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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依小龍的意思,要石輔基帶著柳小倩與小梅回韶州老家,因為家裡的伯叔們年紀都大,需要像石輔基這樣年輕力壯的人照拂這個家。

    再則,小梅已有了身孕,不能跟著在江湖上奔跑。

    叔侄幾經商議,石輔基勉強同意先回老家,帶著柳小倩與小梅跟幾位老哥哥見面,以定名份,然後重入江湖,襄助高逸他們殲除天魔幫。

    說到這裡,小龍便把宮不忘所說又補述了一遍,這一來,聽得石輔基與柳小倩面面相覷了。

    若是所說屬實,高逸等人非但不是正人君子,而是弒主盜名欺世之徒了。

    石輔基待之以師,則感到羞恥!

    最後,終於決定前議,由石輔基見到高逸後問明真相,再定行止。

    於是,小龍替石輔基、柳小倩與小梅分別易容後才分手。

    他原想折回去,再入天一堡,倒是石輔基建議暫時放棄。

    石輔基分析得好,他說:天欲官,或者夭魔幫此番必不願放棄巢湖屠蛟一事,屆時,還怕沒有碰面的機會。

    小龍想想也對,於是,便束裝就道,騎著黑龍向巢湖走去。

    一路上,他想到一年後與婷婷姐姐在黃山相會之時,應該如何解釋?不過小龍並不十分贊同婷婷,將所有參與那一次搏鬥者全部除殺。

    他認為,這件事的發生,一定雙方都有不是,若是孤芳客生前,一無錯處,則必不致引起別人的圍攻。

    所以,小龍在與蘇婷婷之分開之前,便存了相機化解的主意,他想,既使不能夠全部化開,最起碼也只該尋罪大惡極的禍首,而不應皂白不分,盲目亂殺。

    最後,他想到粟雄,因為,粟雄既是華山門人,正可以在他身上發掘一點事實真相。

    鄒城,乃一座小城,屬山東沂州府,位居魯蘇交界,往來行旅,多在此處歇宿打尖,故此酒肆頗多!

    這一夭,傍晚時分,小龍策騎緩緩走進了這個小城,走到一家“來福客棧”前停了下來。

    店夥計迎了上來,打躬問詢道:“公子爺,您是吃飯,還是住店?”

    小龍淡淡的說道:“飯要吃,店也要住!”

    “是!”店夥計正要轉身,小龍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喊道:“喂!夥計,你回來。”

    店夥計聽喊,連忙回過身來,滿臉含笑地望著他問道:“小客官,您還有什麼吩附嗎?”

    小龍道:“哇噻!我這匹馬兒,你好好替我照料,另有打賞!”

    店夥計忙不迭應道:“好,小客官,包錯不了。”

    店夥計走後,他覺得這店夥計很是和氣,使人有著一種親切之感,雖然在前途也曾吃過很多飯館,住過客店,卻從來沒有碰著這樣和氣親切的一個店夥計。

    甫登上樓,即聞到有人叫道:“喂!你怎麼也來了?”

    小龍循聲望去,竟是府小蘭與粟雄,立刻有他鄉遇故知之感,連忙走了過去,道:“哇噻!原來府姑娘與粟兄……”

    府小蘭柳眉一蹙,道:“什麼腐姑娘,姑娘什麼地方腐了?你說!”

    小龍眉頭一皺,真是癟極,心想:“你不姓府嗎?哇噻!怎的強詞奪理,說人家說你腐敢呢?唉!改改口吧!”

    便道:“蘭姑娘,你……”

    府小蘭嗤的一笑,霍又用手捂住櫻唇,面容一整,又叱道:“蘭姑娘是你叫得的嗎?”

    小龍苦笑一下,吶然問道:“哇噻!那,在下怎麼稱呼?”

    府小蘭眸子一轉,神色稍轉溫和,反問道:“在下是誰呀?”

    小龍不禁好笑,這個姑娘何以連客氣話也聽不懂,口中卻解釋說道:“哇噻!在下便是在下,不,在下乃是指我而言。”

    府小蘭看他躑躅慌亂之態,早已笑彎了腰。

    小龍想想,自己這語無倫次的解釋,也覺得好笑。

    那知,他方一綻笑顏,府小蘭又直起腰來說道:“‘在下’是你,那你就稱呼我‘在上’吧!”

    小龍至此,才知她故意玩笑,同時,聽她這話,再也耐不住,哈哈朗笑起來。

    府小蘭一瞥見他的愉悅笑容,剎時間似觸電流,如逢磁鐵,心跳臉紅,目光似被吸住一般,緊盯在他的臉上,一瞬不瞬。

    粟雄聞得兩人笑語之聲,知道府小蘭又犯了小孩脾氣,故意在捉弄小龍。心裡雖覺得小龍太老實,卻也蠻不對味兒。

    粟雄乾咳一聲,道:“石兄,這世界真是太小了,想不到又在此地相遇!”

    府小蘭聞聲,霍地驚醒,粉面更紅,忙亂以他語道:“哎唷,咱們快吃飯去吧!”

    此時,夥計巧好端上菜來,府小蘭怕兩人看清她的紅臉,忙嚷道:“夥計,再加一份杯筷,拿手菜送四樣來。”

    夥計口中喏喏,心裡頭可真對這麼個姑娘頭痛。

    小龍這時已大致領教了她的脾氣,對粟雄微微一哂。

    三人坐下,府小蘭搶著問小龍,道:“喂,你飲不飲酒?”

    小龍搖搖頭,府小蘭嘉許似的又說:“吃酒真是不好,一嘴酒臭不說,做起事來,更是糊塗塗,一件也辦不成功,我一輩子也不喜歡這種人。”

    粟雄本嗜杯中之物,自結識府小蘭,便一直不敢放量飲過一遭,聞言知她在諷刺自己,便不敢接這碴兒,低聲岔開道:“蘭妹!你看出來沒有,今天這裡可有點奇怪!”

    府小蘭聞言,注意力果被吸引過去,詫異四顧,說:“有什麼奇怪啊?沒有啊!”

    小龍心細,瞥見座上有許多勁裝人物,心中一動,說:“哇噻!粟兄是指在座的食客嗎?”

    粟雄隨口讚道:“石兄心思果細,小弟所指正是此意!”

    府小蘭鼻子一皺,說:“哼!什麼細不細,我老早就看到啦!”

    粟雄聽出她語氣不善,怕又會鬧氣,不敢再賣關子,接口說道:“以小弟經驗,此地如果無事,絕不可能聚來這多武林人物……”

    府小蘭好奇,促問道:“什麼事呀!你快說。”

    粟雄也不知有什麼事,只得兩手一攤,聳肩表示不知。

    府小蘭見狀,嗤之以鼻,道:“原來你知道也不過這一點點,還賣關子,真丟死人,還不去打聽打聽,要有熱鬧,咱們也湊一份去!”

    小龍心想,哇噻!這姑娘可真難伺候,看來粟兄對她有意,以後的活罪,可真有得受的。

    想著,卻早已運用靜心潛聽之法,搜聽別桌的談話。

    另一邊,粟雄可真為難,皆因,這時眾人均在用飯,叫他向誰打聽,江湖中人,多忌探人私隱,這事若屬幫會之爭,或私隱秘密,明看詢查,等於是自找麻煩。

    但,要是不去,可又怕府小蘭生氣?正在作難,幸好菜飯送來,粟雄見機下臺,道:“蘭妹妹別急,吃完再去如何?”

    府小蘭哼聲白了他一眼,舉筷吃飯,小龍邊吃邊笑道:“這事大約並非發生在此地,這些都是路過,他們是往巢湖去的!”

    粟維和府小蘭十分訝異,府小蘭停筷問道:“你怎麼知道?”

    小龍用筷子指指府小蘭身後,道:“我是方由後面第三桌聽來的,不過還不敢十分確定!”

    府小蘭忍不住站起身來,向第三桌望去,只見那桌邊圍坐著四人,身上雖穿著長衫,背上卻各背有寶劍。

    迎面那人年逾四旬,粗大雄壯,大眼濃眉,兩太陽穴高凸,顯然是綠林人物。

    那人見府小蘭望他,雙眼一瞪,精光畢顯,分明內功火候頗深。

    府小蘭施個白眼,翩然坐下,道:“那人好凶,還向我瞪眼吹鬍子呢!哼,要不是在飯堂裡,非教訓他不可!”

    小龍暗中皺眉,心說:“哇噻!這姑娘真好惹事。”嘴上卻忙勸道:“姑娘算了,些許小事,何必計較!快吃飯吧!”

    粟雄可是與姑娘一樣心思,若在今天以前,他非得打那人一頓不可。

    只是,他曾目睹小龍與逍遙真人的功力,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稍斂高傲,不敢再過份小視天下諸人。

    府小蘭性急,急於要知道小龍聽來的內容,一邊繼續吃飯,一邊催促他述說。

    小龍放低聲音,道:“那人似乎是一個頭兒,方才他在計算何時能趕到巢湖,因此,我想一定是巢湖發生了大事,否則,他絕不會帶著這麼多人馬,千里迢迢的趕去巢湖了。”

    他明知巢湖鬧蛟之事,但暫時不願說出來,免得府小蘭問長問短。

    府小蘭道:“巢湖有什麼事啊?”

    小龍不答,傾耳搜聽。

    府小蘭與粟雄見狀,也即學樣,那知功力較淺,除卻近處兩桌商人的談話聲外,只能聽見一片嗡嗡雜音。

    這一來,不由對小龍大大佩服。府小蘭催促道:“聽見什麼?快說,快說呀!真急死人!”

    小龍微微一笑,扒一口飯,嚥下之後,方道:“哇噻!姑娘別急,吃飯吧,沒的涼了肚子痛!”

    府小蘭一氣,白他一眼,嗔說:“我才不急呢!不說就算啦!我不會自己去問問呀!”

    說著,把筷子一放,真的要過去,小龍見狀大急,知道她一過去,必定會鬧出事來,忙道:“哇噻!姑娘別動,我說,我說!”

    府小蘭其實是故意嚇他,此時目的已達,便不起身,等他開口。

    小龍無奈嘆一口氣,引得府小蘭嗤的一笑,小龍道:“哇噻!據我從他們話裡推測,可能巢湖出現了,一條紫金惡蛟,這些人,便是要爭這蛟去!”

    粟雄“哦”了一聲,接口道:“這紫金蛟,可能是一宗寶物,否則,怎用得著這些人呢?”

    小龍心中一動,憶起過去所食的鯨珠,恍然道:“哇噻!這蛟大約有內丹一類的東西,吃了能令人武功倍增,火候加深吧!”

    府小蘭下結論,道:“好啦!不管那蛟是不是寶,我可得去瞧瞧,一來長點見識,二來,還可能有架打,有熱鬧瞧呢!”

    粟雄一方面聽了小龍之言,有點心動,二方面見府小蘭要去,他自然也願意跟著,便贊同的附和道:“好哇!我們去瞧瞧,石兄如何?若有興趣,與小弟蘭妹同行如何?”

    小龍倒不想得那寶物,只是,他聽了石輔基的話,此行可能會與天欲官的人馬碰頭,故此,立即爽然答應,結伴同行。

    飯後,三人回房,坐談片刻,府小蘭提議,去買兩匹坐騎。

    粟雄同意,但因天色已晚,決定明晨走時再買不遲。

    一宿無話,翌日清晨,用過了早飯。

    小龍結清店錢,牽了“黑龍”,一齊走到馬市購馬。

    府小蘭挑選了半天,卻找不著一匹,像小龍的黑龍一般神俊的馬匹,無奈之下,只好退求其次。

    買下了一黃一紅兩匹健駟,配好鞍韁,卻已將近中午。

    午後,炎熱逾常,府小蘭換著上一身粉紅細紗宮裝,鼻尖上仍然直冒香汗。

    小龍生性仁厚,心細如髮,瞥見府小蘭汗出不止的樣子,忽然想起,攜帶的珠寶之中,有一串“寒玉翠珠”。

    這“寒玉翠珠”,乃是以萬年寒玉雕琢而成,通體冰涼,必有褪暑功效。

    想著,自囊中摸出,遞給府小蘭,道:“哇噻!你看這串珠子好嗎?你帶上試試,或能稍解暑意!”

    府小蘭信手接過,只覺觸手冰涼,周身火熱,剎時消盡,細看那珠子大如龍眼肉核,色作墨綠,粒粒滾圓,共有十顆,以細絲串成一串,巧巧套在腕上,作一腕鐲。

    府小蘭雖不是愛財,卻十分滿意這珠子的褪暑功能,同時,心中想道:“這珠子即有此奇異功效,價值必然不菲,他這般信手見贈,心底是多麼慷慨啊!”

    想看,不由感激的向小龍道謝,芳心裡充滿了奇異的情意,其中有好有壞,但多半是為小龍的奇醜面容惋惜。

    粟雄心裡有點不樂,不過,他發覺小龍,似有自知之明,並不打算追求府小蘭,他了解小龍這種贈珠的行為,不在討好,卻是真正無意的慷慨,與天生的仁厚所致。

    同時,另一方面,他自傲於容貌俊秀,舉世無雙,與府小蘭交結在前,所謂“先入為主”。

    即使目前,自己尚未能完全獲得府小蘭芳心,起碼尚不致被小龍取而代之。

    小龍目光一觸到府小蘭的一對眸子,只覺在那一雙深潭般大眼睛裡,似乎是充滿了感情。

    他曉得,她所憐惜的是什麼,心中暗自好笑,同時也暗自吃驚。

    皆因,這一剎那間,府小蘭竟一反常態,收盡刁蠻頑皮,表現得極其認真與莊重。

    這一件態度,小龍曾經在蘇婷婷的玉面上見過,他深深瞭解,這表情後面的基礎,乃是愛憐。

    目前,這位刁蠻純真的少女,或許還不能自覺,但如果天長日久,則大是危險!

    故此,他不免心生警惕,忙避開府小蘭的銳利眼光,對粟雄提議起程。

    府小蘭經他一提,想起巢湖的熱鬧,一刻也等不得,馬上催著兼程上路,於是,小龍去付了飯錢。

    三人跨上坐騎,踏上了征途。

    一路上,小龍隨時留意,未出五天,已曉得大概,告訴了府小蘭和粟雄,二人更是興奮不已。

    原來,那巢湖之中,這數月來,突然出現了一條紫金惡蛟,這惡蛟生性兇殘,體積龐大。

    初顯之時,在湖中興風作浪,吞食漁夫遊客,嚇得附近的漁夫,再也不敢入湖中捕魚了。

    那惡蛟想是發覺,在湖中無人可吞,無肉可食,漸漸不耐,竟然開始向湖邊漁村農家偷襲。

    它每次上岸,帶起一片湖水風雨,每一個被襲的村子,不是被洪水淹沒,人畜全部喪命,便是被人圍困,被它逐戶吃掉。

    一時,附近百姓,人心惶惶,紛紛搬遷奔逃,恍似天地末日來臨一般。

    附近官府,得知這般情況,不能不管,便派出一隊官兵,前去捕殺。

    那知卅餘名兵勇,在湖邊與惡蛟一場混戰,結果只逃掉一名膽小的王二。

    據王二逃回稟報,那惡蛟長有十丈,遠望似一座小山,周身紫金硬鱗,霞光閃閃,不但刀槍不入,硬弩射去,反被彈震回來,將發弩之人箭穿!

    最可怕,那蛟精通變化,巨口一張,立時便能將人吸入腹中。

    就在此時,武林中霍然傳出一項消息,說那紫金惡蛟乃是一條瑰寶。

    練武人若能生食惡蛟腦髓,不但神力無窮,內功火候猛晉數倍,從此之後,周身更是刀槍不入,利刀銳刃難損分毫。

    另外,那紫金蛟皮,可以縫成衣衫,穿在身上,入水不滲,入火不焚,亦同具刃弩不傷的防禦功效。

    這些事,小龍從同路武林中人談話中聽來,略加推論,告訴了同行兩人。

    粟雄第一個雄心陡起,私心暗想,設法斬蛟食腦,增進功力。

    他暗想:“若是我能夠服下蛟腦,再用蛟皮製成衣衫,則豈非成了天下第一霸主,何人能敵我“飛虎十三式”,誰人再值得我去憚忌呢?”

    至於府小蘭,可不大相信這道聽途說之言,她認為這必是有人故意聳人聽聞。

    不過,她雖不信,卻十分想看看紫金蛟到底是什麼模樣?

    同時她心想:自己出道之旨,既在於除暴安良,這蛟如此兇殘,有機會將它殺卻,倒是真的!

    小龍遭遇離奇,深知世上奇怪事兒,到處均是,過去服食的“鯨珠”即有明目增智的效能,蛟腦又何獨不然呢?

    因之,他相信這傳說必不會假,只是,卻未生據為己有的非份之心,不過,他已下定決心此物決不能讓天欲宮這類邪惡組織得手。

    他瞥見粟雄和府小蘭,神采飛揚的態度,猜想必是他兩人一樣心思,想取腦增益功力。

    他倒是有心成全,覺得若無人捷足先得,到不如待機斬蛟,一來是為民除此大害,二來幫助這一對璧人好友,豈非更心安理得嗎?

    半月之後,小龍一行三人,抵達一處名曰“夏閣”的鎮甸,那鎮上滿街難民,一個個又黃又瘦,衣衫不整,一望而知,必已多日未得溫飽了!

    三人在一家店前下馬,小龍上前詢問,有無客房。

    店夥計一看小龍的衣著打扮,冷然搖頭表示沒有,卻閃過小龍,向粟雄哈腰施禮,諂笑招喚,道:“公子爺,您老才來哇!”

    粟雄深知店家,多半是狗眼看人,冷聲“哼”,說:“要三間上房!”

    夥計連忙答應:“有,有。”

    府小蘭瞥見他脅肩諂笑之態,對小龍輕視之情,芳心大嗔,生氣道:“走!龍哥哥,咱們到別家去住。”

    原來,相處半月,府小蘭已改口喚龍哥哥,粟雄最初頗不順耳,卻也無可奈何。

    小龍近來,時常遭受冷眼,倒是習以如常,這時見府小蘭為他不平,反勸她:。“哇噻!此地人擠,你沒見街上那麼多人沒地方住嗎?”

    夥計這才知道,三人原是一路,雖說他平日皮厚,此刻當面說謊,也不由鬧得面紅耳赤,蠻不好意思的。

    府小蘭氣尤末出,雖已不再反對,卻沒好氣給夥計們看,她憤憤將馬韁摔在夥計身上,冷冷道:“還不將行李搬進去嗎?行李裡全是寶貝,短一件怕不要你狗命!”

    那夥計連忙接過,喏喏答應。

    三人住定,小龍找個夥計,略一打聽,方知道夏閣鎮已距離巢湖不足四十里地,街上的難民,多是自湖邊逃來此地。

    小龍心中惻然,一時卻也想不出法子來,救濟這麼多人,因之心頭甚悶,用罷晚飯,一看天色尚早,便告知粟雄,一人往街上走去。

    粟雄已知此地距巢湖,已然近在咫尺,決心當夜獨自前往湖邊,先窺探一番,一來試試是否能找著紫金蛟,二來,也打算摸摸來此的武林人物的底兒。

    故此,等小龍一走,立刻關起門來,養息精神,一心只想著捕蛟服腦的方法,倒將那日夜掛懷的心上人忘了。

    府小蘭住在他的隔壁,在房內梳洗已畢,聽見小龍說要上街,便也想去,出來一看,粟雄的房門已關,便不叫他,逕自隨後出店而去。

    街上,此際人群熙攘,除卻屋簷下逃乞的難民之外,數人勁裝短打,一望而知,是江湖武林人物。

    府小蘭三腳二步,趕上小龍,與他並肩而行,道:“龍哥哥,你出來做什麼?想到湖邊去看看嗎?”

    小龍瞥見她跟來,答非所問的道:“哇噻!粟兄呢?”

    府小蘭白了他一眼,佯嗔嬌聲道:“管他的,誰知他在搞什麼鬼?我在問你,怎麼不回答我啊!”

    小龍看看道路兩側的難民,惻然說道:“哇噻!我是見這許多難民可憐,出來看看,看有法子救濟沒有,你想可有什麼法子嗎?”

    府小蘭聽出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憐憫與致誠,亦覺惻然不忍,但心中卻說:“你憐惜人家,誰來憐惜你呢?難道你受人冷眼,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二人默默前行,不多時已到了鎮頭。

    府小蘭見不遠處,有座林木稀疏的土崗,便說道:“龍哥哥,咱們到那上面去看看好嗎?”

    小龍點頭答應,不多時已抵土崗頂上。

    小龍目力特佳,此際縱目向西南一望,數十里外,巢湖煙波千頃,一平如鏡,近岸村落處處,多半已屋倒牆塌。

    這時,雖正值晚炊時候,卻不見有一家升起炊煙。

    小龍心中慘然暗歎,斬蛟除害之念忽的升起,比前大為堅定。

    皆因,小龍想來,這蛟出現已近數月,官府無能,不足為奇,為什麼這麼多武林人得知消息,到今天還不下手?

    拋開取寶之念不談,武林俠義道中,也不該見義不為,坐視這些無辜百姓,捱餓受害,有家無歸啊?

    府小蘭也望見巢湖,波平浪靜,毫無紫金蛟的影子,奇怪的問小龍,道:“龍哥哥,怎的看不見惡蛟出現嘛?”

    小龍莞爾一笑,心想:“哇噻!我怎麼知道。”嘴上解說道:“這蛟出現,大約有一定時辰,現在怕還未到吧!”

    府小蘭追了一句:“是什麼時候才出來啊?”

    這問題小龍可真的不知,方想照實回答,突聞得左側樹林內,枝葉簌簌作響。

    心中一動,疾捷一掠,穿林過隙,奔到那發聲處一看,觸目處,樹上橫枝間,竟吊看一人。

    那人想是有心上吊,但上吊的滋味,可不好受,故此,在死去剎那,手足不由亂顫,一旁樹葉,因此便發出輕微不斷的聲響。

    小龍目光掃處,瞬息間,功集一指,抖手一彈,丈外吊人麻繩,應指而斷。

    府小蘭這時掠來,見狀“哎呀”未叫出口,小龍雙臂一張,已將那人接住了,放在地上。

    小龍迅速運掌,在那人胸前一陣揉搓,隨後抓起來,在背上一拍,“哇”的一聲,那人吐出一口濃痰,回過氣來。

    府小蘭在一邊睜大眼睛看著,對小龍救人手法之快捷靈敏,又佩又奇,皆因,適才那一彈指。

    到如今,她還在驚訝,怎會將一根那麼遠的麻繩彈斷?

    那人上吊不久,經小龍推宮過穴,已然回醒,除部脖子上繩痕宛然,喉部疼痛之外,已與常人無異。

    故此他睜眼一看,見自己未死,身邊站著位奇醜少年,與一位美如仙女一般的少女,心裡明白,這條命是被人家救的。

    於是,他翻身跪倒,叩頭謝道:“小人承二位恩人救活……”

    小龍一把將那人拉起,阻他叩謝,道:“哇噻!些許小事,舉手之勞,兄臺何足掛齒,只不知何事為難,竟出下策,若能見告,在下不才,定當薄盡棉力!”

    那人被拉站起,聞言心中感激不已,但看看小龍一臉病容,一身穿著,長嘆一聲,道:“恩公心意,小人萬分感謝,只是,唉——”

    言下之意,大有不言也罷,說來徒亂人意而已之概。

    府小蘭性子急,最不耐看人家吞吞吐吐,見狀一氣,嗔聲道:“你這人怎麼啦!有什麼難事,說出來聽聽,就不行嗎?”

    小龍怕府小蘭之言,刺激著人家,又想尋死,忙柔聲勸說道:“別急,別急,兄臺先坐下休息一會,哇噻!有難處不妨說出來,大家商量商量,即使幫不上忙,代兄臺想個主意,還總是可以的!”

    那人見小龍語態誠懇,依言坐在一塊青石頭上,望了望府小蘭,卻對小龍說出了一番遭遇。

    原來那人姓王,名敬實,乃是個老實的商人。

    在這個夏閣鎮上,開了家糧棧,平日販賣糧食,有時也將棧房,租借給別家,作存放糧米之用。

    數月之前,巢湖裡出了蛟龍,每日午夜,上岸殺害人畜,鬧得湖濱居民,非死即逃,多不敢再耽在湖邊家裡,枉送性命。

    這些人,多半是貧苦漁夫,樸實農人,家中雖不致貧無立錐之地,卻都無多大積蓄。

    這一次逃難,初時尚有錢過活,日子一久,積蓄耗光,又不敢回家園,卻不得不設法生活。

    其中有些農人,平日與王敬實有過交易往來,深知他慷慨豪爽,樂於助人,便來與他商借糧米,立契將來加倍奉還。

    王敬實見人家窮困無助,善心觸動,便答應了他們的要求。

    那知,善門難開,這消息一傳出去,一干不識的農人漁夫,接踵而至,聲言甘願按此方法,借支糧食。

    王敬實自己的本錢不大,存糧也極有限,倉房裡囤積著糧食,卻不是他的。

    他便出頭找一家最大的存主商量,是否也願意作這生意。

    那位存主,先時倒也慷慨,不過是怕麻煩,不願親自料理,他囑咐王敬實,全權辦理,只要是附近災民,願立字據,便可以如數借予。

    王敬實心中大喜,回去開了倉棧,辦理手續,不到幾天,便搶借一空。

    誰料想,那存主別有用心,等王敬實將字據送去之時,竟不認帳,硬說王敬實盜賣他的糧食,非要他如數償還不可。

    王敬實一聽之下,恍如是驟聞晴天響雷,只驚得面無人色。

    左思右想,都是絕路,與其吃官司坐牢而死,到不如自盡痛快,故此,當債主一再緊逼之下,竟然真跑到這土山上來,上吊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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