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無頭公案
第五章無頭公案
尋找明孤鴻的事情,很快便有了進展,這一切,多虧了一個怪客。
這位怪客不是別人,正是興安寨二當家,飛山貂,舒穆祿常冀。
“欸?你怎麼又回來了?”
這是楊飛在梅家正廳裏,見到舒穆祿隨着侍女走進來時,所説的第一句話。
“我在半路上和大哥他們碰頭了,然後我就把這裏的事和他説了一遍,大哥聽了之後,便要我回來幫梅家的忙。”舒穆祿説道。
“什麼幫忙等會兒,你剛剛説什麼?你要幫梅家的忙?你能幫什麼忙啊你?”楊飛有些瞧不起舒穆祿地説道。
梅雲清瞄了楊飛一眼,説道:“你怎麼這麼沒禮貌啊?”
“我?他哎!我們跟他還要講什麼禮貌啊?”
楊飛不滿道。
梅雲清不理楊飛,站起身來,伸手擺了個請勢,對舒穆祿説道:“怠慢了,還望舒穆祿兄見諒,請坐。”
“不敢不敢!梅莊主,以後叫我小貂就行了!”
舒穆祿笑着答應,同時坐了下來。
“還小貂咧!一把年紀了,裝什麼可愛”楊飛心裏暗罵道。
梅雲清問道:“見笑了,小貂兄,令兄遣你回來,是否真有要事相告?”
舒穆祿笑道:“喔,就是我剛剛説的,我大哥説,興安寨這回有眼無珠,冒犯了梅家,很對不住梅莊主,所以他特地叫我來賠罪,還説要我在這裏,幫梅家解決三件事情,再回興安寨去。”
楊飛挑着眉,瞥了舒穆祿一眼,説道:“你能做什麼啊?你武功又不好,長相也不好,最多就是輕功還可以,除此之外,聽説你還蠻會偷東西的是吧
“哎,我們梅家是江湖上的名門正派,也沒什麼東西要用偷的,現在梅家好危險的,你還是快回興安寨吧!”
梅雲清白了楊飛一眼,嗔道:“什麼‘我們梅家’,你什麼時候姓梅了你?”
楊飛涎着臉面,看向梅雲清,笑道:“當然有啊,我不就是梅雲飛嗎,你知道的啊”
梅雲清一聽,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拿楊飛沒轍。
舒穆祿見兩人就這麼打情罵俏起來,完全無視於他的存在,不禁面露尷尬之sè。
不過隨即又恢復了嘻皮笑臉的樣子,清了清嗓子,説道:“楊少俠饒過我一命,梅莊主不計前嫌,都是有恩於我,我怎麼樣也應該要報恩的,總之從現在起,我飛山貂就在這兒,聽候梅家的差遣。”
“喂喂喂,你不要擅作主張好不好,這梅家上上下下,又是花字堂,又是梅字堂,裏面有南宮家高手相助,外面有天香宮密探來回走動,哪有你容身之處啊?我看你還是回關外東北好了,山西真的好危險的。”楊飛揮揮手道。
“你少説兩句行不行?”
梅雲清忽然抬起手來,制止楊飛的胡言亂語,而後又轉向舒穆祿,和和氣氣地問道:“小貂兄,不知當時你們長白之盟,集結於何處?”
舒穆祿道:“我們這麼一大幫人,是拜在山西布政司楊同德大人的門下,充作他的私人府兵。”
“那麼,梅蘭是否也跟你們一道?”
梅雲清又問。
“她不常在府中,我們多半見不到她,她都只跟柯三環接觸。”
“你可知明孤鴻前輩的下落?”
“誰?”舒穆祿其實搞不太清楚明孤鴻到底是誰,只知道許子吟是假冒了一位江湖上頗具盛名的大俠而已。
梅雲清説道:“就是被許子吟用移魂**,換了身體的那位前輩。”
舒穆祿恍然道:“喔,我不確定那個人,是不是就是你説的明孤鴻前輩”
“那是何人?”
“是一個很消瘦的黑衣人,被柯三環囚禁在山西布政司府內。”
“看樣子,那八成就是明前輩了”
梅雲清微微點頭,跟着陷入沉思。
楊飛聽了半天,總算聽出梅雲清這一連串問話的用意,於是説道:“雲清,你該不會是想要讓舒穆祿,去把明孤鴻救出來吧?”
“沒錯。”梅雲清點頭道。
“這怎麼成?你瞧他那副德行,尖嘴猴腮、小頭鋭面、賊頭賊腦、油腔滑調亂不可靠一把的。”
楊飛還是對舒穆祿頗有意見,夾七夾八地又數落了一頓。
梅雲清心想,要論起賊頭賊腦、油腔滑調,誰又能與你楊飛比呢?
不過她也懶得再去招惹楊飛,沒把這心裏話説出來,而是直接提議道:“不然這樣吧,由小貂兄帶路,你跟着一塊去救明前輩好了。”
“是了,這就對了嘛什麼!”
楊飛大吃一驚。
“幹麼這麼大驚小怪?”
“我去救明孤鴻?”楊飛指着自己,瞪大了眼睛説道。
“是啊。”梅雲清點頭道。
楊飛撫着自己的額頭,皺着眉説道:“這要是按照舒穆祿的**,明孤鴻現在,可是被囚禁在楊同德的老窩裏欸,我殺了他兒子,跟他結下的仇,那可真是大得去了!要我進去楊府救人,是不是那個什麼了點啊”
“什麼什麼了點啊”
梅雲清盯着楊飛,上下瞄了幾眼,然後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試探地問道:“喔!怎麼,你不敢去嗎?”
“我?開玩笑!我有什麼不敢的只是”
楊飛話説到一半,從外面又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老公你放心,我也跟你一道去!”
正廳內三人往外一看,只見一名以薄紗蒙面的白衣女子,從門外走了進來,那不是蘇花語卻又是誰?
“老婆”
楊飛看着蘇花語喚道,剛一喊完,隨即又發現梅雲清在瞪他,頓時又是一陣尷尬。
蘇花語倒是沒有多想,逕自拉過一張几案邊的椅子,優雅地坐了下來,説道:“我接到太原城內天香宮眼線的消息,説明孤鴻前輩,確實被囚禁在山西布政司府內,所以,舒穆祿兄説的並沒有錯。”
“叫我小貂就行了”
舒穆祿又對蘇花語提醒了一次。
“你好了你!”楊飛輕喝道。
梅雲清沉吟半晌,説道:“嗯,既然如此,那就麻煩蘇姑娘與楊公子,隨着小貂兄往太原城一探了。”
“好的,雲清姑娘放心,這事就包在我們身上。”蘇花語微微一笑道。
楊飛一聽梅雲清又稱他為“楊公子”,知道她見得蘇花語後,又開始犯醋癮了,先前好不容易,才在蔽rì亭裏真情流露,與她重修舊好,想不到現在又開始產生嫌隙,真令楊飛不禁倍感頭疼。
而在一旁看盡這一切的舒穆祿,則是漸漸領悟到楊飛和二女之間的關係,也看出了楊飛夾在中間的窘境,不免有些幸災樂禍,不過話説回來,他又很是羨慕楊飛的豔遇
“小貂兄,這就當是你幫我們梅家做的第一件事了。”梅雲清説道。
舒穆祿回過神來,回應道:“呃沒問題!梅莊主你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
就這樣,在蘇花語的安排下,太原城裏的軟香閣又派了輛馬車來,讓舒穆祿、楊飛和她三人一起搭乘,通過了已被收買的城門守衞,進了太原城。
一行人直接先來到軟香閣,進到上房裏,接着便由蘇花語主事,來安排分配搭救明孤鴻的工作。
蘇花語道:“現在山西布政司府裏,幾乎沒有高手駐紮,所以這次救人應該很簡單,但為了以防萬一,我們還是要小心謹慎點。”
舒穆祿一副躍躍yù試的樣子,兩眼顯露出jīng芒,興奮地説道:“沒問題沒問題!一切都聽蘇姑娘的安排!”
楊飛瞄了舒穆祿一眼,疑道:“奇怪了,你興奮個什麼勁啊?”
“以前啊,我都是單獨行動的,不是自己到處偷東西,就是被派出去潛伏當細作,這回可是我頭一次參與秘密救人,而且還有同伴一起行動呢!”舒穆祿笑道。
楊飛一聽這話,可真是傻眼了,就為了這個也興奮成這樣,真不知道該説舒穆祿是單純呢?還是腦子不好呢?
不過回頭想想,舒穆祿好歹也是興安寨的二當家,輕功了得亦是有名的,可這麼一號人物,説他從來都是一個人四處偷偷東西,那還真有點可悲。
蘇花語又説道:“明前輩在布政司府私設的地牢裏,那兒的牢房不大,下去找人並不難,我已經掌握了正確位置。
“待會兒夜裏,咱們三人就從布政司府的西面潛入,那裏最為空曠,只有一口古井和一座涼亭,是防衞最空虛的地方。”
舒穆祿聽了這段話,感到有些疑惑,問道:“西面最空曠,只有亭子跟古井,這點我是知道的,但是那兒沒什麼可以掩護的地方,咱們要是從那兒進去,豈不是很容易被守衞發現嗎?為什麼不從東面潛入?那裏可是一片園林造景呢!”
楊飛老氣橫秋地説道:“這你就不懂了,南面是大門,北面是後門,這兩個地方因為是門户,所以守衞森嚴。
“東面一片假山林子,地形複雜,多掩蔽物,要是有人從那兒潛入,就很容易躲藏,所以楊同德才將那兒視為守衞的重點,加派了兵力,你要從東面進去啊,那就是送死!”
“喔原來如此啊”
舒穆祿撫着下巴,一臉陷入沉思的樣子。
蘇花語接着説道:“接下來便是時辰的問題,我想三更天的時候潛入正好,加上今天是二十五,正值眉月,天sè很暗,適合潛入。”
“啊?天sè很暗?那豈不是伸手不見五指,如此一來,怎麼潛入啊?”舒穆祿又發表了意見。
“哎!虧你還江湖人稱‘飛山貂’咧,你到底懂不懂啊?
“夜間潛入,最忌光線充足,燈火通明,這樣最容易暴露行蹤,所以一般咱們潛入,不是挑朔月,就是選眉月,哪有人專挑滿月的時候闖空門的?
“要不要乾脆敲鑼打鼓通知大家,説你飛山貂來偷東西囉!這能成嗎?”
楊飛又是一陣教訓人的大道理,只是這般教人闖空門,確實有點誤人子弟的感覺。
“喔好像有點道理,我怎麼都沒想過”舒穆祿搔搔後腦勺道。
楊飛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略顯驚訝地問道:“你這個月十五潛入梅家老宅,該不會你不是故意跟許子吟串通好的嗎?”
舒穆祿答道:“當然不是啊,我跟那個許子吟,其實一點也不熟的,那天夜裏,我本來就是要趁着月光皎潔,進梅家去探探路子,沒想到被那個英護法給發現了,當時我看到許子吟出現時,也以為他是要來救我,想不到他一上來,二話不説就飛過來好幾掌,把我打了下來,我才被抓的。”
楊飛皺着眉,頻頻搖頭道:“虧你在關外還是個有名的飛賊,竟然會挑滿月之夜行動,我真是敗給你了
“啊,是了!也難怪你常常被人逮到,淨給你大哥添亂子!”
舒穆祿有些不服氣地説道:“我哪知道啊,誰像你們漢人心機那麼重,我們女真人才不會考慮這麼多,我們向來都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不拘小節的。”
“就是因為不拘小節,所以你才會經常遭逢大劫!”
楊飛訕笑道。
“行了行了,你們倆一搭一唱的上癮了,是吧?”蘇花語見兩人沒完沒了,不禁出言打斷道。
楊飛和舒穆祿聽了蘇花語這話,才安靜下來。
楊飛冷哼了一聲,撇過頭去,雙手往胸前一交;而舒穆祿則是一臉無奈,擺了個八字眉。
蘇花語又道:“待會兒咱們潛入,若是不慎驚動到了守衞,就立刻兵分三路。小貂兄你速度最快,所以你要掩護我,將護衞引開,我看,你就往東面的園林造景那兒去,左右迂迴一下,讓他們多些人力陷在那裏搜索。”
“這沒問題,擾亂我拿手的!”舒穆祿拍拍胸脯,自信地説道。
“再來就是你了,老公,因為你是楊同德的殺子仇人,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所以他若是知道你來,肯定會下令格殺勿論。”
“那豈不是好危險?”
“對,所以你也要負責掩護我,我看你就往南面大門那去好了,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引到那兒去。”
楊飛瞪大了眼睛,嚷嚷道:“什麼?我的處境已經那麼危險了,你還要我明目張膽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我自個兒身上,那不是找死嗎?”
蘇花語彷彿有些不耐煩,説道:“以你現在的功力,你還會怕那些侍衞嗎?”
楊飛猛揮手道:“話不是這麼説的,雙拳難敵四手啊!”
蘇花語頓了頓,她實在懶得再跟楊飛多講,思忖半晌後,説道:“算了算了,你不樂意往大門去,就由你潛進地牢去救明前輩,我上南面大門掩護你。
“地牢的地圖在這,拿去看看。”
楊飛接過地圖,瞄了一眼,皺起眉頭問道:“難道咱們不能一塊行動嗎?非得分頭?”
“就説你心不在焉,剛剛我説得很清楚了,若是驚動了守衞,才要分頭,互相掩護,要是沒驚動,自然是一起行動了,你擔心個什麼勁兒啊!”蘇花語翻了翻白眼道。
“喔”楊飛將地圖遞迴給蘇花語,吶吶地説道:“這麼説的話,我還是上大門去掩護你好了”
“真煩,三心二意的,你到底在想什麼?”蘇花語抱怨道。
就這樣,一行人總算商量好了如何救人。
然而,蘇花語怎麼也沒想到,她費了這麼多工夫所設想好的救人之事,在他們三人潛入布政司府的那一刻,便全然失去了意義
三更時,楊飛一行三人秘密地來到布政司府,先後運起輕功,翻牆躍入。
楊飛是最後一個落地的,他迅速穩住身形,一個回身,卻見蘇花語和舒穆祿兩人背對着他,直挺挺地佇立着,一動也不動。
“怎麼了?”楊飛晃到蘇花語身旁,往前一看,當場傻眼。
“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眼前的情況,令楊飛倍感驚詫。
偌大一個院落,在屋檐上燈籠搖爍之下,映照出來的,竟是一幅如同修羅場一般的恐怖畫面。
屍橫遍地,肉身模糊,斷肢殘骸,血流成河,院落裏一片慘然死氣,唯一僅存的活物,是一頭圈在井邊的家犬,那條狗倒着一副八字眉的畏懼模樣,顫抖着四條腿,發出“嗚嗚”的低鳴聲。
這時,正好一陣yīn風襲來,濃重的血腥味,混雜着幾許沙塵粗礫,掠在楊飛他們三人的臉龐上,令他們好不難受。
“有人早了我們一步?”舒穆祿驚疑道。
“該不會是南宮博他們,也跑來救人了吧?”楊飛也愕然地説道。
蘇花語上前兩步,環顧四周,説道:“只是要救人而已,犯得着下這麼重的手嗎?這簡直跟滅門沒什麼兩樣”
楊飛跟着上前,説道:“誰知道南宮博是不是心裏有毛病?”
“你心裏才有毛病!”
蘇花語瞪了楊飛一眼,不再理他,又逕自向前探去。
楊飛覺得奇怪,蘇花語這一天來,為何一直都對自己愛理不理,甚至接二連三地惡言相向?
要知道,以往楊飛説話,也沒比今rì正經,可那時,蘇花語總是會和他打情罵俏一番,而不是這般嗤之以鼻、百般不屑的態度。
想着想着,楊飛又往不正經裏去了。
搖搖頭念道:“哼!要麼就是見我和雲清重修舊好,犯了醋酸病,要麼可能又是‘撞紅’了,唉!女人啊!”
“什麼紅?”舒穆祿聽見楊飛喃喃自語,不禁問道。
“幹你什麼事啊!”楊飛鬼吼道。
三人一路走到正廳,發現越往裏走,景象越是慘烈,府內無論老弱婦孺,一個活口也沒留下,而且沒有一具是全屍。
“這府內沒有百人,也有七八十個了,照這麼看來,這血案不像是一人所為”楊飛説道。
蘇花語蹲下身子,強忍着噁心的感覺,掀起一片屍身上的衣物看了看,而後站起身來,走到另一具屍身旁,端詳了一陣子,説道:“依我看,這些都是同一個人所為。”
楊飛説道:“這怎麼可能?整個布政司府那麼大,如果兇手只有一人,他要如何同時殺害這麼多人,而且手段還這麼兇殘?”
蘇花語不答反問道:“這些死者都沒有留下全屍,他們或斷頭,或斷手,或斷腿,甚至被攔腰截斷依你看,這是什麼兵器造成的?”
“八成是大刀、大斧之類的吧。”楊飛回答。
蘇花語不直接回應楊飛,而是指着地上的一肢斷手,説道:“你自己看看那隻手的斷裂處。”
楊飛皺着眉頭,躬身向前傾,盯着那斷手看,不願意太接近。
就這麼多看了兩眼,楊飛突然驚訝地叫道:“不對!這是撕裂傷!”
“沒錯,從外面一路走進來,我所看到的所有斷肢殘骸,全都是撕裂傷!”蘇花語沉聲道。
“怎麼可能若不是武功高強、內力jīng深之至的高人,哪來這麼大的力道?況且怎麼可能有這麼多的高人,同時跑來找楊同德的麻煩?”楊飛驚疑道。
“所以,你現在還認為,此乃多人所為?”蘇花語問道。
“我我不知道”楊飛陷入苦思。
“到底是誰這麼殘忍?我從來沒見過這麼狠的殺招!”半天沒搭腔的舒穆祿,聲音開始有些顫抖,對眼前這般慘狀,他實在已經有些無法忍受。
“先別多説了,咱們趕緊到地牢裏去看看!”蘇花語説道。
就在這時,楊飛餘光一瞥,看到地板上的血泊裏,浮着一張熟悉的臉孔,定睛一瞧,那不是別人,正是山西布政司楊同德。
楊同德那張臉,表情相當驚恐,死不瞑目,彷彿在他死前的那一刻,看到了令他嚇破了膽的yīn森鬼物。
楊飛心裏不禁一陣感慨,喃喃道:“楊同德啊楊同德,想你這貪官,昔rì是何等囂張威風?如今還不是化為一抔黃土?你就別怪我殺了你兒子吧,只怕此情此景,都是上天安排好的,是你的報應”
三人快步奔至地牢,發現地牢外頭空無一人,只有一支火把掉在地上,火苗微弱,好在四周沒有易燃之物為引,否則地牢火起,明孤鴻給燒死在裏頭,那就不好了。
“我先進去看看。”楊飛説完,便抽出蟬翼劍,一劍劈斷了門上的鐵煉鎖頭,將門踹開,往裏面走進去。
一陣微微的酸餿腐臭味由內傳出,楊飛一邊還劍入鞘,一邊又在鼻子前揮了揮手,想要驅散那令人作惡的味道。
楊飛走近一看,只見牢房鐵欄杆內趴着一人,衣衫襤褸,披頭散髮,活像個叫化子,不知是死是活。
“明前輩?”楊飛隔着鐵欄杆,試探地喚道。
那人聞聲,渾身微微一顫,翻過身子坐了起來,很快地湊到鐵欄杆旁,目光如炬地盯着楊飛。
雖然隔着鐵欄杆,但楊飛還是被那人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
楊飛仔細一看,那張骯髒憔悴的臉孔,分明就是鬼眼郎中許子吟的臉。
“你剛剛叫我什麼?”那人激動地問道。
楊飛有些遲疑地答道:“明前輩啊我剛才叫你明前輩”
“哪個明前輩?”那人又問。
這時,蘇花語人未到,聲先至:“明前輩,明水山莊莊主,江湖人稱驚鴻劍的明孤鴻前輩。”
這話一説完的同時,蘇花語已經走到楊飛身邊。
“你們怎麼知道我是明孤鴻?”
那人站了起來,但表情卻有些驚恐,往後退了兩步。
“因為我們已經抓到許子吟了,明前輩,請跟我們走吧。”蘇花語回答後,便往前走了兩步,打算要解開門鎖。
突然,那人一個箭步衝了上來,右手為爪,從鐵欄杆之間的縫隙竄出。
“小心!”
楊飛大叫一聲,眼看那爪子就要襲擊到蘇花語左臂,連忙飛起一腳,將那人的右爪踢了回去。
“老婆!你沒事吧!”楊飛摟住蘇花語,緊張地問道。
“我沒事!”蘇花語心有餘悸,不明白那人為什麼要攻擊自己。
“喂!你怎麼亂打人呢?你到底是不是明孤鴻!”楊飛回頭往鐵欄杆裏喝道,卻沒想到那人竟然又背對自己,蹲在地上,彷彿在啜泣着。
“到底是怎麼回事?”楊飛皺着眉頭説道。
“我也不知道,我們再問問看吧”
蘇花語深吸一口氣,謹慎小心地湊近鐵欄杆,再次對那人問道:“前輩,請問你到底是哪路英雄?何方人氏?”
“呵呵哈哈哈”一陣慘然的笑聲傳了出來,挺起來十分淒涼。
蘇花語再次耐心地問道:“前輩?你可是明水山莊莊主?明孤鴻前輩?”
“我不是!我是明子吟!哈哈哈不不對我是驚鴻劍,驚鴻劍鬼眼驚鴻劍我是許孤鴻”
楊飛搖了搖頭,説道:“壞了壞了,他成了失心瘋了!”
就在這時,原本待在外面的舒穆祿,突然闖了進來,緊張道:“不好了,外面有動靜!”
“什麼動靜?”楊飛問道。
“有大隊人馬恐怕是官兵!”舒穆祿説道。
楊飛驚道:“糟糕!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得趕緊離開!”
蘇花語拉住楊飛的袖子,説道:“等一下,我們要帶明前輩走才行!”
楊飛説道:“可他現在神智不清,瘋瘋癲癲的,怎麼帶他走?況且我看他也不願意跟我們走啊。”
“講不通,只好用強的!”蘇花語説罷,便運起天香指,往牢房裏那人點出幾點。
頓時,那人的背上,彷彿被人用小石子彈中了好幾下,只聽得他“哼唧”一聲,整個人便癱倒在地。
楊飛愣了愣,問道:“你的天香指可以隔空點**?”
“你才知道!”
蘇花語又點出一指,“鐺”的一聲,鐵欄杆上的鎖頭便應聲斷裂。
楊飛又是一驚,問道:“你的天香指還可以隔空開鎖?”
“這麼多廢話作甚?快去揹他出來啊!”蘇花語催促道。
楊飛二話不説,立刻回頭,對着外面叫道:“舒小貂!進來幫個忙,來把明前輩背起來,我們得快走了!”
“好!我來了!”舒穆祿二話不説,快步走了進來,一把扛起了明孤鴻,便逕自往外走去。
蘇花語看着舒穆祿迅速離去的背影,挑着眉對楊飛説道:“你怎麼這麼懶啊?我叫你背,你就叫他背,淨欺負人啊你!”
“這不是懶不懶的問題,那個瘋漢子那麼髒又那麼臭,我才不要背,反正舒小貂那個飛賊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整整他又何妨?”楊飛聳了聳肩道。
“你藉口還真多!”蘇花語搖搖頭,説完便走出牢房。
“説我呢!你還不是自己不背叫我背”楊飛寡廉鮮恥地思忖着,隨後便跟了出去。
他們安然溜出布政司府之後,便就近在一處民房屋檐上,隱密地眺望回去,只見那裏一片火光,果然是官兵到了。
楊飛仔細一瞧,那羣官兵裏,既有太原總兵的人馬,也有朝廷轄派的錦衣衞。
看來天亮之後,整座太原城,勢必會鬧得沸沸揚揚,人人自危。
“老公,我們走吧!”蘇花語提醒道。
“是啊,楊少俠,這個明前輩好重而且他身上的味道,實在太難聞了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舒穆祿有些吃力地説道。
“行了行了,別催了”楊飛説着,厚顏的他,聽到舒穆祿的抱怨,一點也不心虛。
臨走前,楊飛又回頭瞥了一眼,心裏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很輕鬆,卻又有些悵然若失。
回到軟香閣時,已是黎明,蘇花語特別安排了兩個下人,幫明孤鴻徹底地梳洗一番,給他換套乾淨的衣服。
在這梳洗的過程中,明孤鴻的**道突然自行衝開了,接着就是一陣大亂,面前看得到的水桶、杓子、板凳、窗户,全都給他砸了個稀巴爛,那兩個可憐的下人,還被他給扔到門外去,摔了個鼻青臉腫、扭脖子閃腰的,差點沒鬧出人命。
好在楊飛和舒穆祿及時趕來,制止了明孤鴻,點了**之後,又把他捆綁了住,以防他再鬧出個什麼亂子。
這麼折騰到rì上三竿,蘇花語才安排好了馬車,一行四人,便駕車離開太原城。
“你們是誰!你們這些混帳!快放開我!”
馬車上,明孤鴻突然叫出聲來,把楊飛他們三人嚇了一跳。
蘇花語馬上重新點住他的啞**,又多加重了幾個**道,讓他昏迷過去。
“帶着這樣一個瘋漢子,真的很麻煩啊!”楊飛搔了搔頭説道。
“而且還是個武功高強的瘋漢子,動不動就自己衝開**道。”蘇花語搖搖頭,無奈地説道。
“啊!”舒穆祿突然叫了一聲,讓楊飛和蘇花語又被嚇了一次。
“叫什麼你!你也瘋了不成?”楊飛罵道。
舒穆祿緊張地説道:“他武功這麼高強那布政司府裏的人,該不會就是他殺的?”
“這位爺兒,拜託你行行好,他被鎖在牢房裏,怎麼可能跑出來殺人?你腦不好是吧?”楊飛諷刺道。
“呃對喔”舒穆祿搔了搔後腦勺,有些羞赧地説道。
蘇花語沉吟半晌,説道:“小貂兄的推測,雖然不甚可能,不過卻也有幾分道理。”
“呃?”楊飛有些訝異。
蘇花語向楊飛問道:“就你覺得,殺光楊同德全家的兇手,會是誰呢?”
“我哪知道楊同德得罪過誰?”
“先不考慮得不得罪的問題,就功力來講,你覺得當今武林,有哪個高手的武功,可以在一夜之間,殘殺這麼多人?”
楊飛仔細一想,發覺竟然沒有一個人是可能的,他説道:“論功力,恐怕只有我那南海幻劍派的師父李萬劍、你娘蘇美盈,和唐門宗主唐無畏,才有這個能耐了可是,這些人都不可能是兇手啊,我師父和你娘都是使劍的,唐無畏則是以暗器見長,以那些屍體的撕裂傷看來,都不像是劍或暗器造成的。”
蘇花語又道:“此人之手段,確實是前所未見,殘暴無比,也許他就像明孤鴻現在一樣,是個失心瘋的漢子。”
楊飛説道:“你是説,此人並無真正的殺人動機,他並非與楊同德有所過節,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喪心病狂,隨意為之?”
“是啊,這不無可能,不是嗎?”蘇花語回答道。
楊飛撫着下巴道:“可是,這太不合理了,這麼大的動靜,死了這麼多人,怎麼會是隨意為之?我怎麼看都覺得這是有預謀的,再説了,天底下哪有這麼多武功高強的瘋子?”
此言一出,頓時令三人感到為難,怎麼也猜不透這樁詭異的無頭公案。
舒穆祿緩過一口氣來,説道:“我看,咱們暫時還是別再提這檔子事兒了,等回了梅家再説吧,現在我只要一想到那府中慘景,就覺得噁心難受啊”
蘇花語道:“也是,或許這事兒根本也與我們無關,無須蹚這渾水。”
説着説着,四人總算回到了梅家老宅,大半天也過去了。
梅雲清見他們找回了明孤鴻,心情輕鬆許多,但後來一聽楊飛説,明孤鴻神智不清,她又不禁憂心起來。
暫且安頓了明孤鴻之後,梅雲清便邀楊飛和蘇花語,到蔽rì亭去,商議許子吟和明孤鴻這樁公案。
“雲清,你怎麼又到這蔽rì亭來了,不是説了,這亭子對你不好嗎?”楊飛説道。
梅雲清一反近rì消極心態,微微笑道:“反過來想,這亭子浮雲蔽rì,我梅雲清坐在這裏,豈不是可以一掃yīn霾?”
“是啊,雲清姑娘所言甚是。”蘇花語坐下説道。
“説得也是”
楊飛也坐了下來,接着問道:“英護法和許子吟説得如何?他可有什麼回應?”
梅雲清搖了搖頭,説道:“許子吟那廝好生強硬,不妥協就是不妥協,還説要我們一劍殺了他,一了百了。”
“混帳東西!想死個一了百了,豈有這麼容易?他要是再不答應,咱們便凌遲他,挑斷他的手腳筋,讓他生不如死、痛不yù生,看他還囂不囂張!”楊飛忿忿不平道。
“你別忘了,他現在的身體可是明前輩的,我們豈可隨便亂動刑?”蘇花語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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