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冤冤相報
“小子,你越來越大膽了!”厲方邪身形未動,大手已然緊緊掐住楊飛的脖子,將他生生提離半空。
楊飛奮力掙扎,無奈厲方邪雙手有如一道鐵閘,使他如同一條被倒提吊的死魚,絲毫動彈不得,他氣機閉塞,呼吸不暢,漲得臉紅耳赤,喉間啊啊作響,卻是說不出話來。
在楊飛斷氣之前,厲方邪使足內勁將他擲了出去。楊飛還未及運功護體,身子已然撞上樹幹。
他慘叫連連,斷了一連串樹幹之後,重重跌落,還好地上滿是積雪,鬆軟之極,否則重傷之下,再摔上這麼一記,不死也是個殘廢了。
厲方邪緩緩走到奄奄一息的楊飛身畔,yīn森森的笑道;“小子,這就是你多嘴的下場,若非你還有利用價值,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楊飛全身上下無處不痕,身上的所有骨頭好似都已折斷,連動彈一下亦是不能,較之那次被梅蘭折騰更慘三分,他心中大罵,氣若游絲的呻吟道:“姓厲的,有種一刀殺了我,反正老子也不想活了。”
厲方邪左手一探,生生拗下一根樹枝,用九旋斬那彎彎的鋒刃在楊飛面前一刀刀削下,他的聲音更加yīn沉恐怖:“死也有很多死法,你想怎麼死?”
看著木屑紛飛,楊飛聽得毛骨悚然,他現在連咬舌自盡的力氣都沒有,再說他生來膽小,就是有那個心,也沒那個勇氣。
楊飛勉強動彈一下,忽然似迴光返照般大聲道:“厲方邪,枉前一代武林宗師,江湖盛名之人,竟是一個逃避現實之人,整天活在往rìyīn影之中”
“你說什麼?”厲方邪九旋斬一揮,楊飛頭頂一陣涼竦竦的,顯是上面頭髮被削落不少,若非厲方邪手下留情,否則他可真是頭開天窗,既亮且光了。
厲方邪幾次三番不痛下殺手,楊飛膽子反而大了起來,高聲答道:“我說你貌似強大,其實不過是個懦夫,不敢面對自己的過去。”
厲方邪冷冷道:“小子,厲某還輪不到你來教訓。”他此方聲音雖然冷淡,較之方才,已是緩和許多。
楊飛打鐵趁熱,乘機套近乎道:“前輩一定是自幼父母雙亡,無親無故,這跟晚輩倒差不多。”
厲方邪呆了一呆,收起九旋斬,問道:“你是如何知道?”
楊飛想笑一下,卻牽動臉部痛處,一時哭笑不得,難看之極,他不答又續道:“而且前輩的雙親一定死於非命,前輩武功高強,這血海深仇自是早已報了。”
厲方邪冷哼一聲,暗道這些往事無人知道,卻也知者甚少,楊飛卻是如何知曉?
其實大凡xìng格孤癖之人,大多雙親早亡,童年極其悲慘,楊飛只是據理推測。
楊飛見厲方邪不語,知道自己一語言中,心中暗喜,又道:“殺死前輩父母的人一定是他們最信任的人,故而前輩才會變得這麼不相信人。”
厲方邪沉思半晌,忽然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很聰明,怪不得能活到現在。”他也非蠢人,稍稍一想,便知楊飛只是推測而已。
楊飛運轉內息,他受的大多是外傷,片刻間已好了三分,說話中氣亦足了不少:“前輩過獎了。”
厲方邪反問他道:“你真的很想知道厲某的往事麼?”
楊飛自是連連點頭道:“晚輩好奇得很,不過前輩不想說的話,晚輩也不想聽。”
“小子,你說話很會討人喜歡!”厲方邪陷入沉思之中:“那個人也是一樣。”
“那個人!”楊飛脫口而出道:“就是前輩的大仇人麼?”他大感後悔,這不是自討苦頭吃?為何自己老管不住這張嘴,自己小時候可是沉默寡言得很,難道就是因為那時話說少了,現在就要多說點,好補回來?
厲方邪瞧了他一眼,罕有的沒有訓斥:“那個人叫田寶生,是我父親的得意弟子,家父喜歡他勝過喜歡我這個親子,還將我姐姐,我最敬重的姐姐許配於他,我小時沉默寡言,xìng格孤癖,難以相處,不為父母所喜,幸好還有個疼我愛我的姐姐”言及此處,他虎目已然隱見淚光。
楊飛心想老子獨子一個,連父親的面都沒見過,不是比你更慘?
厲方邪又道:“本來一切還好,可是在家姐嫁給那個人三年後的一天,我出去遊蕩,數rì未歸,回家之時竟然發現那個人將我一家上下五十六口,殺得一個不剩,只留下剩了半口氣的姐姐,因為我姐姐那時已經懷上那個人的孽種。”他雙拳緊握,臉sè發青,顯是憤怒已極。
楊飛雖然早知結果,仍不覺“啊”了一聲,問道:“那畜生為何殺你全家?”他不覺有些同情厲方邪來,自己若是他這般遭遇,恐怕也會變成他此刻這般xìng格。
厲方邪沉聲道:“原來那個人竟是我父親一個仇家之子,他為報殺父之仇,隱姓埋名,反來拜我父親為師,取得我父親的信任之後,並未立刻報仇,而是一步步控制了我家中產業之後,才將我的家人殺得一乾二淨。”
楊飛心想:有冤報冤,有仇有仇,要是真殺得一乾二淨才好,免得現在害得老子這般如此。
厲方邪激動起來,一拳擊在一株數人合抱的參天古樹樹幹之上,右臂生生的陷入樹身,而那古樹竟未搖晃一下,他緩了口氣道:“那個人雖未傷害家姐,可是家姐氣極攻心,離死不遠,早產生下一子,這人就是剛剛被你殺死的方中翔。”
楊飛訕訕一笑,避開他的目光,暗道怪不得厲方邪對他這個外甥冷淡得很,只是不知厲方邪到底把方中翔當成仇人之子,還是他的外甥?
厲方邪續道:“家姐臨終之時,囑我要將方中翔撫養chéngrén,切不可找田寶生報仇”
楊飛忽奇道:“那方中翔為何不姓田,或是姓厲,反而姓方?”
厲方邪望了他一眼,並未回答,道:“未想當時那個人又回來了,見到我便與我打了起來,那個人深得家父真傳,武功遠勝於我,還好他顧忌我手中的嬰兒,並未痛下殺手,讓我逃了出來。”
楊飛心道你拿你外甥做擋箭牌,也夠狠的,他心中一動,醒悟道:“那田寶生原本一定姓方對不對?”
厲方邪點了點頭道:“其實我原名厲其正,家變之後,便改名厲方邪,那個方字立意永遠不忘仇家姓氏,邪是取正字反意,我立誓要做天下第一邪人。”頓了一頓,又道:“我自知不是田寶生對手,自那之後,遍訪名山大川,世外高人,終於學得一身武功,又花了兩年時間尋到改名換姓,討了三房妻妾,兒女成群的田寶生,用了三rì三夜,將他一家大小,慢慢的一個個殺得乾乾淨,唯一留下活命的便是方中翔。”
“你老子殺了他老子,留下個兒子,長大後殺了你老子,又留下你這個兒子,你後來又把他殺了,留下他兒子,不對,該說你外甥,要不是我將方中翔給殺了,不知道你這個外甥會不會報這個殺父之仇,幹掉你這個舅舅!俗話說得好,斬草要除根,看來不假,幸好老子沒什麼殺父之仇,用不著如此頭痛。”楊飛思及此處,暗下決心若真碰上這種事,一定要斬草除根,免除後患。
厲方邪說完,心情似乎好了許多,對楊飛道:“你聽完了,為何不說話?”
楊飛話不驚人語不休:“前輩快快殺了晚輩,晚輩決無怨言。”
厲方邪訝然道:“為何你要求我殺了你?”
楊飛反問道:“前輩是否從未將此事說給別人聽?”見厲方邪點點頭,又問道:“知道此事的人是不是都見閻王了?”
厲方邪又點點頭。
楊飛心中暗笑,面無表情道:“前輩若想此事不傳三耳,速速將晚輩殺了吧。”
厲方邪哈哈一陣大笑之後,冷冷的望著他道:“你自作聰明,用言語激我,不怕聰明反被聰明誤?”
楊飛還未回答,忽聞林外有人大喝道:“楊兄福大命大,厲前輩還是手下留情的好。”
楊飛眼前一花,卻是數月不見的南宮俊,他含笑望著厲方邪,天魔簫斜插懷中,面對邪道第一高手,那副淡然自信的神情,顯是上次被厲方邪擊傷之後,此番不但傷勢痊癒,武功亦大有jīng進。
隨他而來的還有一十七人,隱成陣勢將厲方邪圍在正中,正是南宮世家名震天下的天絕大陣。
楊飛見人多勢眾,厲方邪重傷之下,恐怕也討不得好去,他大喜之下,勉強自地上爬起,揖手道:“南宮兄,許久不見,小弟這條命算是保住了!”退到南宮俊身後,斜眼瞄著厲方邪,又道:“厲老邪,你身受重傷,這回怕是在劫難逃了吧!”
楊飛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厲方邪心中大怒,冷哼道:“你命保住了麼?”
楊飛本yù反唇相譏,忽思起自己中了他什麼透髓剔腦**,只有十rì之命,出口之言又生生嚥了回去,臉sè難看之極,較之死父喪母也不遑多讓。
厲方邪不再理會楊飛,對南宮俊道:“南宮小子,你今rì又想以眾凌寡麼?”
南宮俊自入林中,一直如臨大敵,楊飛雖說厲方邪身受重傷,可見厲方邪談笑自若,看起來毫未受傷,對楊飛之言亦半信半疑起來,他揖手道:“厲前輩,冤冤相報何時了,冤家宜解不宜結,那rì前輩將晚輩打成重傷,晚輩回去之後,靜心養傷,反因禍得福,武功略有小成,可說全拜前輩所賜,晚輩也不想報仇了,還請前輩不要為難楊兄。”且不論厲方邪是否身受重傷,若是受折李夢柔手下之前的南宮俊,以其心高氣傲,斷不會如此善罷干休。
厲方邪喃喃自語道:“冤冤相報何時了,冤家宜解不宜結,說得好,說得好!”言罷,哈哈一陣大笑,身形一晃,掠至數十丈外,幾個起落,已然不見。
天絕大陣一十七人齊齊鬆了口氣,個個大汗淋漓,他們合一十七人之力,與厲方邪氣勢相搏,竟佔不到絲毫便宜。
楊飛耳中猶自傳來厲方邪的聲音:“楊飛,你別忘答應厲某之事,你的小命還在厲某手中攢著呢。”
許久,南宮俊回過身來,見得如喪考妣的楊飛,奇道:“楊兄,你為何愁眉苦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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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美盈出得隆光寺,掠上一個峰頭,遙望遠方的小城石家莊,忽向身後來到不久的蒙面女子道:“飄雪,有花語的下落麼?”
那蒙面女子飄雪揖手恭聲道:“啟稟宮主,屬下等尋遍方圓百里,暫時還沒有少宮主的下落。”雖然看不見她容貌,只聽她柔美動聽的聲音,便可讓人聯想到她是一個何等的美人。
蘇美盈沉吟道:“那個楊飛說花語昨晚在石家莊與他失散,你們到石家莊,再細搜一遍。”
飄雪應道:“是,宮主!”
待飄雪離去,蘇美盈又道:“清風,你帶人搜查隆光寺方圓數十里,匆必要找到楊飛的下落。”
又一名蒙面女子出現在她身後:“清風遵命!”
蘇美盈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提高聲音道:“飛花,明月!”
兩名身材體形一模一樣的蒙面女子飛掠而來,齊聲道:“宮主有何吩咐?”
蘇美盈道:“你們兩個密切監視李萬劍的動靜,切不可輕舉妄動,有事速來向我稟報。”
那兩名女子異口同聲道:“是,宮主。”
許久,蘇美盈手中多出那柄蟬翼劍,印著rì光,細瞧上面的脈紋,她長長嘆了口氣道:“寶劍依舊,故人已杳,趙獨行啊趙獨行,這二十多年,你到底藏到何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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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飛苦笑道:“南宮兄,如果你的小命被別人捏著,你也會跟小弟一樣。”
南宮俊會過意來,道:“難道楊兄受了厲方邪什麼禁制?”
楊飛點頭道:“那個厲方邪在小弟身上施了什麼透髓剔腦之法,說得厲害無比,小弟現在只有十rì之命了。”言罷,長長嘆了口氣。
南宮俊臉sè大變道:“你只有十rì之命,那燕兒怎麼辦?”
“燕兒?”楊飛問道:“南宮兄,你找到小燕子了?”畢竟他與南宮燕並未明媒正娶,卻是珠胎暗結,對著這個便宜大舅子,饒他臉皮再厚,神情亦是尷尬之極。
南宮俊點點頭道:“燕兒現在石家莊,楊兄,你傷勢如何?現在能上路麼?”看楊飛衣衫破爛,皮開肉綻的樣子,恐怕傷得不輕。
聞得此言,楊飛這才感到周身痛疼,他全身骨頭散架,呻吟一聲,跌坐雪地,哼哼哈哈道:“馬馬虎虎!”
南宮俊劍眉緊擰,自懷中摸出一個小瓶,遞與他道:“楊兄,這是我家二弟配製的治傷靈藥雪烏丸,你先服下兩粒,或有好轉。”
“敗家子的雪烏丸,好東西!”楊飛想也未想,倒了兩粒服下,餘下的笑嘻嘻收好,也不還給南宮俊,只是道謝道:“多謝南宮兄。”有便宜不佔非他所為。
南宮俊微露笑意道:“以後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氣?楊兄,你在此打坐療傷,咱們還須儘快趕回石家莊,免得燕兒等急了。”
楊飛老臉微紅,暗道老子什麼時候跟敗家子成一家人了,以後跟小舅子爭風吃醋,那可尷尬得緊。他胡思亂想,就地盤膝坐下,運功療傷。
南宮俊諸人自是結成陣勢,在四周為他護法。
用了小半個時辰,楊飛功行一個小周天,傷勢雖未立時痊癒,但行走已無大礙。
為免節外生枝,一干人趕回石家莊,他們走出樹林,行不多久,遠遠馳來一騎,馬上之人竟是南宮燕,見了楊飛等人,大喊道:“楊飛,大哥!”她身上穿著厚厚的皮裘大衣,顯得嬌小之極。
楊飛迎了上去,南宮燕飛身下馬,投入他的懷中,俏臉滿是淚珠,哽咽道:“死楊飛,臭楊飛,去了一個晚上也不回來,擔心死人家了。”
眾目睽睽之下,楊飛抱著她不是,推開她更不是,只好順其自然,抹了一把她的淚痕,笑道:“小燕子,我這不是好好的麼?”
南宮燕瞧著楊飛,見他衣零衫落,傷痕累累,頭頂更是少了一大片頭髮,情形悽慘之極,哪還好得起來?她眼眶一紅,怒道:“誰把你害成這個樣子,要大哥為你報仇。”
楊飛偷瞥南宮俊一眼,支吾道:“此人恐怕你大哥也惹不起。”
南宮燕傲然道:“有什麼人連大哥都惹不起?”
南宮俊苦笑道:“厲方邪,燕兒可否聽過此人?”
“厲方邪是誰?”南宮燕杏目圓瞪,似乎想起此乃何人,知道南宮俊真的惹之不起,下面的話又咽了回去,柔聲對楊飛道:“楊飛,你一定要練好武功,親自報仇,那才有志氣。”
“一定一定!”楊飛頭如雞啄,心想等我練好武功,不知要到猴年馬月?
南宮俊忽板起老臉道:“燕兒,都快是做孃的人了?還不知輕重,你單人匹馬跑出來,要是途中有什麼兇險怎麼辦?何況天寒地凍,風大雪大,受了風寒我如何向楊兄交待?”
南宮燕甜甜笑道:“大哥,燕兒這不是好好的麼?”她說話的口氣倒與楊飛一模一樣。
在場之人都是南宮世家中人,打小看著南宮燕長大,對她疼愛已極,不由相視一望,忍不住齊皆哈哈大笑起來。
南宮燕這才想起四周都是熟人,立時俏臉通紅,惡狠狠的推開楊飛,啐道:“都是你害的。”
楊飛臉皮卻厚了起來,笑嘻嘻捉住她的小手道:“害都害了,還害什麼羞?”
“你身上髒兮兮的,不要碰人家。”南宮燕啐了一聲,卻捨不得甩開楊飛的大手。
楊飛扶著南宮燕上了馬,牽馬與南宮俊並肩而行,問道:“南宮兄,你是如何尋到小燕子的?”
還未待南宮俊回答,南宮燕便搶著道:“大哥早在月前便在太行一帶尋訪我們的下落,石家莊有我們南宮世家的人,一聽到我們的行蹤,便飛鴿傳書給大哥,大哥就帶人連夜趕了過來,燕兒說得對不對,大哥?”
南宮俊連連點頭道:“對極,對極!”
南宮燕卻嬌哼了一聲,一臉不悅。
楊飛奇道:“小燕子,誰又惹你不高興了?”
南宮燕輕哼道:“大哥!”
楊飛瞧了苦笑的南宮俊一眼,不解道:“你大哥又何時惹你不高興了?”
南宮燕氣呼呼道:“大哥說謊騙人,這次出來明明是為了什麼什麼蟬翼劍?還說是為了我,別以為人家不知道。”
南宮俊咳了一下,臉sè尷尬之極。
“你們都不是好人!”南宮燕大小姐發作,一揚馬鞭,佯作生氣,快馬馳出。
天絕大陣一十七人不敢怠慢,展開輕功,迅速追去。
楊飛追得兩步,真氣不濟,又緩了下來,南宮俊亦不疾不徐的跟在他身畔。
南宮俊忽壓低聲音道;“楊兄,江湖傳言你殺害令師伯白向天,不知是真是假?”
楊飛勃然大怒,陡的停了下來,冷冷道:“竟連南宮兄也不相信小弟麼?”
南宮俊連連賠笑道:“我也是道聽途說,原本也是不信的,楊兄既然這麼說,那一定是有人栽贓栽禍了,楊兄可知道那人是誰?我也好盡力為楊兄澄清。”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身正不怕影子斜,多謝南宮兄美意。”楊飛說得文謅謅的,心中不禁自鳴得意:自己學問果然大有長進,將來在江湖中混不下去了,可以去考個狀元試試。
南宮俊微笑道:“楊兄正人君子,行事光明磊落,自然不怕小人背後中傷。”
楊飛生平得人稱為正人君子,心中大悅,大是受用道:“南宮兄過譽了。”語氣一變,壓低聲音道:“南宮兄,小弟還想請你幫個忙。”
南宮俊聞他神秘兮兮的,忙道:“楊兄請講,在下一定盡力而為。”
楊飛低聲道:“小弟受制厲方邪之事還請南宮兄不要告訴小燕子,她現在懷有身孕,萬一受了刺激,有個三長兩短,可就大大不妙了。”
南宮俊肅容道:“為兄亦非冒昧之人,賢弟你放心好了。”他見楊飛坦言與南宮燕的關係,索xìng以兄長自居,連稱呼都改了,頓了一頓,又語重心長道:“江湖流言,防不勝防,賢弟你還是小心為上。”
楊飛出道以來,南宮俊尚是他少數幾個論得上交情的朋友,他感激的拍拍南宮俊肩頭道:“多謝大哥關心!”
“你們兩個小賊,偷偷摸摸的躲在這裡嘀咕什麼壞事?”不知何時,南宮燕迴轉馬頭,一陣風的疾馳而至,拿馬鞭指著二人,模樣嬌俏之極。
楊飛哈哈一陣大笑,打趣道:“我們偷偷摸摸的躲在這裡嘀咕怎麼把小燕子肚子裡面的東西偷出來。”
南宮燕俏臉通紅,啐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死楊飛,臭楊飛,人家以後再也不理你了。”言罷,一聲嬌叱,又馭馬向前馳去。
南宮俊望著她離去背影,喟然道:“從來沒見過燕兒這麼開心!楊飛,為兄看得出燕兒很喜歡你,你以後一定要好好對待燕兒,無論如何,莫要辜負了她。”
楊飛心中一陣慚愧,呆了一下,保證道:“小弟以後一定會讓小燕子更加開心。”
南宮俊學他般大力拍了下他的肩頭,笑道:“有你這句話為兄就放心了。”
楊飛牽動傷處,直痛得咬牙咧齒,強作笑顏道:“怕就只怕小弟人窮志短,小燕子跟著小弟要吃不少苦頭。”
南宮俊見他正經兩句,又開始滑頭,佔自己這個大舅子的便宜,啞然失笑道:“南宮世家富甲天下,若讓你這個女婿挨窮,豈非貽笑大方。”自懷中摸出一面純金打造的令牌,遞與楊飛道:“你拿著這面令牌,到有南宮世家產業的地方,只要是不超過一萬兩的支出,他們定會為你辦到。”
楊飛上次已領教過南宮俊的大方,一出手便是一萬兩,這次更是大手筆,他一向窮怕了,大喜之下,連多謝之言亦未多說,一把接過,忽然思起一事,問道:“天下如此之大,小弟卻是如何知道哪間是咱們家的店鋪?”他原來後悔做南宮世家的女婿,現在便是趕他也趕不走了。
南宮俊笑道:“大凡我們家中產業,店面上都有一個標誌,就是令牌反面的那個。”
“多謝大哥!”楊飛細細看了一會,鄭而重之的收好。
“大哥,大哥,大事不好了!”南宮燕慌慌張張的奔了回來,卻未騎馬。
南宮俊皺眉道:“何事如此驚慌,燕兒,你這般樣子,小心動了胎氣。”
南宮燕狠狠瞪了一眼在旁偷笑的楊飛,方道:“叔叔伯伯們同幾個蒙面女子打起來了。”
“蒙面女子?”楊飛jīng神一振,問道:“她們有未提到自己姓甚名誰?”
“沒有!她們只說她們是奉什麼宮主之命來尋你的!”南宮燕湊過來,冷不防緊緊拎住楊飛的耳朵,惡狠狠道:“老實交待,那個什麼宮主會不會又是你的老相好。”
楊飛痛得哇哇大叫,連連求饒道:“小燕子,你別誤會,快放開,耳朵要掉了。”
南宮俊喝道:“燕兒,別胡鬧了,快放開楊兄弟。”
“耳朵掉了才好,誰讓你不聽我的話!”南宮燕這才鬆開,嬌哼道:“暫時饒了你!”
楊飛驀地思起一事,神sè大變,道:“小燕子,你有沒見到你的蘇姐姐?”
南宮燕反問道:“蘇姐姐昨晚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麼?”
楊飛苦笑道:“昨晚我們敗露身份,我怕你有危險,讓她回去救你,便一直不見她的蹤影,那個什麼什麼宮主就是她母親天香宮主蘇美盈。”
南宮燕放下心來,有些吃味道:“原來是丈母孃找女婿,大哥,別管他,咱們走。”
南宮俊在一旁聽得滿頭霧水,莫名其妙道:“什麼蘇姐姐,燕兒,天香宮主怎麼又與你們扯上關係了?”
南宮燕笑嘻嘻道:“此事說來話長,大哥你要是有空,燕兒慢慢說給你聽,哎喲,不好,他們還在前面打得你死我活,不亦樂乎,要是有何死傷,我們如何向蘇姐姐交待?”語猶未畢,氣敗壞壞的匆匆向前掠去。
南宮俊見她身為人妻,仍這般舉止,苦笑不已。
待得楊飛二人趕到前方時,打鬥已然停止,南宮俊見對手不過五名女子,天絕大陣諸人竟然拾抬不下,心中暗暗驚異。
楊飛打著哈哈,揖手道:“各位大姐,一場誤會,一場誤會,大水衝了龍王廟,大家都是自己人,沒有什麼損傷吧?”
當前那名女子輕哼道:“誰跟你是自己人?姓楊的,你把我們少宮主藏到哪去了?”此女正是奉蘇美盈之命前來尋找楊飛的天香宮四大護法之一的清風,她xìng情最是直率,是以說話毫不客氣。
楊飛還道可以憑著蘇花語的關係套套近乎,被清風一番質問,有些尷尬道:“這位大姐,在下若是知道花語下落,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怎會將花語束之高閣?”他這些rì子同兩女朝夕相對,耳染目渲,說話成語亦多了起來,不過他不少成語一知半解,這最後一句頗有些不倫不類。
“束之高閣?”清風楞了一下,嬌哼道:“你敢把我們少宮主關起來?”她身畔其他四女圍將上來,一副準備動手的架勢。
南宮燕撲嗤一笑道:“笨楊飛,什麼束之高閣,少咬文嚼字,不懂將懂,有辱斯文!”
楊飛倒也知道自己言不達意,說錯話了,乾笑道:“大姐,您別誤會,我和花語情深意重,怎會那個什麼束之高閣?”
清風冷哼道:“既是如此,你回去對我們宮主解釋吧?”
楊飛支吾道:“這個在下還有些要事,不便前去拜會宮主。”
清風叱道:“早就聽說你這人反覆無常,殊不可信,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拿下。”她話猶未畢,五條白綾自諸女袖間滑出,向楊飛腰間奇襲而至。
楊飛心知她們不敢拿自己怎樣.夷然不懼,呼呼拍出兩掌,口中猶自疾呼道:“大姐冤枉啊,小弟一向老實可靠,誠信十足。”
南宮燕拍手笑罵道:“死楊飛,你要是信得住,母豬也會上樹。”
楊飛暗道你老公我被人圍攻,你不但不上來幫忙,還在旁邊說風涼話,不怕做寡婦麼?他掌風一迫,四條白綾均縮了回去,只餘清風那條原勢不變,改變方向向楊飛臉上拂來。
天絕大陣諸人本yù出手相援,卻被南宮俊暗中喝阻,他亦看出天香宮中人對楊飛並無惡意,心存考教楊飛武功之意。
楊飛雙掌一合,在那條白綾拂上自己老臉之前,將後段生生夾住,他不覺一呆,為何如此容易?難道是因自己武功太厲害的緣故?
一陣香風拂面,那白綾後段被制,前段竟仍可變化,綾梢在楊飛右頰上輕輕拂過,如靈蛇般自楊飛指間滑去。
楊飛老臉一麻,伸手一摸,竟已高高腫起,心中大怒:臭婆娘,看老子哪天不把你賣到軟香居去,不,賣到什麼怡紅院,倚翠閣,老子就不信天下的jì院都是天香宮開的?
後面的南宮燕哼道:“活該!”右手卻取出一方香帕遞與楊飛,讓他把臉蒙起來,免得丟人現眼。
清風嬌笑道:“這是對你有辱少宮主聲名的小小懲介。”
楊飛用香帕撫著劇痛老臉,說話也含糊起來:“在下何曾有辱你們少宮主聲名?”
清風道:“姓楊的,你敢說沒有?”
楊飛心中怒極,冷冷道:“在下跟你們那個少宮主素未謀面,毫不相識,姑娘何出此言?”
清風美目殺機大盛道:“你敢再說一遍!”
楊飛氣道:“我跟你們少宮主就是認得,也從此恩斷義絕,毫不相干。”他心中暗道:要是老子娶了花語,天天受你們這般鳥氣,殺了老子也不幹。
“姓楊的,你說什麼?”一個女子聲音傳來,楊飛如遭電擊,呆立當場。
“蘇姐姐!”南宮燕歡呼一聲,來人正是失蹤一rì的蘇花語,她身後還跟著朱宸寰兄妹及一干屬下,另有一人,躲躲藏藏,卻是被方中翔捉住的姚立志。
蘇花語昨晚前去救援南宮燕,未料途中遇上厲方邪,她自知不是對手,打了數十招,負傷遁去,途中碰上被人押往大牢的姚立志,無意中聽得他是姚昭武之子,便將他救了下來。
返回離園,聞得朱玲芷已將楊飛送出城外,反正方中翔拿的是楊飛,蘇花語身上負傷,索xìng在離園過了一宿,養好傷勢,今午忽聞方中翔在隆光寺被楊飛幹掉,是以未再遲疑,匆匆趕來,未想遠遠便聽到楊飛大放噘詞,芳心已然傷心yù絕。
蘇花語一步步行近,美目珠淚不受控制的滑落蒙面白紗,右手緊緊握著劍痕的劍柄,嬌軀似在輕輕顫抖。
南宮燕笑迎上去,見得蘇花語神sè,知道不對,生生停下,解釋道:“蘇姐姐,楊飛他只是一時氣話,你莫要當真了。”
楊飛自知理虧,他平時舌底生蓮,能說會道,此刻卻偏偏半句話說不出來,張大嘴巴卻未發出任何聲音?
反倒是挑起爭端的清風打起笑臉道:“少宮主,屬下逞一時口舌之快,累楊公子胡說八道,少宮主不要責怪楊公子,要罰就罰屬下吧。”
蘇花語輕輕道:“清風姐姐,此事與你無關,花語只想一劍殺了這個寡情薄倖之人。”
“蘇姐姐!”南宮燕本yù挽住蘇花語右臂,卻被一道巨大的氣勁相逼,近不得身,只好回身望著楊飛,語帶哭腔道:“楊飛,你快說話呀,蘇姐姐真的生氣了。”
楊飛心中既疚且愧,聲嘶音啞道:“花語,對不起!我”
“啪”蘇花語在楊飛身前三尺處站定,終未拔出劍痕,重重的打了他一記耳光,卻是他的左頰,楊飛左右老臉均高高腫起,看上去相映成趣。
南宮俊打了個哈哈,揖手道:“這位是大名鼎鼎的天香宮少宮主吧,在下南宮世家南宮俊,燕兒的大哥。”其實蘇花語在江湖中知者甚少,何來大名鼎鼎之說,他這不過想圓場,緩和一下氣氛。
蘇花語仍是目不轉睛的看著楊飛,勉強還了一禮,場中氣氛凝重已極。
半晌,蘇花語抽出劍痕,一劍深插入地,在二人面前劃了一道長達數丈的深深裂痕。
蘇花語冷冷道:“姓楊的,你我從此有如此溝,恩斷義絕,再無瓜葛。”言罷,再未多語,抽出劍痕,提氣轉身掠去,眨眼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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