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的確是蘇婷婷。
她誅殺了趙白娘等人,得知小龍去巢湖除蛟的消息,芳心欣喜之下,急急往皖中趕去。
這日行抵“夏閣”瞥見災民滿街,心中頗為側然,正思量如何予以救濟,突然發現了小龍的蹤跡。
當時,小龍也是剛到,他化裝一個奇醜少年,像煞是一位拓落的遊方學子!
但蘇婷婷與他相處數年,熟得不能再熟,一時雖認不出他的真正面目,但只要他稍為動作,便能確認他是小龍無誤!,本來該是一喜,但無奈當時小龍的身邊,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龍哥哥長,龍哥哥短的”,隨出隨進,在敏感的蘇婷婷看來,不啻是如遭雷擊!
當時她又氣又傷心,不但不去相認,反而遠遠的藏開,暗暗決定,偷偷的去探探小龍與那位姑娘,到底是什麼關係!
那知,當夜小龍與府小蘭夜探巢湖,一時情不自禁,府小蘭竟主動的演出“飛燕投懷”的一幕!
這事兒落在她眼中,更氣得她淚珠兒滾滾,芳心中悲恨不已!
暗悲自己的命運,也暗恨龍弟弟喜新忘舊,見異思遷,她後悔不該把貞操奉獻,也後侮不該不跟隨小龍,一齊回去!
她左思右想,真個是拋不開也剪不斷,最終卻決定,暗暗跟蹤着他們,察看個水落石出。
因此,由夏閣起,第二日暗隨着小龍一行,來到高林橋,無意中發現,一位與自己穿着相同的老婆子,也暗暗追蹤着小龍等人。
她不知道這人是誰,審度情勢,那老婆婆一臉慈祥正氣,似無惡意。
但她仍然對小龍十分掛心,怕他會受人暗算,故而當天夜裏,又隨着他們入湖,攀上嶗山。
在小龍斬蛟入湖之後,蘇婷婷瞥見粟雄貪得無厭,忘恩負義之態,氣他不過,便偷偷剝去蛟皮,將粟雄整制了一頓!
第二天,悄悄上了白石天,目睹小龍三人揚威比武擂台上,心中既高興又生氣。
她正在閉目尋思對策,熟料那一身裝扮,無意中竟與府小蘭的師父一朵雲梅凌霜有些雷同。
府小蘭錯認她是自己的師父,飛掠下台相認,她心中一動,想起府小蘭所稱的師父,可能就是自己發現的那位老太婆。
地面對面細看府小蘭,芳心裏雖仍存留着一股酸氣,但見她豔如朝霞,活潑純真,令人可愛,亦不由動了惜憐之心。
因此,她想告訴府小蘭,自己所見,卻不想粟雄竟傲慢無禮之極!
蘇婷婷一氣之下,舉手拂中粟推的包心絡脈。
不過,她悄悄的,遠遠的跟着小龍,看看他獨自離店,同時也看到了他留在桌上的紙條。
到這時,她才徹底的放了心,同時也徹底的快活了起來。
她不再悲愁自己的命運,她覺得前途中充滿了朝氣與希望,她急急的想追上小龍,與他互訴衷腸!只是另一個念頭,卻又使命地停留了下來!
那念頭是由於府小蘭所引起的,在過去她妬嫉府小蘭,她恨她對小龍的親熱!
然而,當她切確的知道勝利屬於自己的時候,卻不由對府小蘭產生了憐憫!
她是女人,自然能十分清楚女人們的心情與願望!
故此,她可以從第一眼看出來,府小蘭之對於小龍,也有着一份熱愛!
若果府小蘭今天沒有錯認了她,與地面對面講那些話,她也不會有這種感覺。
奇怪的,只那麼片刻功夫,她便轉變了一些觀念,而認為府小蘭是值得同情的女子!
因之,在這刻,她想到當府小蘭讀到這冷淡的留條時,一定會異常傷心,她想留下來安慰地,同時地也想知道,府小蘭之對於小龍的愛,是始自何時?
她想知道,府小蘭是否見過小龍的真面目?
她覺得,如果府小蘭沒有,則此種情愛,就更加值得同情!
於是,重又回到店房,開下了一個與府小蘭相對的房間!
府小蘭與粟雄的一舉一動,都落在她的眼中。
她瞥見府小蘭進入小龍所居之室,也隱隱聽見府小蘭的唏噓與嘆息!
正準備過去勸慰一番,瞥見粟雄,輕手輕腳的潛入窗下,暗窺室內的動靜。
對粟雄她一直是萬分厭惡,覺得他徒然生了付俊秀的外表,掩飾起他那副窄狹鬼詐的心腸。
此際,她瞥見粟雄,鬼祟行動,心知他又不懷好意,她暗中冷哼一聲,忖道:“好小子,只要你敢做出越軌的行動,我非要你好看不可!”
粟雄一時色膽包天,可不知煞星在後,他自窗隙中窺見府小蘭困卧在小龍的牀上,頓時起了邪心!
他悄悄的推開房門,瞥見案頭小龍所留紙條,頓時大喜,暗叫一聲:“天助我也”,掠至榻畔,駢指點中府小蘭的“軟麻穴”,欲先姦污了府小蘭,再作計較!
正當他脱解府小蘭衣衫之際,猛聞得前後窗齊聲暴響,兩窗大敞,兩條人影,一齊撲下,其中之一,身在空中,已然大罵出口,道:“好個大膽的畜牲,還不與你祖奶奶留下命來!”
粟雄聞聲失色,未等兩人撲入,右手一揮,撒出去,一大把飛針。
飛針一閃,共分三路,二路攻敵,一路卻擊向案頭油燈。
那撲入的兩條人影,料不到粟雄會出此下策,各自身形一頓,油燈霍熄!
那前窗撲入之人,一聲怒叱:“狗賊無恥。”
罵聲中雙袖一兜一展,又道:“還你!”
那漫天飛針,竟被她一兜一展之式,霍收又放,齊齊向尚在地上打滾的粟雄射去!
粟雄自服蛟腦,功力大非昔此,雖在黑暗之中,聞聲知警,在地上霍然彈起五尺,雙臂一分,前擊飛針,後擊房門。
只聽得嘩啦啦連聲暴響,房門立被劈開,並未藏過所有的飛針,“吃吃”兩下,左小腿上,頓時刺入兩隻,深沒入肉。
粟雄情知來人功力絕高,不敢再留,咬牙強忍痛楚,雙袖齊舞,又撒出兩大把飛針,人卻一跺腳竄出房外,落荒向店外逸去。
這兩人不是別個,由前窗而進的正是蘇婷婷,另一位卻也是白髮蒼蒼的老婆婆。
蘇婷婷一瞥那老婆婆身穿青布衫褲,與自己打扮相同,身材亦極相同,心中瞭然,她必是府小蘭的師父了。
梅凌霜關心愛徒安危,顧不得追趕粟雄,更顧不得站在室內的蘇婷婷。
府小蘭方才一時急怒攻心,暈迷過去,這刻經一連串怒叱聲響,早已驚醒過來。
只不過軟麻穴尚未解開,不能言動而已。
梅凌霜慈目如神,閃閃注視,一瞥府小蘭,衣衫半解,鳳目含涕,一副可憐模樣,不由得慈懷微酸,伸手邊替她拍活穴道,邊嘆息着道:“乖兒別怕,為師在這兒那!那賊……”
府小蘭瞥見來人竟是自己的師父,芳心中一時又喜又羞,又氣又悲,穴道方解,猛的挺腰躍起,撲入梅凌霜懷內,嬌聲顫戰的喚聲:“師父”,便悲悲切切的嬌涕起來!
室內,梅凌霜微撫着府小蘭的香肩,嘆着勸道:“乖徒,別哭啦,快起來吧!……”
府小蘭依言迅速的穿好衣服,似撒嬌,似訴苦的道:“這惡賊真是人面獸心,我非殺了他不可,唉,要是龍哥哥在……”下面的話,卻被哭泣代替,未説出來!
梅凌霜“咦”了一聲,奇道:“那個姓石的呢?”
府小蘭驟聽人提到小龍,心中更悲,哭道:“他,他,他走了呀!”
梅凌霜又緊接着追問:“為什麼呀?他不是和你蠻好的嗎?”
府小蘭這是才覺得有異,因此她暫不回答這個問題,反問道:“師父,你何時下山的啊?怎麼……怎麼知道那麼多呢?”
梅凌霜神秘一笑,道:“乖徒,你當我能放心,讓你一個人下山的嗎?我一直到現在,都跟在你的身後啊!”
府小蘭恍悟的“啊”了一聲,到這時也清楚,過去為何在很多兇險之處,未遇着勁敵的緣故,敢情恩師一直跟隨着自己,替自己開路,暗中保護着自己的啊!
芳心中温暖充塞,使得她嬌喚一聲:“師父”縱體投入梅凌霜婆婆的懷內,玉臂緊擁住她的脖子,流下兩行感激與欣喜的淚來!
梅凌霜慈愛的摟着她,在她耳邊輕嘆着道:“乖徒,你是為師的命根子,我老婆子那能讓你受半點屈曲啊!”
説着,又嘆息一聲道:“這半年多,我時時隱在暗中,實指望你能挑選個好女婿,誰知道,這姓粟的惡賊,竟這麼下流無恥,白白糟蹋了一副好面孔。”
府小蘭聞言,芳心裏又羞又恨,暗自發誓,將來非親手殺死粟雄不可!
梅凌霜見她不言不語,微微一頓,又道:“倒是那姓石的,人品武功,都是上上之選,可惜就是太醜了些,否則,倒是蠻合適的!”
説到這裏,“哦”的一聲問道:“倒是那姓石的,怎麼不見啦,那個老頭子呢?”
府小蘭聞言,心想你也不曉得那老頭子就是龍哥哥扮的啊!
想着,不由得意的“嗤”聲笑了出來。
但“笑”聲方出,轉念想到龍哥哥今已不辭而別,頓時失盡了滿心歡樂,柳眉一皺,旋即簌簌地掉下淚來!
這又笑又哭之狀,落在梅凌霜的眼中,疑雲大起,奇道:“乖徒,你怎麼啦?……”
府小蘭聞言更加傷心,強抑悲聲,顫聲道:“他,他走啦!他留下個字條,一聲不響的走啦……”
梅凌霜婆婆追問緣故,府小蘭悲切切的將經過説了一遍,説完又痛哭起來!
梅凌霜見識多廣,頓時發覺,小龍竟然對自己這位美如仙女的愛徒,無動於心,不由得霍然動怒,嗔道:“這醜小於到臭美的緊呢!難道我徒兒真的賴上了你嗎?乖徒別哭,為師就不信天下找不着此他好的!”
府小蘭聞言大慟,喚道:“師父,他,他……”
梅凌霜心中又痛又惜,白眉霍揚,大聲道:“他什麼,他欺負過你?乖徒別傷心,為師一定找去斃了他,替你出氣!”
府小蘭一聽,頓時吃了一驚,也不哭了,一把拉住梅凌霜,道:“師父,他沒有欺負我,他一直待我很好,我……喜歡他……”
這後一句話,聲音極低,像是蚊鳴一樣,説完了羞怯怯垂下頭去,再也不肯抬起來了!
“哇噻!這丫頭真愛上了那醜小子了嗎?這……”
一怔之後,故意探試,道:“這小子有什麼好,他怎能配得上你啊!依我看算啦:趕明兒為師陪着你去江南玩玩,那地方才真有俊秀的人物呢!”
府小蘭不知梅凌霜婆婆有意相試,她覺得師父對小龍不夠公平。
因此,忍不住替小龍辯護,嬌聲幽幽的説道:“你不知道,他雖然長得醜,心性人品卻比什麼人都好萬倍。我不以為外表該重於內心,像粟……。我不要去江南,我……”
梅凌霜暗中一嘆,接口道:“你要去找那小子,是不是?”
府小蘭眼角微闔,螓首垂得更低,卻一聲不哼。
梅凌霜故意逗她,促着問説:“是不是啊!怕什麼,是就是是,不是就不是,在為師面前,還怕什麼羞呢!”
府小蘭就逼得無法,只好微微地點了點頭,點過之後,卻撲在師父身上,默聲不語。
梅凌霜見她這般模樣,心中暗叫聲:“寃孽!”道:“唉,乖徒,既然你自己挑中了他,為師可不好説否,好啦!明天一早,為師陪你去找他吧!”
説着,擁着府小蘭站起,緩緩踱在門邊,正欲出室,目光忽瞥見案上釘着的數根細針,這才想起,那像煞自己的人!
她知道人家已然走了,心頭不由有點歉然,皆因人家好意來拯救自己的乖徒,雖則自己也同時趕到,卻也不該只顧述舊親熱,連謝字都不道一聲。
不過,她並未説出來,只是用嘆息來表示遺憾,口中卻言:“只是便宜那小子啦!”
府小蘭不知恩師口中的那小子指的是誰,但還是自覺耳根有點發燒。
房頂上的蘇婷婷,一直未曾離開,她方才潛聽着房內師徒二人大部份的談話,芳心裏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她並未窺見府小蘭的表情,甚至也未聽清府小蘭若干低細的聲音,但從梅凌霜的口音之中,卻也不難了解大概的情形!
因此,她覺得若站在局外人的立場,府小蘭是值得敬佩,而應該予以協助!
但是事實上,她不僅非局外人,還有着切身的利害關係。
在私心裏,她不願意出讓心上人,甚至那天性的妬嫉,也不願意與別人分享。
因此,她雖則同情敬佩府小蘭的一切,卻一時不能決定,應該怎樣應付。
她默默的思索了許久,最終決定,無論如何,總應該先見見小龍再説。
她以為,小龍是這事的主角,一切也應該由他自己去決定,若果他喜歡府小蘭,也誓必須要與府小蘭分享一切不可!
反之,若小龍不認為府小蘭有何可愛,則任憑府小蘭如何痴情,自己又何必畫蛇添足,協助她呢?
因此,她便覺得應該去找小龍了。
蘇婷婷一路跟蹤下來,竟發現心上人進入了賭坊,當時真是芳心欲碎,想不到時隔不久,竟然墮落如此。
繼之一想,小龍是她曾經苦心教養培育的心上人,縱使再墮落,自己也應該有苦勸料正他的責任。
於是,便不動聲色的在暗中觀察,這才發現小龍只不過將計就計的在與一股邪惡組合周旋。
這才定下心來。
真所謂:一工平安,—工福;一日無代志,小神仙。
這些日子來,蘇婷婷真是把一顆心揑在手裏,吃不好,睡不安,為小龍瞅着心。
直到阿娟開始以色相引誘,這才打出絲絹,把心上人引出來。
它順着小龍所去的方向,計算小龍因乘馬關係,必不會走得太遠!
當時是初更已過,二更未到,蘇婷婷盡情展開輕功,去若飛矢般,連奔了兩個更次!
以她輕功而論,雖稍遜小龍,卻堪稱是江湖中罕有高手,腳程展開,不須尋路,只要是認準方向,穿林越野,雖只走了兩個更次,卻已到達了小龍被困的古剎山下。
她本想繞過山去,不知怎的,心靈霍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異樣之感!
這感覺生像是語云的“心血來潮”,心靈方寸間直覺得攪繞不寧。
驀地,瞥見山中古廟,遠望宇角如畫。
行至廟前,只見那古剎荒涼頹廢,陰氣森森,才知是座廢棄已久的破廟!
她曾服鯨珠,目光雖不此小龍,視夜如晝,卻也鋭利之極。
雖則大殿中漆黑如墨,仍能清晰的看見一切的陳設,以及倒斃的黑馬。
蘇婷婷瞥見這黑馬十分眼熟,新死不久。心中驚訝的細加察看,發現那馬,頭部雙目之間,微露出一隻鐵器。
拔出一看,只見那鐵器形似一蛇,長約八寸,彎彎曲曲的,前頭十分鋒利。
她目下經驗見識,大非昔比,見狀芳心一轉,疾看把手處,果然發現上面刻鑄着一個“蛇”字。
她不由“咦”了一聲,暗中一凜,忖道:“啊!這老妖物還沒有死嗎?這……”
想着,無意間瞥了死馬一眼,頓時心頭猛跳,想道:“這,這不是龍弟的坐騎嗎?怎會死在此地,那?龍弟弟……”
蘇婷婷不由打了個寒戰,信手丟掉蛇形暗器,晃身撲入後園。正趕上小龍脱困逃出,也正迎着那裝鬼嚇人的怪老頭!
她雖因見過蛇形暗器,芳心中已有了個底兒,但黑夜間猛見這殭屍也似的人物,仍然忍不住生埋上的恐怖反應。
她寶劍一擺,全神戒備,沉聲叱問道:“老妖不要裝鬼嚇人!你當無人能認得你嗎?”
藏着的小龍與那怪物都吃了一驚!
小龍是驚奇她怎的會這等博聞,像是知道那怪人的來歷一般?
那老怪則是想不到,在自己隱居數十年後,竟還有人,第一眼便能識破自己的行藏!
蘇婷婷瞥見他遲疑之狀,便確認自己所料不差,冷笑着道:“綠蛇叟你不必奇怪,難道你忘記了當年的教訓與誓言嗎?”
那妖人果然是綠蛇叟,他遠在四十年前,出道江湖,為非作歹,殺人如麻,不出數年,便即成了江湖黑白兩道,人人頭痛的煞星!
但這綠蛇叟,不僅功力高絕,練就殭屍氣功,周身上下,堅僵如鐵,非寶刀寶刃不足傷他,更且性喜廝養奇毒惡蛇。
行事但憑好壞,不分是非親疏。
最壞的,不講究什麼綠林規矩,他只求能達到一己之目的,偷襲暗算,無所不用其極。
因此之故,江湖中人人畏之如虎,行跡所至,往往是人人紛逃,如避蛇蠍。
那時孤芳客才出江湖不久,也不過廿多歲,聞其劣跡,觸動俠腸,只人單劍,尋着綠蛇叟要求比鬥。
在比鬥之先,孤芳客已知但憑真實功力,自己尚不能真的勝他,故而使用出傲敵之計,聲言自己若果不勝,則立即自刎在綠蛇叟的面前!
綠蛇叟過於狂傲,一生眼高過頂,不但未曾把孤芳客放在眼裏,同時也從未見過,有人敢在他面前這麼狂過。
因此,綠蛇叟頓時怒氣沖天,大怒回答道:“好小於,我綠蛇叟若不成全你自刎之志,一輩子寧願老死荒山,也不再重履江湖!”
孤芳客要的正是這話,聞言立即接口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綠蛇叟你可不要自食其言!”
綠蛇叟氣的鬼叫一聲,怒衝衝罵道:“王八蛋渾小子,我綠蛇叟一生行事,無不如意而行,今天既然這麼説了,還能不算數嗎?”
孤芳客心知目的已達成一半,便不多言,立即抽出寶劍,攻將上去。
這一仗可打得極緊張刺激。孤芳客自知內功差他一籌,便竭力用其輕靈疾捷的身法劍術,與他遊鬥。
綠蛇叟所練的殭屍功,以堅硬剛猛見長,善於以硬撞硬。孤芳客身法如電,倏忽飄逸,令人有“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的感覺,讓他摸不着邊兒,故此綠蛇叟愈打愈氣。
就這樣兩人耗鬥了一天一夜,綠蛇叟殭屍功耗力過大,終於中了孤芳客一掌。
這一掌正巧擊中綠蛇叟背後“敲尾”穴上,這敲尾穴,也正是綠蛇叟的罩門。
故此這一掌雖未將他當時擊斃,卻震散了綠蛇叟苦練而成的殭屍毒氣!
敗招離去,果然是未再出現,而偷偷的隱居起來,重練他那被破的殭屍毒氣。
而孤芳客因此一舉成名,一日之間,立郎變成了江湖中人人側目的熱門人物!
蘇婷婷曾聽她師父提過此事,就知當年綠蛇叟所擅武功暗器與習性,故爾今日一見,便突然想了起來。
那綠蛇叟埋首這荒山廢寺之中,苦練絕藝,為的便是要報復當年的一掌之仇。
如今他絕藝初成,尚未下山,首次遇着這老婆婆,便揭起他這個舊瘡疤,豈能不氣!
只見他滿頭綠髮,霍的爆豎起來,綠光閃閃的眼裏,射出仇恨的淒厲光芒,口中鬼叫一聲,道:“老乞婆你是何人?既知老夫大名,當亦知老夫習性,今日你既然闖入此間,分明是陽壽已終,待老夫超渡你嗝屁!”
語音一頓,又道:“若你這老乞婆,能説出孤芳客現在何處,老夫到可能網開一面,放你一條生路呢!”
蘇婷婷知他是想找師父報仇,心中更加有氣,冷笑一聲,道:“憑你這副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長像,不但不配問你家姑奶奶的來歷。更不配與天下第一劍客為敵。今日遇上你家姑奶奶,也是你陽壽該終之日,不過……”
她故意學他,微微一頓,繼道:“若是你説明大殿上那匹死馬的主人去處,或能放你一條生路……”
綠蛇叟聞言,直氣得“啾啾”鬼叫不休,不待蘇婷婷説完,厲嘯一聲,道:“該死的老乞婆,還不拿命過來!”
喝聲中,也不見他恍肩邁腿,雙臂前伸,兩隻遍長着綠毛的鬼手,屈指如鈎,倏忽飄掠近前,猛向蘇婷婷的面門雙睛抓去!
小龍藏在一邊,心中正暗自好笑:“婷婷姐姐幾時也學會放刁的。”
猛見綠蛇叟疾逾電閃,欺近蘇婷婷,頓時大吃一驚,一顆心立時提了起來!
其實,蘇婷婷表面上雖然輕鬆,暗裏卻一直不曾鬆懈片刻。
這時,她瞥目綠蛇叟電疾攻來,霍地運起“天地罡氣”,櫻唇微張,疾即有一團淡淡的白霧散出,罩住了頭臉。
她曉得綠蛇叟練就殭屍氣功:奇毒無匹,故此不慮勝,先慮敗,將天地罡氣施展出來,護住七竅,以免毒氣浸入。
但等綠蛇叟雙爪距面門不及五寸,皓首微偏,右手劍隱於肘後,左手玉掌疾抬,指如戟,划向綠蛇叟右臂的“太陽小腸經”脤。
綠蛇叟苦心潛修,近半甲子,經驗之豐,自可想見。
此際,他雙掌一出,“殭屍毒氣”,早巳發動,以他經驗,五尺之內,嗅中者無不暈倒中毒,不過十二個時辰,便自毒攻心肺,致人於死。
熟料,蘇婷婷不僅只略偏其首,稍做閃避,而毫無中毒現象,且還出招還攻,快捷無倫,指未劃實,便已覺勁風襲體了。
綠蛇叟大吃一驚,不敢待慢,“啾”聲厲吼,身軀未落實地,斗然間橫移三尺,讓過蘇婷婷一指.蘇婷婷並未追出,身形半轉,與他正面相對,右手一抬,掌中劍銀光霍閃。
綠蛇叟見多經廣,早曉得她這柄寶劍,不是凡器,自己雖然一身橫練殭屍硬功,不畏刀槍,卻還是怕有點擋不住它。
本能的雙爪一錯,霍然後掠三尺。
那知身未着地,已聞得蘇婷婷脆笑出聲,道:“喂,老鬼伯什麼啊?對付你還用得看劍嗎?”
綠蛇叟閃目一瞥,果見蘇婷婷己然將寶劍收入袖底。
這一來,他不由羞惱交集,暗罵一聲:“老乞婆,這真是你命應如此,現放着寶刃不用,賣弄清高,等一會不要你狗命算我綠蛇叟的功夫,是白練了!”
猛一運氣,殭屍功倒轉三車,也不答話,雙目直鈎鈎注視在蘇婷婷臉上,全身不動,一蹦一蹦的,活像是殭屍重生般,向蘇婷婷面前跳去。
蘇婷婷見狀,知他在施展拿手的殭屍功,心中一動,霍然腑叱道:“打”。
掌隨聲出,身隨掌動,恍眼間,掌影千重,如波似浪,自四面八方,向綠蛇叟攻去。
小龍在旁,見婷婷姐姐施展出“孤獨掌法”,數月不見,功力似較前又有長進,頓時寬心不少。
他素知這孤獨掌法,卻是威力無窮,江湖中卻少有人能接得下的,既使能夠接下,不為所傷。
十二掌一氣串貫,週而復始,只要是真氣不泄,便可再返復使用十二或廿四掌,甚至無窮的巡迴下去!
綠蛇叟起始不知利害,一見蘇婷婷雙掌攻來,雙爪如封似閉,翻腕便想擒拿住對方的雙腕賑門。
熟料,蘇婷婷第一式“天覆地載”,乃是虛招,未等用實,身形飄忽,移近綠蛇叟右方,右臂一抖,攏指如啄,向他的右脅下肋骨啄去。
綠蛇叟雙臂伸出,未沒收間,脅下勁風已至,心中暗凜:“老乞婆好快的身手。”
雙足一蹦,左移三尺,將這招讓了過去。
那知蘇婷婷這招還是虛着,右臂未盡,左手指影如山,眨眼間,疾捷的襲向綠蛇叟背上數處大穴。
綠蛇叟尚未站穩,猛覺背後指風壓穴,微泛酸麻,頓時大吃一驚,猛提真氣,倏然向前撲去。
蘇婷婷見狀,嬌笑“咯咯”,笑聲中人如青鶴盤空,一躍而起,一雙蠻靴尖,直蹴向綠蛇叟後腦“對口”,“殷天”要穴。
身軀在空中纖腰突折,左掌後隱,右掌疾出:“天雷擊頂”,猛的向綠蛇叟身前二尺處空擋拍去。
綠蛇叟聽風辨位,曉得後腦兩大穴又遭敵襲,正欲低頭讓開,那知綠目一轉,對方這一掌竟施得妙不可言,正封死了這一步路。
心中頓時又是一驚,危急中,厲吼一聲,泄去殭屍氣功,雙膝一屈,霍然矮下半尺,雙掌一抬,“亂推彩雲”,猛的打出兩圈驚風,向蘇婷婷小腹擊去。
這一着確夠辛辣,換了別人,難以在空中變式,必定會傷在他的掌下。
但蘇婷婷胸有成竹,絲毫不懼,未等他雙掌推抬,嬌軀在空中霍然打一個滾,滾前五尺,嬌軀復展,不但將此招讓於無形之中,更還捷如迅雷般,雙臂向綠蛇叟下盤雙腿打去。
綠蛇叟心中可大為懊惱,鋼牙亂咬,猛然後撤五尺,但蘇婷婷這時展開身爭,如行雲流水般,疾捷而自然的如影附形,跟蹤而上。
玉掌起處,“手揮五絃”,不容綠蛇叟喘一口氣,指尖已拂向綠蛇叟胸前“七坎”,“期門”兩處大穴。
小龍藏在一旁,觀戰多時,他瞥見婷婷姐姐佔盡上風,姿態曼妙,心中既高興,又興奮,不知不覺的站起身來。
此際,他眼看綠蛇叟狼狽之態,堪堪便要傷在蘇婷婷指下,心中一樂,頓時鼓掌喝彩起來!
綠蛇叟被迫得,已然是強弓之末,眼看不保,正在焦急萬分!
蘇婷婷未想到此處尚藏有人,聞聲未及細辨,神思一頓,手下不由慢了半分。
綠蛇叟功力致高,那肯放過這分寸之機,猛的一叱,錯腰擰身,硬提最後一口剩餘真氣,橫移三尺,口中卻也乘機喝道:“且慢。”
蘇婷婷在小龍初顯身時,眼角微微,已看清來者是誰。
故此芳心中喜歡得砰砰亂跳,即便是綠蛇叟不叫停,她也不會繼續打了。
小龍瞥見蘇婷婷住手不打,生怕她誤會未釋,又要遁走。
疾捷一掠,撲上前去,叫道:“婷婷姐姐你不要誤會我啊!我……”
語聲未完,人已飄近了蘇婷婷身邊!雙目一觸到蘇婷婷那一雙澄藍鳳目,回頭凝睇,目光中充滿了欣喜與柔情,心頭一寬,不由改口道:“婷婷姐姐,你已原諒了我嗎?……”
蘇婷婷見他似孩子氣的話,芳心中又是好笑,又是甜蜜。
她那顆白髮蒼蒼的螓首,微微一點,嫣然而笑,方待回答。
小龍在空中斗然大暍一聲:“鼠賊爾敢”。
右手一揮,撒出一道金光,向蘇婷婷身前捲去!
蘇婷婷在同一時間內,亦覺勁風襲體而至,未暇辨別,來自何地,身形一動,本能的後掠去!
半空中回頭一瞧,巧好瞥見,小龍手中的那道金光,纏住了綠蛇叟手中的一條綠蛇!
女孩兒家那能不怕這種東西,蘇婷婷雖然是膽勇過人,卻也嚇得她驚叫出聲。
小龍神目若電,半空中窺見綠蛇叟,目光閃爍,已知他暗懷鬼計。
及見他震袖一揮,自袖中電般射出條綠蛇,暴襲蘇婷婷之際,頓時大怒,揮手撒出蛟尾鞭,一下便將那條綠蛇纏了個結實—綠蛇叟見狀,大吃一驚,心知是弄巧成拙,這又不忍捨棄這賴以成名,訓練調教了四十餘年的鐵線毒蛇。
這毒蛇不僅周身藴蓄奇毒,且還堅似金鐵,除非是那七寸子要害,循常刀劍,決對弄不傷它。
在他想來,無論小龍的功力是否在他之上,但因身未落地,必然要打折扣。
這一帶,就是不足把小龍拋飛出去,最起碼也可將他的兵刃或毒蛇搶了過來。
那知小龍功力之高,出人意料,尤其所執蛟尾鞭,正是蛇類的天然剋星。
他一覺對方加力拉拽,真氣下注,身形如飛墜落地上。
在他這時?尚未存有殺心,他一向仁慈,主張尊重別人的權益。
故此,他雖知眼前這人,多半是先前暗算他的,卻仍存善言開導,和平解決爭端之心。
所以他雖然落在地上,手上可並未功力,準備讓他毒蛇收回。
那知,蘇婷婷在他身後,倏地傳來一聲驚呼。
小龍心頭一震,以為她也像自己方才那樣,受了暗算,未及回頭細察,心頭勃然大怒,忖道:“哇噻!這人真不講理,為何鬼計這多,專門與人作對呢?哇噻!既或你有難言之隱,不願別人踏入這塊廢園,也該事先在外明示啊!”
想着,手腕早已漸漸加重了力氣。
他兩人相距六尺,運力各拉住一端,不動不搖,活像是舉行拔河比賽!
小龍飄然而立,且不使用猛勁,雙目炯炯如電,注視着綠蛇叟,宛似毫不在意!
但綠蛇叟卻是青筋暴氣,切齒咬牙的運出十成勁力。
雙目充滿毒恨怒火,看樣子恨不得要將小龍生吃活剝了一般!
蘇婷婷站得遠遠的,觀看他兩較勁,見小龍不急不徐的和他磨菇,便道:“喂,老頭兒那蛇怪怕人的,快弄死算啦!”
小龍心頭一甜,頓時寬心大放,頓時答應聲:“哇噻!好!”
手腕一震,只聽得“嘭”的一聲,蛇頭自七寸處,一斷為二。
綠蛇叟運力後拉正急,這一拉斷,立時“登,登,登”連退三步,方才站穩!
不過綠蛇叟卻也氣紅了眼睛,“啾”聲厲叫,將死蛇猛的一摔,在懷內掏出一柄尺長短劍,“嗆琅”一響,抽劍出鞘,荒園中立時多出來一道閃閃紅霞!
蘇婷婷一見那劍,劍芒伸縮不定,頓時“咦”道:“這不是你的丹血劍嗎?”
小龍見寶劍落在綠蛇叟手中,心中更氣,聞言且不答話,驟然掠身進撲,道:“哇噻!還我劍來!”
四字出口,人尚未達,綠蛇叟右腕一震,劍芒霍吐半尺,向小龍刺去,同時也接説:“還你!”
小龍見狀,霜眉微皺,雙臂隔空齊揚,虛空一抓,説道:“哇噻!拿來!”
指上丹鐵神功發動,暴射出十股真炁,分別扣捉住劍身劍鞘,猛的一收。
綠蛇叟起始見小龍雙手作勢抓劍,心中冷笑一聲,暗忖:“這老不死的真不知天高地厚,這等鋒利的寶刃,豈是能抓得的。”
故此不避不讓,反往小龍手中加疾推出。
熟料相距尚有一尺,不但劍身,連左手中的劍鞘,也似被無形之物抓着,猛的向外掙去。
綠蛇叟大吃一驚,但還未容轉念,劍身劍鞘,已然被掙脱掌握,落在了來人手中。
綠蛇叟駭極不怔,忘卻走避,吃小龍飛起一腳,踢中左跨,頓時被踢得啾然大叫,向三丈之外的萎草中飛去!
綠蛇叟一落地上,強忍痛楚,爬起身來,略一定神心知眼前這兩人,一個比一個功夫高強,自己空練了三十年,卻還和人家走不出十招去,不由得又是灰心,又是惱恨。
不過他素性狡猾毒辣,眸珠一轉,鬼聲叫道:“老兒一腳之賜,綠蛇叟謹銘心肺,不知兩位如何稱呼,若肯見告,以後必定加倍報還!”
小龍聞言,暗歎一聲,心知這場仇恨是結定了,只是大丈夫立身處地,敢為敢當,既然種因,便得使他結果。只要屈不在己!怕他何來,因道:“哇噻!區區石小龍,雖有冒犯之處,但若閣下反躬自省…必不致厚責區區……”
綠蛇叟不耐煩聽他嘮叨,轉頭瞅着蘇婷婷,尖聲鬼叫道:“老乞婆,你呢!”
蘇婷婷見他不可理喻,出言粗鄙,怒叱道:“老妖物神氣什麼,我石蘇婷行道江湖,專門剷除你這等蠢蠢妖物,你不服氣,再比劃比劃!”
綠蛇叟陰側側冷笑一聲,道:“老乞婆休要得意,終有一天,叫你知道我綠蛇叟的厲害。”
説罷,也不等倆人答話,轉身疾掠,向山頂拔去。
蘇婷婷氣他不過,晃身欲追。
小龍忙勸阻道:“婷婷姐姐,算了吧!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與他一般見識呢?”
蘇婷婷聞言,頓住身形,心中卻不肯苟同的想道:“唉,他這付軟心腸雖然可貴,卻不宜對付惡人呀!”
不過她並未表示出來,默默的低頭站在那裏,並不言語!
小龍本來已滿心歡喜,尤其是當她也自稱姓石之時,他暗自得意!
“哇噻!婷婷姐姐也願意跟我姓石呀!”
但這時見狀,卻不知蘇婷婷正為此事害羞,即疑惑了起來!
他緩緩渡到蘇婷婷身畔,沉聲説道:“婷婷姐姐,你還怪我嗎?”
蘇婷婷緩緩的抬起頭來,明媚的目光,流注在他的臉上,那其中柔情萬縷,還加雜着一絲嬌羞之意。
四目一觸,小龍心中瞭然,大大的喘了口氣,拉起蘇婷婷的素手,痴痴的間望着她。
於是,兩人的感情,在這一瞬間擁抱一起,不須要再使用任何言語,他倆人便能深切的瞭解,欲求得此生的和樂,便必須與對方依附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