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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某天,某地方晨報在一個不顯眼的欄目裏報道了一則汽車車禍消息。
據報道:昨天晚上十一時許,在市郊公路的一個拐彎處:一對情侶發現了一輛四輪朝天的塞特里克車仰天躺在路基下,駕駛員已經死之。
警察立刻趕到了出事現場,對現場進行搜索,從死者上衣口袋找出駕駛執照,查明瞭死者的身份。
死者河野川,男,三十二歲,某商店經理,經營珠寶首飾,未婚。
法醫對屍體進行解剖,結果表明,死者胃中有大量的酒精,血液中酒精濃度也很高,死者手臂,左腿和胸部均有粉碎性骨折,估計為翻車時撞傷,頭上有一個深陷下去的凹坑,是致命傷。
法醫結論是:酗酒開車失事致死,已通知有關親屬或好友前來認領屍首。
作為一件偶然的酗酒肇事案,報紙與電視台對此都未作任何詳盡報進,普通市民也沒有任何人注意此事,對他鍆來
説,這件事似乎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不同的只是活人的世界裏少了一個無足輕重的河野川。
然而,誰也沒有料到,這次普通的車禍競然是統治全市三大黑社會勢力大火併的先兆。
當日清晨,鎌倉的某個療養院裏。
七時,牀頭的電話鈴響個不停。
岡田秀之拿起電話聽簡,他正在等這個電話,在這裏療養期間,他遙控着遠在幾百公里之外的自己的組織。
“喂,是我,你説吧。”秀之用期待的聲調説道。
“計劃已勝利完成,今早晨報已登出了消息,我已剪下來正準備給您送去。”
説話的是秀之的殺手寺田。
“不必了,幹掉就行,你注意一下石原那傢伙的動靜。”
“我已經佈置好了人,在各個地區嚴密監視着他們,儘管放心好了。”
“辛苦了,我很快就回來。”
秀之掛上了電話,伸出手臂攬住了躺在身邊那個赤裸的身體,快活地在她身上拼命地捏搓起來。
“哎喲,輕點兒,一大早的,怎麼這麼興奮。”花子不滿地哼着。
八點二十分:市區內一所高級住宅裏。
寺田衝好淋浴,披着一件浴衣坐着。擁人送來早點,但是他一點也沒動。
很早他就得到消息了,他的手下在清晨四點多就打來了電話,報告了河野川的死。
他再也沒睡着,做完了每天早晨的體能練習後,他洗了個澡,讓按摩師為自己的腿按摩了一會,就坐下來獨自沉思起來。
已經打了電話讓湯川過來,也許這會兒他正在路上呢!
寺田皺着眉頭,他一直不大瞧得起岡田秀之,他太兇殘,太好色,毀在他手下的人不知有多少,他弄得多少女人身敗名裂,有的淪為了妓女,有的自殺身亡。
這一次,如果不是諾里尼一再堅持,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和秀之合作的,事實上,他現在也並沒有與秀之正面接觸過,總是派手下人互相來往,他不想見秀之,不是因為風險太大,而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想看見他,另外,他還有一種擔擾,他不希望石原掌握了自己與秀之合作的情況。他用拳頭捶了捶膝關節,嘆了口氣。
“不知今後還有什麼好戲呢。”
他了解石原,也挺佩服他,正因為如此他才更加擔心了。
大門口車喇叭響了,是湯川。
秀園旅館,六樓六O八號房間。
這是秀之的組織控制下的高級旅館,這裏不僅經營賭博、賣淫業,還暗地裏出售麻醉品及槍支,六〇八是這家旅館最好的幾間客房之一。諾里尼打開盒子,拿出一支哈瓦那雪茄,點燃抽起來。
他剛看着報道,石原組手下一員大將,石原政信賴的幾個助手之一的河野川死於車禍。“意外事故,純屬意外”,他嘴角嘲諷地露出一道笑紋。
秀之為此很早就去鐮合療養去了,諾里尼很瞭解秀之,他讀過幾乎關於秀之的全部樹料,這正是秀之,兇殘、好色而又自以為聰明,選擇他實在是太對了。
他翻身從地毯上坐起,牀頭上的被子是打開着的,他走到食品櫃前,拿出一瓶一八九三年的波爾多紅葡萄酒。
他知道自己已經成功了一大半,他要為此慶賀一下,可惜的是安·西蒙斯不在他身邊,要不他真想立刻往他肚子上揍一拳,因為西蒙斯肯定輸了。
他想象着安的嫉妒的樣子,心裏不由得暗自高興起來。
他一仰頭灌下一口,波爾多酒味道真是不賴。
成田國際機場,指揮塔,
“機場指揮塔,我是X—3號私人飛機,請求允許降落。”
“我是指揮塔,可以降落。”
X—3號輕型私人飛機在指定的跑道上降落下來。雅也下了飛機,向候機大廳走去,那裏有人等着他,給他一張兩點東京飛紐約航班的頭等艙客票,他將從那裏立即飛往美國。
雅也穿一件合體的西服,戴着眼鏡,象一位出國留學的學生,他今年已經快三十歲了。但看上去仍象一個大學生。
今天早晨,石原用電話把他招到了自己的寓所,石原看上去很痛苦,眼角上似乎閃爍着一點淚光,雅也知道,河野
川的死讓他非常難過。
“我看到報道了,”雅也坐下後慢慢地説。
“你怎麼想?”
石原的聲音聽上去依舊那麼沉穩,但雅也從中依稀體會出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放棄,或者戰爭。”
雅也堅定地説,這些年來他已經磨練得堅強得多了,但是他知道,這句話雖然説得出口,要做起來就困難太大了。
“這是生存還是毀滅的問題。”
石原難過地説,這麼多年來,他從未象今天這樣感到力不從心。
“我既不要放棄,也不要戰爭。”停了一會兒,石原又説道。
雅也默然地聽着,跟着石原,從一無所有到如今成為本市最強大的組織,他是深知石原的沉着後面深藏着的東西的,河野川的死讓石原痛苦不已,這不僅是因為河野川在危急關頭救出石原,還因為石原深深憐惜着自己的手下每一個人,這也是為什麼石原的力量越來越強大的原因之一。
現在,作為智囊人物的雅也,也有點手足無措了,形勢太出乎人的意料,自從諾里尼出現後,一切就開始莫明其妙地亂成一鍋粥。
“雅也,我想讓你親自走一趟。”
石原沉靜地説,雅也知道這預示着已經到了一個生死關頭了,他依稀想到石原做出了一個重大決定。
“你親自去美國……”
雅也一點也不驚訝,他甚至連頭都沒點一下,他知道,自己與石原又一次想到一起了。
“這邊的事,你放心,我會盡可能地設法,你一定要快,我已派人訂好了今天下午去紐約的機票,你乘我的飛機去成田機場。從那裏直飛紐約。”石原目光堅定,面無表情。
2
自從幹掉城户後,石原知道,他再也無法在社會上以一位普通人的面目出現,做一個平平靜靜的老百姓了。
“荻”是在黑崎組的勢力範圍之下的,那裏有一個地頭蛇,叫吉野姿四郎,他身材高大,力氣過人,手裏有一支美軍留下的老式左輪手槍,他時常把它別在腰上,在大街上招搖過市,專門收取這一帶買賣人的保護費,他自稱是黑崎組的大幹事,黑崎組是本市最大的黑社會組織,因而無人膽敢抗拒吉野。
有一次,有一個血氣方剛的毛頭小夥子惹惱了吉野,吉野掏出手槍,用槍柄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後腦勺上,他當即倒地,昏死過去。
吉野用腳狠踢了幾下他的胸腹部,然後丟下他,跑到了小夥子家中。
“有人嗎?”
他一腳踢破了門,屋裏的人一見是吉野,嚇得連滾帶爬,他一把抓住小夥子的父親,左右開弓,打得他昏頭轉向。
“你是這樣教訓你兒子的嗎?你不讓他看看我是誰。”
他惡狠狠地罵道。
全家人嚇得給他跪下,他最後勒索了一大筆錢,又高聲怒罵了一陣,才搖搖晃晃地離去。
獲街上的一家首飾店一天夜裏被盜,有人報吿了吉野,當天夜裏,吉野彆着那支槍,一個人跑去敲開了石原和雅也的門。
“喂!我説新來的,懂點規矩,你們還不知道我吉野吧!是我在這一帶收保護費的,你要想在老虎頭上捉蚤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模樣。”
吉野兇狠地教訓起石原和雅也。
石原沒説什麼,雅也也一聲不吭。
“混蛋!”吉野發怒了,他拔出手槍,指着石原道:
“你們還不認識這玩藝吧,快把東西交出來,否則,我要你們的命,其實,就你們倆,我不要槍,用手都可以捏死你們。”
“是,是。”石原一副嚇慌了的樣子,雅也也篩起糠來。
“我們知道,我們不敢,不過東西的確不是我們偷的。”
“還抵賴,吉野一不耐煩,你小命就完了。”吉野大吼大叫,一邊用手扳開了槍的機頭。
“別,別開槍,饒了我們,我們剛來,不僅規矩,東西藏在墓地裏,你跟我們一塊兒去取吧,求你千萬別開槍。”石原一邊擺動着手,一邊哀求道。
“帶我去。”
吉野把槍一揮,石原和雅也帶路,三人一起來到墓地。
墓地周圍靜悄悄的,荒草叢生,讓人毛骨悚然,吉野眼睛不停地四處亂轉。
“在這底下。”石原指着一塊墓碑説道。
“挖出來。”吉野合法道。
兩人開始挖掘,不一會兒,挖出一個瓷罐,打開封口,現出裏面閃閃發光的鑽石和金銀。
吉野一見,慌忙把槍別在腰上,兩眼放光,雙手捧過了瓷罐。
只見石原右手一揚,一挙狠狠地打在了吉野的胃部,吉野腦袋一低,雅也一掌砍在他的頸動脈上,石原抓起即將倒下的吉野,用膝蓋狠狠地叩了一下吉野的後腦骨,吉野腦震盪昏了過去。
雅也拿出打火機,點燃了吉野的眉毛,吉野痛得醒了過來,石原抓起吉野,手裏亮閃閃的剃刀一揮,吉野的鼻尖被削了下來。
雅也拔出吉野的手槍,打開彈倉“果然沒子彈。”説着一揚手扔在了地上。吉野看見他手裏握着一隻大口徑柯爾特手槍。
石原明晃晃的剃刀又一次湊向了吉野。
“饒了,饒了我吧!”
吉野有氣無力地説道。
“你和黑崎組織沒什麼關係,只是藉此嚇唬人對嗎?”
石原逼問道。
“是,是的,饒了我吧。”
“今天,我們饒了你,你得立刻從‘獲’滾蛋,下次我們在‘荻’看見你,你就別想活了。”
石原放開了吉野,吉野伸手想拿回自己的槍,“砰”的一聲,吉野嚇得縮回了手,定睛一看。石原手裏拿着一隻毛瑟槍,一槍把吉野的手槍擊得粉碎。
吉野從此再也沒在“荻”露面。石原和雅也在這一帶立住了腳,開始廣泛地網羅人馬,河野川就是那個時侯加人組織的,他作戰勇敢,對石原忠誠,在一次戰鬥中,石原被對方的殺手包圍在一個小飯館,河野獨自執雙槍衝入飯館,背起身負重傷的石原,殺出重圍,他身中數彈,在醫院中躺了大半年,出院後,他披石原任命為笫一組組長兼執法官,第一小組是石原手下武器最精,素質最好的隊伍,是石原組織的核心。第二、三組力量相對要弱一些。
那次在小飯館襲擊石原的,正是黑崎組的秀之。
秀之原本是黑崎的一員干將,在那次與黑手組爭鬥後被警察包圍,在頻死的情況下他奮歷拼鬥,身負重傷,被黑崎帶來的援軍把他從警察手裏搶了下來後,他就更深得組長黑崎的信任,在組裏的地位扶搖直上。他辦事果斷,性情兇狠,戰鬥勇敢,極好流血,也極好色,他已親手殺了上百人,他的情婦也有同樣數目。^
黑崎不久在一次車禍中喪生,這次車禍非常奇怪,組裏許多大幹事們起了疑心,但這些起疑心的人不久都失蹤了,於是組裏無人敢再吭一聲,黑崎組裏的組長理所當然地歸了秀之。
秀之什麼都敢幹,膽大包天,連警察都怕他三分,有人戲稱他,除父母和原子彈不賣外什麼都賣,原子彈是弄不到手,而父母則早已死了。
在他的統治下,黑崎組更加兇狠殘忍,但是也有許多人不滿他的兇殘,紛紛脱離了組織,留下的人,數量上雖然不如從前,但是戰鬥力更強,在鼎足而立的三個組織中,他人數少於石原,武器次於寺田,但兇殘卻居其首,石原寺田輕易也不敢動他。
寺田也有着同秀之相似的發家經歷,他在與湯川,城山合夥的搶劫案中,被警察發現,團團圍住,寺田挾着湯川,衝出地下倉庫。他打光了槍裏的全部子彈,殺了好幾名警察,被警察當場抓獲。
在獄裏,寺田是與湯川分別關在死囚牢裏的,寺田對死刑顯得無所謂,然而湯川很害怕,寺田半夜裏常被隔壁囚室的湯川的哭聲驚醒。
在寺田的另一邊,關的也是一個死刑犯,他叫正次,是一個黑社會組織的副首領,他是因為殺害背叛自己的情婦而被當場抓獲的。
寺田和正次兩人常常互擊牆壁,以此解悶,最後,正次買通獄裏看守,把一張紙條藏在麪包裏給寺田送去,紙條上告訴寺田,寺田、湯川將與正次一起拉出去槍決,要他倆做好準備,寺田把消息告訴了湯川。
行刑那天,他們被關在一個囚車裏,上車時,正次對寺田愉快地擠了擠眼,寺田立刻會意,同時捅了一下湯川。
囚車駛過一個交叉線時,一輛卡車突然橫着衝出來,攔在了開路摩托與囚車之間,與此同時,車隊後面又出現了兩輛卡車。
三輛卡車上的卡15重火力機槍幾乎同時開火,警察一下子全暈了頭,囚車裏警察衝出去增援,車內只留下了三個人。
正次早已奇蹟般地悄悄打開了手拷,他以空手道敏捷的身手,左手擊倒了左邊的警察,膝蓋擊倒了寺田身邊的警察,守着湯川的警察一槍擊穿了湯川的胃,沒等他第二聲槍響,湯川已經用銬着的雙手泰山壓頂般擊在了他的天靈蓋上。
寺田湯川加入了正次的組織,寺田的槍法和湯川的兇狠使他大為欣賞,他不斷地提高着兩人的位置,寺田的威望越來越高,在正次不幸被秀之打死後,寺田自然而然成了首領。
為了給正次報仇,寺田與秀之交過火,雙方激戰了許多天,不分上下,石原靜觀不動,秀之與寺田對背後隨時會出現的這股大敵優心忡忡,不得不停止了爭鬥。
三家勢力各有自己的地盤,不斷地摩檫着,但都沒有釀成大戰,因為三方都很清楚大戰之後,誰也成不了勝者,而最後的得利者將是警察。
但是,秀之獨霸的野心卻總不見減弱。
秀之貪色、也貪財,目前紛亂與緊張的局勢,也完全由他一手造成。
不久前,從美國紐約來了一位神秘的客人,是美國黑手黨奧西尼家族的全權代表諾里尼,這是個中年人,一臉肉,肚子下垂着,面像兇殘。
他帶來了奧西尼家族首領奧西尼的一封親筆信,信中表明瞭與日本黑社會組織合作的強烈願望。
諾里尼找到了秀之。
諾里尼要做的是一筆軍火生意。
東南亞局勢的長期不穩定是由於這一地區內某兩個國家持續已久的對抗,由於這場戰爭,軍火生意一下子興旺起來,兩國政府通過一切渠道購買軍火,不惜血本,這一帶興旺的軍火生意引起了美國黑手黨的注意。美國黑手黨手中掌握着一部分軍火生產,然而要想與東南亞國家做生意,他們卻鞭長莫及,因此,他們尋求自己在那一帶的代理人。
很自然,他們首先找到了日本的黑社會。
日本黑社會眼睜睜地看着其他國家的軍火掮客發大財,自己苦於手中沒有軍火,這次,諾里尼帶來的這封信不僅意味着大筆的金錢,也意味着以後與美國黑手黨的廣泛合作,而從前這種合作只限於毒品走私上。
秀之急不可耐地一口答應下來。
然而諾里尼並不就此依賴秀之,他私下裏與寺田、石原進行了會晤。
在與寺田接觸中,寺田組內產生了極大的分歧,大多數人贊成合作,這其中包括寺田組副組長的湯川,他們的理由是,這次合作不僅競味着金錢,而且,黑手黨將保證寺田組在美洲的販毒路線的安全,對於湯川他們來説,這甚至比賣軍火掙的錢還要重要。
寺田的擔心是:這種行動規模巨大,不可能不引起警察注意,一旦警察掌握了線索,那麼,對強大到足以販賣軍火的組織一定會嚴懲。
寺田還有一個沒説出的擔心,這筆生意利潤實在太大,誰都想據為已有,黑社會力量可能會發生大火併。
諾里尼在石原那裏得到的回答是堅決拒絕合作。
這是意料中的事,石原處事一向謹慎,絕不會參與如此危險的活動。
然而石原意外地堅決阻止其它組織與諾里尼合作,寺田某種程度上可以理解石原,然而這卻惹怒了秀之。
在寺田猶豫期間,諾里尼象徵性地卡斷了寺田組在美洲的毒品實賣路線,寺田不得不與其合作。
然而,石原依舊是這筆生意的最大障礙,秀之一怒之下,誘殺了石原第一組織長河野川。
一時間,形勢驟變,風雲突轉,一場大戰迫在眉睫。
3
“情之涯”遊樂場。
這是石原手中最大的遊樂場,這裏主要經營的是各式各樣的賭博,其次是賣淫,這兒的女人非常出名,不僅數量多,質量高,而且對客人服務周到。
河野川死後第二天。
賭客們賭紅了眼,正全身心地埋頭於奇妙的數字中,誰也沒留心大樓裏幾個穿皮夾克的人走進來了。
幾個人分散開來,加人了賭徒行列中。
這裏是石原第三組管轄範圍之內,一向警戒森嚴。
突然,門外開來幾輛卡車。卡車在大門口停下,幾十個手提衝鋒槍的人跳下了車,四散開來,向遊樂場猛衝過來,一邊衝一邊扣動了槍機。
子彈立刻四下飛舞,石原第三組的隊員猝不及防,立即退到大樓裏,開始負隅頑抗,子彈四處飛舞,賭徒們嚇得在樓內東躲西藏,幾個人中了流彈,哼都沒哼就倒下了,有些人負了傷,痛得在地上亂滾亂叫。
聽到槍聲,幾個穿皮夾克的人立即從懷裏掏出了衝鋒式輕機槍,這是美軍留下的,雖然很舊,但火力很強,把槍托摺疊起來,槍身就變得非常的短小,便於攜帶。
幾個人開始對着樓內的人羣掃射起來,樓內的人就象炸了窩似的往外衝,外面一陣機槍掃了進來,台階上陽台上又倒下一大片。
第三組組長被打暈了頭,他弄了很久還不知道子彈是從哪裏射來的。
等他知道樓內有內應時,他一面立刻給石原打電話,一面組織人掃除內應,他知道,這次他可能頂不住了。
門口的人已經衝了進來,許多人衝到樓底,開始往裏面扔手雷,隨着轟隆隆的爆炸聲,樓開始晃動了起來,火藥的煙霧蓋住了大樓,樓裏倒下了一片屍體,台階上鮮血流淌成一條小溪。
樓外的人不顧一切地往裏衝,第三組組長脱下了衣服,手裏提過一把輕機槍,帶着手下幾個敢死隊員佔領了大門口的空缺。
正面的衝鋒非常猛烈,進攻者一個個都非常勇敢,雖然屍體倒下了一片,但仍不斷地往前衝。石原的人開始抵抗不住了。與此同時,樓內的戰鬥也非常激烈。穿皮夾克的人身手異常敏捷,槍法又準,第三組組長派去消除後顧之憂的人紛紛中彈。
第三組組長異常惱火,這樣下去一分鐘也支持不住了,他從大門口的狙擊位置上爬起身來,返身又折進了樓裏。
一顆流彈飛來,擊中了他後背,他搖晃了一下沒有倒下。‘
中彈讓他異常惱怒,把手裏的輕機槍換上了一個新彈倉,然後別上一把九響的貝勒達手槍,獨自去尋找穿皮夾克的人。
自從建成這幢大樓後,他就常在這裏,地形異常熟悉,他開始循着槍聲,仔細搜索入侵者。
一個黑影一晃,在十分之一秒裏,他扣動了扳機,一聲怪叫,一條屍體從拐角處倒了下來。
他走近屍體,忽然一貓腰,就地一滾,又對着拐角處的走廊打了一排子彈。
一聲慘叫,一個穿夾克的人跪倒在地,手裏還緊握着槍。
他衝上去,對着屍體的頭蓋骨狠命踏了一腳,咔嚓一聲,頭蓋骨碎了。
一排子彈從他的側面打來,他倒下了,在喪失意識的前一秒鐘,他拔出了腰裏的貝勒達,對着槍響的地方用盡全身力氣扣動了扳機。
九發子彈一起射了出去,在他死前的最後一瞥裏,他看見又一條黑色的身影倒下……
與此同時,入侵者衝進了大門……
得知遊樂場被攻擊時,石原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和寺田、秀之離最後的時刻不太遠了。
笫三組的報告尚未結束時,電話線就被切斷了。
他果斷地下令,全體組員立即進人戰鬥準備。
他沒有派人去增援笫三組,他知道,去也無用,秀之寺田加在一走比自己要強大,他們敢於攻擊遊樂場,就必定有伏兵等候着石原的增援。
石原的手下一個個氣得痛苦失聲,當聽説第三組全軍覆火,笫三組組長陣亡時,有人憤怒得當場剁下了自己的指頭,發誓要找秀之寺田報仇。
石原桌上的也話鈴紛紛響起,石原保護下的商店,遊樂場全部受到攻擊或是威嚇。
石原手下的人紛紛請求增援。
石原猶豫了很久,最後下令,從一切地方撤出自己的武裝,他甚至撤出了自己寓所四周的戒備,只留下第一組一部
分精幹人員跟在自已身邊,其餘全部送到秀之寺田勢力不及的地方。
石原開始敗退了。
在山裏,他有一幢很大的別墅,在那裏,有可以裝備百十人的武器彈藥和供他們吃半年的糧食。
石原手下控制的商店,遊樂場所全部為秀之奪去,秀之開始殘害那些從前曾為石原幹過的人。
秀之一下子成為全市最強大的人。寺田從這次大戰中什麼也沒得到;他不僅對秀之的貪婪和兇殘感到厭惡,心中也開始有一種強烈的不祥的預兆。
石原雖然敗了,但是,這種失敗遠遠不能讓寺田安下心來。
“秀園旅館”六〇八號。
諾里尼喝得大醉,他知道他贏定了。然而這種勝局已定的心情中不覺也摻雜了些什麼,憑着幾十年的老經驗他嗅出了一股危險的味道,但這到底是什麼,他一時還説不請。
電話鈴響了。
是秀之。
“諾里尼先生,看了新聞了嗎?”
秀之聲音裏非常得意,諾里尼知道這正是秀之的性格,“一點沒錯”他暗想。
“我應當祝賀你。”
“別客氣,請你今天中午來和我們共進午餐吧。車已經來接你了。”
“非常榮幸。”
“這是美國黑手黨奧西尼家族的諾里尼先生,諾里尼先生,這是村田一郎。”
秀之把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介紹給諾里尼,村田是東南亞一帶的武器掮客,是秀之專門為這次軍火走私找來的中間商。
“寺田怎麼沒來?”
諾里尼環顧四周,的確,儘管此次行動動用的全是秀之人馬,但作為名義上的合作者,寺田是應該出現在慶賀宴上的。
“聽説是病了,只來了湯川一個人。”秀之聳聳肩,顯出不屑的神情。
在另一個房間裏。
秀之組的幾員大幹事正與湯川進行談判。
幾個人圍着湯川,七嘴八舌誘導着湯川。
“湯川君,我們都知道你作戰勇敢,也很有組織才能,你在寺田手下幹,太丟人了。”
“是呀!一個男人,要獨立,自己幹一番事業,跟着別人算什麼。”
幾個人是秀之指使勸説湯川倒戈的。
自從石原敗退後,秀之野心一下子膨脹起來,他的下一個目標自然就是寺田。
湯川是寺田最得力的人才,秀之察覺出在與諾里尼合作一事中,兩人存在着意見分歧。湯川還曾威脅要脱離寺田,被寺田狠狠地打了一耳光,教訓了一頓。
“湯川君,我們的頭秀之一直就非常器重你,他要幫助你,一旦你脱離寺田組,他會撥出一批武器送給你,另外還送給你一塊兒地盤。讓你自已獨立,你看伊這個地方怎麼樣?,
“伊”是秀之手中控制着的利潤最大的一條街的名字。
一直沒開口的湯川忽然開口罵了起來。
“你們是聽説我和寺田鬧彆扭才來勸我的吧!你們這幫混蛋。也不想想,我怎麼能離開寺田,那是氣話,能當真嗎,沒有寺田,我早就被警察打死了,我説什麼也是不會離開他的呀!”
湯川説着,舉手煽了秀之手下大幹事一個耳光。
那人氣得跳起來,伸手就要抓槍,另一個人一把攬住了他。
“是,是,湯川君,我們錯了,請多包涵,我們頭秀之馬上就會來親自給你道歉。”
他一邊説着,一邊拉着幾個人退出屋去。
湯川立刻意識到危險,他一個箭步跳到門邊從裏邊拉住了還未關上的門。
門外有幾個在拼命拉着想關上,兩邊僵持着,湯川正想騰出一隻手拔槍,忽然感到門外有幾聲輕微的異響,他連忙一鬆手,一側身讓到門邊。
與此同時,門外幾聲輕脆的槍響,一排子彈穿透門板射了進來。^
湯川條件反射地扣動了七毫米柯爾特——盧加手槍,一串子彈打出去,他聽見幾聲輕輕的喊聲,一會兒,一小股鮮血從門底下摻了進來。
門外又是一排子彈,湯川屏住呼吸,往裏壓上了一排新彈,一動不動地半跪在牆角下。
忽然,窗玻璃一聲脆響,一顆冒煙的手雷滾了進來,湯川立即卧倒。
手雷一聲震響,湯川感到後背一陣麻木,一股熱熱的東西流了出來。
緊接着窗玻璃又響了一下,湯川一秒鐘也沒猶豫,撲上去從地板上抓起手雷,扔向窗外。
手雷在窗外的半空中爆炸了。幾條屍體倒了下來。
緊接着湯川雙手抱頭,用肩猛撞窗户,窗被撞開了一個大洞,湯川的身體隨着玻璃屑一起滾了出來。
在落地的一瞬間,湯川翻滾着身體,手裏的柯爾特對着四周開火了。
一個手提七點六五毫米HSC毛瑟槍的傢伙一仰身倒下了,湯川扔掉手中空了的柯爾特,抓住HSC毛瑟槍,低下身來準備往外衝。
這時槍聲從四周響起,湯川在倒下時剛來得及扳動槍機。
HSC毛瑟槍的子彈在牆上留下了一陣深深的禪痕。
4
紐約長島。
雅也扮作一個觀光的日本客人,揹着一隻旅行包,風塵僕僕地趕到這裏。
這裏是美國黑手黨奧西尼家族的據點。
雅也懷裏揣着一隻瓦爾薩P38手槍。
這幾天他總是發覺後面有人在跟着他,他想,這次美國之行是異常機密的,不應該被人盯梢。
在一個街道拐角處,迎面走來一位金髮碧眼的白人少婦,她對雅也妖嬈地一笑。
雅也回報她一笑時,忽然見她頭髮一甩,雅也感到有什麼東西在左胸撞了一下。
那個女人轉身飛快地走了。
雅也一看,原來是一支婦女用的髮夾,大半沒入了自己的西裝裏,不同於一般髮夾,它的頂端是尖的,上面有一些黑色的東西。
“毒針。”
雅也嚇出了一身冷汗,幸虧被懷裏的瓦爾薩擋住了,否則,雅也再也回不到日本了。
在長島,黑手黨的勢力控制着這一地區,雅也對黑手黨一向不瞭解,他對這種行刺方式感到疑惑。
在一個商店裏,他正在撫弄着一個做工精細的瓷器,他很驚訝在大洋彼岸的美國也能發現這玩藝兒。
幾天來,他東奔西走,事情越來越清楚了,他動用了幾乎全部的石原組在美國能動用的關係,憑着機智與辛苦的工作,他終於發現,他和石原是對的。
一個人影一晃,從面對着的櫃枱玻璃上,他發現背後有一個執傘的男人,天似乎還沒下雨的預兆。
那男子慢慢向雅也身後走來。
雅也下意識地把手邊的旅行包往後一擋,一件尖利的東西剌進了旅行袋裏。
執傘男人轉身就逃,雅也緊追不放。
雅也邊跑邊掏出手槍,那男人轉身進了一個僻靜的小衚衕,雅也手槍響了。
由於裝上了消音器,手槍聲幾乎聽不見,那男人背部中了一彈,倒在地上快斷氣了。
“誰讓你來的?”雅也用不純正的英語問。
“救救我。”那男人低聲呻吟道。
“説,我就救你。”
“是安徒魯·西蒙斯。”
“斯”音尚未發完,那個男人一伸腿死去了。
“果然是他。”
聽到這個名字,雅也一點也不驚訝,幾天來,這個名字已經數次出現了。
雅也知道,他該回日本了,越快越好。
“石原他們怎麼樣了呢?”
5
寺田在槍庫裏挑了一支温切斯特七〇型步槍和一盒温切斯特超級Ⅲ型子彈。
他要用這支槍和這盒子彈親手幹掉秀之。
從湯川的屍體被運來的那一瞬間起,他就抑制不住憤怒的情緒了。
湯川血肉模糊的屍體是下午送來的,秀之的人把湯川遠遠地扔在一個垃圾處理站邊上,這一帶常有寺田的人出沒。寺田手下很快就發現了屍體。
湯川的屍體被打爛使寺田都不忍心看。在他的身上、手上,腿上還有無數鈍器擊傷的傷痕,那是死後秀之那幫傢伙為了泄憤打的。
寺田的左膝蓋又隱隱作痛,他知道,他又該大幹一場了。
幾個突擊隊的大部分人馬都已聚齊,他要親自帶領他們去找秀之報仇。
車庫裏的幾輛重型載重卡車已經開了出來,數百名全副武裝的突擊隊員登上了卡車,每人的左臂上都扎着一條白布。
寺田再一次輕輕擦拭了自己的温切斯特七〇型步槍,藍瑩瑩的槍身寒光閃爍,黑洞洞的槍口彷彿一個要用人血獻祭的怪獸。
他手裏拿着温切斯特七〇型步槍,神色冷峻地走下樓來。
他的指揮車停在樓下車道上,隊員們都等候着他。
忽然,遠處出現兩道雪白的汽車燈光,向寺田的方向疾馳而來,車在寺田不遠處停下,從車上跳下一個人來,寺田認出是石原第二組組長尾村。
寺田的保鏢們立刻拔出了槍。
尾村高舉起雙手示意沒帶武器,然後走到寺田身邊:
“我們的頭派我來找你談談,”他聲調顯得非常急切。
“找我談,石原不是非常恨我嗎?”寺田有些驚訝。
“不,我們頭並不記恨你,他知道你並沒有幫秀之什麼忙,殺我們弟兄的仇,我們只找秀之去報。”尾村説得非常誠懇。
“是嗎?”
寺田心中雖然佩服石原的能力和眼光,但他並不願相信尾村的這番話,黑道上走多了的人,對一切都是不大相信的。
“請相信我們、河野死了,第三組組長也死了,雅也君在這個關鍵時刻得了急病,卧牀不起,他能派出的只有我,讓我來見你就表明了誠意。”尾村急切地説。
寺田有點相信尾村了。
從此次大戰開始,那個又機智又勇敢的雅也一直沒出現,寺田一直疑心石原在搞什麼鬼,原來竟是病了。
“石原要和我談什麼?”
“石原知道了湯川的死,他很難過。”
“別説這個,快説,他想和我談什麼?”
寺田粗暴地打斷尾村,一提起湯川。他心中就一陣難受。
“他知道你要為湯川報仇,他想勸説你,讓你停止對秀之的行動。”
“什麼?”寺田大出意料。
“不僅停止,還要疏散你的大隊人馬,只留下少數精幹人員,你帶上他們離開這個基地,不要進行正面大規模行動。”
“混蛋,他石原一觸即潰,也要我學習他的模樣嗎?”寺田聽了大罵石原。
“寺田君,我們頭説你很聰明,是能理解他的意思的。”這句話讓寺田一下子冷靜下來,他彷彿又感到了什麼,是什麼,他不淸楚。不過他與石原、秀之三人暴屍荒郊的情景一下子出現在他面前。
正在這時,突擊隊員們不耐煩起來,他們紛紛喊了起來,催促着寺田。
寺田眼前又一次晃過湯川血肉模糊的屍體,他又憤怒起來,他舉起手裏的温切斯特,對着黑暗的天空放了一槍。
淸脆的槍聲如沸騰的油鍋裏的一滴水珠,突擊隊員們一下子炸開了。
“為湯川報仇!”
“殺了秀之那小子!”
突擊隊員們鼓譟起來。
寺田指着突擊隊員,對尾村説:
“你看見了吧,如果不殺掉秀之,我活着有什麼意思,我的臉往哪兒擱?”
寺田説着,拿出一條白毛巾,紮在了自己的左臂上,跳上了車。
尾村還想説什麼,聲音被寺田的車的發動聲蓋住了,指揮車的離合器空轉了幾下,寺田一鬆剎車猛轟油門,車一下子竄了出去。
尾村氣得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一股鮮血流到了襯衣領子上。
“石原君,我無能。”他跳進汽車,飛駛而去。
秀之的大本營設在市郊的一幢別墅裏。
寺田的進攻目標正是這裏。
人夜。天空繁星閃爍,月光如水,平民們在各自的家中靜靜地看着電視或遊樂嬉戲,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這個夜晚,黑社會幾十年從來沒有過的正面大沖突即將發生。
寺田的車夾在幾輛卡車之中,一隊人馬氣勢洶洶地殺奔秀之大本營來。
秀之的別墅裏亮着燈,裏邊偶爾還傳來音樂聲。
寺田跳下車,卡車裏的突擊隊員也迅速向大樓四周圍去。
寺田拿起手裏的温切斯特七0型步槍,裝上心愛的温切斯特超級III型子彈,穩穩地端起槍,打開保險扣動扳機。
“砰”隨着一聲脆響,大樓內的一盞燈立即媳滅了。
突擊隊員得到了號令,開始掃射起來。
樓內的人彷彿早有準備,幾十處同時還擊,突擊隊員有人中彈,其餘的都趴下了。
寺田高喊督戰着,突擊隊員一邊吶喊一邊往裏衝。
樓內的火力很猛,突擊隊員一時衝不進去,急得哇哇亂叫。
寺田再一次端起他的温切斯特槍,以自己的指揮車為依託,對着樓內閃火光的地方瞄準射擊。
温切斯特快活地叫着,樓內的火力點一個個地啞了下來。
突擊隊員再一次開始衝鋒。有的人已經接近樓底。
突然,寺田的身後,響起了一陣狂風暴雨般的槍聲,許多突擊隊員背部中彈,恨恨地死在了大樓前。
“是秀之,這個混蛋。”
寺田意識到自己中了埋伏,閃閃的生光中他彷彿看見秀之在嘲弄自己,他一時氣得説不出話來。
突擊隊員從樓外撤了下來,寺田淸醒過來,立即把自己的全部人馬,分成兩組,一組迎擊背後之敵,一組繼續攻大樓,他知道,只有進入了大樓,才能有抵抗的依託據點,在大樓外的草坪上,自己是暴露在對方槍口下的。
“拿炮來。”
寺田不再猶豫,突擊隊員立即架起了幾門迫擊炮,寺田是武器的崇拜者,在三大勢力中,他的裝備最新,火力也最猛。
幾門迫擊炮架了起來,一輛卡車用鐵板擋住前部,駕駛員準備對着大樓方向開去,這是寺田以前為了防備萬一而想出來的辦法。
卡車一下子變成了坦克,突擊隊員聚集在卡車後,幾陣炮聲響過,大樓搖搖墜了。卡車開動起來,向大樓衝了過去。
臨近大樓了,大樓上只剩下稀疏的幾聲槍響,突擊隊員們衝了進去。寺田命令突擊隊員撤進大樓,在大樓四周,組織抵抗。
樓內橫七豎八地躺着幾十具屍體,大部分被炸得血肉模糊。
寺田淸理了一下自己的突擊隊伍,死傷已有三分之一。四周靜悄悄的,秀之暫時停止了攻擊。
秀之沒想到寺田的火力那樣猛,樓內的敢死隊員竟然頂不住,他氣得大叫大嚷?開始重新組織力量。準備再一次攻擊。
樓內的取死隊員是手中的精鋭,秀之一下子也元氣大傷了,他兩面夾擊的計劃全被打亂了。
進攻又開始了,秀之打紅了眼,他孤注一擲,一定要幹掉寺田。
寺田爬上了樓,在一個窗户後隱蔽下來,四下搜尋着。
月光如水,大地明晃晃的,寺田過人的眼力一下子發現遠處秀之的指揮車,他依稀瞄準着,憑着感覺放了一槍。
秀之正坐在指揮車裏,莫名其妙地有種危險感,他看着四周,全是自己的人,再看看對面的大樓,直覺讓他猛一低身。
“叭!”
一顆濕切斯特超級Ⅲ型子彈穿透了車窗玻璃,打進了坐椅背上,離秀之的背部只有幾公分。
“寺田,你混蛋。”
秀之知道只有寺田才有這麼好的槍法,他暴珧如雷,搶過一支輕機槍,對着大樓亂放一氣,然後大聲命令敢死隊員:
“衝上去,殺了寺田。”酷烈的戰鬥持續着,雙方人越打越少。
雙方都打紅了眼,誰也不知道危險在向雙方逼近。
秀之的身後,突然響起了一陣槍聲,秀之身邊的人倒下了一排,秀之趕緊卧在地上。
“哪裏打的槍?”
“一定是石原。”
秀之的隊伍開始亂了起來,倖存的一些敢死隊員開始逃跑了。
“你們聽聲,你們聽着,停止抵抗,全體停止抵抗,我們是警察,我們是警察,再説一遍……”
一陣威嚴的喇叭聲傳了過來。
“你們已經全部被包圍了,你們手下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剩下已經不堪一擊了,你們趕快投降,交出元兇,才有出路。”
喇叭聲繼續響着。
秀之清點了一下四周的敢死隊員,除了死傷和逃跑的之外,只剩十幾個人了。
寺田也聽見了警察喇叭聲,在第一聲聲音傳來時,他立即就明白過來了。
他恍然看清了自己先前感覺到的是什麼,他明白了石原敗走的原因,這,全都是在一瞬間。
他們三股勢力的存在,使警察不敢對任何一方下手,警察害怕自己腹背受亂,現在,一旦他們自相殘殺,警察就只待坐收漁人之利了。、
這是一個老而又老卻行之有效的方法。
“真混蛋!”
寺田罵着自己,開始重新組織隊員。剩下的也只有二十幾個人了。
他感到一陣悲哀,就這幾個人,是怎麼也打不過警察的。
還有一個辦法,就是立即聯合樓外的秀之。雖然大家不共戴天,但在對付警察這一點上,卻是有共同語言的。然而,秀之的情況也許比自己更慘。
難道束手待斃嗎?
寺田開始尋找退路。
在明亮的月光下,樓的四周全停滿了警察的汽車,警察人數估計是自己的數倍,退路被切斷了。
“衝出去?”
寺田用詢問的眼光掃視着集合在自己身邊的一羣突擊隊員。
大家面色冷峻,個個抱着必死決心。
寺田用袖口擦了檫發漠的温切斯特槍。
此時秀之也正從懷裏掏出他的盧卡P08七響手槍。
他知道這一次不能倖免了,他從前死裏逃生的次數太多了,這次恐怕再也不會有好運氣了。
死對他來説,太容易了,他早也有準備了,但他不願就這樣死去。
“太丟人了,”他嘟噥着。
他不知道這次行動怎麼會出這種錯,居然會忘了提防警察。
這些日子裏,在諾里尼的鼓動下,他為霸主夢而激動着,忘了其他的一切。他暗自懊悔不已。
“衝出去,死也要象個死樣兒。”秀之知道他手下剩下的這十幾個人會怎樣想,他不必洵問他們意見。
每個人往自己的身上儘可能多地裝上子彈,大家一聲不吭地等候着。
“如果有誰衝出去,”秀之説道,“那麼,弟兄們的身後和妻子兒女的撫養之事,就都拜託了。”
敢死隊員一聲不吭地聽着。
“為了這一天,我在瑞士一家銀行裏存下了一筆鉅款,銀行名字是……,帳號是……是秘密存款,不會有問題……”
“你們聽着,限你們一分鐘之內,全部繳械投降,否則,我們就要開始進攻了。”
警車上的喇叭再一次叫了起來。
“準備。”
秀之命令道。
“聽我口令。”
寺田命令道。
就在此時,從大樓側後方警察包圍圈較弱的地方,一聲巨響傳來,一片紅光立即照亮了半個夜空。
隨着這聲爆炸,幾輛卡車上的卡15重機槍以每分鐘一千發的速度,射向了警察,警察一下被打暈了頭,包圍圏被扯開了一條大口子。
一隊人馬衝了進來,迅速接近了大樓,領頭的是石原第二組組長尾村。
他脱光了上身,手裏拿着一支亮閃閃的0.308口徑的温切斯特M100型新式自動槍,背上還插着一把明晃晃的日本刀,
尾村衝到樓下,開始用喇叭喊道:
“寺田君,秀之君,我們來接應你們,請立即跟我們突圍。”
這時,警察已經清醒過來,火力集中對着尾村組,想把包圍圈重新合攏。
尾村一邊支撐着,一邊用喇叭高喊寺田和秀之。
“跟我衝。”
寺田飛奔下樓,與此同時,秀之也迅速向尾村靠攏。三股力量合在一起,衝開了包圍圈,警察緊追不捨。
接近尾村組的大卡車時,警察火力更猛了,尾村、秀之和寺田手下的人已死傷殆盡。
“塊上車。”
尾村叫道,拉開車門,把寺田和秀之推了上去。車一直沒有熄火,寺田、秀之上車後,尾村剛跨上一隻腳,就被流彈擊中了背部,他倒在車門邊,秀之一把拉住了他的身體,一用力把他扯進了車裏,車立刻開動了。
遠遠地,秀之、寺田看見車後一片屍體,槍聲已經停了。
尾村肺部中彈,他的喉嚨被一塊血痰堵住了,臉蹩得由紅變紫。
寺田伏下身去,嘴對嘴呼吸起來,忽然他一轉身,嘔吐起來。
寺田把尾村喉嚨裏的血痰全部吸入了自己胃裏,尾村呼吸開始平緩了。
緊跟在車後的另一輛卡車中,除了先前留下來的操縱卡15機槍的幾個人外,只上來了三個組織中共十幾位倖存者。
卡車向石原山裏的大本營開去。
6
紐約·希爾頓飯店。
雅也給總服務枱打了個電話,請他們訂一張飛西雅圖的頭等艙機票。
他知道,服務枱立刻會將這個消息告訴給樓下那位穿風衣戴禮帽,鬍子老長的傢伙,他已經跟上雅也兩天了。雅也打開了化妝盒。
一副學生模樣的雅也,皮膚細嫩,身材瘦小。他清査了一下化妝盒,不錯,全齊了,箱子裏的東西剛才已經仔細淸理兩回了,他一樣也沒有拉下。
他關上化妝盒,放進壁櫃裏,然後打開門朝樓下走去。樓下那傢伙還在裝模作樣地逗一個女孩子,一副色鬼模樣,雅也暗自罵着。
他從服務員中輕易又找到了那個人,昨天夜裏他給過一筆可觀的小費。
“對不起,可以勞駕你嗎?”雅也英語實在不怎麼樣。
服務員跟他走到了牆角上。
“我想請你幫我訂一張今晚飛東京的機票,這是酬勞。”
雅也把一個很厚的信封塞在了服務員口袋裏。
服務員點了一下頭,就離開了。
雅也回到了房間,立即打開淋浴,沖洗身體,然後開始化妝。
不久,一個摩登少女從雅也房間走出來,乘電梯下到樓底,走過穿風衣男人面前時,屁股輕輕扭了一下。
“一個小騷貨。”
那人低聲罵了一句,又繼續逗身邊的那個女人。
摩登少女打扮的雅也乘出租車飛速來到紐約國際機場。
“我要一張去香港的機票,越快越好。”
售票員想,説這樣彆扭的英語,也許是個墨西哥人吧,登機時,雅也沒有先去座位,而是進了洗手間。
洗手間裏空無一人。
他換下了女裝,換回男裝,這才走到座位上,緊緊閉上雙眼,疲倦地打起盹來。
希爾頓飯店,穿風衣的男人立即被告知日本人雅也準備買通服務員訂一張去東京的機票。他得意地笑了。
“別想從我安徒魯·西蒙斯手裏逃跑。”
然而,兩個小時過去了,褸上雅也既不下來,也未打電話找那位服務員。
安徒魯有點慌了。
一個摩登女郎從門外進來,她真漂亮,安徒魯不由多看了一眼。
摩登女郎一扭腰肢走開了。
安徒魯立即恍然大悟,他恨不得一下子把那個小日本人捏個稀巴爛,幾十年的老經驗,居然敗在了一個初出茅廬的日本人手下。
他立即趕到機場。
東京的航班已經起飛了,但是機上沒有這個日本人。
安徒魯立即買了一張下一班紐約——東京航班機票,要弄個假護照,對雅也來説,實在太容易了,他一定是在臨行前買了許多,危急時這救了他。安徒魯剩下的只好立即去找那個諾里尼了。
兩個小時後,安徒魯乘上了飛機。
為了避免跟蹤,雅也決定在香港中轉,為此他也耽誤了幾個小時。
7
石原大本營。
這是個座落在山裏的老式建築,佔地面積很寬,背靠一座大山,有一條小道通往山頂。
屋子的前面,有一條公路蜿蜓盤旋,石原在屋子外面等着寺田秀之。
他期待已久的談判終於開始了,然而,他沒料到是這樣的背景,這樣的場合下。
從霸主地位跌落下來的秀之羞愧而憤懣,一言不發,寺田緊盯着手中的煙頭。
“時至今日,我認為一次談判依舊是有必要的,我不想再一次説明我的誠意,河野川死了,第三組組長和許多弟兄死了,尾村也負了傷,但我不想追究這些,在以前,我不追究,現在,更加不能追究,我們已經處在從未有過的困境,形勢要求我們大家攜起手來。”
石原一字一頓地説着,聲調裏顯得憂慮而又有自信心。
“我不僅希望我們相互停止仇殺,更希望大家各自重振旗鼓,召集舊部,好好地再幹一場,我石原將義不容辭地幫助你們。”
“實際上,我石原幫的不僅是你們,也是幫我自己,由於有了我們三股力量的存在,我們可以對抗警察,求得生存,現在,我們大家相互仇殺,而警察坐收漁人之利,以致於到今天的地步。”
石原沉痛地説着,秀之與寺田卻低下了頭。
入夜。
大本營四周靜悄悄的。
崗哨在來回巡視着。
突然,一條人影撲向哨兵,用木棒一棒把他擊昏。
四周立即閃現出許多人影來,他們帽子上的警徽在夜光下閃閃發光。
“警察。”
隨着一聲狂喊,守在大本營的石原人馬開火了,警察立即還擊。
槍聲震動了四野。
石原從夢中驚醒過來,他痛悔自己的失誤。他原本馬上從這裏轉移,但沒料到警察行動如此神速。
這時,秀之和寺田也衝了出來。他們手裏各拿着一支槍。
“警察來了。”石原冷靜地説。
“我正想找他們呢。”秀之狂喊道,嘩啦一聲打開了槍機。
“警察人數不少,我的人馬剩下幾十個了,咱們拼不過,快離開這裏。”
“石原聽着。”警車上的喇叭響起。
“你們總兵力不過幾十人,我們調動了近三百名警察,你們別再逃了,快投降吧,也許還有生路。”
寺田一聲不響地舉起手裏的槍,循着聲音打過去。
警車上的喇叭立即不響了。
警察開始了正而攻擊。
寺田帶上十幾個人開路,石原和秀之壓陣,開始突圍。
警察火力極猛,寺田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了。
寺田不顧一切地往前衝,他知道,象他這樣的人,一旦被警察抓住,無論如何沒有活路的,與其那樣,還不如猛拼。
寺田手裏的槍彈無虛發,石原手下的全是第一組的精鋭,警察的包圍圏開始有了空隙。
寺田見此情景,越戰越勇,吶喊着衝了出去,石原、秀之也緊踉在後面。
警察遠遠跟着,緊追不捨。
寺田回顧四周,剩下的只有自己和石原、秀之幾個人了。
突然,寺田感到腿上一陣痠痛,他跪了下去。秀之伸出一隻手抱住寺田,寺田推開了他。
“你們快走,能出去的話,別忘了多給我送點祭品。”
“混帳話。”秀之怒罵道。
一排子彈射過來。秀之按下寺田。
“警察又四面圍上來了。”
石原喊道,他雙手握槍,兩眼發紅,活象一個吃人的魔王。
秀之扶住寺田,躲在了一塊巨石後面,三個人坐下來喘息。
警察向巨石衝了上來。
秀之兇狠地一排子彈掃射過去,警察伏下了身體。
寺田爬起身來,和秀之、石原並排靠在一起。
三個人渾身鮮血淋漓,不知是自己傷口的血,還是染上的別人的血。
“石原,我們是衝不出去了。”寺田低聲説着。
“別泄氣,寺田。”
秀之大喊道,但聲音也顯得空洞洞的沒有力氣。
“沒什麼,總算不冤枉。”石原靜靜地説。
寺田撫摸着自己的温切斯特槍,他曾想用它來征服世界。
“我真後悔。”秀之突然哭了起來。
“不,我不是怕死,我恨這一切都是由我一手造成的。”秀之揉着眼淚説。
“遲早會有這一天的。”石原痛苦地説道。
寺田腦中再一次浮現三個人暴屍荒野的情景,他難過地閉上了眼睛。
警察還在往前逼近。
石原從口袋裏掏出一顆子彈,裝進他的貝勒達手槍中。
秀之也丟開了步槍,掏出了自己的手槍。
寺田從口袋裏拿出一顆温切斯特超級Ⅲ型子彈,用衣袖拭了拭温切斯特七〇型步槍的槍管,用腳大拇指扣住扳機,把槍口對着自己的嘴。
8
雅也在機場就看見了電視新聞,他知道自己來晚了。
他乘出租車直接去了“秀園飯店”途中,他下車買了一把日本刀。
諾里尼也看了電視,他喝得爛醉,這些酒錢理所當然歸安付。
三個傢伙全死了,這實在太妙了,自己幾十年的情報生涯中,這是最成功的一次。
安一定妒忌得臉發青,多漂亮的計劃。
從今天開始,諾里尼——也就是巴里斯·克里斯托,將過上平靜的日子,不用再擔心什麼謀殺或是金錢上的問題了。
回法國南部故鄉去,打打高爾夫,釣釣魚,劃劃船,找幾個真正的意大利人——不是象自己這樣的冒牌貨——聊聊意大利,不過他不想去意大利,那裏曾經給過他很壞的印象,他一輩子不想再提起。
門鈐響了。
會是誰?
諾里尼或者巴里斯打開門。
他大吃一驚,來人他認識,是石原組第二號人物,那個叫雅也的,他從照片上不止一次地辨別過他。
巴里斯·克里斯托還來不及轉動沉重的身體躲開,雅也手裏的日本刀已穿透他的脂肪。深深插進了他的肚子裏。
巴里斯嚇得張開了口,但沒叫出聲來,他終於弄清了自己曾有過的不祥的預感是什麼,他嚇壞了,反而沒怎麼感到痛。
雅也的日本刀在他肚子裏轉了一圈,巴里斯痛得大叫了一聲。
隨着叫喊着,門被“評”的推開了,安徒魯·西蒙斯衝了進來,一槍擊中了雅也後背,雅也微笑着轉過了身。
安徒魯又開了一槍,雅也倒下了。
安徒魯抱住了巴里斯。
“是你,安,老混蛋,你輸了。”
巴里斯睜開雙眼,慢慢説道。
“是的,我該死,我一定要讓頭兒好好嘉獎你,我來晚了,我太疏忽了。”
安痛哭着。
巴里斯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説話。
晨報在黑社會被肅請的專欄裏,刊出了以下報道:
“石原組付組長雅也,因謀殺國際刑警組織高級警探巴里斯·克里斯托,被當場擊斃,巴里斯·克里斯托因失血過多,兩小時後,死於醫院。
巴里斯是奉命協助日本刑警消滅日本黑社會集團而喬裝進人日本的,他成功地扮演了美國黑手黨奧西尼家族特使諾里尼的角色。在此之前,美國黑手黨奧西尼家族已被國際刑警組織控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