽遠郊分手,任天翔領着褚剛等人繼續往東,似乎還想跟蹤被劫的錢,三個臨時僱來的鏢師則轉道回洛陽。
待三個鏢師走遠,任天翔忍不住哈哈大笑,顧不得擦去滿臉淚水,回頭問褚剛:我的演技如何?
褚剛嘿嘿一笑:公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無論喜怒哀樂,皆是惟妙惟肖!簡直絕了!你要去做戲子,一定將所有戲子的飯碗都搶了。
任天翔呵呵笑道:沒你這麼夸人的,聽着像是損我的。廢話少説,咱們快去追祁山五虎。現在他們成了護送銀子的鏢師,咱們則成了暗中保護他們的保鏢。誰能想到本公子會請匪徒來搶自己,再讓匪徒護送鏢車上路?
褚剛笑道:公子行事,每每出人意表,讓人摸不着頭腦。咱們趕緊上路,莫讓那五隻本虎將錢丟了!
一行人追着祁山五虎留下的暗記呼嘯而去。他們剛走沒多久,就見方才一個姓嚴的鏢師悄然來到眾人分手之處,看着眾人離去的方向,再探探地上留下的痕跡,他急忙吹出一聲響哨。片刻後就見兩名尾隨而來的暗哨出現在他面前,他急忙對二人道:速報史先生,就説姓任的錢被幾個來歷不明的人劫了,不知所終。不過小人這其中有詐,決定尾隨跟蹤,請史先生令人在前面截住他們!
兩個暗哨應聲而去,火速返回洛陽稟報。
史千羽面對手下送來的最新的消息不禁啞然大笑:"竟想出這種瞞天過海的招數,果然是有些小聰明。不
過這種伎倆也就只有騙騙不諳世圞事的年輕人,怎能瞞過我手下這些老江湖?"
説着他抬頭對送信的暗哨吩咐:立刻飛鴿傳書阿乙和少將軍,讓他們在前面截住這幫自以為是的笨蛋。
暗哨應聲而退,史千羽躊躇滿志地為自己倒上一杯烈酒,為自己的計劃提前慶祝起來。
任天翔與褚剛等人沿着祁山五虎留下的標記追出十餘里,終於追上。五虎此時興高采烈地押着鏢車一路向東,那兩個倒黴的夥計沒能從他們手中逃脱,不得不繼續為他們推車。
按照預定的計劃,褚剛暗中超出祁山五虎數里,在前方為他們開路,任天翔則帶着崑崙奴兄弟,在後方尾隨保護。一連兩天俱平安無事,第三天一早,一行人來到陳州地界,就見前方山坳中一支信炮沖天而起,那是與褚剛約定的信號,表示前方道路有埋伏,不宜再前進。
祁山五虎稍作商量,便命令夥計掉轉車頭,打算從別的路繞過去,誰知鏢車不動,就聽奪奪奪三聲響箭,並排釘在官道中央,剛好攔住了鏢車的去路。幾個人正驚疑未定,十幾個黑巾蒙面的匪徒已從道旁林中閃出,將祁山五虎包圍。匪徒們個個手持弩弓,齊刷刷地指向五虎,看眾人行動之迅捷,配合之默契,顯然不是烏合之眾。
留下鏢車,饒你們一命!隨着一聲冷峻的低呼,一個黑衣黑馬的匪徒越眾而出,雖然他蒙着口鼻,不過森冷的眼眸猶如狼一般陰狠,令人不寒而慄。褚剛最先從這條路經過,竟沒有發現他們這股埋伏,可見他們潛藏之深。
你們是哪條道上的弟兄?焦猛大大咧咧地上前套近乎,大家都是吃這晚飯的,莫非你們想要黑吃黑?話音剛落,領頭那黑衣人突然抬手一指,就聽嗖一聲箭響,一支弩箭精準地穿過焦猛的髮髻,釘在他身後的樹幹上。弩箭削斷了他綰髮的頭巾,令他滿頭亂髮披散下來,一時狼狽不堪。
留下銀子滾蛋,再多説一個字,下一箭就射穿你的咽喉!黑衣匪首冷冷地指向焦猛的咽喉,我數三聲,一、二。
焦猛已被對方的冷狠和決斷嚇破了膽,急忙擺擺手,丟下鏢車與幾個兄弟慢慢向後退開。那黑衣匪首一揮手,兩個匪徒正待上前接管鏢車,突聽不遠處有人一聲輕喝:等等!
眾人尋聲望去,就見任天翔帶着崑崙奴兄弟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邊跑邊高叫:這錢是我的,多謝眾位大俠是哪路高人?我要怎麼謝謝你們才好?語音剛落,就見一排羽箭奪奪奪釘在任天翔面前,嚇得他收腿不迭,不敢再往前一步。
領頭那黑衣匪首冷冷道:我們不是什麼大俠,而是強盜。這車錢現在歸我了,誰要敢再往前一步,我保證他立馬變成個刺蝟。
任天翔誇張地叫道:原來。原來你們也是強盜?就不知好漢是哪路英雄?就算我丟了銀子,好歹也讓我知道是折在哪路英雄手裏?
領頭的匪首一聲冷笑:莫非你還想報仇不成?
任天翔急忙擺手:不敢不敢!我只想對債主有所交代。這些錢不全是我的,要是債主問起,我也好讓他們知道錢的去處,不然他們定會以為是我私吞。
領頭的匪首見任天翔説得在理,不禁躊躇起來。這時他身旁一個匪徒有些不耐煩地插話:少將軍,咱們立刻帶上銀子上路,哪用跟他們廢話?話音剛落,他臉上便吃了匪首重重一鞭。就見那匪首冷冷瞪了他一眼,這才轉向任天翔道:你就説是幽州史公子取了你的銀子,有本事就到幽州找本公子吧!説完向眾手下一揮手:走!
語音未落,忽聽身後傳來幾聲悶哼,他回頭望去,就見一道灰影衝破幾名弓弩手的阻攔,從後方撲了過來,速度之快遠超眾匪徒的反應。他人未至,一刀已遙遙指向自己喉嚨,來勢之迅疾、出手之凌厲,幾有不可阻擋之勢。黑衣匪首趕緊從馬背上翻身落地,想要退入眾匪徒中間,誰知崑崙奴兄弟也突然出手,裕那灰衣人聯手攻向黑衣匪首。三人一旦聯手,那匪首便無從閃避,眼睜睜看着那灰衣人的刀架了自己脖子上。
這幾下兔起鶻落,眾匪徒雖弩弓在手,但投鼠忌器不敢妄動。
灰衣人架着匪首一聲厲喝:退下!
退下!退下!祁山五虎見褚剛已擒獲了對方首領,頓時一擁而上,將眾匪徒趕到一旁。任天翔笑眛眛地來到那匪首面前,扯下他蒙面的黑巾,卻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長相有明顯的胡人特徵,眼眸中更有一股罕見的冷鷙和陰狠,目光幾乎與獸類無異。
幽州史公子是吧?不知全名叫什麼?任天翔笑嘻嘻的問,見對方閉口不答,他也不多話,拔出匕首淺淺刺入對方胸膛,叫什麼名字?是哪路英雄?匕首已經刺入那年輕的匪首肌膚,鮮血從衣衫下慢慢滲了出來,那匪首卻混不在意,只聽着任天翔冷笑:你敢傷我,我保證你會死得更慘!
嚇唬我?姓任的啥都怕,就是不怕虛言恫嚇!任天翔説着將匕首慢慢推入,盯着對方的眼睛冷冷問,你的名字呢?匕首已經刺入一小半,那匪首咬着牙一言不發,只是冷冷地盯着任天翔,令他也不禁心虛。正不知該繼續拷問還是該就此停手,突聽身後有人高聲道:史朝義,我家公子叫史朝義!請任公子高抬貴手,放過我家公子!
任天翔暗自鬆了口氣,回頭笑問:你們是幹什麼的?別告訴我你們是專業的強盜哈。我們是幽州史家的弟子。那匪徒連忙道,史家是昭武九姓的胡商,在北方人人皆知。
任天翔恍然醒悟:你們想將勢力擴展到南方,所以商門成了你們天然的對手,你們想利用陶玉打擊商門的刑陶和越陶,
那匪徒正要作答,突然史朝義一聲厲喝:向敵人低頭屈服,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那匪徒突然屈膝對史朝義一拜:小人不忍見公子慘死當場,不得以向敵人屈服。求公子看在小人護主心切的份上,善待我的家人。小人願自殺謝罪!説着突然拔刀抹過自己的脖子,竟然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