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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全球滑鐵盧四斯大林格勒(摘自阿爾明。馮。隆的《世界大屠殺》)

    英譯者按:馮。隆將軍以對斯大林格勒戰役的評述為其《世界大屠殺》一書的戰略分析部分作結論。原書對於直到戰爭結束為止的所有大小戰役都有概略敘述。隆在他的這部洋洋鉅著的尾聲部分,即題作《作為軍事領袖的希特勒}}的追憶他本人跟阿道夫。希特勒親身接觸的部分,恰好也把下文涉及的過程勾出了一個概貌,並且更富於遺事軼聞的趣味。在各條戰線上德國都已大難臨頭,希特勒已是日暮途窮之時,這一部分多處對他作了生動有趣的勾勒。我的譯文仍然是摘自回憶錄中的一些章節,此外僅僅加了一篇隆的關於萊特灣戰役的文章。

    對於隆有關斯大林格勒戰役的敘述,我擅自有所改動。孤立地看,這場戰役毫無意義,只不過是在伏爾加河上的一個遙遠工業城市,德國好幾個軍的兵力在五個月內不斷地被碾成肉餅罷了。要充分了解此次事件的意義,我們必須首先對一九四二年夏季攻勢的來龍去脈有個全面瞭解。但是,隆對藍色方案的分析,列舉了許多俄國城市和河流的名稱,同時又涉及德國軍隊的頻繁運動,使人如墮五里霧中,美國讀者恐怕難以卒讀。為使敘事清楚明瞭,我將《作為軍事領袖的希特勒》的某些片斷穿插其間,文字則全部引自阿爾明。馮。隆的原著;同時,我也儘量刪除了許多糾纏不清的有關技術和地理方面的細節。——維。亨斯大林格勒戰役在戰場上證實了施彭格勒關於西方必將衰亡的先知預見。斯大林格勒是基督教文明的新加坡之戰。

    斯大林格勒的真正悲劇,在於這場悲劇本來可以避免。西方完全有力量阻止這場悲劇發生。這場悲劇既不同於羅馬的陷落,也不同於君士坦丁堡,甚至不同於新加坡的慘敗:它不屬於世界史上弱小文明毀於強大文明的那種情形。恰恰相反!我們基督教西方世界如果能夠聯合起來,完全可以輕而易舉地把那些穿著馬克思主義盜匪新裝的野蠻的塞西亞人從大草原上清除乾淨,我們本來完全可以叫俄國安分守己一個世紀,改變一下它那張牙舞爪的本性。

    但是,事與願違。弗蘭克林。德拉諾。羅斯福的唯一戰爭目的就是要毀滅德國,從而為美國壟斷資本贏得獨霸世界的統治權。他正確地認識到英國已經完蛋,但是對於布爾什維主義的威脅,卻要麼是根本沒看見,要麼是找不到剷除它的辦法。他因此得出結論,德國才是他能夠毀滅的對手。

    偉大的黑格爾曾經教導我們,責難世界性歷史人物的道德,那是毫無意義的事情。從道德觀點看,如果我們珍視現在正陷於馬克思主義矇昧之中的基督教文明,那麼弗蘭克林。羅斯福無疑應是人類的首惡元兇。但在軍事史上,我們只重視一個戰爭領袖是否出色地實現了他的政治目標。不論羅斯福的目標如何短見,他無疑實現了毀滅德國這一目標。

    迴光返照我們定名為“藍色方案”X的對於蘇聯的第二次大規模進攻,導致了斯大林格勒之戰。“藍色方案”是個具有真知灼見的設想,主要是希特勒的主意,並且幾乎取得了成功。斷送這個方案的是希特勒本人。

    弗蘭克林。德拉諾。羅斯福和阿道夫。希特勒在用兵打仗方面的鮮明對照,完全如出普魯塔克的筆下。一個象蜘蛛般精密盤算,一個是孤注一擲的賭徒;一個是事事按照計劃,一個是全憑心血來潮發號施令;一個是謹慎小心地運用有限兵力,一個是揮霍成性,濫用兵力;一個是沉著穩健,倚重軍事將領,一個是一意孤行,不容將軍作主;一個是對部隊關懷備至,一個是魯莽衝動,只知驅使部隊送死;一個是每次戰鬥務必小心翼翼地探明虛實,一個是醉心於總體戰,把最後一批預備兵員都送上火線;這兩個世界強敵終於在一九四二年正式交鋒,同樣都是在他們執政九年之後,兩人之間的區別卻是如此強烈鮮明。

    現在回顧往事,全世界所看見的全是希特勒一九四五年身陷絕境的醜惡形象:羅斯福所設陷阱中的可憐蟲,一個全身軟癱、索索發抖但又依然耽於夢幻、頑固不化的怪物,他之所以尚能維持對於一個已是精疲力盡的德國的統治,完全是靠著恐怖手段。但是這並不是一九四二年七月時的希特勒。那時候,他們是我們的至高無上的元首;一個高高在上、令重如山、不可一世的軍事首腦,統治著亞歷山大、塏撒、查理曼和拿破崙等人望塵莫及的龐大帝國。那時候,德國的勝利光芒正映照全球。只有在今天回顧往事的時候,我們才能看清,那不過是迴光返照而已。

    藍色方案藍色方案指的是旨在結束東線戰事的一次夏季攻勢。

    我們在一九四一年的進軍巴巴羅沙行動,目的在於通過一次三路進兵的大規模夏季攻勢,消滅紅軍,摧毀布爾什維克國家。我們試圖一舉完成的事業超越了我們的能力。我們雖然打傷了敵人,但是俄國人是麻木不仁的宿命論者,具有野獸般的抵抗和忍受能力。日本人不顧進攻西伯利亞——斯大林安插在我們駐東京大使館的間諜佐爾格及時地向他報告了這一點——這使那個赤色統治者得以撤空他的亞洲防線,並將剽悍野蠻的蒙古軍隊這一有生力量投入戰場對付我們。他發動的各次冬季反攻雖然曾將我們牽制在莫斯科郊外的冰天雪地之中,反攻後來也漸告衰竭。待到春天冰雪消融,我們仍然控制著大約相當於美國密西西比河以東全部地區的蘇聯國土。如果遭到佔領的是些浮躁的美國人,誰也不會懷疑,他們必定早已徹底崩潰。但是俄國人屬於不同的人種,必須再給他們一次沉重打擊,他們才會認輸。

    藍色方案就是巴巴羅沙行動在南方戰線的續篇。目的在於奪取俄國南部的工業、農業和礦產的豐富資源。這一方案的主旨有限而明確:守住北線和中線,要在南部克敵制勝。希特勒生來是個大陸人的頭腦,對於地中海的戰略一竅不通,但是退而求其次,這個方案卻也不失為一條上策。我們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所以必須進攻。再說,如果沒有高加索的石油,我們顯然也無法把戰爭進行到底。

    希特勒那份著名的第四十一號指令,最初是由約德爾的內行手筆起草,後來經過他親自改寫。且不管那一套亂七八糟的政治詞藻,藍色方案的主導思想共有以下幾點:1.把冬季作戰有所突破的戰線予以拉平鞏固;2.在列寧格勒——莫斯科——奧廖爾——線上固守北部和中部;3.攻克直到土耳其和伊朗邊界的南部地區;4.攻佔列寧格勒,如果可能,也拿下莫斯科;5.在俄國的主要目標一旦達到,如果敵人依然頑抗,則加固從芬蘭灣至裡海的東線,對大勢已去的敵軍採取守勢。

    這樣一來,巴巴羅沙行動原來的目標現在實質上已經變成加固從芬蘭灣直到裡海沿岸巴庫大油田一線的防禦工事,形成一道斜伸的萬里長城,從而封鎖我們的“斯拉夫人的印度”。如果此戰告捷,我們還能取得其他一些重要好處:切斷假道波斯灣的租借物資運輸線,爭取土耳其傾向我方,斷絕敵人的波斯石油供給。如果這一切都能進展順利,那麼進軍印度或者揮戈北上,橫掃伏爾加河以東地區,最終從背後佔領莫斯科,也就指日可待。應該承認,這是一項冒險的方針。我們已經失敗過一次,而此次再作嘗試,力量已經大不如前。不過,俄國也同樣受到了削弱。再說,德國人民在希特勒領導之下建立世界帝國的這一輝煌壯舉,也統統不過是一場層層加碼的賭博而已。

    我們當時如果能夠奪取俄國的小麥和石油,從而改變戰爭力量的對比,然後又能穩住東方戰線,那就可能會出現兩種結束戰爭的政治解決辦法:一是盎格魯一撒克遜人由於害怕和我們的大軍正面交鋒而回心轉意,一是斯大林採取現實的態度與我們媾和。羅斯福一直擔心東方出現片面媾和的局面,這一心理支配著他的一切作戰行動。而在戰爭結束之前,斯大林一直滿腹狐疑,唯恐美國的豪富集團準備把他中途拋棄。我們敵人之間的這種古怪的聯盟會不會突然解體,這一點直到我們投降之時一直難以斷定。

    只有讓我們戰勝俄國,才能阻擋布爾什維主義在全世界氾濫成災,為什麼美國人和英國人就是一直不懂這個道理呢?丘吉爾至少還有過打算,要在巴爾幹半島登陸,搶在斯大林之前佔有中歐。如果這一著在戰略上是個失策之舉,因為我們過於強大,而那裡的地形又過於險惡,至少在政治上還算很有頭腦。羅斯福卻看不到這一點。他自己既然消滅不了我們,就去幫助布爾什維克做到這一點。因此,他實際上是為美國壟斷資本得以飽餐一頓短暫的筵席而犧牲了基督教歐洲。所得的報償則是目前正降臨全世界的一個新的黑暗世紀。

    答覆藍色方案的批評家們每次戰爭過後,一些安樂椅上的戰略家和一些歷史教授,都要嗡嗡營營、蝶蝶不休告訴那些血戰沙場的戰士本該如何如何行事才對。對於藍色方案的一些淺薄的批評,重複了一遍又一遍,最後籠罩上了一層好似果真如此的虛假靈光。斯大林格勒戰役是世界史上一個決定命運的重大轉折點,因此對於導致這一轉折的經過,理應有個明確的闡述。

    戰略上,藍色方案是個優秀的方案。

    戰術上,藍色方案由於希特勒日復一日的干擾而歸於失敗。

    批評家們挑剔說,凡是重要戰役,唯一可以接受的目標應是消滅敵人的武裝力量。一九四二年夏季,斯大林因為估計我們企圖通過摧毀他的主力和佔領首都來結束戰爭,所以把他的部隊集結在莫斯科周圍,我們的批評家斷言我們本應這樣做。這樣做當然符合正統戰略。但是,襲擊南方,我們收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這同樣也是正統戰略。

    英譯者按:俄國人的材料證實了隆的說法。斯大林當時堅信,對南方的進攻只是聲東擊西,目的是要調開莫斯科的防禦部隊,而且長期抱著這個看法不放,結果只是因為希特勒戰術上的笨拙失策,才挽救了斯大林格勒,可能也挽救了蘇聯。

    我們還聽到另一種說法:藍色方案的戰略目標是經濟上的,因此是錯誤的。有一種陳詞濫調告誡我們說,我們必須首先消滅敵人的武裝力量,然後才能隨心所欲地享用他的財富。這些批評家完全忽略了藍色方案的要點所在。藍色方案是計劃對貧窮但處於統治地位的蘇聯北方的臀部地帶實行大規模的陸路封鎖,斷絕它的糧食、燃料和重工業供應。如果能夠有效實施,封鎖固然費時乏味,卻是迫使敵人屈服就範的一種屢試不爽的手段。藍色方案制訂之際,日本人正在太平洋和東南亞橫衝直撞。我們原來估計他們會使美國保持一年或更長時間的中立。但是非常不幸,他們在中途島和瓜達卡納爾島出人意料地過早改變了原來方針,這使羅斯福得以在一九四二年放手把租借物資越過我們封鎖線,源源不絕地送給俄國人。局面因此大為改觀。

    最後,批評家們認為藍色方案要達到雙重目標——斯大林格勒和高加索,那就需要把南方戰線大大延長,這就勢必超越德軍的控制能力,因此這場戰役早就註定要以失敗告終。

    但是,斯大林格勒並不是藍色方案的目標。斯大林格勒是希特勒的目標,而且是當他九月份失去自我控制時才成為他的目標。

    藍色方案的戰略頓河和伏爾加河在斯大林格勒附近是以一種異常奇特的方式匯合的。兩條河流在轉彎的地方各呈V形,尖頭對著尖頭,中間隔著四十平方英里的乾燥陸地。藍色方案第一階段計劃要求佔領這塊具有戰略意義的陸地橋樑,從而阻擋敵人從北方對我南進部隊進行攻擊,同時還要求切斷伏爾加河這條北方燃料和糧食的補給線。

    在伏爾加河V形河曲地帶,沿著河流西岸的陡峭河壁,有一座隨著地勢延伸的中型工業城市:斯大林格勒。我們沒有必要佔領它,我們只需要用大炮和炸彈使其癱瘓,從而控制這一塊瓶頸地帶。我們的總計劃是沿頓河兩支V形巨臂,象一把鉗子似的向前猛插將守衛俄國南部的大部分蘇維埃軍隊包圍殲滅,這把鉗子的一端,伏爾加集團軍,由於距離較遠,將首先啟程,沿頓河上臂前進;另一端,高加索集團軍,則沿下臂前進。兩路大軍預定在兩河之間斯大林格勒附近會師,並於擊潰和肅清被圍之敵後共同完成第二階段即征服階段的任務:高加索集團軍揮戈向南,渡過頓河,向黑海和裡海進擊,同時越過高山隘口,直抵土耳其和伊朗邊境;伏爾加集團軍則負責守衛暴露在頓河沿岸的危險側翼——我軍向前進擊期間,這一側翼曾由匈牙利、意大利和羅馬尼亞這三個衛星國部隊擔任防禦任務。

    我們明知這是藍色方案的薄弱環節。但是,我們在戰爭中已經損失將近百萬兵員,德國的人力已經將近枯竭,因此在德軍向前進擊期間,我們不得不使用這些輔助力量擔負起防禦側翼的任務。不過,我們並沒有計劃讓他們在頓河沿岸抵擋紅軍的一次全力以赴的進攻。後來之所以發生這一情況,完全是因為元首喪失理智,打亂了此次戰役的時刻表。

    英譯者按:編摘隆的著作時,我略去了曼施坦日攻佔克里米亞和塞瓦斯托波爾的戰役,以及提莫申科五月份對哈爾科夫發起進攻時所遭到的失敗。德軍的這些重大勝利削弱了俄國南部的力量,使得藍色方案更有大獲全勝的希望。我把“A集團軍”譯為“高加索集團軍”,“B集團軍”譯為“伏爾加集團軍”。德軍的這些編制番號實在複雜難記,加上戰鬥進行期間的多次重新編組,那就更其如此。

    (摘自《作為軍事領袖的希特勒》)

    差錯出在哪裡……在一次戰役進行的過程中,最高司令部總是一個緊張不安的地方。天天坐守在地圖室裡,等候戰局的進展情況。戰爭似乎進行得非常緩慢。而在戰場上,卻是具體的現實:數十萬士兵冒著敵人的炮火,越過田野,穿過城市,搬運著彈藥輜重。在司令部,你看到的始終是同樣的面孔,同樣的牆壁,同樣的地圖,你總是在同一個地方吃飯,周圍也總是那些穿著軍裝的疲憊不堪的高齡軍人。氣氛緊張寧靜,空氣混濁。這個戰爭的神經中樞總是顯得遠離戰場,耽於空想。希望一次又一次落空,持續的緊張情緒噬齧著每個人的心。

    設在烏克蘭文尼察的前沿司令部,情況就更其如此。希特勒給它起了一個名字,叫做“狼人”。“狼人”是由許多簡陋的圓木小屋和木板房構成的一個大本營,坐落在靠近布格河南段的一片開闊的松樹林帶裡。我們在那兒沒有任何社交活動可供消遣,身體上則是悶熱難熬,如果不是害怕脫光了衣服的身體會招惹一群一群蜇人的飛蟲,我們真能跳到那條渾濁、緩慢的河流裡去洗洗澡。炎熱潮溼的氣候甚至使得希特勒停止了他唯一的運動,不再帶著他的愛犬出去溜達。

    我們是在七月中旬搬到那裡的,那時正值斯大林格勒戰役處於最最緊張的階段。酷熱的氣候使希特勒難以適應,強烈的陽光使他焦躁不安,整個環境沒有一點叫人稍感舒適的地方。他的消化不良症越來越嚴重,只要他一犯胃氣病,和他同處一室之內的人都得跟著受罪。甚至他的那條愛犬布隆迪,也是性情反常,猜猜不休。

    不過,即使在這以前,當司令部仍然設在東普魯士的樹林之中那個比較涼爽舒適的地方時,他就已露出了緊張不安的跡象,突然對高加索集團軍和第四裝甲兵團的作戰計劃作了徹底改動……

    (摘自《世界大屠殺》)

    藍色方案發生差錯,可以準確地追溯到七月十三日。

    那時候,希特勒的焦躁情緒日趨嚴重。他不能理解為什麼我們沒能象一九四一年大規模進擊時那樣大批大批地捕獲戰俘。可能是因為斯大林終於醒悟,所以不再命令他的部隊死守待俘,有可能是因為南部蘇軍望風披靡,在我軍到達之前就已潰散,有可能是因為這條戰線上的守敵本來就兵力單薄,此外也有可能是因為俄國人在重演以空間換取時間的故伎,不過,無論是由於哪種原因,事實是,我們俘虜的俄國人不再是動輒數十萬,而只是數以萬計。

    七月十三日,希特勒突然決定,原來以斯大林格勒陸上橋樑為目標的全部東進攻勢,必須掉頭轉向西南方向,去攻佔羅斯托夫!他指望這樣一來,能夠通過一次緊縮的包抄行動,將據他估計是集結在頓河河曲的大批紅軍部隊一網打盡。高加索集團軍於是全部掉頭去完成這一任務。希特勒甚至把伏爾加集團軍的裝甲部隊,勇猛善戰的第四兵團,也抽調了出來,讓它也轟轟隆隆開向羅斯托夫,雖然哈爾德曾經竭力反對集中如此龐大的一支裝甲部隊去完成這樣一個次要任務。由於大批物資必須用於俘獲俄國人這一冒險計劃,伏爾加集團軍汽油奇缺,結果行動緩慢,甚至被迫停止前進。

    龐大兵力的迅猛進擊,終於攻佔了羅斯托夫,俘敵將近四萬。但是,我們失去了寶貴的時間,藍色方案的全盤計劃也被打亂。高加索集團軍和第四兵團由於在羅斯托夫周圍東奔西突,結果阻塞了交通要道。為臨時拼湊的組織和補給造成了難以想象的困難。

    在這緊要關頭,希特勒又出人意外地給司令部發出了他那臭名昭著的災難性第四十五號指令,其拙劣荒謬的程度實在令人驚異,恐怕超過歷來任何一道軍事命令。這一指令等於全部廢止了藍色方案。這樣一個軍事行動,對於一個認真負責的總參謀部來說,本應花上數月乃至一年時間進行分析研究,進行模擬演習,進行組織調配。但是希特勒卻在一兩天內大筆一揮,便輕率決定,而且據我所知,完全是由他一手包辦的。如果約德爾曾經參與其事,他倒是從未向人吹噓誇耀過!

    第四十五號指令包括三大要點:1.聲稱(與已知事實完全相反)此次戰役的初步目標已經達到,南方紅軍已經“基本殲滅”。

    2.伏爾加集團軍應在第四裝甲兵團的配合下,恢復對斯大林格勒的攻勢。

    3.李斯特所部高加索集團軍應立即南下,除了完成原定的困難任務外,還要加上諸如佔領黑海沿岸地區等其他任務。

    這是希特勒最後一道進攻指令。此時戰場上的形勢雖然看來仍可樂觀,我們身在最高司令部的人員已經開始灰心喪氣。陸軍總參謀長哈爾德深感憤慨。他在日記上寫道——並且氣憤憤地對我說過——這些命令已與軍事現實毫不相干。

    通過合理形式完成夏季攻勢的條件現在已經完全消逝。上游的頓河河曲和關係重大的陸上橋樑此時都未到手。根據原計劃,負責頓河下游方面的高加索集團軍只有在伸延到斯大林格勒的頓河側翼非常安全的情況下,才能向南進擊。現在,這兩支大軍卻必須在兩個側翼毫無安全保障的情況下分道揚鑣,沿不同方向行動,而在沿著不同方向執行任務的同時,勢必要在它們之間留下一個越來越大的豁口!

    此外,藍色方案原來要求已經征服克里米亞並攻佔塞瓦斯托波爾的曼施坦因的第十一軍越過高加索山脈,配合李斯特的軍事行動。但是因為攻克了羅斯托夫而揚揚得意的希特勒,卻認為南方進展順利,曼施坦因因此已無必要留在那裡浪費兵力;他於是命令曼施坦因率領他的主力北上奔襲一千一百英里以外的列寧格勒!

    希特勒最後一道編號指令是一九四三年末發出的第五十一號指令。但在事實上,這個致命的第四十五號指令之後的其他指令,都已銳氣漸消,全是防禦性措施。現在是他最後一次掌握主動權。他一方面缺乏經驗,一方面又因獨攬德國的軍政大權而過於疲勞,這兩個因素最後終於對他那易於衝動的性格、那機敏的頭腦、那堅毅的性格發生了不利的影響。這道命令完全是個瘋狂的舉動。當時洞察這道命令的愚蠢實質的,只有最高司令部內我們這批核心參謀人員。德國軍隊服從命令,分別沿著兩條路線進入南俄最遙遠的縱深地帶,朝著黑暗的命運前進。

    抵達斯大林格勒悲劇終於可怕地、不可避免地開始了。

    高加索集團軍越過盛夏酷暑烤炙著的大草原,翻過白雪覆蓋的群山之巔,包圍了黑海沿岸區域,前哨部隊甚至到達了黑海之濱。高加索集團軍創造了奇蹟,但是並沒達到預定的目標。希特勒要它執行的任務超越了它的人力、它的火力、它的後勤補給。由於缺少汽油以及運送燃料的卡車,這支部隊曾一度停滯不前達十天之久。有一次甚至是用駱駝給它運送汽油,真是個希臘式的諷刺!李斯特的這支大軍困守在群山之中,不斷遭到神出鬼沒、堅韌頑強的紅軍小股部隊的襲擊騷擾,寸步不前。

    與此同時,伏爾加集團軍朝著斯大林格勒兼程進發,於八月二十三日抵達該城北面的河岸,然後按原定計劃對它進行狂轟濫炸,達到使其癱瘓的目的。開始時抵抗並不激烈,最初的一兩天好似只要一舉之勞,便可取下斯大林格勒。但是這樣的事情並沒發生。我們雖已竭盡全力,斯大林格勒依然頂住了第一次突然打擊。

    英譯者按:隆的這一番枯燥敘述,絲毫沒表達出俄國人所見到的真實情況。

    第六軍對斯大林格勒發起的攻擊,顯然是俄國人所謂一偉大的衛國戰爭“中最最可怕的一件大事。德國人對他們國家心腹要地再一次發動兇猛攻擊,這使軍隊指揮員、普通老百姓以及斯大林本人都深感震驚。八月二十三日的猛烈轟炸,其實是俄國人所經歷過的最可怕的戰火考驗之一。大約有四萬平民死於非命。城內大小街道陷於一片火海,真可說是”血流成河“。與莫斯科的一切通訊全被切斷。有數小時,約瑟夫。斯大林果真以為斯大林格勒已經陷落。不過,儘管這座城市行將經受戰爭史上最嚴酷的折磨之一,危難也已達到頂點。

    大多數軍事評論家都肯定地認為,如果不是因為希特勒對藍色方案的干擾,伏爾加集團軍一定會提前數週到達河邊,那時斯大林仍然沒醒悟,誤以為德軍向南方的進攻不過是聲東擊西。如果那樣,斯大林格勒便會陷落,成為一次猛擊下的勝利碩果,整個戰爭也很可能大為改觀。但是,希特勒卻取消了藍色方案最關緊要的一著,掉頭去打羅斯托夫了。

    斯大林格勒城下的大災難如上所述,攻佔斯大林格勒在軍事上並無必要。

    我們的目標是奪取兩河之間的陸上橋樑,不讓蘇聯人使用伏爾加河這條補給線。現在,我們已經到達伏爾加河,我們只需要把這座城市包圍;然後將它炸成一片瓦礫。我們畢竟已把列寧格勒包圍了兩年多時間,使得一百萬左右的俄國人餓死在它的街頭。從軍事角度來看,列寧格勒實際上已是一具殭屍。沒有任何軍事上的理由不許我們用同樣的方式來對付斯大林格勒。

    但是,政治上的理由卻日益佔了上風。這時候,儘管希特勒嚴令催促,高加索集團軍還是停頓在荒無人煙的山隘裡面;陷在阿拉曼的隆美爾兩次發動進攻,但是兩次失敗,最後終於遭到英軍毀滅性的打擊;英國皇家空軍正加緊對我城鎮進行野蠻轟炸,屠殺成千上萬的無辜婦孺,把一些重要工廠夷為瓦礫塵埃;我們的潛艇的損失陡然猛增,令人驚恐不安;美國人在北非登陸,造成了震撼全球的政治影響。所有這些不幸事件接踵而來,致使希特勒夏季攻勢大獲全勝以來的得意心情逐漸消失,同時他對那個龐大帝國的絕對統治也開始出現裂痕。在這種種情況下,四面受敵的元首越來越感到迫切需要一次威望上的勝利,藉以扭轉局勢。

    斯大林格勒!

    斯大林格勒,這個以他最強大的敵手的名字命名的城市!斯大林格勒,這個他與之鬥爭終生的布爾什維主義的象徵!斯大林格勒,這個被當作此次戰爭中心點而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在報紙標題中的城市!

    攻佔斯大林格勒已經令人難以置信地成為他的一大心病。他在其後幾個星期發出的命令簡直是神經錯亂的產物,而且越來越嚴重。第六軍以前曾經以其機動打擊力量在波蘭、法國和俄國創造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記錄,但是現在,它卻把一師又一師的兵力投入斯大林格勒這個絞向機中,斯大林格勒的街道此時已成一片瓦礫,根本無法施展機動戰術。在一場逐段爭奪的“耗子戰‘衝,偉大的第六軍的久經沙場的老兵們一批又一批地倒在斯拉夫狙擊手的槍下。俄國人一方面從伏爾加河對岸源源不絕派來大批援兵,不斷消滅我們的力量,另一方面則周密籌劃,準備對頓河側翼的虛弱的衛星國軍隊進行一場大規模反擊。因為約瑟夫。斯大林終於醒悟過來,希特勒如此痴狂。不斷把他最精銳的師一個又一個地送進斯大林格勒這個莫洛克神①的喉嚨裡去,正是送上門來的大好機會。

    十一月下旬,打擊終於來臨。紅軍快速越過頓河,突擊斯大林格勒西北面防衛伏爾加集團軍側翼的羅馬尼亞部隊。這支未經戰陣的輔助部隊就象利刃下的奶酪一樣,一觸即潰。在南翼,我第四裝甲兵團所屬的羅馬尼亞側翼守軍也遭到了同樣的攻擊。而當這些進攻繼續到十二月的時候,俄國人突破了頓河沿岸由擔任我第六軍後衛任務的意大利人和匈牙利人駐守的全部防線;三十萬德國士兵,德國軍隊的精英,就此陷入鋼鐵包圍圈中。

    (摘自《作為軍事領袖的希特勒》)

    希特勒的蛻變……在這痛苦難熬的日子裡,我碰巧正在執行一次遠程視察任務,大部分時間都不在最高司令部。我在八月下旬動身出發的時候,俄國戰局的進展還算順利。兩支大軍正分別沿著各自的路線迅速向前推進;紅軍好似依然節節敗退,並沒利用我們兩條戰線之間留下的越來越大的豁口。希特勒那時雖也可想而知處於緊張不安之中,並且備受酷熱的煎熬,但是看上去情緒還算不錯。

    等我回來的時候,“狼人”已經發生了令人吃驚的變化。哈爾德已經撤職離去,並沒人接替他。高加索集團軍的李斯特將軍也已撤職,同樣沒人接替他。希特勒同時兼任了這兩個職位。

    阿道夫。希特勒這時不僅是德國的元首、納粹黨的領袖、武裝力量的最高統帥,而且是他自己的總參謀長,同時又直接指揮著困阻在六百英里之外高山之中的高加索集團軍。這一切並非一場惡夢,而是正在發生的事實。

    他對他以往的心腹寵臣約德爾現在無話可說。不論是誰,他都一概不理。他單獨一個人進餐,在那光線陰暗的房間裡心事重重地度過他的大部分時間。在他正式會見司令部成員的時候,他的秘書們輪番進進出出,記下每一句話。他其實是在對這些秘書說話,而不是對任何其他人說話。他和軍隊已經完全隔絕。

    慢慢地,我才一點一點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哈爾德由於反對希特勒強攻斯大林格勒這一愚蠢行為,結果終於在九月份被一腳踢開。這樣,我們失去了我們中間最後一位頭腦穩健清醒的人物,幾年以來唯一敢與希特勒頂撞的高級參謀軍官。

    至於那個只知一味順從的約德爾,元首曾經派他飛往高加索集團軍,督促李斯特將軍不惜一切代價繼續前進。但是約德爾回來之後,有生以來第一次對希特勒說了實話:不改善後勤補給,李斯特無法前進。希特勒已是一觸即發;約德爾這次竟也出乎意料,按捺不住地頂撞起他的主子,歷數了希特勒導致目前困境的種種錯誤命令。兩人最後象兩個洗衣婦似的相互大聲斥責起來,自那以後,約德爾就沒再在這位偉大人物的面前出現。

    過了幾天以後,我才接到通知,出席一次情況彙報會。我已作好充分準備,即使丟掉腦袋,也要把隆美爾補給上的困難如實彙報。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希特勒沒聽我發言。但是,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他在我走進房間時盯著我看的那副神情。他面色灰白,兩眼發紅,腦袋縮在兩肩之中,身體頹然癱在椅子裡,一隻手握著另一隻手,抖個不停。他雙眼凝視著我,要看出來我帶回的消息是兇是吉,竭力要找到一絲樂觀情緒,一線希望。他所看到的卻只能使他掃興。他露出牙齒,兇狠地瞪我一眼,立即掉過臉去。我眼前的這個人酷似一頭困獸。我發現,在他內心深處,他完全知道是他打亂了藍色方案,斷送了德國最後J次機會,因而輸掉了這場戰爭;同時他也非常清楚,劊子手正手持絞索,從地球各個角落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但是他不會承認錯誤,他天性如此。在那以後的幾個漫長難熬的星期裡,一直到第六軍投降,甚至直到一九四五年他於絕望中自殺,我們聽到的全是我們的這些將軍如何辜負了他,包克如何在沃羅涅日貽誤戰機而導致了斯大林格勒的陷落,李斯特如何額預無能,隆美爾如何由於膽小怯戰而指揮無方等等,等等。甚至在包圍斯大林格勒的部隊被打得七零八落、紛紛投降的時候,他所能想到的也不過是晉升保羅斯為陸軍元帥;而當保羅斯非但沒殺身成仁、反而選擇了投降之時,他便怒不可遏,大發雷霆。九萬精銳被俘,二十餘萬精銳因他葬送,所有這一切,對於這個人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保羅斯竟然沒開槍打穿自己的腦殼,對於他的榮升表示應有的感激,這使希特勒大失所望。

    (摘自《世界大屠殺》)

    事後分析希特勒始終不準第六軍利用它的唯一機會,向西面殺出一條生路;被圍之初,它本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突圍而出,十二月間,曼施坦因所率新建頓河集團軍在冰天雪地中力戰馳援,兩軍相距僅三十五英里,眼看就可會師,但是希特勒就是不準保羅斯突出重圍。直到保羅斯投降為止,司令部裡一直迴響著他那刺耳的咆哮:“我決不離開伏爾加河!”

    他開口閉口“斯大林格勒要塞”,但是事實上哪有什麼“要塞”,只不過是一支陷入包圍之中並且不斷減少的部隊罷了。十月下旬,他在一次全國廣播演說中吹噓:他事實上已經攻克斯大林格勒,因為“他不想再有一個凡爾登”,所以正“從容不迫地逐步撲滅零星的抵抗”,他不在乎時間的早晚。這樣,他就在公眾面前完全切斷了自己的退路,也決定了第六軍束手待斃的命運。

    有些軍事分析家把這場災難歸罪於戈林。戈林曾經許下諾言,每天要向被圍的第六軍提供七百噸補給,但是德國空軍雖然盡了最大努力,都從未超過每天兩百噸的數量。而戈林則將此歸咎於天氣不好。當然,戈林這樣保證只不過是按著他主子定的調門跳舞罷了。他們是老搭檔。他知道希特勒要這麼說,他就這麼說了。大批德國空軍駕駛員因此就非要去送死不可。希特勒從未因此責備戈林。他要留在伏爾加河,一直等到悲劇降臨,而戈林的騙不了人的瞎話在這一點上給他幫了忙。

    約德爾在紐倫堡法庭作證說,早在十一月,希特勒就曾私下向他承認,第六軍已經完蛋,但是為了掩護高加索集團軍撤退,必須將它犧牲。簡直是荒唐透頂!從斯大林格勒突圍撤退,那才合乎正常情理。但是,擅長鼓動術的希特勒感到,一支大軍的全軍覆沒,這麼一場令人痛徹心肺的悲劇,能使人民團結在自己的周圍,而撤退則會拆穿他的牛皮,使他丟臉,有損他的威望。出於這樣一種考慮,他白白斷送了一支能征善戰的精銳打擊部隊,這個損失是永遠無法彌補的。

    羅斯福的勝利就在這個時候,弗蘭克林。羅斯福於當年一月舉行的卡薩布蘭卡會議期間宣佈了“無條件投降”這個口號;無論從哪方面說,這個口號都是絕妙的一招。對於這個口號持批評態度的人——包括八面威風的艾森豪威爾將軍在內——都沒參悟羅斯福這一聲霹靂會收到的效果;他不失其詭計多端的本色,在一次記者招待會上不動聲色地脫口而出,就把這個口號傳揚開了。

    第一,他使全世界,首先是德國人民,醒悟到一個基本事實:我們正在輸掉這場戰爭。這幾個字簡簡單單,但清清楚楚地表明瞭一場全球的滑鐵盧的大轉折已經發生。這件事情本身就是宣傳上的一次驚人勝利。

    第二,他公開向斯大林發出信號,保證英美兩國決不會在西方談判媾和。當然,斯大林依然滿腹狐疑,不過這已是羅斯福所能對他作出的最最響亮有力的保證。

    第三,他向土耳其和西班牙這些動搖觀望的國家,向歐洲被佔領的各國人民,向一直順風使舵的阿拉伯人作出了保證,在俄國戰局改觀之後,西方各國不會放鬆努力,不會允許布爾什維主義橫行歐洲大陸和中東。

    第四,在這初次對我們取得勝利的時刻,為他自己那個嬌生慣養、沒有骨頭的民族提供了一個簡單明確的戰爭目標。一方面迎合了他們的天真爛漫的心理,同時也對指望戰爭立即結束或者妥協媾和的種種念頭潑了一盆冷水。

    有人提出異議,認為這個口號堅定了德國人民在希特勒領導下抵抗到底的決心,認為羅斯福本應越過希特勒,直接呼籲德國人民和德國軍隊推翻納粹政權,簽訂體面的和約才對。這些意見只能表明他們對於第三帝國的實際情況的愚昧無知。

    希特勒已經稱心如意地徹底改造了德國,這個政權之下的各種結構,包括軍隊在內,都是群龍無首,一切權力都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根本就不存在可以推翻納粹的人。根本就不存在可以呼籲的對象。我們國家的命運已經和這個人緊緊聯結在一起。自從取得政權以來,他的一切行動都是為了這樣一個目的,他也達到了這個目的。

    他就是德國。武裝部隊已經以他們神聖的榮譽向他宣誓效忠。一九四四年七月以失敗而告終的那個暗殺企圖既無頭腦,又失信義。我沒參與其事,而且我也從未後海做出這樣的決定。一方面命令士兵為某個領袖戰死疆場,然後又去謀殺這同一個領袖(不論他是多麼有失眾望),這是對原則的背叛,這個道理對我是顯而易見的,對於其他所有將領也應該是顯而易見的。

    每逢司令部裡發生什麼令人難受的事情,我曾不止一次想過,如果我們之中有誰要開槍打死希特勒,那是一件相當容易的事。但是他知道自己可以依靠德國人性格中的兩根支柱:榮譽和義務。

    德國人民處在可悲的歷史陷阱之中,命中註定還得苦戰兩年半的時間,而其目的不過是為了保住那個已把他們引向毀滅的國家元首的性命。我們終於認識到了實行元首制的這個致命錯誤,不過為時已晚。一個君主可以要求停戰,並在戰敗的情況下維護他的國家的榮譽和穩定,例如日本的天皇就是這樣。但是一個戰敗的獨裁者,卻只能是一個四面楚歌的竊國大盜,他不得不象莎士比亞筆下的麥克白一樣奮戰到底,直到越來越深的血泊淹沒了他。

    希特勒無法下臺;所有的納粹黨人都無法下臺。他們對猶太人的秘密屠殺排除了這個可能性。“無條件投降”不會對他們造成任何區別,也不會對德國人民造成任何區別。現在,除了“神的沒落”之外,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把希特勒和德國人民拆開,或者結束這場戰爭。

    英譯者按:馮。隆將軍敘述了斯大林格勒戰役之後,又概述了高加索集團軍的戰鬥經過及其結局,他把這篇文章題作(集團軍的可歌可泣的大撤退》。這是《世界大屠殺》一書中最長的一篇。我相信,美國讀者不會象馮。隆將軍的德國讀者那樣對該文感到興趣。事實上,保羅斯的軍隊在斯大林格勒投降之後,高加索集團軍的退路便被切斷。為了擺脫困境,希特勒經過一番猶豫之後,委派非常精明幹練的馮。曼施坦因去指揮所有那些出師不利的部隊之中最受威脅的北翼部隊。曼施坦日在最惡劣的嚴冬條件下,出色地施展了靈活機動的戰術,終於完成了任務。另一位將軍,克萊施特,則帶領南翼部隊撤退到黑海上的橋頭堡。最後,高加索集團軍終於有條不紊地突出了包圍圈,並在撤退過程中多次重創紅軍。於是,德國人發現他們自己差不多重又回到了藍色方案所規定的起跑線。這是一場勞民傷財的大規模軍事演習,功勞應該歸於德國的最高“直覺”天才,這位天才下令發動了這場演習,然後又把它攪得一團糟。在德國軍隊之中,這場軍事行動獲得了一個普遍流傳的傷心的雅名:“周遊高加索的旅行”。

    我曾有機會見到希特勒,所以知道他有時候說話會多麼娓娓動聽,甚至非常和藹可親,就和一夥匪徒的首領一樣;他完全具有一個江洋大盜的魄力和狡詐。在我的著作裡面這不是大人物的品格。希特勒的早期“勝利”,只不過是一個死心塌地的惡棍出人不意地搶掠得手、一變而為國家元首,然後便利用一個偉大民族的全部威力去支持他的恣意妄為。

    為什麼德國人民會效忠於他,這仍然是個歷史之謎。他們知道他要達到的目標是什麼。他早就在他那本《我的奮鬥》裡說得清清楚楚。他和他的那些國家社會主義同夥從一開始就是一群一眼可以看穿的非常危險的暴徒,但是廣大的德國人卻崇拜和信仰這批惡魔,直到無情的斯大林格勒之戰,才使他們如夢初醒,有些人甚至還要再過許久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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