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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曾寶銀之死造成一定社會影響,有人說:市一中老師太愛錢,做家教把人累死了。

    種種社會輿論和本校師生的紛紛議論形成壓力,阮克剛校長不得不考慮要把老師做家教用某種制度規範起來,加以引導和限制。可是,規範家教說起來容易,具體操作可就難了。

    在校務會上,阮克剛佈置工作:“本校老師做家教必須加以規範和約束,也就是說,在這個問題上,學校要發聲,要有措施,建立適當的約束機制。我的意思,這件事方校長牽頭,以教務教研室為主——教務教研室是組織教學的部門,也是直接管理專任教師的——校長辦公室協助,因為牽涉到人事管理。兩個部門要儘快拿出個類似於‘管理辦法’的東西,交學校領導班子討論,然後徵求老師意見,形成文件,印發執行。大家看行不行?”

    “我看克剛校長思路是對的。教務教研室眼下沒主任,小謝臨時負責,把握全局還差點兒火候,文件由校辦室水主任負責起草吧。”副校長方知行說,“不過,這份文件要做出怎樣的規定,對老師做家教限制的力度到底多大,具體問題比較複雜,最後需要討論決定。”

    “方老師說得對。水主任先起草,有不明白、不好把握的地方,多請教方老師。有了草稿,先給我倆看,然後再開會討論。”阮克剛說。

    水立鴻點點頭,接受了任務。

    起草規範家教行為的文件,一開始水立鴻滿不在乎,心想既然領導安排了,我先給糊弄幾條,最終要靠校長拍板定案嘛。可是等坐到電腦跟前,敲了個標題《龍川市一中關於規範教師家教行為的幾條規定》,再往深處一想,水立鴻才意識到這篇文章不好做。苦思冥想大半天,竟然一條也沒寫出來。她趕緊找方副校長去了。

    “方校長,我才發現,你們交給我的任務難以完成。”水立鴻叫苦說。

    “說說看,你怎麼想。”方知行不急不躁。

    “你想啊,方校長,學校領導的意圖是要‘規範’家教行為,並不是取締。既然允許老師做家教,又怎麼‘規範’呢?是不讓老師收費嗎?‘家教’‘家教’,顧名思義,它的本意是‘家庭教師’,是由家長出面,請到家裡來給孩子輔導功課的老師。家長怎麼請?無非是給老師適當的報酬。假如規定老師只能義務輔導,那還是家教嗎?如果說承認家教收費的合法性,那麼我們是要規定收費標準嗎?既然是‘家庭教師’,並不是學校行為,我們有什麼根據給定價?再退一步說,即使學校規定了收費標準,家長一定要執行嗎?本來是雙方約定、隨行就市的事情,何況不同的老師水平不一樣,規定同樣的標準適當嗎?高級教師相當於副教授級別,剛剛畢業的實習老師沒有技術等級,他們上課的水平和實際價值能是一回事兒?假如你們是想規範收費標準,我看這個規定沒法做……”水立鴻說。

    “我想,主要內容不是規定收費標準,而是要對老師家教行為作適當限制,不允許把大量精力用到家教上,影響正常教學。要表明學校的態度,反對老師鑽錢眼,反對單純為掙錢做家教。”方知行插話說。

    “嗯,我理解領導的意圖是加以限制,可不好辦哪。方校長您想想,什麼叫‘適當限制’,這個度怎麼把握?假如說一個老師帶五個學生‘適當’,我們規定五個,你能說一個老師帶六個七個就一定不‘適當’嗎?假如六個七個‘適當’,十個八個難道不‘適當’?我看,找不出一個有科學依據的標準。再說,假如規定五個,他非要帶六個七個,怎麼監督檢查?做家教學生可以集中,也可以分散,輔導學生的地點有不確定性,甚至有隱蔽性,學校真要管,具體怎麼操作?即使你現場抓到老師所帶學生人數超過規定,當事人辯解說,這裡面有兩個是親戚朋友的孩子,根本不收費,是盡義務,我們怎麼辦?假如要實施處罰,就更難。家長願意給老師報酬,有的以請客送禮或者更人情化的方式支付,學校難道能給沒收了不成?等等,這裡面問題多了。要我說呀,學校管理教職工,只能規範老師在校內的行為,家教是校外的事情,業餘的事情,學校本來管不著,也不應該管。所以我認為,用行政方式規範家教,本身不可行。說難聽些,是異想天開!”水立鴻本來直性子,說得激動了口無遮攔。

    “立鴻呀,看來你確實認真思考過。我承認你說得有道理,家教行為確實不好管。你說的這些我駁不倒,可是,引導、限制、規範老師的家教行為又勢在必行,這是個矛盾。我這樣想,無論如何你先起草,給大家提供研究問題的基礎。我再往深處想想,和阮校長交換交換意見。不是要開會討論嘛,到時候你暢所欲言。行不行?”方知行用商量的口氣說。

    “問題是我咋辦?起草文件嘛,難道能信口開河?隨意編幾條,連我都沒想通,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可能嗎?”水立鴻繼續搖頭,“您剛才說,我們要表明態度,反對老師鑽錢眼。這種話領導在大會上可以講,作為一種教育,一種倡導,當然是對的,但要形成文字,弄成規定,強制施行,卻不簡單。現在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人人都喜歡掙錢,何況做家教又有旺盛的市場需求,社會上很多沒文化的人都辦班、辦學校,從家長兜裡掏錢,學校有專業水準的老師通過家教掙幾個錢又有什麼不對?憑什麼老師一定要受窮?別人鑽錢眼都對,老師鑽錢眼為什麼不行?何況家長追著攆著非要把錢往老師衣兜裡塞。說實話吧,方校長,我幹管理,沒在一線帶課,但我畢竟是化學老師,親戚朋友熟人介紹很多學生要我給做家教,有些實在推不掉,也帶好幾個呢。挺能掙錢的,我也嚐到了甜頭。學校要限制老師做家教,我就有牴觸情緒。你們讓起草文件,簡直是為難我嘛!”

    “水立鴻,你叫我說什麼好呢?聽了你這番話,我頭都大了。實際情況是極少數老師捨本逐末,課堂上無精打采,熱衷於做家教,想方設法動員所帶班級的學生成為家教對象,的確有損於老師隊伍形象。甚至模範教師、奧賽班任課老師也這樣幹。曾寶銀之死,和家教有直接關係,社會影響不好。完全放任自流,顯然不行。你承認不承認,學校初衷是好的?有難度,但必須做,你就當完成一項艱鉅任務,先弄個草稿出來。我只能把話說到這兒,你看著辦吧。”一向和藹民主的方副校長只好改用行政命令。

    “唉……”水立鴻頭搖得像撥浪鼓。

    水立鴻總算憋出來了關於規範家教的“幾條規定”。虛空的話不願寫進去,真正能寫進去的實質內容很少,採取措施的力度更不好把握,於是弄了幾條諸如“本校老師課餘時間做家教,所帶學生人數不得超過□□人”,“每週做家教,授課時間不得超過□□課時”,“家教收費標準不得超過每課時□□元”的內容,具體數字用方框代替,準備讓學校領導做這些頗有難度的填空題。

    後來領導班子開會,大家討論半天,充分意識到家教本來不好管,硬要管的確左右為難。校長副校長也沒有怪罪水立鴻起草文件不用心。

    “務虛的條文也要有。表明學校態度,哪怕只是倡導也有積極意義啊。”阮克剛校長說。

    於是文件第一條寫了“提倡本校老師敬業奉獻,立足課堂和校內做好教書育人工作;堅決反對以家教為名,以盈利為目的規模化辦班。”

    經過大家反覆討論甚至激烈爭辯,最後由阮校長拍板,總算弄出了幾條有實質意義、有操作性的條文,規定“本校老師課餘時間做家教,所帶學生人數不得超過5人”,“每週做家教,授課時間不得超過4課時”,“家教收費標準不得超過每課時20元”等等。文件裡面規定的數字,大家心照不宣知道缺乏科學依據,有點兒想當然,把領導意志強加於人,但是誰也拿不出比這個更合理、更科學的數字來。

    “還要有獎懲。要不然沒有力度。”阮克剛又說。

    於是,在具體條文之後,寫了“自本規定公佈實行之日起,凡違反上述條款的本校老師,一律不得評為各級各類先進模範。情節嚴重的,影響正常晉級晉職。”

    定稿的時候,方知行建議說:“文件名後面加個括號,註明‘試行’或‘暫行’,試一試再說吧。我們出發點無疑是好的,效果還要看實踐檢驗。”

    《龍川市一中關於規範本校教師家教行為的幾條規定》(試行)印發到老師手裡,大家議論紛紛,莫衷一是,都對“規定”的科學性、可行性表示懷疑。

    “規定帶五個學生合法,六個七個為什麼不合法?難道六個是‘規模化辦班’,五個就不是?”“什麼‘4課時’、‘20元’錢,有依據嗎?學校領導想當然!”“簡直四不像嘛,好意思發紅頭文件!”“做家教不讓超過五個學生,怎麼查?每次弄五個,分期分批,誰能搞清楚?規定四課時,是指一個學生呢,還是一個老師所帶學生上課的總和?一個學生的話課時數夠多的啦,如果是總和,又太少。”“什麼二十元三十元,家長給老師報酬又不通過學校財務,誰去監督?根本是一紙空文!”“咱反正‘各級各類先進模範’都評不上,還不如多做家教掙幾個錢呢!什麼‘影響正常晉職晉級’,晉職晉級從來就不正常。工作業績是個屁,最終領導說了算!”……

    類似的議論傳到學校領導耳朵,他們心裡也沒底,弄不清是文件規定正確,還是老師議論得更有道理。

    文件執行的效果也讓人哭笑不得。熱衷靠家教掙錢的人根本沒有收斂,只是形式上更隱蔽。教英語的胡巖,和病故的曾寶銀一樣,做家教掙了不少錢,嫌原配妻子不漂亮不風騷,正鬧著換老婆。學校“規定”出臺以後他照樣做家教拼命掙錢,只是把教學地點轉移到一個由學生家長提供的場所,搞名副其實的規模化辦班,只不過這個分批次上課的家教班名義上不是由他主辦。胡巖新買了一款高檔轎車,車體是炫目的金桔色。駕照沒有考,竟然僱個漂亮女子做私人司機,開著車在校園招搖。有的老師看了胡巖的做派,說:“咱也要好好做家教,多掙錢,換老婆,買車子,住別墅,有什麼不好?”語文、政治、歷史、地理等學科很少有家長請做家教,老師慨嘆:“他孃的咱上大學沒有先見之明,學科選錯了,想做家教掙錢沒門兒,只能望洋興嘆啊!”

    家教行為並沒有因為“規定”出臺而收斂,學校也沒辦法依據“規定”懲處個別職業道德不好的老師,阮克剛很喪氣。他對方知行說:“還是要想想辦法。堵的手段不靈,咱採用疏導的方式,由學校出面組織辦課外輔導班,讓最有能力的老師通過給輔導班帶課掙錢,讓學生能找到更便宜、效果好輔導方式。我就不信,咱幹不過那些像搞地下活動的家教?”

    方知行說:“克剛你想得對。我也頭疼,咱搞了個限制和規範家教行為的‘規定’,啥作用沒有,豈不等於打自己臉?”

    “再仔細想想,一定要在這方面有所作為。”

    “嗯,我支持你。”

    市一中綜合樓建設工程進入前期準備,主管教育的卜義仁副市長負責領導、協調招標工作。通過招標選擇有實力、有資質的建築單位,是保障工程質量的重要前提。市長周世勳在相關會議上說:“市一中這棟樓是港商愛國愛家鄉的體現,一定要把它建設好,百年大計,質量第一,讓這棟樓為培養龍川市下一代發揮應有的作用。”他向卜義仁建議:“我看可以採用邀請招標的方式,本市有幾家大的建築單位,資質、信譽都很好,從他們當中選一家,完全可以把樓建好。當然,公開招標也可以。你先組織相關部門論證一下,然後進入招標程序。”

    卜義仁組織召開有建設局、財政局、教育局等相關部門負責人參加的會議,研究部署市一中綜合樓項目招標工作。卜副市長講得慷慨激昂:“市一中這棟樓,是截至目前我市教育系統花錢最多、設計最豪華、吸引社會關注度最大的一棟樓,說它是教育系統的形象工程一點兒不為過。況且,這棟樓的資金來源,主要是港商彭老先生捐助桑梓,是一項慈善工程。正因為這棟樓重要,投資多,引人注目,我們必須把相關工作做好。從現在開始,進行招投標的前期準備,主要由建設局抓,教育局配合,財政局準備好政府相應的投資。我重點強調一個問題,這棟樓的招標投標應當遵循公開、公平、公正和誠實信用的原則,不允許出現任何問題!否則的話,我們對不起政府和人民的重託,對不起捐助善款造福桑梓的彭老先生,對不起龍川市下一代!”

    會議之後,龍川市一中綜學樓工程的前期準備緊鑼密鼓進行。

    建築商劉庚旺聞風而動。他首先找教育局長程元復。

    “程局長,程哥,市一中的綜合樓是不是快招標了?趕緊給兄弟指條路,接下來我該幹啥?”劉庚旺故意大大咧咧嘻嘻哈哈和程元復套近乎,只差沒去拍肩膀。

    “你問我?嘁,你想幹啥幹啥。劉庚旺這麼聰明的人還需要我指點迷津?”程元復也嘻嘻哈哈打太極拳。

    “裝,程哥也會裝!領導嘛,總是深不可測,居高臨下,在局長大人面前,我劉庚旺是個弱智。弱智當然需要您來指點迷津啦。”

    “你鼻子比狗鼻子都尖,腦袋瓜精得跟猴兒一樣,用得著向我討主意?”

    “那不能比。就這項工程來說,你在核心層,掌握著核心機密,我是站在外圍想討一杯羹的傻小子,我不向你討主意向誰去討?我不向你求援向誰去求?我的程大局長,您就別賣關子,給兄弟出點兒主意吧。”劉庚旺裝出可憐巴巴的樣子。

    “要我說嘛,你劉庚旺挺厲害。上次剛剛聞到一點兒風,就把卜老板弄到石羊河活動,前期工作做得好啊。恰好這項工程歸他管,你小子可能有戲。大事情你找卜副市長就行。”程元復不再調侃,而是表現出知心朋友般的誠懇,“索性我給你說清楚。這項工程快招標了,選擇建築隊伍,建設局是主導,教育局只是配合他們。你假如對這項工程有興趣,有想法,必須到建設局去打通關節。我認為,放到全市來看,市一中綜合樓算不上大工程,建設局要管的工程很多,一把手肯定不會具體管這棟樓,弄不好交給某個副局長分管,最大可能是龐副局長。還好,老龐為人隨和,好打交道,你一定想辦法把他拿下,招標就能取得主動。當然還需要等幾天,等建設局定下來由哪個領導主管這項工程,你才能有所動作。”

    “程局,程哥,太夠意思了!兄弟請你吃飯。”劉庚旺很高興。他從程元復這裡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吃飯免了。這段時間你最好少到我這兒來黏糊,應該避嫌,懂不懂?”

    過了沒幾天,程元復打電話給劉庚旺,告訴他建設局負責市一中工程的正是龐副局長。劉庚旺聽了很高興,思謀著怎樣拿下這位副局長。

    劉庚旺瞅準一個晚上龐副局長在家,找上門去。他說明來意,表示對承建市一中綜合樓有興趣,龐副局長臉上立即掛上不屑。

    “就你?就你那個‘庚旺建築有限公司’?”龐副局長不住搖頭,搖得劉庚旺眼暈,“劉老闆,我這麼說吧,如果說市一中的工程你還有參與的可能性,首先一個前提是必須公開招標,可現在還有一種可能性——邀請招標。你想想,在龍川市範圍內,比你‘庚旺建築’強大的建築商還有多少家?如果說由政府出面邀請若干建築單位參加投標,能輪到你嗎?退一步說,即使最終決定公開招標,以你公司的實力,中標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劉老闆,我勸你知難而退,不要枉費心機。我這樣說是為你好,明白不?”

    龐副局長態度傲慢讓劉庚旺心裡發涼,他的話更讓劉庚旺掉到了冰窖裡。後來,劉庚旺想起程元復說這個人“好打交道”,也就是說,他不是軟硬不吃的人。於是劉庚旺稍坐一會兒就起身告辭,走時在龐副局長門後面鞋櫃上方留下一個信封,信封裡裝著一張銀行卡。劉庚旺注意到龐副局長看到了他留下東西,並沒有說讓他拿走。

    雖說給龐副局長送卡成功,劉庚旺心裡仍然七上八下。他需要等等看龐副局長作何反應,然後再考慮下一步行動。就在劉庚旺焦急等待的過程中,有一件事讓他歡欣鼓舞,陳一卉主動打電話,說願意考慮到“庚旺建築有限公司”上班。劉庚旺兌現許諾,安排陳一卉當了總經理助理。

    “說吧,我的工作職責都有哪些?我來你這兒,一定要對得起那份工資。”陳一卉問劉庚旺。

    “啊呀,這幾天公司有大事呢。你的工作職責我真還沒想好,你先熟悉熟悉環境好不好?”劉庚旺說。

    “你要拿我當擺設,或者出於同情心要救助我,根本沒想讓我好好工作,我還不如走呢。”陳一卉不高興。

    “不是不是,我沒有這樣想。關於你的工作安排我有好幾種想法,只是還沒確定,等我想好了再和你商量。總經理助理,是咱這小公司的高管,怎麼能讓你當擺設呢?”

    “劉總先說說你初步的想法,我聽了也許還有自己的意見呢。”陳一卉臉色緩和下來了。

    “比方說,你以前幹過財務,人很聰明,我想讓你兼任財務總監——現在有一個會計,業務勉強能拿下,可我對她為人處世的可靠性不很放心。再比方說,現在做生意,只要是個公司,都免不了公關活動——你別誤會,聽我把話說完——那種帶個漂亮小姑娘的美女公關已經司空見慣,沒有什麼效果。可你不一樣,你是成熟女性,人也端莊漂亮,尤其氣質上讓人覺得沉穩可靠,身份又是公司高管,相關的業務活動只要你出席,我估計能所向披靡。”劉庚旺說這番話字斟句酌。

    “怎麼聽來聽去,還是讓我做公關小姐呀?區別不過是‘公關老姐’而已!財務總監倒可以考慮,或者幹些粗活兒,掃掃地,擦擦桌子什麼的。”

    “哪兒能呢!不過一卉,咱是小公司,管理人員分工真沒那麼細,有時候免不了客串、兼職。時間長了你就明白了。你的工作安排,我完全尊重你個人的意見,所以說,還是等情況熟悉了再說。你說呢?”

    “我還有什麼好說的?”陳一卉嘆氣。

    劉庚旺給龐副局長送卡的行動收到積極效果。有一次龐副局長出席私人宴會,屬於給別人幫了忙,接受答謝的,酒桌上有空位,他打電話把劉庚旺也喊來,給做東的介紹:“劉老闆是我的朋友。”讓劉庚旺受寵若驚。吃過飯東家邀請去KTV包房唱歌,龐副局長堅辭不去,單獨和劉庚旺去喝茶。在茶坊,龐副局長給劉庚旺透露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

    “我估計邀請招標的可能性不大。原因是市裡主管領導——卜副市長不主張邀請招標。他認為公開招標範圍更廣,投標的企業更多,這樣中標企業才有可能是最好的。這對你來說是一個好消息。”龐副局長說。

    “是是是,如果邀請招標,我最大可能性是被排除在外,那就徹底沒戲唱了。”劉庚旺趕緊附和。

    “有了參與招標投標的機會,也不是說你肯定能拿到工程。相比較而言,‘庚旺建築有限公司’機會比較少。”龐副局長繼續分析。

    “對對對,您說得對。”劉庚旺頭點得雞啄米似的。

    “要想最終拿到工程項目,你必須使出渾身解數,好好動腦筋,事在人為,機會也不是沒有。”龐副局長的口氣的確像劉庚旺的朋友。

    “您說,我完全聽您的。”

    “我說什麼?說到底靠你自己,不過,我倒可以給你一點點提示。你覺得,和龍川市幾家實力強大的建築公司競爭,真刀真槍比硬功夫,你能競爭得過人家?”

    劉庚旺用勁兒搖頭。

    “看來,劉老弟還有自知之明。不過,企業小有小的好處,自己說了算,靈活性更大。幾隻聰明的老鼠聯合起來,不見得鬥不過貓。”

    “您的意思是說?”

    “劉老闆是聰明人,難道非要我點破?你一個企業勢單力薄,能不能考慮和別的企業聯手,搞聯合投標?要不然,你和規模大,資質高,實力強的公司怎麼競爭?”龐副局長臉上寫著居高臨下。

    “聽出來了,龐局長這樣指點迷津,把我劉庚旺當朋友,我都不知道該怎樣感謝了!我這人愚鈍,您乾脆救人救到底,掰開揉碎了給我講講,具體要怎樣做?”劉庚旺一下子來勁兒了,眼巴巴看著龐副局長。

    “你是故意裝憨吧?我說的還不明白?靠你的力量中標沒有把握,甚至沒有可能,可民營企業並非都不具備中標的實力。比方龍川區有一家公司叫‘龍騰建安’,在市區幹了幾個工程,很漂亮,樹立了他們的市場形象,信譽好,成了品牌。人家對市一中這棟樓不一定有興趣,你可以採取和他們聯合投標的方式,至於中標以後由誰來幹,就是你們的事情了。具體怎麼做,不用我說了吧?”

    “龐副局長真的很關照,這份情意我記住了,事成之後,再好好感謝您。”劉庚旺及時許願。

    “除了聯合招標,你還可以出別的奇招,比方許諾工程完成後拿出部分盈利給學校做善事。先把工程爭取到手再說,說過的話要不要兌現,是以後的事。我是不是說得太多了,劉老闆?”

    “龐局長,您真是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佩服佩服。”劉庚旺奉承說。他心裡明白,那張卡上足夠的錢數將龐副局長徹底打倒了,這才叫有錢能使鬼推磨呢。

    “即使你有投標的機會,競爭照樣很激烈。將來要把評標委員會的人一個個拿下,不容易。你好自為之,劉老闆。”分手時龐副局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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