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答應劉庚旺要讓女兒幫他兒子作弊,陳一卉總要想方設法給楊帆做工作,儘管心裡不痛快。她是言必信行必果的人。
儘管面臨奧賽班選拔,楊帆照樣看電視。陳一卉瞭解女兒,這是個絕頂聰明的孩子,特別會學習。上課該聽的都聽明白了,課後看上去不很用功,可家庭作業輕輕鬆鬆就能完成,上初中從來沒熬過夜,晚上睡覺一般不超過10點鐘,考試一直高分,全班、全年級考第一司空見慣,三好學生的獎狀年年沒跑。中考要不是身體出意外,考全市前三名手拿把掐。奧賽班沒能進去是個意外,好在可以重新參加選拔,楊帆很自信,說:“媽您儘管放心。囊中取物的事情,只要他們不再作弊,我考進去沒問題。”
楊帆這樣表態,陳一卉撇撇嘴,嗔怪女兒“驕傲”,但心裡還是湧上一絲甜蜜。
陳一卉醞釀了半天情緒,憋足勁兒才把女兒叫到身邊:“楊帆,媽跟你商量件事。”
“媽呀,您嚴肅得過分。有啥話直接說,何必搞得像有重大事件似的?我聽您的。”楊帆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
“唉,媽覺得不好意思開口。簡單地說是這樣,有一個男同學,和你一樣參加奧賽班的選拔考試。這個男同學的爸爸呢,是媽一個朋友——老早就認識的朋友,初中同學。”
說到這兒,陳一卉被自己嚇了一跳。她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在女兒面前撒謊,順嘴把素不相識的劉庚旺說成老朋友、老同學?這豈不是騙女兒,讓她先從感情上放鬆警惕,為一件並不光明正大的事情發生創設條件,提供基礎?
“媽,您繞得有點兒遠。直接說什麼事就行了。”
“其實事情不大,我那個老同學、老朋友想讓你在奧賽班選拔考試中給他兒子一點點幫助。”
“考試怎麼幫他?哦,媽呀,您是說讓我幫那個男孩作弊?哈哈,難怪您說得這麼費勁兒!”楊帆冰雪聰明,反應機敏。
“楊帆,你看,這事情,也許媽本來不該說……”陳一卉不知不覺出了一頭汗。
“哈哈哈哈……”楊帆爽朗大笑,“我親愛的老媽,您真逗。您以為考試作弊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您是不是覺得要女兒幫人作弊特別難以啟齒?媽呀,您好像不食人間煙火。我這麼說吧,您女兒是個好學生,考試從不作弊,因為用不著,但是,我並非沒有幫別人作過弊。現在的中學生,考試作弊司空見慣。校長和老師每次考試前都大講特講考試紀律,嚇唬說誰要作弊被抓住,一定要給什麼什麼處分,可哪一次考試能徹底杜絕作弊?根本做不到。再說,學生作弊的方式千奇百怪,傳紙條,用手機短信,這些都是很落後、很原始、很容易暴露的方式了,大家辦法多得很,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況且都是標準化考試,那麼多選擇題、判斷題,答案就一個字母、一個鉤或者叉,看一眼旁邊的桌子問題就解決了,監考老師總不能把每個學生的眼睛都捂上吧?每次考試,學校對我們如臨大敵,監考老師一個個是看守和特務,學生肯定聯合起來跟他們作對。同班同學、好朋友,誰要是學習好,考試卻不幫別人,就會得罪一群人,在班裡就成了孤獨者,甚至眾矢之的。您想想,我這樣的,每次考試能不幫助別的同學?我說的都是真的……”
女兒一番話聽得陳一卉身上發冷,心驚肉跳。倒不全然因為她對學校教育的現狀不瞭解,對女兒的描述感到意外,更讓她驚心動魄的是楊帆才不滿15週歲,思想怎麼如此成熟、複雜?她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覺得腦子不再嗡嗡響了,才用很平靜的口吻和女兒繼續對話:“照你這麼說,考試作弊很正常,不作弊反倒很奇怪?”
“基本上是這樣。”
“怎麼得了啊!中學生都學會弄虛作假,將來長大了,這個社會哪裡還有誠信可言?”
“媽呀,整個社會怎麼樣,絕不是我們這些小屁孩起決定作用。您難道不知道,除了高考,其他所有的考試都在作弊,所有的大人都在弄虛作假。就連我們老師搞繼續教育培訓,考試也完全開卷,大家相互打小抄,晉升專業技術職務的考試更是走過場,裝樣子。他們的孩子也是我們同學,家長把這些本來不正常事情視為正常,所以不必向孩子隱瞞。您別以為中學生小小年紀,我們什麼都知道啊。考試作弊其實不算啥,畢竟還有學習的過程,畢竟照著抄還知道正確答案在哪裡,還有許多人不用學習,不用考試,買一個假證件、假文憑,到處招搖撞騙。那些辦假證的廣告由電線杆子上的牛皮癬、粉白牆壁上的胡亂塗抹,變成了貼在人行道上、掛在樹枝上的小紙片,為什麼長盛不衰屢禁不止,就因為有市場、有需求啊。弄來弄去,最應該嚴肅認真的東西變得根本不嚴肅認真,最不應該造假的東西滿世界都是假的。我們同學開玩笑說,這年頭,恐怕只有自己媽媽是真的,連爸爸的真偽都要靠DNA鑑定來證明呢!”
“你給我住嘴!”陳一卉呵斥女兒,楊帆的話讓她聽不下去。
“呵呵,媽呀,您不是最民主的家長嘛,怎麼向我發脾氣?今天的話題是您提起來的,我只不過在您面前表現得很真實罷了。您不應該訓斥我,否則的話,將來我在您面前也可能成假的啦!您說的事情不是大事,到時候我讓他抄就是。不過,您說的男生姓甚名誰,我又不認識。更大的問題是考試他能不能坐在我跟前?基本的條件不具備,幫助他只能是空話。”楊帆說。
“唉……”陳一卉一聲嘆息,心裡沉甸甸的。真後悔就幫人作弊向女兒開口,真後悔答應劉庚旺幫他的忙,這叫什麼事兒呀!
“媽,您說話呀,我怎麼知道是哪個男同學需要幫助?奧賽班選拔考試還沒有接到通知,您說的男生能不能和我在一個考場,能不能坐在我周圍?當然,他坐在我身後或者左面最好。”
“男孩叫劉遠航。他爸爸說考試時候座位肯定和你挨著,在你身後或者左邊,考試前男孩會主動和你認識。這些事情他們來安排,你在考試過程中別把機讀卡、選擇題答案啥的遮蓋起來就行。”說完這幾句話,陳一卉覺得臉頰發燙。
“哦,這就沒問題了。這麼簡單的事,媽您愁什麼愁?您看看,這個男同學的家長——您老同學比您明白,人家能找著門路,也懂得如何操作。我也就是學習還行,真要靠您給我走門子,肯定不行。這次編奧賽班,我被排擠了,可那些神通廣大的家長,該作弊、該走門子的,還不是照樣?哪裡有絕對的公開公平公正,哪裡有鐵板一塊的事情?媽呀,您應該向您老同學學習。”
“楊帆,你又來啦!一個小孩子,思想這麼複雜有什麼好處?難道你不相信世界上總有公理?其實,任何時候大多數人都有正義感,邪惡的、虛假的、醜陋的東西總不能長久。你畢竟是個孩子,看問題還很幼稚。包括你的同學,只是看到表象,只是人云亦云,真正要弄懂複雜的社會人生,你們還不具備那樣的觀察力,思辨和探究的能力更談不到。你一定不能自以為是,一定不能讓社會上不正常的現象迷了眼睛,也不必說三道四義憤填膺。你這樣的年齡,還沒有資格談論社會,更沒有資格憤世嫉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應該成為你們的座右銘。好女兒,媽這樣說為你好。你要把我的話記在心上呢。”陳一卉對孩子批評加誘導,苦口婆心。
“嗯。媽,也許您是對的。不過,社會現實總會擺在我們面前,哪怕是一個孩子,我也不能像鴕鳥那樣把頭埋在沙子裡逃避現實。我會聽您的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不過,我也有眼睛和腦子,不可能做到‘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比方說媽媽您讓我幫別人作弊,這件事對我難道不是很大的心理衝擊嗎?”
女兒這樣說讓陳一卉很喪氣。一方面安排孩子幫別人作弊,一方面又教導她保持純真的心態,豈不等於自打嘴巴?
“楊帆,也許媽媽犯了一個錯誤,我不應該答應別人,讓你幫別的孩子作弊。可是,人心都是肉長的,媽媽也有被人感動的時候,人要是感情被觸動,往往就沒有原則性了。你不知道那個男孩的爸爸——他叫劉庚旺,也是孤身一人帶孩子,又當爹又當娘。他還是老闆,一個建築商,工作那麼忙,可為了孩子的學習、成長,他很用心,肯動腦筋,不惜放下架子苦苦求人。我能看出這個男人對親生骨肉的一片愛心,何況那孩子的媽媽不在了。可憐天下父母心哪!你不知道哇,楊帆,那個男人為了孩子流眼淚,他不是裝的。他很會哭,比劉備還會哭,我的心又軟……”
“行啦,媽。您既然答應人家了,咱不後悔。況且,您又不是讓我作弊,咱是助人為樂,學雷鋒呢,幹嘛要內疚?這事情交給我,您再不必操心。不過,聽您這麼一說,我跟那個男孩還有點兒同病相憐呢。他雖然有一個負責任的爸爸,但是缺少母愛,而我呢,您的確是天底下最好的媽媽,可是,我也沒有父愛。媽呀,我爸爸到底幹什麼去了?他究竟還活著沒有?您什麼時候能很負責任地回答這個問題?”
“不許提你爸爸!”陳一卉忽然提高聲音,然後掩了面,淚如雨下。
楊帆嚇得不敢吭聲了。
就在這時,楊玉泉重新出現在陳一卉生活中。
前夫服刑期間得了肝癌,病入膏肓,羈押他的監獄方建議保外就醫,犯人提出要回龍川市與妻女團聚。聽到楊玉泉要她出面拯救其出地獄,陳一卉腦子一片空白,幾乎暈過去。
陳一卉和這個男人早已恩斷義絕。雖說當初楊玉泉追求陳一卉不管不顧,表現出一個痴情男人的執著和勇敢,結婚以後也真心實意對她好,可後來男人參與吸毒販毒,失去人性,變成一頭野獸,尤其是發案前一段時間,他自甘墮落,害人害己,迷戀別的風騷女人,對陳一卉大打出手。眼下,這個窮途末路的人又把她當成救命稻草,雖說可惡可恨,但要讓陳一卉全然不顧,她心裡也過意不去。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何況共同生活了好幾年,何況陳一卉內心深處對楊玉泉的那份歉疚永遠難以消逝。
當年,青春靚麗的陳一卉在鄉村小學初次演繹浪漫,對那個年長她五六歲、在寧灣中心小學當校長的男子動了真情,把一顆心和寶貴的貞操毫不猶豫交出去了。可是後來陳一卉發現,男子的甜言蜜語海誓山盟都是假的,她只是他在鄉村排遣寂寞的工具。一旦這個男子受到物質層面上的巨大誘惑,為了所謂前程,他能把愛情像贅物一般毫不猶豫地拋棄。陳一卉意識到她是真正的被侮辱與被損害者,被負心男人坑苦了。更可怕的是當男子轉身離去,陳一卉竟發現自己懷孕了!她從小受到農村父母近乎嚴苛的家庭教育,思想觀念保守,被人始亂終棄且未婚先孕,簡直是奇恥大辱,是難以面對的現實!
悔恨交加,陳一卉產生了輕生念頭。
鄉村小學的老師都住校,冬天靠生爐子取暖,那天,陳一卉故意將門窗關得嚴嚴實實,將白鐵皮做的煙管從爐子的煙道口移開大半,然後穿戴整齊躺在床上。她想採用一氧化碳中毒的方式結束生命,這種死法沒有痛苦,而且有可能被當作意外死亡,聽上去名聲好一些,給父母留下的傷痛也輕些。陳一卉躺下,儘管心裡翻江倒海不能平靜,但是過了許久,她逐漸感到意識開始模糊……
最終陳一卉沒有死,同校的青年男教師楊玉泉救活了她。
原來,自打陳一卉來到這所學校,比她早兩年參加工作的楊玉泉就開始注意她。陳一卉的美色能吸引每一位成年男性的眼球,楊玉泉當然不例外,他從第一眼看見陳一卉開始,就在心裡編織種種美妙的桃色故事。可是後來他發現,在所有覬覦陳一卉美色的男性中間,有一人獨佔鰲頭,此人正是寧灣中心小學校長。校長論長相論才能都在楊玉泉之上,追求女人也有與生俱來的本領,眼見得陳一卉服服帖帖向他靠攏,楊玉泉無可奈何。可是,情況突然發生變化,校長不知道走什麼門子,一下子調入市內,還升格為一所初級中學副校長。這位同志哥從寧灣中心小學拔腳就走,毅然決然拋棄陳一卉,那種決絕讓人懷疑他原先對陳一卉是不是動過真感情。陳一卉立即蔫了,精神遭受沉重打擊。這一點別人也許不注意,楊玉泉卻清清楚楚,因為他的內心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陳一卉,校長調走只是機會重新降臨。所以,這段時間楊玉泉一直暗中關注陳一卉,既留意陳一卉的行動,也不斷揣摩陳一卉的心思,包括這兩天她精神瀕臨崩潰,楊玉泉看在眼裡急在心裡。陳一卉實施自殺行動的那天晚上,楊玉泉找藉口到她房間去了,發現陳一卉並不像別人那樣在臨睡前將煤爐封死,反而把火弄旺,新加了不少煤,他還提醒她:“要預防煤氣中毒。”就在走出陳一卉房間的那一瞬,他忽然發覺美女眼神里有一種東西,很複雜,艱澀難懂,弄得他心裡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後來,不知因為喝水多了尿多,還是因為楊玉泉心裡有事,夜深人靜,他數次從陳一卉房間門外經過。終於有一次,他聽見裡面傳出沉悶的聲音,似乎還有手扒門的響動,接下來又靜悄悄的了。那是陳一卉煤氣中毒尚未致命的階段,本能讓她從床上跌滾下來,爬到門口求生。楊玉泉不顧夜深敲女同志門容易引起誤解,用勁兒敲門並且高聲呼喊:“陳一卉!陳老師!你開開門,開門……”
別的老師聽見聲音出來看。楊玉泉情急之中把門踹開,果然發現陳一卉倒在門口,昏迷了。送陳一卉去鎮衛生院搶救的路上,楊玉泉一直揹著她。他身上只穿著毛衣,寒冬天竟然滿頭大汗。
陳一卉被救過來了,身體無大礙。幸虧楊玉泉及時發現並及時施救,否則陳一卉必死無疑。
死過一回,陳一卉反而懂得了珍惜生命,她從內心感激楊玉泉的救命之恩,也為這個其貌不揚的男子真正接近她創設了前提條件。這就是說,楊玉泉用救命之恩作敲門磚,打開了陳一卉的心扉。楊玉泉雄心勃勃要佔有這個美麗女子的一顆芳心,進而達到與之結為夫婦的目的。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陳一卉冷冷地對他說:“我懷孕了。孩子的爸爸當然不是你,可我並不想打胎。你能接受我嗎?”
楊玉泉一愣,然後他很快表態:“我什麼都不在乎,只在乎你。原因很簡單,我愛你。你肚子裡的孩子是無辜的,只要你願意做他(她)的媽媽,我就願意做他(她)的爸爸,這難道還有疑問嗎?”
“那,我同意嫁給你。等孩子降生了,你必須把他(她)當成親生的對待。”
“我對天發誓……”
“哇……”陳一卉捂住臉大哭。
很快,陳一卉成了楊玉泉的妻子。
楊玉泉回到他曾經的家,拖著羸弱的病身子,撲通一聲跪倒在陳一卉面前,泣不成聲:“嗚嗚……一卉,我一跤栽下去把這一輩子毀了。嗚嗚,我最對不起你和孩子。哇,哎嗨嗨嗨……本來,我應該死在外面,死了輕如鴻毛,餵狗都不配。嗚嗚嗚……死到臨頭,才知道我的一顆心還在你身上,也在咱孩子身上——楊帆就是我的親骨肉。哎嗨嗨嗨嗨……我哪兒還像個男人啊。無論如何,我不想把這副臭皮囊扔到南邊,一死成了野鬼孤魂,回到這個地方我才能閉上眼。一卉呀,哪怕你賞賜一包老鼠藥,叫我馬上從這個世界消失,我也感激不盡啊!哎嗨嗨……嗚嗚嗚……”
楊玉泉悲傷過度,昏死過去了。
用不著陳一卉給他喂老鼠藥,病魔很快會要他的命。
當年陳一卉答應嫁給他,楊玉泉高興得要瘋。作為醜男,他對美女陳一卉傾慕已久,又覺得討她做老婆基本不可能,可誰料到好事自天而降,楊玉泉一下子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對這個女人真喜歡,愛到無以復加,在楊玉泉眼裡,陳一卉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她的缺點也是優點,甚至明明知道陳一卉肚裡懷著別人的骨血,楊玉泉也不覺得這種事有什麼大不了。
後來小楊帆降生,楊玉泉竟對老婆說:“你看這孩子多漂亮!你要生一個咱倆的孩子,萬一長得像我就慘了。國家號召一對夫婦只生一個,咱再不要孩子了,我肯定一輩子對咱女兒好。”
楊玉泉能做到這樣,陳一卉很感動。她表揚楊玉泉:“甭看你長得醜,心腸不壞。”
可是,楊玉泉進了城把握不住自己,墮落變壞,因為吸毒販毒被判重刑,關進牢房。他到了這種境地,孩子是不是親生的好像更不重要了。
楊帆很滿意能有一個爸爸自天而降。畢竟從小沒有爹,對楊帆來說是一個缺憾。在成長過程中,她看見別的小孩有父愛,羨慕得要死,也因為很多情況下她被周圍人看作沒有爸爸的孩子,弄得楊帆很自卑。現在,高中生楊帆第一次有了活生生的爸爸!儘管這個爸爸已經病入膏肓,儘管這個爸爸沒有對她盡到父親的責任,儘管她知道這個爸爸曾經吸毒,並且因為販賣毒品獲重刑,把一生斷送了,弄成眼前一副活死人的樣子,但楊帆對這個老子還是恨不起來。畢竟他曾經的錯誤和罪惡對楊帆來說只是空洞的概念,畢竟有一個看得見摸得著的爸爸比沒有好……
後來父女之間有一段對話:
“爸爸,我感謝您能回家。我終於看到爸爸了,不再是沒爹的孩子。”楊帆並不知道她和男人之間其實沒有血緣,只是名義上的父女。
“孩子,我對不起你。長這麼大,全憑你媽媽撫育培養,我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在這種時候,我這個樣子回家,就是讓你來怨恨的。只要你能怨恨我,就是對爸爸最大的關照,最大的恩賜……”
“不,我為什麼要怨恨?您對我來說,剛剛由空洞的概念變成現實,我好不容易才有了具體的爸爸。從這個意義上說,我感謝您。我為什麼要恨您?”
“孩子,我連讓你恨的資格都沒有嗎?你怨我恨我不行嗎?你拿刀把我的心剜出來不行嗎?”
“爸爸……”楊帆撲上來擁抱了不再陌生的爸爸,放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