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還你槍。”
朝倉回答着,帶上薄手套,拿出新東洋工業公司特製的自動手槍,為了慎重起況,又用手絹拭了一下表面,然後打開彈倉又拭了拭槍膛周圍。
他用右掌輕輕地拉了一下輪轉器栓,關上彈倉後手握槍身,將槍把朝向金子,遞給了他。金子把它放到內口袋,嘆了口氣道“那麼,請自便吧。我頂多只需要兩個小時就能回來,你可以到廚房去拿點吃的。”
説罷,擦着額頭、鼻尖上滲出來的汗。走出了房間,鎖上房鎖。朝倉關了口袋裏的小錄音機,把房間的燈搞暗了些後,就躺在睡椅上點着了香煙。煙火黑裏透黃。朝倉把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絲毫不放鬆警惕。
朝倉想知道公司將如何處理替他們辦完事的自己。説不定,讓自己一個人留在這裏就是個圈套,然後讓那些唯利是圖的警察,借妨障他們執行公務和正當防衞的名義,故意讓人覺得是拒捕而隨心所欲地開槍射死我。
這麼想着,他的背上出了些冷汗。他站了起來,連續深呼吸以鎮定自已的情緒。又走進櫥房打開了一角的喝酒處。廚房很亂,打開冰箱,看見裏面多是罐頭類。他拿了一根掛在那裏的意大利風味的香腸。回到了起居室。
香腸差不多有一磅重,朝倉用小刀切着這又硬又幹的香腸往嘴裏送着。用餘下的蘇格蘭威士忌潤着喉嚨,香腸內滿是粗大的胡椒顆粒,肉很肥,泛着一層霜花,用不着看商標,光憑舌頭就能鑑別出這是正宗的意大利產的香腸。
吃完香腸,喝過威士忌,朝倉覺得身體裏的能量又恢復了。他放鬆身子,躺進睡椅,那不期而至的睡意已經開始麻痹朝倉了。他用右手從後褲袋裏拔出“PPK”。放進用作枕頭的軟靠墊下面,突然走廊裏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正慢慢地向朝倉所在的房間迫近。朝倉一下子又緊張了起來。一骨碌滾到睡椅的對面。接着是鑰匙插在鎖孔裏轉動的聲音,只見金子揹着光走了進來。
“在嗎?把電燈打開吧。”金子對朝倉道。
朝倉把“PPK”插進口袋站了起來,按了牆上的開關,柔和的燈光立即把房間整個地照亮了。
“我以為你不在了呢!你真謹慎。”金子關上門,生硬地笑着。
“我還以為警官跟來了呢!”朝倉故作很膽怯的樣子道。
“警官那方面沒問題,剛才聽到車上收音機的臨時新聞説,你放了火的那家全燒光了,屍體已經燒焦了,無法辨認面目了。”金子坐到睡椅對面的扶手椅上,只見這時金子拉了拉褲腰。大概褲後袋裏裝着什麼吧?他想。
“你見到總經理了嗎?”朝倉問。
“就是這個事兒。總經理也説要直接從你口裏聽聽這次情況經過,他現在就要去伊豆山的別墅了,叫我們後面跟着去。總經理説要是你被人看見就不妙了。”金子道。
“什麼時候出發?”
“考慮到出租汽車不太合適,所以叫了輛公司的車,要是你的身體允許的話,現在就可以出發了。”金子抬頭看了看朝倉。
“當然可以。只是出發前請給我來一杯熱咖啡。”朝倉回答道。
“好的。你累了請別動,讓我來吧。”
金子站了起來,努力使背部不正面朝向朝倉,側着身子走向了廚房。
朝倉也站了起來,攝手攝腳地走近廚房。金子把咖啡壺稍稍傾斜着放在爐上,朝倉看出那右邊口襲上鼓鼓囊囊的東西像是手槍。
“廁所在哪兒?”朝倉問道,此時金子剛想轉過頭來。
金子吃驚地站直了身,咖啡壺差點被碰倒。“咳,嚇了我一跳。諾,就在那兒。”
金子喘息未定指着廚房左邊的一扇門。
“對不起!”朝倉朝那個門走去。
等朝倉回到起居室的睡椅上四五分鐘後,金子才把咖啡放在大杯子裏端了進來。他的手輕輕地顫抖着似乎有些心虛。
咖啡很苦,朝倉喝了一半後,站起來説道:“那麼,差不多可以動身了。”
“請稍等下。”金子把喝剩的咖啡端進廚房。一會兒傳來了洗杯子的聲音,大概他在洗掉我的指紋吧,朝倉想着苦笑了一下。
“我先出去,等我打開了右邊的太平梯。你就從那兒下去,下面有一輛黑色轎車等着你,就停在後街口30米左右的地方,我在裏邊等你。請鎖好門,別忘了把鑰匙放回原處。”金子道。
“知道了。”
“那麼5分鐘後再出來吧。”金子説完便消失在走廊裏了。
朝倉環視起居室,看了看這房間裏有沒有跟剛才金子屁股袋裏放着的同樣大小和分量的東西。
憑朝倉直覺,金子袋裏放着的手槍,就是剛才朝倉還給他的那把38毫米口徑新東洋工業公司特製的自動手槍。
沒發現有什麼異物。朝倉突然想起剛才進廁所時。看見一個菲利浦公司造的很大的電動剃鬚刀放在洗臉架上。於是他穿過廚房走進了洗臉間。
洗臉架上,金子像花花公子似的放滿了許許多多的髮油、雪花膏之類。朝倉檢起那個剃鬚刀放進了自己的褲子後口袋裏。他在外面摸了摸,粗粗的感覺,人們十有八九會誤以為是手槍的。
朝倉走出房間,鎖上了門。並按吩咐把鑰匙仍舊放回到盆景底下。
走到走廊左側,轉了一下盡頭處的太平門的把手。金屬製的太平門發着鈍聲,吱吱地開了。
太平樓梯的油漆還沒有剝落。朝倉躡手躡腳地從易發出聲音的會屬樓梯下去。
到地面,就從院子裏穿到后街。只見有個鍍成鉻色像個大的鐵箱似的奇形怪狀的東西堵住了二分之一以上的路,使本來就很窄的路更顯得窄了。原來這就是昭和63年盛行的5陽型加拉庫家用汽車。
這種東西有刁扇門,朝倉一走近車子後座的右門就開了,金子向朝倉招着手。朝倉覺得坐在左邊方向盤邊的人有點面熟,原來他就是總經理的秘書之一富田。
朝倉低着頭鑽進了右門,金子把身體挪向左邊座位,騰出右邊的座位讓給朝倉。
這個位子對自己比校有利,朝倉暗想。跟金子並排坐着,自己的手就很容易夠到金子的褲後袋,而且還可以輕而易舉地捉住對方的右手腕。要是我。那是絕不會讓對手坐在自己右側的。
“好出發。目的地知道了嗎?”金子命令駕駛席上的富田時。眼睛閉起。眼皮兒不住地顫動着。
“明白了。”
富田一拉調速杆,踩動油門,發動了車子。60升300馬力的vs自動引擎發動機渾沌地吼叫了一下,他把調速杆調到D位置上。穩穩地啓動了車子。車子行駛時幾乎聽不到發動機的聲音,車子開了200米左右後,富田轉了一下方向盤,開進了“環狀七號”,並突然加快了速度。不愧是大馬力車,車速加得又快又穩。因為車身輕,所以跑起來好像比同馬力的“藍鳥”還要快。
此時已是深夜兩點多了,路上車子很少,更無行人。到了十字路口,橫道線上並排有好幾輛車子,他們都想爭先恐後地跑在前面。然而許多車子即使把油門踩到底也只能達到65公里的速限,沒開多遠就被“加拉庫”拋到了後頭。
而且與國產自動變速器不同的是。它還帶有降速裝置,便於在慢速行駛時加速。而且,當踩下油門至最大點時變速器就自動上升到上一檔的速度。
車子穿過甲州街道,來到因擴建工程而凹凸不平、滿是泥濘的代田橋時金子仍然閉着雙眼,只是經常神經質地去碰碰右邊的後褲袋。
當“加拉庫”穿過正在擴建中的“放射四號”,“環狀6號”從五反田進入了第二京濱時,才好不容易馳上了寬腹平展的道路。富田又恢復了車速,朝橫濱乞馳而去。
在橫濱輔助路上,富田把車速加到l00公里。風壓很大,金子把膝蓋頂在前坐靠背上,睜開了雙眼。
朝倉用右手拿出自己左邊褲袋裏的剃鬚刀,左手很靈巧地伸向了金子的後褲口袋。
從金子口袋裏拔出手槍後,朝倉把電動剃鬚刀放了進去。金子此時正艱難地忍受着高速的恐懼,絲毫沒有注意到朝倉的小動作,手槍正是朝倉猜想的新東洋公司特製的自動手槍。朝倉機警地把它轉到了自己背後,摸索着打開了彈倉盡數取出了裝在裏面的5發38毫米口徑的子彈。
他把子彈放進自己口袋裏,悄悄地合上了彈倉,風聲和車內發動機聲迷惑着金子。趁着金子不注意,朝倉又把手伸到金子的口袋裏,將空彈倉的手槍放了進去,換回了剃鬚刀。
“再給我開得慢一點好不好?要是被警車追過來可就麻煩了。”金子央求似地對富田説道。
“這種時候沒有警車的。”
富田説罷用左腳踩了一下剎車,車速立即減為l00公里了。金子嘆了口氣在坐位上動了一下,無意中又按了按後口袋他哪裏知道手槍裏已經沒有子彈了!
過了橫濱輔助路和户家單向通行道,車子又飛速地駛向新開通的藤澤輔助路,在小田原東海路鐵橋前向左拐進了真鶴收費道路。此時已過了3點半了。
車內開着暖氣,很是悶熱。外面車道上已幾乎沒有車了。左邊是海灣很多的車道,“加拉庫”開始暴露了他笨重的弱點,每拐個彎都要踩一下剎車減一下速,車子開始大幅度地搖晃起來,這時後面跟上來一輛小巧的“郎達斯”車燈開得很亮,併發出很大的排氣聲,可車身並不怎麼搖晃。它很快地追上了“加拉庫”。不一會兒,“朗達斯”便在黑暗裏消失了,很可能它的車速超過200公里/小時。
富田輕聲地罵了一句,朝倉也似乎忘了即將等待着他的命運,情不自禁地讚歎起這輛小車子來,“加拉庫”過了真鶴,出了湯河源入口之後。在熱海入口處的伊豆山停了車。周圍沒有人家,左邊鐵橋欄的是海,右邊則全是山崖。
“就在這裏下車吧。”金子道。他的聲音微微地有些顫抖。
朝倉皺了皺眉頭。
“我們不能把車開到總經理別墅裏去,請原諒。要是被瞧見你我開着車進入總經理別墅,那將可能留下難以料想的把柄,所以總經理叫我們走着去,以免引人注目,天氣是冷了點,忍忍吧,年輕人。”金子惶恐不安地説。
“沒有辦法呀。”朝倉聳了聳肩。
富田打開了朝倉邊上的門,立即傳來了波浪和松濤聲。
朝倉下車時故意裝作為金子按着門,注意着金子的動作。
金子豎起西服領子,左手拿着小電筒從車上下來,向朝倉點了點頭便朝鐵欄姍20米開外的地方走去。朝倉跟在後面。風很猛,剛才坐在車上僅有的一點熱量不一會便全被颳走了。
從欄姍缺口處到橋底下10米許的沙灘,有巖塊做成的台階,金子照着電筒自顧往下走去。
沙灘上到處都是岩石,有比人都大好幾倍的,也有小得像拳頭的,岩石之間堆積着些海水衝來的淮木和貝殼等東西。離懸崖約十五六米遠處的一塊大岩石正被浪花衝擊着飛沫四濺。
金子一言不發地沿着斷崖走着,腳常常絆在岩石上,搖晃着身子,朝倉很快適應了這黑暗。
當兩人走到比人還高的兩塊岩石之問時,金子停住了腳他回頭朝已打開了懷裏的小錄音機開關的朝倉看了看,惶然失措地拔出了後袋裏的手槍,左手裏的電筒掉到了砂石上。
“朝倉君,請原諒我。”金子開口道。他的臉很難看地扭曲着。聲音顫抖,對着朝倉的手槍也在抖着。
“怎麼回事?”朝倉在槍口前露出一絲微笑。
“我知道,叫我來殺你不合我的身份,但我沒有辦法,要是我不把你殺死,那我就得被人家殺死。”金子咬着牙艱難地説着。腳也不住地打着顫。
“叫你滅了我的口是不是?快把槍放下吧,你與其來幹這種事,還不如去玩玩女人更適合一些。”
“你死了這條心吧,為了公司的利益。”金子左手放到槍把上,閉上眼扣動了板機,然後只聽撞針乾巴巴地響了一聲,並沒射出子彈。金子狼狽地喊叫着又扣動了板機。
“我不是叫你別幹傻事嗎?”朝倉拉下了面孔,臉上浮現出猶如餓狼對着它的獵物貪婪而又殘忍的獰笑。他走近金子,伸出老拳揮了過去。
這一擊沒打破金子的胃也至少打折了他的肋骨,他的背部感到像裂了似的疼痛。還沒等他清醒過來,朝倉又在他的下腹部上加了一拳。
金子整個身體被打得向上翻了一下,落到了岩石之間的沙地上,臉部朝下,發出了痛苦的呻吟。沙地被口裏吐出的血染成了紫色,手槍飛到四五米開外。
朝倉抓起金子的衣領,將他埋在沙子裏的臉部翻上來,猛推一下,使其橫躺着。然後自己坐到一塊凹進去的岩石上發問道:“聽得見我的聲音嗎?”
“饒,饒了我……本來我是跟總經理説過,我不幹的,求你了,怎麼打我都行,就是命……”
金子抽泣着,發出陣陣咳嗽,每咳一下血就從口裏噴出。
朝倉用手絹墊着檢起了那支沒有子彈的手槍,把它放回正在痙攣着的金子褲子後口袋裏。
“那麼,誰叫你殺了我的?是總經理嗎?”他聲音略帶嘶啞地問。
“是總經理和那些頭頭,説是我不來殺你他們就要僱個新的殺手來殺,我求你了給我叫個救護車,我的骨頭斷了,我還不想死,別讓我死。”金子的臉被沙子和眼淚弄得髒不忍睹。
“總經理在跟我説定要提升我時就已經決定要幹掉我了嗎?”朝倉厲聲責問道。
“不知道,不知道。”
“真的嗎?可是等你死了以後再想起來就遲了。”説罷朝倉又站了起來。
金子拚命抱着頭在地上打着滾想躲開,但一動就痛得發出了哀鳴,連連咳着血。朝倉冷冷地看着他。
金子把臉埋在沙地上,哭着道:“我説,我什麼都説。總經理和頭目們在你襲擊殺手們的老窩以後,就以為你已經拿到了那些物證,只是捏在手裏不交給公司裏罷了。我説這不可能,但總經理他們認定你是在説謊,所以決定還是儘早把你殺了為好。”
“這些笨蛋!”
“總經理的私人秘書現在大概正在你公寓的房間裏搜查哪,因為總經理以為你已經把它們藏起來了。”
“那麼,總經理現在真的是在別墅裏嗎?還是你把我帶到這裏來要殺我的一個藉口?”朝倉歪着臉。
“對不起,別墅在路上面的山上,但總經理並不在別墅,他在東京自己家裏正和那班頭頭們等着我回去彙報呢。”
“他們大概在等着你這個殺人兇手的凱旋吧?”
“要是你代替我去死的話,那麼總經理他們會怎麼説呢?”朝倉的臉上又浮現出那種狼一樣的獰笑。
“救救我!只要是你説的,我什麼都聽,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幹。”金子苦苦哀求道。
“你想殺我這一點是千真萬確的。要是子彈一出來。我就得報銷了,你是個不析不扣的殺人犯。要是去通知報社的話,那他們肯定會高興的,一流公司的副處長竟然是個殺人兇手。”朝倉譏諷道。
“千萬請你開恩。這都是公司的命令,我實在沒有力法,求你了,要是死在這種地方,我死了也不會瞑目的。”
“大概是吧,你還是為情死更合適點兒,要是這麼不想死的話。那我就放了你吧。”
“謝謝啦,謝謝,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金子抽泣着説。
朝倉關上小錄音機開關,取出錢包,打開了外人根本看不出來的夾底層,取出一個小紙包,裏面裝着海洛因麻藥。
“這是止痛粉。喝上點就會舒服點的。”
説罷打開小包,用手掌蓋着以免被海風吹走。
金子紅腫的眼裏顯出幾分警惕的表情。
“不是毒藥,我要是想殺你的話,可以把你絞死,也可以把你打死,甚至可以把你扔到海里讓你自己淹死。我還沒工夫叫你喝毒藥呢。”
朝倉説着,把白粉倒進了金子弄髒了的口裏。金子緊閉着眼吞了下去,朝倉又坐到岩石上等待金子喝下的藥物生效。
過了一會兒,金子曲身痙攣,吐出了一塊黑血塊。痙攣一停就張着嘴巴睡着了。
朝倉把金子的身體搬到水邊,用海水洗去他臉上的髒物,然後抱着他慢慢往回走。
公司秘書富田的“加拉軍”還停在原來的位子上,富田口叼着一支特大號香煙,正焦急不安地用手指彈着方向盤。
當他看見抱着金子出現在路上的朝倉,臉上掠過了一絲驚愕的表情。香煙從下嘴唇聾拉了了來,拚命地按着汽車喇叭。
朝倉抱着金子,凝視着富田,一步步走近了“加拉庫”。他把金子先放在柏油路上,上前轉了一下助手席上的門把手。
富田的嘴動了一下,象是嚇得説不出話似的隨之擰下粘在嘴唇上的香煙放到坐位上。抓過門把手想打開駕駛席左門。
朝倉迅速地打開後席門跳進車內,左手抓住上半身已在車外的富田的衣領,把他拉了回來,奪下了插在點火電門上的發動機鑰匙。
“救、救救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富田的聲音象女人似的慘叫着。
“那你要逃什麼?出什麼事了?”朝倉故意裝作若無其事地問。
“金、金子他,他到底怎麼了?”
“別説這種好聽的話了。是不是期望落空了原以為躺在地上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們的副處長?你要是敢亂動的話我也叫你跟副處長一樣!”
朝倉聲色俱厲地警告道。一面把還在昏服狀態中的金子搬到坐上,關好門。
“金子他?副處長還活着嗎?”富田雙肩抖得厲害。
“只是跌了一跤昏倒了。不信你試試他的脈搏。”
“請原諒!”
“那麼在天亮前給我開回總經理家去。另外,因為副處長捧倒時稍微有點弄濕了衣服,把暖氣開得大一點。”
朝倉命令道。一邊把鑰匙又插回到點火電門上。順手拿起坐位上還在冒煙的那支雪茄按在富田頭勁上將它揉滅了。
富田慘叫了一聲跳了起來,頭碰到了車篷頂板上,一屁股又摔倒在坐位上,兩手捂着頭頸不住地叫痛。
“行了,我也會開車的,而且比你還高明些。怎麼樣?要是我自己來開那麼你就沒有用了,讓沒有用的你再加一塊鉛的份量沉到海底去得了。”朝倉毫無表情地説道。
“請別,別,我開,我領你到總經理家去。”
富田啓動了發動機。大概由於散熱器功率大的緣故,發動機還沒有冷卻,一打開暖氣開關,暖氣就吹過來了。
方向盤迴旋了好幾次後,車子掉頭開始從來路返回。車到小田原時,從沉睡着的金子的頭上冒出了熱氣。
到了藤澤一帶時。金子醒來了,他看了看坐在邊上的朝倉,死了心不再想抵抗了。
一路上還算順利,開到都內時已是早上5點了。天還很黑車子拐過品川附近的第一京濱,到了高輪北街,在一個像武士住宅的大公館前面停了車,富田一按喇叭,正門邊上的小門開處,走出一個穿着學生服可又像是保鏢似的門衞。
“當心點兒,要是壞了我的事,我就從後背給你一槍。”朝倉警告着駕駛席上的富田,富田驚恐地低聲應了一聲。
門衞一看是“加拉庫”,就退回了小門裏邊,馬上打開了大門,“加拉庫”左轉,開進了公館內,由於暖氣模糊了擋風玻璃,所以門衞似乎並未注意到朝倉金子兩手交嘆着。身子僵硬。
正門裏邊有一座假山,遮住了裏邊的建築物,假山周圍有一條鋪着碎石子的車道。
車子沿假山向左開了50米左右時,視界突然開闊,一座令人想起英國貴族的大宮殿似的三層樓全由石頭壘砌而成的建築物展現在人們眼前。正門廊柱子都是高級的大理石砌成的。門廊前面的廣場上停有四五輛車子,總經理的那輛好像放進了車庫。外面沒有看到。這些車子都是各個頭目坐來的專車,車內好像沒有一個駕駛員。
富田把車停在廣場邊上,關上發動機,抱着方向盤説:“饒了我吧,別再難為我了,我不能到總經理那裏去。”
“別撒嬌了,快把副處長抱到總經理那裏去,就説跌跤時把肚摔傷了。”朝倉笑着吩咐道。
這時正門開了,走出兩個富田的同事。朝倉從車上下來,敞着車門。等着走近來的兩個秘書。
兩個秘書像看見了幽靈似的一下子止步不動了。朝倉迎上前去時,他們的膝蓋開始微微顫抖。
“副處長跌了一跤,受了點輕傷,請兩位幫着搬搬吧!”朝倉陪着笑對兩人道。
兩人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但沒有動,朝倉走到他們身後輕輕地推了他們一下。
兩人只得向“加拉庫”走去。朝倉大步地跟在後面。
金子趴在坐位上,想從朝倉開的門裏爬出來,富田捧着腦袋曲起了身子。
“副處長,別硬律着挪動身子了,要不然會引起腹膜炎的,還有可能引起腸梗阻呢,還是老老實實地待着吧,公司的專醫或總經理的主治醫生會馬上給你治療的。”
朝倉故意裝作低三下四地説。然後又忽然用壓低了的吵啞的聲音對富田説:“你也幫着點,難道你也想嚐嚐副處長那樣的滋味嗎?”
“明。明白了。”
富田慌忙地打開了駕駛席的門,那兩個秘書顫抖了一下。
金子由富田他們3人抬着,進了樓內。朝倉右手摸着藏在後褲袋裏的“PPK”微型自動手槍跟在後頭。
大門像古代武士的盔甲似的,休息廳裏沒有一個人影,顯得有點陰森可怕。
“請到總經理的房間,把副處長也一起抬進去!”朝倉命令道。
秘書們開始登上寬綽的樓梯,3個人抬着這麼個瘦應的金子已經開始氣喘吁吁了,到了樓梯中部時好幾次差點失手把金子摔死在地上。
二樓的走廊很寬,樓梯旁邊還有個秘書坐在沙發上,裹着一條毛毯,似乎已經睡熟了。一行人從他身邊走過,他也沒有醒來。秘書們在走廊左側的一扇刻着浮雕的門前停住了腳,朝倉上前敲了一下。
“請進,門沒鎖。”
傳來了總經理睡意十足的聲音。
朝倉打開門把抱着金於的秘書們推進了房間。
房間足足有150多平方米,壁爐上正燃着熊熊的爐火,各通道上也放着燒得很旺的石油爐子。然而整個房間裏的温度並不很高,披着肥大睡衣,叼着煙斗背靠壁爐坐在搖椅上的總經理見這情景,“騰”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坐在沙發和扶手椅上的其它頭目們也都一個個揉着眼皮站了起來。小泉也在裏邊。人們的眼睛都不敢相信似地盯着出現在大廳裏的朝倉。
朝倉暗示把金子放在最近的一張空沙發上。
朝倉隨手從桌上的一個煙盒裏拿起一支香煙,叼在嘴上,看着總經理笑着走了過去。
“沒想到吧!事情就敗在副處長的一個小小事故上了。”
“你説什麼?”總經理假裝吃驚道。
“沒什麼,手槍裏的子彈掉了,倒是我替他檢了起來。”朝倉仍然笑着,抓出一把從金子手槍里弄下來的子彈,拋來拋去地玩着,隨後他收起了子彈,悄悄地打開了錄音機開關。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怎麼到這兒來了?這裏不是一般職員來的地方。你把殺手收拾掉了,這功績確實不小。但這與你以一般職員的身份來這裏是兩碼事。快給我回去,這是命令!”總經理終於鎮定了下來,嚴厲地喝道。
“是的,這不是你呆的地方!”
“別翹尾巴了,快出去!”頭目們喊叫着。
“真是不錯啊,你們是在説,我完了事就可以死了,幹嘛還死乞白賴地活着給你們丟臉,是不是?”朝倉一動不動地站在總經理面前,叼着沒有點火的香煙譏諷道。
“別胡址了,我實在不知道金子對你説了些什麼,也不知道他幹了些什麼,這不是我個人所能得了的事。你已經累了,所以我們原涼你今晚的無禮舉動,快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可以不來上班。”總經理又坐到搖椅上了。
“順便再冒犯一次,能給我點根煙嗎?總經理先生!”朝倉無法控制自己了,他的頭髮根根直立。嘴唇煞白,瞳孔透亮發光。
“放肆”總經理在暴怒的同時。眼睛裏充滿了虛怯。
“混賬!”
“簡直太不像話!”
頭目們亂喊着。
“用打火機點太麻煩了,用你的頭髮點吧!”
朝倉一把抓起總經理的衣領,將他的身體輕輕地提了起來,把胡亂掙扎着的總經理的頭往壁爐的火上按。
頭頭們驚呆了。總經理慘叫着,但口乾喉嚨被卡着只發出了噴哈鳴嗚的聲音,他那花白的頭髮在火焰上慢慢燃了起來。
“你把我看做是一個一打就乖的小孩子嗎?難道你們沒想過要是你們失敗了的話,該怎麼辦嗎?況且,即使我死了的話,我也會準備好叫人把那張叫我去殺人的‘協議書’送交給警視廳的,別忘了那上面還蓋有你們的印章呢。此外還有各種各樣的證據也在一起。”
朝倉冷冷地説着,把燒焦了頭髮的總經理扔回到壁爐前面的地毯上。總經理吸着鼻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祖氣。
“你,還有什麼話請儘管説‘要是想叫警察的話。我可以替你撥電話。”
朝倉態度一變,優雅地行了一個禮,一把抓住正抱頭想逃跑的總經理,將他扔回搖倚。
“是我不好,請原諒。我並沒有要殺你的意思,只是金子覺得有必要這樣做,説讓他來幹掉你。所以我沒仔細考慮,就讓他這樣幹了,都是我不好,同意了他。”總經理氣喘吁吁地説着,邊不住地叩着頭。
“撤謊!”躺在沙發上的金子拼命哭喊辯解道。
“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只是奉命的。他們威脅我,要是我不遵命,他們就要幹掉我,所以我才幹的,請相信我。”
“住嘴!你被解僱了!”總經理也喊道。
“要是你們解僱我的話,我馬上就去報告警察。”金子已經失去了控制。
“內訌可不是好事情,我現在要談的是如何來賠償我的損失。”朝倉道。
從剛清醒過來的人叢中站出了小泉處長,只聽他説道:“這個總經理,關於這次事件,不管責任在哪一方,大家都有責任嘛,我覺得我們還是考慮一下,我們怎徉才能使朝倉君滿意吧。”
“對對都到這邊來。”總經理抬起頭向眾人招呼道,又對着秘書們命令道:“你們把金子君抬到另外房間,再叫醫生來看一下,別讓他跑去叫什麼警察不警察的。”
大家都怯生生地向朝倉和總經理靠攏,秘書們抬着精疲力盡的金子走出房間。
他們不敢正視朝倉,眼睛一與朝倉對視就趕緊避開了。大家在離總經理3米左右的前面圍成個半圓站着,朝倉背靠壁爐台,一隻胳博擱在上面,那樣子很是舒服。
小泉先開了口:“剛才你不是説。要是你死了也會將那份協議書和一些文件都送交給警視廳的這是真的嗎?”
“據説你們去搜我屋子,找到什麼了嗎!”朝倉冷笑着。
“滿你也沒有用,我們是去搜了你的屋子,但什麼也沒有找到。”
“你們以為我是那種把重要的東西也放在房間裏等着你們去搜的糊塗蟲嗎?供述書放在某個信託銀行裏,要是我10天以後不跟他們聯繫的話就會把它送到警視廳的。”
“真的嗎?”
“既然已經説到這步了,我索性全跟你們説明了吧。你在叫我去殺人時的那些話我都錄了音了,磁帶也跟供述書放在起了。”
“是麼?”總經理的臉變成了黃灰色。
“別故弄玄虛了。”頭目們紛紛叫嚷道。
“你們要是覺得我在故弄玄虛的話,那我就拿個東西給你們看看吧。”
朝倉説罷從內袋取出了超小型錄音機,也不理會頭目們的驚恐萬狀,自顧按下快倒按鈕,然後一按Play鍵,剛好是對朝倉最有利的那段:
“……這裏不是一般職員能來的地方。你把殺手收拾掉了,這功績確實不小,但這與以一般職員的身份來這裏是兩碼事。……”錄音機裏傳來了總經理憤怒的聲音。
“快關掉,快關掉,知道了!”總經理搔着頭皮,那兒根燒焦了的頭髮很是刺眼。
“現在你們總該明白了吧!殺死我無異於給你們自己的頭頸套上絞索。”
朝倉將磁帶快進,按了錄音鈕又放回了口袋。
“請求您把那些準備交給警視廳的東西賣給我們吧!”總經理哀求道。
“這可不好辦哪,至少是現在,因為我看重我的命重於看重我的錢。”
“你不信任我們是嗎?”
“想信任你們。但我不是糊塗蟲。”
“那……至少你得把這個磁帶給我們。”
“這個還是可以考慮的,包括剛才的賠償能值多少錢呢?”朝倉賠着笑説。
“l000萬不,願意出1500萬。這可是個不得了的數目啊,我們得將私房錢全都拿出來,好歹才能湊齊呢,各位,怎麼樣?”總經理用求援的目光輪流看着眾人。
“我贊成。”
“真沒為法!”頭目們連連嘆息道。
“聽見了吧朝倉君?1500萬,可不是一般的職員能弄到的數額,要是買了債券的話,不動用本金,光是利息,每年就有上百萬呢。要是拿工資作生活費,拿利息來玩的話,那麼女孩子要多少就會有多少的。”總經理滿臉冒汗,企圖説服朝倉。
“別拿那種不三不四的話來搪塞我,給我晉升怎麼樣?”朝倉道。
“這……還是上次那句話,即使我們想馬上提升你。那些股東們也是不會同意的。我們公司的大股東就是母公司的新東洋工業公司和共立銀行,我這樣做,首先就會遭到他們的反對。所以先是副職然後再晉升為正職,一級一級慢慢來,這就是我們的計劃。”小泉用哄孩子似的口吻説道。
“什麼時候能做副處長?”
“説是這麼説,但是……今天、明天總不行吧?”總務處長插嘴道。
“亨。我明白了,你們一點也沒有誠意!”
“不不,我們説的都是現實的問題。”小泉的聲音裏帶了點憤怒。
“我不打算再跟你們胡址,乾脆點説讓我馬上升為董事的力法就是你們把那些股票讓給我。”
“什麼!”
“當然,我也知道做個董事即使一份股票都沒有也行,但也有大股東不靠能力靠錢成董事的。我企待着各位在股東總會里出把力選我為董事,只要説服了新東洋工業公司和共立銀行不就行了?”朝倉笑着説道。
“要是你做了董事的話,那麼我們當中就有一個人被解僱。”其中一個頭目叫道。
“別擔心。不會解僱你的,就説公司擴大了,再增加一個董事不行嗎?”
“哪麼,你想要幾份股票呢?”總經理擠出了痛苦的聲音。
“我們公司資金有15億吧?時價每股為70元左右吧?我決不會貪得無厭的。只要有200萬股就夠了。”朝倉道。
“200萬股!光面額就是1億,大過份了,我只不過才300萬股呢。”總經理從搖椅上跳了起來又搖搖晃晃地坐了下去。
“用不着你總經理一個人拿出來嘛,叫大家分出一些來不就解決了!”
……
“現在恐怕來不及吧,明天晚上我們把轉讓證和股票給你準備好。”
“那麼就是説磁帶也那個時候交給你了,以便把我的份額記到股東人上吧。”
“當然當然……”總經理耐心地説道。
“那麼。關於董事的事呢?”
“這個嘛,我想就等明年5月份召開股東總會時再説,要是召集臨時總會恐怕不大好辦,而且還可能會遭到各界的反感。”小泉代總經理説道。
……
“這樣一來你的股票就佔總股票的百分之三以上了,你自己也能要求召開臨時股東總會了,但按現定這種權力要等到同等數目的股票擁有了半年以後才能正式生效。”
“還有5個月吧,那我就等等吧。”
“多謝了,明天……事實上已經是今天了,你就好好休息休息吧。”小泉點了一下頭。
朝倉乘着監察員的車開出高輪台的總經理公館時,天已經開始亮了。
監察員留在了公館,駕駛員並不知道剛才的一切,似乎有點看不起這個胳膊肘上燒掉一塊的年輕人,一言不發地開着,偶爾與深夜出租車或起程去遠處打獵的狩獵家用車錯過。
在上目黑公寓旁邊。朝倉叫他停了車。駕駛員並沒有給朝倉開門,也沒有向他敬個禮,但朝倉一點都不在乎。他自己打開門下了車,駕駛員頭也不回地馬上開車走了。
回到房間只見室內被翻得亂糟糟的,無法插足。東和油脂的秘書有點像是卸下與大平樓梯相連的後窗進來的。窗很折了,玻璃窗上的油灰也掉下了。朝倉開始整頓起房間來。
因為並沒什麼傢俱,大多數是些報紙書刊之類,所以只15分鐘左右就收拾好了。朝倉披起留在房間裏的雨衣遮住西裝的臂時處,出了公寓。
換了三次出租車。來到上北澤住處。好像沒被跟蹤。朝倉朝自己的房子走去。
信筒裏又塞滿了報紙,朝倉看了看停在院子裏的落滿了霜的TR4和摩托。抱着報紙進了房間。
房間裏很冷。朝倉一扔下報紙便來到小倉庫,下到了地下室,他邊想着今天非得把鋪地板和工作台去買來不可,邊打開地窖的水泥蓋,拿下綁在小腿上的“路戈”放進洞內,又從中拿出了3克左右的海洛因,放進錢包的夾層袋裏。本想把放在褲子後口袋的PPK也一道放進去,但隨即一想又改了主意。
朝倉走出地下室,脱掉衣服站在洗澡間的鏡子前面照了照,臉上燙腫的地方好像消多了,變得稀疏的眉毛也沒有剛才那麼不自然了。
朝倉用冷水擦了擦身子,在眉毛上塗了些橄欖油,便鑽進了鋪在起居室裏的被子,看起了報紙。昨天的晚報上有一小塊文章以“橫須賀發現被盜紙幣”為題介紹有關磯川的事。當然。警方哪裏知道這是朝倉給他的東西,而他又把錢付給了水兵。
今天朝刊的頭版頭條上赫然登着有關朝倉幹下的事的新聞:“從其中2人身上找到了小型來福槍子彈,從被燒光了的小金井廢墟里發現了三具燒焦的屍體,火災是由火藥爆炸引起的,現場發現了殘存的手槍和槍身很短的散彈槍,附近的一名警官也遭到襲擊,醫院方面説至少得住3星期醫院才能痊癒,警官抄有火災前停在附近的一輛海魯鰻車牌號的警察記錄本被奪。”
但3人-福田、石井、國友―的身份似乎並未查出。這樣他們弄不清楚3人披殺的原因,也不可能去查嫌疑犯了。此外,上面還刊登了一小塊關於櫻井及其情婦的死訊。朝倉把報紙蓋在臉上,不會兒便睡着了。
醒來時已經下午l點了。在洗澡間的鏡子前他發現臉上的燙傷已經基本上好了,碰上那鬍鬚也不太痛了。他洗掉了橄質油,被煤氣爐烤成了茶色的眉毛恢復了幾分光澤。
朝倉穿上鹿皮大衣走到院子裏,把那件燒了胳膊肘的衣服澆上汽油點上了火,不一會那件廉價西服就化成灰燼。
等火全部滅了之後,朝倉來到經堂街,吃了兩碗叉燒面後,到西服店裏買了3套大號西服,又到木材店裏訂購了鋪地板用的青岡棟木板和圓木,在傢俱店裏訂購了也是青岡棟的工作台,然後小跑着回到了家。
當他正在院子裏跳着繩又練習拳擊時,訂購的東西陸陸續續地送來了。不知是飽腹還是近來不太用腳走的緣故。練到“免跳”(即把腳捆住,手攆地的跳法)時,覺得身體很重。
做完“兔跳”,朝倉把木材搬到了地下室。青岡棟木板很硬,朝倉直做到5點鐘才鋪了一半地板。
剩下的他打算明天去做,他從冰箱裏拿出香腸和生荷蘭芹萊吃了起來,一邊趴在已被烤暖了的起居室裏拆卸組裝着“PPK”徽型自動手槍。為了熟悉操作,他時而一動不動地閉着一隻眼,時而放放空槍。這樣幹了幾次,他反而不覺得疲勞了。
等朝倉練習完畢時,已是晚上8點了。跟總經理約好10點鐘在他家裏交換股票和錄音磁帶。朝倉把裝滿了子彈的“PPK”綁到小腿上,穿上剛才買來的普通料子的西裝,把磁帶放進內口袋,關上了爐子。
疾走的流雲遮住了月亮,月色由血紅色變成了草綠色。朝倉來到院子,打開車門,坐進了“征服TR4”,拉開引擎,把發動機開到1500迴轉處,利用熱量除去車子前玻璃窗上的霧。
5分鐘後。已冷卻的發動機並沒熱起來多少。朝倉想,還是慢慢開着熱得快些,而且對發動機來説行走也比空轉好。於是朝倉慢慢地開出了TR4,等開上路時,車子停了一下,關上了車門。
到達梅丘曠水箱的温度已經升得很高了,朝倉關上了引擎,打開暖氣,擋風玻璃上的霜子很快融化了。
時值臘月雖然已經9點多鐘,路上還很擠。朝倉慢慢地開着。以免被警車找麻煩。
為避開混亂的澀谷車站一帶,朝倉從上目黑的大橋向右轉,將車子開入“環狀六號”。在中目黑往左進明治路再朝古川橋方向走過了魚藍板,車子到達了高輪台的清水總經理公館。為防萬一,朝倉把車子停在泉嶽寺後面。下車後走了近10分鐘來到了總經理公館。時間正好是10點差一點點。一個秘書賠着謙卑的笑臉正站在門裏側。
“辛苦了!”他搓着手向朝倉行了個禮。
“大家都到了嗎?”朝倉微笑着問。
“是的,大家都到了,我帶您進去。”秘書仍然彎着腰説。
朝倉繞到秘書右邊,在碎石子路上並排朝大公館走去,公館正門前的停車場裏停着許多跟昨晚樣的高級轎車。
正門休息廳裏,另一個秘書在一副甲宵底下畢恭畢敬地站着。
今天晚上似乎也沒有看見總經理的家人是去別墅了呢,還是正在二樓屏息待命?朝倉不得而知。
朝倉仍被帶進了昨天晚上的那個房間,秘書把朝倉帶到房間就出去了。
寬闊的大廳似的房間裏,一溜扶手椅排成半圓形圍在壁爐前。
總經理背靠壁爐,坐在那張搖椅上,向走近來的朝倉點了點頭,坐在扶手椅上的眾頭目也回過頭來看了看朝倉。
朝倉一走進這間煙霧騰騰的房間,就聞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氣味,他歪了歪嘴,這與京子吸的那種混有海洛因的香煙味一模一樣。
他想,這裏吸海洛因的決不止小泉財務處長一個。
總經理今天改變了一下發型,遮住了那撮燒焦了的頭髮。他向朝倉指了指自己搖椅旁邊的一張木椅。這椅子前有張桌子。
朝倉穿過眾人坐的地方,走向那張木椅,但他並沒有坐到椅子上去。而是輕輕側坐在桌子上,這樣的坐勢便於在受到突然襲擊時能迅速行動。
“辛苦你了,磁帶帶來了嗎?”總經理問朝倉道。他又回到了那副裝模作樣的神情。
“沒錯。那麼交換也不成問題了吧?”朝倉敲了敲內口袋,掃了眾人一眼他發現房間裏並沒有股票的小包或皮箱之類。
“別擔心早準備好了,請先把磁帶交出來吧。”
總經理説罷,從壁爐台上拿過一架準備好了的小錄音機,順手打開了機蓋。
朝倉從內口袋裏取出了磁帶,這磁帶的寬度只有一毫米左右,這種超微型的錄音磁帶一盤能錄好長時間。
總經理好像事先練習過似的,用笨拙的動作把磁帶放進了機子裏,關上蓋子按了Play鍵。錄音機裏傳來了金子副處長的聲音“是嗎?事實上聽了你的電話後,我就馬上叫人去警察局報告了車子被盜……”
“要是不信的話,我可以把證據給你們着看。”這是朝倉帶笑的聲音。
磁帶還沒放完,一些頭目們就向朝倉恨恨地瞪着眼睛。他們敢怒而不敢言,都不約而同地點燃了香煙。朝倉注意了一下他們的香煙,發現從營業處負責人小佐井的香煙裏冒出的煙霧混有海洛因。
“滿意了吧,”朝倉把視線移向了總經理。
“你總不會把這內容翻錄到別的磁帶上去吧?”總經理的嘴唇輕微地抖動着。
“我想都沒想過呢。”朝倉聳了聳肩。
“那麼該拿出我們準備好的東西了。”
總經理把小錄音機放回壁爐台上,朝小泉處長示意了一下。
小泉站起來走出房間,一會兒半拖着提來一隻皮箱,嘴裏哼哼着,把皮箱放在朝倉的桌前便饋憤地對朝倉説:
“你在我的臉上抹了黑,我真把你看錯了!”説罷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扶手椅上。
朝倉不無諷刺地對小泉優雅地行了一個禮,便想打開箱蓋。
“數數看吧,1000面額的1000張,100面額的10000張。”總經理説罷閉上了雙眼。
朝倉坐在椅上打開了皮箱,皮箱有個隔層,隔層左邊是總經理和其他頭目們的轉讓證,右邊是股票。
由於東和油脂公司是在取消不滿500元面額票的商法頒佈前建立的。所以他們的股票還是面額為50元。朝倉先從轉讓證開始檢查。
原來這200萬股股票的四分之一是由總經理轉讓出來的,剩下的四分之三是其它幾個頭目們分擔的,其中還有星期二被朝倉折磨後尚躺在牀上的秀原轉讓的。
朝倉又開始檢查股票。正在埋頭於儉查股票的朝倉並沒有注意到通向走廊出入口的門被悄悄地打開了。
朝倉有種預感,抬起了頭。
只見一個把一頂灰色帽子戴得很低、豎起灰色軍用膠布夾雨領子和一個穿着茶色服裝的人正輕手輕腳地向朝倉他們逼近。兩人手上都握着袖珍自動手槍。當他們的眼光怡好與朝倉對視時便高叫道:
“你就是朝倉吧?”
“你死了心吧,朝倉!我是享橋警察署的,現在以恐嚇罪逮捕你。”
朝倉前面的那兩個頭目,拚命撲倒在地板上,以便讓朝倉與闖入者之間沒有任何遮蔽。他們匍匐着朝牆壁爬去。朝倉的心臟仿沸一下子停止了跳動,隨即嘴唇變得蒼白,眯起了眼睛“能讓我看一下警察證嗎?”
朝倉對兩個便衣警察説道。又偷看了下左邊的總經理只見他臉上浮着得意的笑容。
戴着灰色帽子的人用左手從衣袋裏取出個黑色皮證件,但馬上又放了回去。
“用不着逮捕證,你這是現行犯。”穿着茶色衣服的男人兇狠地説。
朝倉迅速地站了起來。
“再動動就開槍了!”
兩便衣拚命喊叫着。朝倉敏捷地快速回轉的頭腦中總覺得這兩個便衣警察行跡可疑。對於便衣警察來説一般是不太輕易用手槍的。
朝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到左邊,一下子抱住總經理,總經理呆若木雞,一點也沒有抵抗。朝倉迅速讓總經理站直,自己繞到他的背後。
“槍一響,子彈就會射進這老頭身上的。”朝倉對便衣叫道。
兩個便衣很是狼狽。
“沒關係。開吧。”
頭目們亂轟轟地衝那二人叫道。
“等,等等,難道説打中我也不要緊嗎?”總經理拚命掙扎着説道。
朝倉左手攙着總經理,右手卷起褲腿,彎腰去拔綁在腿上的PPK自動手槍。
“畜生!”
穿着茶色衣服的人將手中的25毫米口徑的勃朗寧扣了一下。
是近距離,但沒把握好槍把,子彈偏過朝倉打飛了一塊壁爐平台,槍聲在房間裏震耳欲聾。那些頭目們也許還是平生第一次聽到槍聲,一個個都抱着頭,捂着耳朵從扶手椅上滾落下來。
總經理慘叫着想掙脱朝倉逃出去。戴灰帽子的也想開槍,但由於總經理身體擋着沒敢扣扳機。
這時,朝倉已經拔出了手槍,他用大拇指勾起了保險機計算着‘PPK’的平衡度,對着穿茶色衣服的那人一陣孟射。32毫米口徑的子彈穿過了茶色衣眼的人的右腕,勃朗寧飛了出去他拚命用左手按着斷了骨的右腕,‘撲通’一聲滾到了地上,臉上露着大惑不解的表情。
戴着灰帽子的那人慌忙扔下了手槍,高高地舉起了雙手,兩膝很有趣地打着抖。
朝倉把總經理推向一邊,伸直“PPK”的右腕瞄準着那人,那人上下牙齒也打起了抖,滿臉是汗,充滿着恐懼的瞳孔已經失去了焦點。
“説,你是真警察還是假警察?要真是警察的話,我就讓你閉了嘴!”朝倉厲聲責問。
“救救我,我不是警察,不是的,我根本不是什麼警察,我是受小佐井關照被這裏僱傭來的。”
那人喘息着喊道。慌亂地用顫抖的手拿出放在衣袋裏的黑皮面證件扔到地上,皮面上寫着“警視廳”二個金字。朝倉一看就知道這是偽造的。
幾個頭目們還抱着頭伏在地板上。朝倉從他們身旁走過去把兩個傢伙的手槍踢到了牆角,戴着灰帽子的那人站不起來。還是癱坐在地上。
“大家都不許動。誰要是動下的話,我就朝他屁股上開一槍。”
朝倉警告着眾人,看了看那兩把手槍苦笑了笑。那右腕中了一槍的穿茶色衣服的人倒在地上,臉色臘黃像具乾屍,濕旎鹿地皮膚上盡是汗,呼吸很快,閉着雙眼處於休克狀態。
朝倉把“PPK”拔到安全位置上,咬在嘴裏,從褲子上取下腰帶,給那人捆住右腕此血。
戴灰帽子的那人仍然倒在地板上,像瘧疾發作似地不停地顫抖着。朝倉在他身上搜了一下,發現他的內褲後袋裏裝着手銬。朝倉便取出他的手銬把他的雙手鎖在了背後。
朝倉又回到了那張木椅上,把“PPK”插進褲帶。開始數起股票。總經理和頭目們開始恢復原態,一個個偷偷看着朝倉,狼狽萬分地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20分鐘後。朝倉終於數完了那些股票。沒有聽到巡邏車的警笛聲。在這麼大的住宅裏開槍是不太容易傳到外面去的,即使聽見了,住在隔壁公館裏的人也不會去多管人家的閒事。朝倉關上箱蓋,抬起眼睛輕蔑地説道:“找記得早已警告過你們不要作什麼徒勞無益的掙扎了,你們一定要耍耍花招,那是自作自受。更何況你們竟然僱了兩個窩囊廢!”
“所以我當初是反對的,我説再不願意做這種擔驚受怕的事了。”總經理埋怨小佐井道。
“而且你還説什麼對着我開槍不要緊的,真可怕,太可怕了!你是想來繼承我的吧?想借刀殺人,然後自己做總經理嗎?”總經理怒氣衝衝地斥責道。
“這這是誤會,總經理。因為沒了魂,所以説了些什麼,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了。”小佐井聲音顫抖地辯解道。
朝倉走近小佐井,給了他一記耳光。小佐井被打得上身向右傾斜着。朝倉並沒有住手,又往他右頰上反拍了一掌,小佐並又向左倒着最後從椅子上滾了下來,口裏流出了血和口水。他抽泣着飽着朝倉的腳哀求道:
“別發火,下次再不了,再不了!”
“卑鄙的傢伙,這難道是你的真面目嗎?平時在公司裏的威風到哪裏去了?”
朝倉説着又朝小佐井的下巴上踢了一腳。其它的一些頭目們都誠惶誠恐地抓着扶手椅縮成了一團。
“那麼今天晚上我就失陪了。以後要是再這樣的話,可別怪我不客氣了,我要叫你們一個個長眠不醒!永遠也醒不過來,這是最後一次通告,希望你們別當作笑話,一聽了之。我是個守信的人,尤其是下定決心的事。”朝倉説罷拎起皮箱站了起來。箱子有些份量。但朝倉拿在手上卻毫不費力。
朝倉邊聚精會神地注意着後面的動靜,邊走出走廊在樓梯口旁邊的沙發上,哆嗦着兩腿的總經理的秘書,像彈簧似地站了起來勉強地陪着笑行着禮説:“事情辦完了?我領你到停車處去吧。”
“我已很熟悉了,你還不如到頭頭們那裏去看看,那裏又有了病人了。”
朝倉回答説,從樓梯上下去了。那秘書還是目瞪口呆地站在那裏。
一樓休息廳還有個秘書正像籠中的豹子似地來回踱着步,一看見出來的朝倉就像被電擊了似的僵在那裏了,許久才回過神來不自然地陪着笑行禮道:“請,車子準備好了。”
停在正門前面的“紐約”靜靜地排着淡藍色的廢氣。秘書像是個嚮導似的走近車子,駕駛員立即從車上跳下來,打開了後座的門,像是關照過似地很殷勤地説道:“請問,您要去什麼地方?”
“去第一京濱。”朝倉回答道。
駕駛員點了點頭,打過方向盤朝外面開去。過了泉嶽寺,朝倉叫他停下車,對滿臉狐疑的駕駛員説:“我想起來了。這一帶還有點事要辦,你先等我30分鐘左右,要是我還沒有回來的話,你就別管我,白己走吧。”
駕駛員回答了一聲“知道”就打開了門。朝倉從車上下來,繞道到了泉嶽寺後門的“TR4”,把箱子放到“TR4”行李倉裏啓動了車。
為了不與那“紐約”車碰頭,朝倉繞道從伊皿走。
為了避免被人叮梢,朝倉七彎八拐地把車開進上目黑和澀谷區的住宅區,最後繞道回到了世口谷上北澤的住處,到家時已是凌晨零點多了。
深夜的上北澤的住宅街鴉雀無聲,路上不見一個人影。朝倉把車開進前院裏,關上大門,從行李箱裏取出皮箱,拎着包走進房間。朝倉點着了石油火滬。坐進鋪在茶室裏的“萬年牀”,然後打開了皮箱,目不轉睛地看着一大堆股票和轉讓證。
200萬股東和油脂的股票―時價約l億元。要是隻會仰人鼻息,唯命是從地替公司幹活,每個月積累一點錢的話。這些錢就是存四五代人也是存不起來的。可現在這些錢就在眼前。
東和油脂的頭頭們競然請了兩個人冒充警察來偷襲我,哼也許現在正在叫那些秘書往我的股東簿上填名字、地址、股數以及股票號碼呢。因為他們本以為那兩個偽裝警察的人會很順利地殺死我的,根本沒把自己的股份造上冊,而這樣即便獲得了股票還是不能被承認是股東的。但是就股票本身來説有其自身的價值,沒有記名的股票是把擁有者作為正當法人的。而記了名的股票則只要有背籤或轉讓證就可同樣獲得法人的地位。即使背面簽字是偽造的或轉讓證的印章與公司申報的印章不一樣也沒有關係。也就是説,無論是什麼股票,誰現在持有它。誰就是它的主人。所以要是不光做股票生意的話,就無須去公司登記造冊。況且朝倉還持有轉讓證。所以料想公司不會拒絕朝倉記到股東名冊上去。可是朝倉深知他的那些對手或許他們不肯放下臭架子陽奉陰為故意不把朝倉的名字登記造冊,所以還是不可不防。
朝倉關上箱蓋,拿起皮箱又去廚房拿了聚乙稀袋,來到了小倉庫的地下室。地下室的地板還只鋪好了一半。得趕緊把剩下的那部分完成。朝倉這麼想着,打開了蓋得嚴嚴實實的水泥蓋子。
朝倉從一隻大塑料袋裏取出了約20克左右的海洛因,把它裝進聚乙烯袋裏,蓋上洞蓋,從地下室出來。
他拿起放在走廊裏的電話撥起參宮公寓京子房間的號碼來,
京子總不來接,朝倉以為她又出去了,剛想掛電話,卻傳來了
睡意朦朧的京子的聲音:
“都這麼晚了,是哪位?”
“是我。”
“是你,前兩天到哪裏去了?我好擔心呢!”京子的聲音一下子沒了睡意。
“出差去了。”
“撤謊!”
“為什麼?”朝倉語氣強硬。
“是不是又喜歡上另一個女的了?”京子委曲地像要哭了似地説。
“傻話。除你以外我沒有任何別的女的了,別多想了到我公寓好嗎?我好寂寞。”嘿嘿,自己向京子自稱是大學講師的大謊還沒被戳穿。朝倉輕輕地嘆了口氣。
“我馬上就去,不過我想大概需要一個小時。我要好好罵你一頓,作好思想準備吧。”
“真可怕。”
朝倉笑着掛了電話。把放在錢包隱袋裏的3克左右的海洛因也放到了聚乙烯袋裏,然後一起放進了內口袋。
朝倉注意到“PPK”小型自動手槍還插在衣褲帶上,猶豫了片刻還是把它放進了褲子後面口袋裏。
他開着“征服TR4,直朝赤堤公寓開去。不到3分鐘就到了。
儘管已過了零點,但這座高級公寓還有好多房間還亮着燈。朝倉用鑰匙打開了貼有“倔田”名片的二樓205房間的門。
打開燈一看,發現那8張榻榻米大的歐式房間被整理得井井有條。卧室和廚房都搞得整整齊齊了。大概京子來打掃過了,廚房的冰箱裏放着很多食物。
朝倉覺得有點餓,便在冰箱裏拿出些香腸和蘋果回到了起居室。點起了滬子,坐在沙發上大吃起來。
京子來的時候。剛好朝倉洗了個熱水澡,剃了鬍鬚,穿着肥大的睡衣坐在起居室爐火前面,正在烤着頭髮。
京子今天難得穿了一身和服,由於抽了大煙,人顯得有點悴憔。但這反而給京子增添了幾分風度,一點都不覺得醜。長長的頭髮紮在後面,耳環和衣帶扣都是翡翠寶石。
“真漂亮,你真是個漂亮女神。”朝倉站起來吻了吻京子的手。
“你吹捧我也許沒有用,快坦白這幾天到哪裏作樂去了!”京子咬着嘴唇嬌舔道。
“你又來了,我真的因為工作關係出差去了。”朝倉説着把京子拉了過來。
“説謊!要是出差去了的話,你肯定會給我帶點土特產來的。而且你是瞞着我出去的,這就很可疑。”
“那天早上到學校就讓我出差去了,本來要出差的是那副教授,可他出了車禍。我本想馬上與你聯繫的,但這公寓裏又沒有電話,又想打到值班室叫你,可我想你大概不願意跟他們接觸,在去大阪的火車上,我又想往參宮給你仃電話,但不知為什麼,火車上的電話沒能打通。”朝倉説着把嘴唇湊向京子的嘴唇,但京子一轉臉,剛好吻到了京子的脖頂上。
“去大阪出差了?”
“是啊,到大阪大學。大阪跟東京差不多,買了土特產也沒什麼意思。”
朝倉柔聲低語道。從和服腋窩下的開口處,伸進手去愛撫起京子的Rx房。京子沒有戴胸罩,不一會乳頭便硬挺了起來。
“你的辯解不太可信,但這次就原諒你吧,要是下次再有見異思遷的話,我可不饒你。”京子不願刨根究底,嬌噴道。
“你真無情,知道嗎?你是我唯一的生命寄託。”朝倉把嘴唇移向了她的耳朵周圍。
“別來哄找!”京子想推開朝倉但沒有力氣。
朝倉抱着京子坐到沙發上。繼續愛撫着説:“記起來了,那東西這次給你拿來很多,因為我總受你的關照。不設法給你弄點來我總過意不雲。”
頭靠在朝倉肩上半閉着眼睛的京子睜開了眼睛:“是真的嗎?”
“是真的,而且我找到了貨源,以後不會斷檔。你放心吧!”朝倉道。
朝倉知道,那個營業部小頭目小佐井吸的混在香煙裏的海洛因肯定是從京子的經濟後台老闆小泉那裏弄去的,而小泉則又是京子分給他的。
現在已經吸上毒的肯定不止小佐井和小泉吧。只要能多弄到它,説不定另外的頭目們也會抵不住誘惑,只要能使他們慢慢上癮,那麼,以後朝倉就可以隨心所欲地操縱他們了。
“以後,你隨時都能搞到我要的數?”京子站了起來。
“對,都能弄到。”
“真太好了!我總擔心哪天會斷了呢,有時想想好不安哪!而且小泉他也上了癮,非常想要。所以我自己的那份快要抽完了。”
“以後不要為此擔心。對了,你總不至於把我給出賣了吧?”朝倉抬頭看了看京子。
“傻話,我絕對沒跟他説過你。殺了我。我也不會説的。我對他説,這東西是從新宿滑冰場、競技場的小流氓手裏弄到的。”京子發誓道。
“那就好,我最近才知道,這東西仍然含有麻藥成份。要是早知道的話,我就不會勸你吸這種東西了。”
“沒關係。現在着慌也不頂事了。只是我怕被你遺棄而搞不到它了。”
“你明明知道我沒有你就活不下去的,我剛才已説過,這東西里也含有麻藥成份,所以更不能讓警察知道。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要注射這藥。要不你那漂亮的皮膚就會變得亂七八糟的。”朝倉想道要是在京子皮膚上留下注射器的痕跡那就不好辦了,他想。
“知道了。”京子點頭道。隨即她打開孔雀包,銜了根混有海洛因的香煙,用打火機點着了火。
朝倉從脱下的衣服口袋裏取出了包着海洛因的聚乙稀小袋放到了京子的膝蓋上。
第二天早上7點半,朝倉駕着“TR4”把還在迷糊着的京子送到了參宮公寓。
“今天我得去參加一個學生茶話會,恐怕回來會遲一些。”朝倉説着又啓動了“TR4”。
令天是星期六,新宿上空都是慶賀聖誕節的廣告氣球。朝倉從甲州街來到了新宿把“TR4”停存車站南出口附近的收費停車場裏。兩個小時100元。這比銀座便宜。
早上的街猶如醉酒醒來時的胃,令人極不舒服。成千上萬的趕着去上班的人湧向車站。朝倉把放在褲子後袋裏的手槍放到了駕駛席邊上的箱子裏,加人了朝新宿東站南口走去的人流,停在南口前面接客的出租車,黑壓壓排了一大排。
快到南口時,朝倉突然覺得前面那個靠在檢票口旁邊的柵欄上的人有點面熟,他遲疑了一下。
那人正是橫須貿磯川的一個貼身保鏢。只見他不住地張望着,像是在人羣裏找什麼人。這保鏢兩邊還站着兩個像是流氓團伙裏的人。
大概他們已記不清要尋找的人的臉孔了,或是一下難以從人羣裏發現,那保鏢好像並沒有注意到朝倉,但朝倉預感到他們要找的正是自己。
朝倉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通過了南入口,和着人流起走出了車站。
磯川知道了付給他的大量紙幣是燙手的贓款後。肯定在想方設法尋找自己。磯川應該有3個保鏢的。
雖然當時自己截了護目鏡,遮住了眼,但還是有可能留下一些特徵的,除磯川本人和植木秘書外,當時在場的就是那3個保鏢了。
為了檢驗一下自己的推斷,他又到新宿站中央口去看了一下,一如推斷的那樣,那裏果然也守着一個人。
西口站着另一個保鏢。為了避開那人,朝倉在小賣部買了幾份報紙,然後走到小田總百貨商店旁邊,在那裏要了輛出租車。
“去哪兒?”駕駛員不耐煩地問。
“到京橋。”朝倉説了東和油脂公司的所在地,把手放到了車門把手上。
“不行啊。汽油不多了。”朝倉看了着儀器板上的燃料計,指針在F與E之間。他知道,這種“白鳥”牌車子有這麼些燃料夠開百數十公里的了。
“是你的燃料計不準確了呢?還是因為京橋那邊太擠,賺頭不大?那麼請允許我記下你的車牌號吧。”朝倉道。
“這可不行先生,我本想去吃點早飯的,真沒辦法上車吧。”駕駛員咋着舌。打開了後坐的門。
朝倉在車內打開了朝刊。
今天的朝刊上沒有登有關在橫須賀又發現被盜紙幣的新聞,也許磯川為了免於自己被追究,已在設法換回那批禁幣了。
小金井的另具燒焦的屍體只有石井的被查明瞭,這還是由於石井事務所的同事們發現石井失蹤了。向警方報了案才找到線索的。
屍體的皮膚全燒壞了,所以臉更不必説,就連指紋也認不出了,但發現了一隻鑲在石井蛀牙上的白金假牙,經治療石井的牙科醫生認定,這屍體確實是石井。
即然石井身份查明瞭,那麼警方肯定會想方設法調查石井的客户的。這麼想,朝倉心中不由泛起了幾分不安。
關於櫻井與他情婦的兇殺案已經從雜誌上消失。朝倉合上朝刊,閉起了眼睛。
出租車到京橋時剛好9點差幾分。走進五樓東和油脂財務處一看,職員們都已經到了,小泉處長跟往常一樣還沒有來。被朝倉擊傷了的金子的桌子,也還空着。
負責人粕谷和其他同事們問起朝倉昨天沒來上班的事。朝倉説是因為食物中毒,無法來上班。説完便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朝倉今天沒截徽章,因為昨天已把它寄存在總經理那裏了。但誰也沒有注意到這點。
上班鈴響了。
空着的那兩個座位上的人還沒有到。
大夥開始進人正常工作。因為處長和副處長都不在,勁頭都不很大。
30分鐘左右後。朝倉跟粕谷説了聲要上廁所,便出了房間走進了六樓總務課室在股票受理處對辦事員説:“我想看一下股東名冊。”
“好的,請問你的名字。”那年輕男人和藹地問。
“啊?”朝倉一下猶豫了起來。
“對不起,您的姓名。”那年輕人又問了一遍。
“朝倉,叫朝倉哲也。”朝倉説了自己的名字。
這時,一個戴着課長徽章的四十二三歲左右的中年人從裏面的座位上站了起來,快步走到櫃枱,推開那年輕人説:“您就是朝倉?對不起,我正要去找您呢。我是這裏課長飯田,請到客廳裏來一下。”
説着,迅速地向朝倉使了個眼色,走出櫃枱,領朝倉向客廳走去。
總務課的客廳約17平方米,裝飾並不時髦。飯田讓朝倉坐在鋪有白色人造革的沙發上,隨手關上了門,用非常謙和的口吻問道:“您就是財務處的朝倉君嗎?”
“是的。”朝倉吊起了一邊嘴唇微笑道。
“不知道什麼原因,處長跟我説。要是你來看股東名冊,不要讓股票課的人知道,你是我們公司的職員。當然在往股東名冊上填寫你名字時,也沒有告訴部下你是這裏的職員。”
飯田一坐到桌子對面的扶手椅上,便彎着上身湊近朝倉悄聲説道。
“大概要是知道了我是這裏的職員會對你們不太方便吧?!”
“不不不,請別這麼説,朝倉君。”
“為什麼?”
“是因為公司的職員們要嫉妒的,要是跟我們公司無關的人買了我們公司的股票,那無論他買了幾百萬股,職員們都不會在乎的。但要是知道買了這麼多股票的是自己的同事就要嫉妒了。”
“……”
“不過你實在是個幸運兒呢,祖父一死,就來了這麼多遺產,真令人羨慕哪,恭喜你!”
“大謝謝了!”朝倉搔了搔頭,顯出很難為情的樣子。
大概是總經理和頭兒們由幹不便説破。故而就找了這個藉口,説是我得了祖父的遺產吧。不過這樣對自己也有利,他想。聽到了敲門聲,飯田趕忙坐正身體説了聲請進。
剛才那個年輕人拿來了厚厚的一本股東名冊,後面跟着個女辦事員,手裏端着咖啡。
“我來陪他。”飯田對年輕力事員説道,辦事員把咖啡放到了桌子上,兩人先後走出了客廳。
股東名冊上詳細註明了朝倉的姓名、上目黑公寓的住所、股票面額和數目、股票號碼、日期等等。朝倉合上名冊交給了飯田。
“給你添麻煩了,謝謝您了。”朝倉禮貌地説道。
“不不,這是應該的,只是你現在已經是大股東了,以後還得請你多多關照。”飯田謙卑地行了一個大禮。
“哪兒的話,我才需要你多多關照呢。”朝倉回答着,並不去碰桌上的咖啡,站了起來。
“再多坐一會兒吧?”
飯田殷勤地挽留道。他大概想趁現在就跟朝倉搞好關係,等朝倉日後成為一個大股東,在公司裏有發言權的時候給自己提升提升。
“對不起,我是工作中偷空出來的。”朝倉顯出很過意不去的樣子。
飯田慌忙站起來為朝倉開了門,朝倉一走出客廳,那些辦事員們就一齊恭敬地向朝倉敬了禮。
朝倉乘上電梯到了五樓,出電梯時,剛好與兩個上電梯的人錯開。
那兩個男人穿得很時髦,但他們的眼神並不像一般的商人。朝倉一看他們那領子上閃閃發光的徽章和高跟鞋就知道。他們並非是高級無賴,而是警察。
電梯門關上後,朝倉還呆呆地站在電梯門口,看着那一閃一閃的顯示計。
電梯一直上到了總經理室、重要幹部辦公室和會議室所在的七樓。
朝倉嘴裏罵了句,回到了財務處。坐在位置上,他還在想着不知那兩個警察干嘛來了。
處長,副處長還沒來。眾職員的工作也很拖拉,正熱衷於談論哪裏有個競技場啦,郊遊計劃啦,麻將啦,賽馬和冬季棒球賽啦等等話題。負責人粕谷偶爾也大聲吃喝幾句,但沒有多大效果。小泉處長來時已經快到12點了。聽完粕谷的工作彙報後,下班鈴響了。今天是星期六。
小泉對部下們道了聲“辛苦”,就向朝倉遞了個眼色,走出了走廊。朝倉走進壁櫥室,披上大衣,快步地跟上出來。
小泉慢吞吞地朝走廊裏端的第三接待室走去,朝倉三步並作兩步地跟了上去。
小泉裝着沒有注意到朝倉跟在後面似地,走進了第三接待室,門快要關上時,朝倉搶了進去,隨手關好了門。
接待室依然如故,並沒有什麼變化。小泉坍坐在沙發上,從口袋裏摸出“温士頓”香煙叼在嘴上,可馬上又丟了它,又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個像是純銀做的盒子,從裏面取出嘴煙“貝魯曼魯”。點上火,舒服地吸了一口。
煙霧全被吸了進去,像是到了內臟裏轉了一圈然後又把它擠了出來似的,煙裏飄來了輕微的海洛因焦味,只見小泉憔悴的臉上立即起了生氣,眼睛也滋潤起來了。
“剛才好像有兩個警察到七樓去了。”朝倉道。
“對,是警視廳的警察。我就為這事把你找來的。”小泉道。
“是嗎?”朝倉苦奧了下道。
“你大概在報紙上看到了吧?警察知道了其中一具燒焦的屍休是私人偵探所的石井,而且他們還知道我們公司委託的事務主要是由石井力理的。”
“石井倒象是我們公司的專屬人員了,所以警察到這裏來調查我們了,還問知不知道對石井有怨恨的人或團體。”小泉輕聲道。
“那麼你們是怎麼回答的?總不至於説根本不認識石井這個人的吧?”
“這樣説當然不行,而且佯裝不知反而會被懷疑。所以我們跟他説石井在本公司是個經濟情報員之類的角色,而且還給他們舉了兩、三個競爭產品。”
“他們相信了嗎?”
“好象信了。我還跟他們説,我們也沒想到他會幹那種會遭人謀害的事。”小泉很費勁似地説道。
“這就好了,你知道。要是把我給捅出去了,你們可是沒什麼好果子吃的。”朝倉叮着小泉那模模糊糊的瞳孔警告道。
“知道知道,你不説我們也是有數的唉,你可真的像是個安在我們身邊的定時炸彈哪,而且這顆定時炸彈拿也拿不開。”小泉嘆了口氣。
“您是在恭維我嗎呀。”朝倉笑着道。
“不過,你可真是個高明的演員呢,一直都裝得很老實,真了不起呀!難為你一直這樣扮演過來。”
“別發牢騷了,現在我們已經是同類了,都是不乾淨的人。”朝倉站了起來。
小泉仍然坐在沙發上説着:“我們已經決定,等警察的調查告一段落後,就讓你當副處長。”
“是嗎?”
“營業部推銷處副處長怎麼樣?我們考慮要是在營業部的話,你是可以有許多自由時間支配了。”
“是對我的關懷,還是不想讓我清楚地知道你們的財務計策,甚至也不想跟我在一個房間裏每天照面呢?”朝倉站着説道。
“你怎麼想都無妨,我想對你來説與其當個財務副處長。整日被同事們猜疑來猜疑去的。還不如在一個新的地方更加來得自在些。”小泉説完閉上了眼睛。
“好吧,讓我也考慮考慮。”朝倉説着走出了客廳。
走廊裏沒了人影,但是在電梯口,同事石田和湯澤像是還在等着朝倉。
三人乘進了很擠的電梯,下到一樓。一出電梯石田就先開口
道:
“你剛才被處長叫去了吧?是不是有什麼好事兒?不妨公開公開喲?”
“拜託了!”湯澤也沙啞着噪子道。
朝倉對這兩個奴性十足、好管閒事的同事很是厭惡,但還是忍着道:“哪裏呀,他只是跟我商量願不願意到別的部裏去。説是讓我去當什麼副處長。不過我還沒有決定呢。”
考慮到他們肯定會把這話傳給其他同事們聽的,但因為是到別的部筆去任職,説了也無妨。
“真了不起呀!”
“你父親的在天之靈還是起了作用了!當然。你也確實有能力,儘管現在還為時過早,為向你表示祝賀先去喝一杯怎麼樣?我們請客。”石田和湯澤奉承地説道。
朝倉只説了句:“實在對不起,因為有個地方今天非去不可。”便在澀谷與二人分了手。朝倉覺得限京子約會總不能老是穿一件衣服,便想去做幾件高級點的衣服穿穿。
不過也用不着很急,朝倉沒到上次去過的“美松”商店,而是朝以百年老鋪命名的“帕咪嘎馬”走去,這裏到處都是招搖過市的年輕女郎和買聖誕禮物的人。
朝倉一走進去。只見那些一本正經的店員們用不屑的眼光看着他,大概是朝倉身上穿的是件工作服吧。
朝倉故意走近那個老闆模樣的男人説道:“啊,真倒黴,賽馬時摔了一跤把衣眼都弄破了,我想這些錢反正也是上館子玩女人的,還不如把它換成能用的東西好。”
“你要什麼樣的?本店沒有比‘古羅萊克司’更便宜的料子了。”老闆殷勤而又冷冷地説道。
“我要‘菲滌古司’料子(一種較高級的毛料)的。”酒吧去找個女大學生來。
走出店時天空已染上了霓虹燈的顏色了。朝倉叫了輛出租車,到新宿轉了上下,想去看看磯川的保鏢是不是還在新宿車站。他在伊勢丹前面下了車,擠在夜晚的人流中向車站走去。汽車喇叭聲、人流的嘀雜聲以及美國聖誕名曲的歌唱聲,交集成的聲響猶如天蹦地裂的末日到來似的。
新宿站東口沒見磯川的保鏢,西口、南口也沒見到。但是中央口裏卻站着磯川的秘書植木,他把大衣領子豎起着,用寬邊眼鏡和帽子遮着臉。
由於夜晚驟然變冷,植木冷得把兩手播在大衣口袋裏,原地踏着步,那雙疲乏的眼神不斷地左右張望着。植木耳邊還跟着兩個小流氓,從戴着的那個三星徽章就能知道,那就是新宿勢力範圍內的三光組的人。
朝倉從車站走出去,來到西口附近的收費停車場,坐進了早停在那裏的‘征服TR4”。
付了停車費,把放在箱子裏的PPK自動手槍放回褲袋裏,啓動發動機,輕輕地踩了一下油門,等待發動機熱起來,朝倉想。要是把那幫傢伙都引誘出來,一起收拾掉就好了。否則,要是以後自己的照片被登到經濟報之類的報上去。讓植木他們看見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