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過一回,不過沒人告訴我這是什麼東東。程老闆您給介紹介紹吧。”陪著沈德良的小李也追問。
“這……我也不懂。沈老闆講講吧,他學問大。”程元復把球踢給了沈德良。
“程老闆耍滑頭,欺負我這老實人。姑娘們,吃就對了,問那麼清楚幹嘛?”沈德良只好接過話頭,“這東西來自大家都熟悉的家畜,驢,叫驢——也就是公驢——身上一個很重要的部件。”
“沈老闆太文縐縐啦。我來說吧,這東西是驢鞭,驢的生殖器,俗話叫‘驢錘子’,當地人有一種很文明的叫法,稱作‘老師傅’。”劉庚旺插話說。
“哈哈哈……”卜義仁繃了半天,還是被劉庚旺逗笑了,“劉老闆來得直接,沈老闆說得吞吞吐吐,費解,艱澀,難懂。教書先生不行了吧?簡單的問題弄複雜了。哈哈哈……”
幾個“大學生”有點兒害羞,一個個低了頭,掩嘴而笑。
“這東西大補,尤其補男人。補男人就是間接地補女人嘛。”劉庚旺進一步闡述說。
“研究生”都善於勸酒,她們各自酒量也不差,所以離開餐桌的時候,男人們都喝得六七成醉,一個個步履蹣跚,胡言亂語,舞之蹈之,動作不雅,幾位領導同志全然沒有了平日裡的道貌岸然。
回到小別墅一樓的廳裡,大家東倒西歪坐下,男人一個個和“研究生”勾肩搭背,手上小動作頗為豐富,姑娘們也沒有了剛來時的矜持,搔首弄姿,浪聲笑語。
劉庚旺讓跟過來的服務生上了啤酒、洋酒和瓶裝的紅茶綠茶,以及品種繁多的小吃、水果,供大家隨意享用。娛樂活動的主要內容轉為唱歌跳舞。卡拉OK這時候其實是宣洩、醒酒最好的方式和途徑,男人們有的洪亮,有的激越,有的抒情,有的五音不全,有的放開破鑼嗓子狂吼,恰似身上長著“老師傅”的那種動物。“研究生”們也不甘示弱,亮開她們各自不錯的嗓音,專揀煽情的曲目來唱。大家一邊唱歌,一邊喝酒。有的人越來越清醒,有的人越來越醉了。手裡沒有麥的男女就抱在一起跳舞,舞姿都不優雅,誰也不笑話誰。偶爾某個男人也拉扯著自己相對固定的女伴,到旁邊的臥室裡待一陣,估計是說說話,躲避外面高分貝的噪音,乾沒幹別的事情也沒有人在乎。
鬧騰著時間過得很快。一直讓自己保持清醒頭腦的劉庚旺看看錶,發現快十二點了。於是他把卜義仁副市長拉到旁邊的臥室,關了門,問:“卜市長,您累了吧?還要不要打麻將,或者鬥地主?”卜義仁說:“算了吧。”劉庚旺趕緊說:“我安排一下,您早點兒休息吧。”卜義仁點點頭。
回到客廳,劉庚旺把音響關小,說:“程老闆、沈老闆,卜老板說累了,唱歌跳舞是不是先告一段落?接下來幹什麼大家還可以各取所需嘛。怎麼樣?”
程元復說:“聽卜老板的,他是老大嘛。”沈德良趕緊隨聲附和:“對對對。”
劉庚旺準備安排卜副市長去另一棟別墅住,程元復說:“卜老板,您別光帶著小張姑娘,我們的小王小李小趙也都貢獻出來,讓這幾個‘研究生’都去陪您,玩得豐富些。我們幾個再打打麻將,我還想贏劉老闆的錢呢。”他這樣說似乎不是開玩笑。
卜義仁笑了,說:“嘁!我恐怕沒那麼大能耐,小張陪著我就行啦。”
小張捂了嘴“嗤嗤嗤”笑,笑出萬種風情。
幾個男人把“卜老板”送到門外,劉庚旺說:“老闆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多睡會兒懶覺,不要起得太早。”
卜義仁帶著小張離去,劉庚旺看程元復似乎對進入房間興趣更大,於是做了讓大家各得其所的安排。沈德良仍然心裡不踏實,問劉庚旺:“敢嗎?這不是讓我犯錯誤?”劉庚旺笑道:“就你膽兒小。比你大的領導都不怕,你要是假模假式,豈不是給領導上眼藥?”
第二天,劉庚旺儘管早早起床了,也沒敢主動去打擾各位“老闆”,一直到卜義仁給他打電話,劉庚旺才去看副市長大人。
可能是週末出來走穴的“研究生”特別敬業的緣故,卜義仁臉上有男人過度付出之後難以掩飾的痕跡,不過依然精神亢奮,滿面春風。
“怎麼樣?卜老板昨晚休息得好?”劉庚旺問道。他的臉上掛著狡黠的、調侃的微笑。
“彼此彼此,劉老闆休息得也好吧?”卜義仁心情好,回答劉更旺的問話也很有智慧。
劉庚旺彷彿不經意從隨身攜帶的包裡掏出一件東西,塞到桌面上卜副市長隨身公文包的下面,說:“老闆,這是件好東西,鹿鞭,而且是野鹿身上的,我好不容易才弄到。包裝盒裡有說明,要是您覺得麻煩,改天您打個電話,我派個漂亮的女人去做。萬一……”
“劉老闆,你的名堂還不少呢。謝謝。”
臨出門,劉庚旺悄悄往卜義仁手裡塞了一個紅包。真是紅包,小小精緻的紅紙袋裡裝有一張銀行卡,附帶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取款密碼。卜義仁當時一愣,說:“這……”劉庚旺說:“卜老板……”然後把副市長接紅包的手張開的五指給收攏,用眼神示意他別再推託,以免讓“大學生”看見了不好。然後趕緊告退說:“我們都在那邊等您。”
回到原先的小別墅,劉庚旺背過沈德良給程元復也派發了紅包,只不過卡里的錢數與卜義仁有差別,這一點只有劉庚旺心裡清楚。沈德良是代替阮克剛來參加活動的,派發紅包輪不到他。
幾個男人看來都對“大學生”夜裡的表現很滿意,離開“棲鶴莊”和姑娘們分別時,大家眼神中都是依依不捨。
整個吃喝玩樂的過程中,劉庚旺一直沒說有什麼事情需要領導關照,一直到從山莊返回石羊河市的路上,卜義仁才問他:“劉庚旺,你把我們弄到石羊河市來玩,到底有什麼目的?說出來聽聽,看看我們能不能幫你的忙。總不能白吃白玩吧?商人都會算賬呢。”
劉庚旺應答說:“領導又拿我小老百姓開涮呢。出來了,就是玩,這陣兒說事情就俗了,您會瞧不起我這小兄弟。再說,有您市長大人呢,想不跑遠都不行,在龍川市安排活動,恐怕連‘小姐’都能認出您來!誰讓現在的領導都是電視明星呢?”
“哼!”卜義仁微閉了眼睛,不再搭理劉庚旺。
“你小子,是不是聽說市一中要修綜合大樓,心裡又謀事情呢?”程元復點破迷局,不過他也是猜的。
“程局長真乃神人也。哈哈哈……”劉庚旺大笑,沒有否認。
“哼,偌大的龍川市,有多少建築公司?資質比你牛的多得是。你說起來是個建築公司,其實呢,就是個包工頭。這棟樓是港商捐資興建的,有新聞價值,全社會盯著呢,哪個人也不敢胡來。到時候公開招標,你能弄過那些大公司?”卜義仁依然半閉著眼睛假寐,慢條斯理說。
“招標還不是走過場?教育方面的工程,要讓誰中標,對您卜市長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程局長、沈校長,你倆該不會不幫兄弟的忙吧?”
“你想得美。誰說招標都是走過場?我看這事情你門兒都沒有。”卜義仁說罷挪動身子,做出要睡覺的姿態。這陣兒身邊沒有姑娘了,他的確有些睏倦。
程元復、沈德良都閉目養神,再沒有人搭理劉庚旺。十二章
隨著高考作弊案調查的深入,涉案人員果真牽連到了公安局內部。
被金城大學和另外兩所高等院校清退的“高考移民”一共13人,經追查,假戶籍分別來自市區兩個公安派出所,給這些學生辦假戶口的竟然是兩口子。男的是山根派出所副所長程起,假本所朱姓女戶籍警之手給7個學生辦了手續。程起的老婆石翩翩是河濱派出所戶籍警,與所長有一腿,故而能當該所一半家,也為6個“高考移民”製造了假戶口。他們之所以敢冒著風險弄虛作假,和高考掮客柴大福有直接關係。
龍川區公安分局姜局長給程起打電話:“老程啊,有個朋友要在你們所辦戶籍手續,給幫個忙。”程起滿口答應:“沒問題沒問題。”心想好不容易有個給分局局長效勞的機會,辦個把戶口豈不是小菜一碟?他也明白領導打招呼的事,十有八九違規,不過,即使有問題,我也是奉命行事,不至於陷進去。
柴大福以姜局長朋友的身份請吃飯,程起痛痛快快跟上去了。柴大福特別善於和陌生人套近乎,兩個人在飯桌上三扯兩扯,竟然扯出了好幾個共同認識的人,甚至還扯出一點拐彎親戚——柴大福的丈母孃的姑表妹是程起弟弟的小舅子的親姨母。於是,柴大福一口一個“程哥”叫得親熱,酒也喝得投機。等到餐飲、洗浴、K歌、泡妞一系列娛樂活動快結束的時候,兩個人才談到正事。
“不就是要給人辦、辦個戶口嗎?小事一樁,辦就是了。星、星期一上班你來找、找我。”程副所長舌頭大了,態度很慷慨。
“程哥,不是辦一個。”柴大福頭腦相對清醒。
“不是一個?那、那是幾個?”
“您說吧,最多能給辦幾個?”
“啥?最多,最多能辦幾個?你、你販賣人口呢?”程起用調侃的口氣說。他拍了拍前額,覺得自己還清醒。
“不是販賣人口,我哪兒敢呀。程哥,我跟您實話實說,有幾個外地孩子要來咱這兒參加高考,需要本地戶口,想請您幫幫忙。”
“到、到底有幾個?”程副所長用勁兒搓臉,想讓頭腦更清醒,“你是說有一批學生要轉戶口?農村戶口還是城鎮戶口?”
“您不用管農村戶口還是城鎮戶口,其實就是弄個空掛的戶口。高考時戶籍在咱這兒,考試以後被錄取,給個遷出證明就完了。城鎮戶口農村戶口都不重要。”柴大福說。
“哎,兄弟,你這是胡扯。我差點兒讓你日弄得找不著北!”程起被柴大福獅子大張口嚇著了,他的頭腦徹底清醒,說話也不再磕巴,“你以為戶口是擦屁股紙,根本不當回事兒?你甭看從全國來看戶籍管理越來越松,隴原省到目前為止嚴著呢。農村戶口進入城鎮,符合規定的我們照章辦事,不符合規定那就是大事,絕對不能馬馬虎虎辦。城鎮戶口遷入,派出所沒有資格,你必須到分局找姜局長,權限在他們那裡。”
“啊呀,照程哥說的,這事根本辦不成嘛。您這一說,我心裡冰涼冰涼。”
“不是我不幫忙,兄弟,事情實在太大了。外地考生要在本省參加高考,戶口必須遷入三年以上,你讓我臨時弄個假戶口參加高考,這是違法亂紀,何況你要辦的不是一個兩個。兄弟,你不是為難我嗎?”
“真這麼為難?”
“你開玩笑呢,兄弟!”
“好好好,事情辦不辦全在程哥,我不能強人所難。來來來,喝酒喝酒。”
“兄弟啊,吃你的飯,喝你的酒,好吃難消化。”
告別時,柴大福想把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塞給程起,副所長堅辭不受,趕緊跳上出租車走了。
柴大福絕不輕言放棄。隔兩天,他又找到家裡:“程所,我最最親愛的程哥,你不願幫我的忙完全可以,兄弟絕不會讓您為難。今兒登門拜訪您和嫂子,是想給您幫忙。程哥,先讓我坐下,給個說明來意的機會,總可以吧?”
程起滿腹狐疑,石翩翩出於禮貌給柴大福沏了一杯茶。
“是這樣的,我聽說了,哥嫂的兒子馬上高中畢業,侄兒學習很好,你倆想送孩子出國留學。這想法好啊,大城市和東部發達地區的家長,只要有辦法,都把孩子送到國外去唸書。這是讓孩子成才、將來找到好工作、有好前途的捷徑。難得您二位身處偏遠的龍川市,能有這樣的想法,說明你們是聰明人,有遠見的人。兄弟我是幹什麼的?別的本事沒有,給侄兒出國留學提供方便是我的強項,手到擒來。不是我瞎吹,就憑你倆呆在龍川市,想把孩子出國的事弄妥帖,可太難了。程哥,嫂子,你們要是信任兄弟,這件事就交給我。新加坡?加拿大?美國英國?都能辦得到,讓你們花最少的錢,給侄兒上最好的學校。怎麼樣,給不給兄弟這個機會?”柴大福口生蓮花,用他能把死人說活的本領,忽悠程起兩口子。
程起一開始不為所動,他知道柴大福不是慈善家,也不是雷鋒,給人辦事總歸有所圖,甚至設置陷阱誘惑你跳進去也未可知。他說:“我家孩子要不要出國留學還沒想好。要是能考上國內一流的大學,就不用出國了,或者大學畢業考研究生再考慮。再說,即使要出國留學,我們也會找正規的中介機構,走正經路子把孩子送出去。要不,萬一上當受騙,後悔都來不及。”
“嘖嘖,聽程哥的意思,好像我要欺騙您和嫂子?這麼跟您說吧,在隴原省,經過教育部批准備案的自費留學中介機構只有一家,就是‘金城國際交流中心’,我是這個機構在咱們周圍幾個城市的總代理。您想讓孩子自費留學,不找我還能找誰?找誰也不如找我直接。像程哥剛才說的,讓孩子在國內唸完大學再出國,多慢呀。而且,國內名牌大學收費也高,再加上將來出國留學的費用,您兩口子承受得了嗎?你們是工薪一族,沒有多少外快可撈,經濟負擔不能不考慮吧?真想送孩子出國,我這兒既是最正規的渠道,又能夠想方設法給你們省錢,難道不是好事?程哥要是真的不放心,就當我今天沒來,就當我是狗拿耗子。告辭告辭……”柴大福說罷站起身來要走,是欲擒故縱的伎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