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6月18日
1.熱帶雨林
第二天早晨,他們進入了長年陰暗潮溼的剛果熱帶雨林。
芒羅注意到了那捲土重來的壓抑感和幽閉恐怖感,以及莫名其妙的強烈睏乏感。60年代他在剛果僱傭軍中乾的時候,就一直儘可能地避開叢林。當時的大多數戰鬥都是在空曠地域上進行的——在比利時的殖民城鎮上,在河流兩岸,在紅色土路旁。沒有人願意在叢林中作戰。僱傭軍痛恨叢林,迷信的辛巴人也害怕叢林。當僱傭軍進攻時,叛亂者常常躲進樹叢,但從不深入。芒羅率領的部隊也從未緊追不捨。他們只是等他們出來。
即使在60年代,叢林也還是個不可知地帶,具有把摩托化戰爭的技術拒之門外的魔力。芒羅覺得這是不奇怪,因為人不屬於叢林。這次回到叢林他並不高興。
叢林對於過去從未到過熱帶雨林的埃利奧特來說具有極大的吸引力。它不是他原來想象的那樣。他從來沒有想到叢林會如此之大——巨大的樹木巍然高聳,樹幹粗如房舍,樹根粗壯彎曲,上面長滿了苦蘚。在大樹下的寬敞空間裡走動猶如置身於又黑又暗的大教堂之中:太陽被完全遮蔽,連照相機上的曝光讀數都看不清。
叢林不像他原來想象的那麼密,他們一行可以自由地穿行其間。這裡的沉悶和寂靜似乎獨具特色—一週圍除了偶爾的鳥鳴和猴叫聲外,只有死一般的寂靜。這裡的單調也別具一格:雖然他能看見在萬綠叢中有明暗之分和纏繞蔓生的藤本植物,但卻幾乎看不到任何花朵。偶爾見到的蘭花也顯得蒼白,毫無生氣。
他原以為每一個轉彎處都有朽木枯枝、腐葉爛草,其實並非如此。腳下的地面通常是堅實的,空氣中沒有異味。不過這裡奇熱無比,在這些高大的樹木下面,一切似乎都是溼漉漉的——樹葉、地面、樹幹,包括悶熱凝滯的空氣本身。
埃利奧特對一個世紀前斯坦利所描述的情景再有同感不過了:“頭頂上方繁茂的枝葉遮天蔽日……我們憑藉微弱的光線前進……露珠不斷滾落到我們身上……我們的衣服被打得溼透……空氣悶熱難當,汗水從每個毛孔中往外滲……我們面前這塊黑色的未知土地真是神秘莫測啊!”
埃利奧特過去一直期待著親身體驗一下赤道非洲的熱帶雨林,可是現在很快就感到壓抑,產生了趕快離開的想法,對此他感到非常驚訝。但是熱帶雨林孕育了包括人類在內的大多數新的生命形式。它並非只有單一不變的環境,而是有許多不同的、猶如千層餅一樣垂直分佈的微環境。每一個微環境都養育著令人眼花繚亂的、大量的生物和動物,但是典型物種的成員數量一般不多。熱帶叢林中有四倍於同等溫帶森林面積的動物物種。埃利奧特在叢林中行走,不知不覺地把它看成了一個巨大而溫熱的黑色子宮,新的物種在它那一成不變的條件下孕育生長,直到它們準備遷徙到惡劣而多變的溫帶地區。這就是數百萬年來這塊土地生生不息的方式。
埃米一進入到這片潮溼、暗淡的廣袤故土,行為方式立刻就起了變化。埃利奧特在想,如果他當初考慮得比較仔細的話,他本來是可以預見到她的反應的。
埃米不再和隊伍同行。
她堅持要在沿途尋找食物,時而停下坐坐,嚼嚼嫩枝和青草。勸說和催促對她不起作用,埃利奧特要求她和大家在一起,她也置之不理。她懶懶地吃著東西,表情既愉快又茫然。碰到有一束陽光的地方,她便仰面朝天躺下,打著飽嗝,並心滿意足地嘆息著。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羅斯有些惱火地問。他們這是在磨蹭時間。
“她露出大猩猩本性了,”埃利奧特說道,“大猩猩是素食動物。它們幾乎整天都在進食。它們是大動物,食量很大。”埃米很快恢復了這些特性。
“哎,你就不能叫她跟上嗎?”
“我正在盡力。可她就是不聽我的。”他知道其中原因——埃米最終回到了與彼得·埃利奧特不相干的世界,在這裡她自己可以找到食物,找到安全感,找到棲身之地以及一切想要得到的東西。
“她的學業結束了,”芒羅說了一句概括性的話。但他有一個解決辦法。“隨她去吧,”他說得很乾脆,說完就領著隊伍繼續向前趕。他緊緊拽住埃利奧特的胳膊肘說道:“別回頭看,只管往前走,別管她。”
他們默不作聲地繼續往前走了幾分鐘。
埃利奧特說:“她或許沒跟上我們。”
“得了吧,走吧,教授,”芒羅說道,“我還以為你很瞭解大猩猩哩。”
“我當然瞭解啦,”埃利奧特說。
“那麼你知道吧,這片熱帶雨林裡沒有任何大猩猩。”
埃利奧特點點頭。他是沒有看見任何巢穴。“但是這兒有她所需的一切。”
“並非一切,”芒羅說道,“周圍沒有其他大猩猩就不會有一切。”
像所有高級靈長目動物一樣,大猩猩也是群居動物。它們生活在群體之中。一旦處於隔離狀態它們就感到不舒服或不安全。事實上,大多數靈長目動物學家都認為,動物對需要交際接觸的感覺就像對飢渴和疲勞的感覺一樣強烈。
“我們是她的大部隊,”芒羅說,“她不會離開我們走得很遠的。”
幾分鐘後,埃米從他們前面50碼遠的灌木叢中衝了出來。她注視著整個隊伍,眼睛盯著彼得。
“過來吧,埃米,”芒羅招呼道,“我來給你搔癢。”埃米一顛一顛地跳過來,躺在他前面。芒羅搔搔她。
“明白了吧,教授?什麼事也沒有。”
埃米再也沒有遠離過隊伍。
如果說埃利奧特對於他馴養的動物的自然領地熱帶雨林感到不適的話,卡倫·羅斯則是從地球資源的角度來審視它的——這塊土地上資源貧乏。她並未被這裡高大茂盛的植被所欺騙,她知道這些植被反映的是在實際非常貧瘠的土地上發展起來的特別有效的生態系統。①
①熱帶雨林生態系統的能量綜合利用效能遠遠超過人類迄今為止所開發的任何能源保持系統。參見C.F.希金斯等人所著《能源與生態系統利用》第232~255頁(新澤西州恩格伍德·克立夫斯,普倫蒂斯出版社,1977年出版)。——原注
發展中國家不懂得這一事實。其實叢林砍伐後所開墾的土地上莊稼的產量很低。然而人們卻在以每分鐘50公頃的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日日夜夜地砍伐著熱帶雨林。世界上的熱帶雨林圍繞赤道所形成的綠色帶已存在了至少6000萬年——但是人類會在20年內將它們砍伐殆盡。
羅斯並沒有與廣泛毀林所引起的憂慮產生共鳴。她懷疑世界氣候將會發生變化或者大氣中含氧量會有所下降的說法。羅斯從不杞人憂天,也不為那些人的計算數字所動。她唯一感到不安的是,人們對森林的瞭解如此之少。人們正以每分鐘50公頃的速度在砍伐森林,這就意味著動物和植物的物種正以每小時一個物種的驚人速度在滅絕。每隔幾分鐘就有數種已進化了數百萬年的生命形式被消滅。沒有人能預言這種驚人的毀滅速度帶來的後果是什麼。物種滅絕的速度比人們所見到的情形還要快得多。眾所周知的“瀕危”物種目錄僅僅反映了這種情況的一小部分。這場災難的涉及面從動物的各個門一直到昆蟲、軟體動物和苔蘚類植物。
實際上,整個生態系統正遭受到人類肆無忌憚的破壞。這些生態體系在很大程度上神秘而鮮為人知。卡倫·羅斯感到自己進入了一個與可開採的礦物資源世界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世界,一個植物的王國。她心想,難怪埃及人把這裡稱之為“森林之地”呢。熱帶雨林為植物提供了一個溫室環境,在這樣的環境中,巨大的植物遠遠優於——而且相比之下如魚得水——哺乳動物,包括此時正在擇路穿行於這片終年昏暗地域的人們。
吉庫尤腳伕們對森林立即作出了反應:他們開始高聲大笑,大聲開玩笑並儘量發出各種聲響。羅斯對卡希加說:“他們真是高興啊。”
“噢,不,”卡希加說,“他們是在發出警告。”
“發出警告?”
卡希加解釋說,腳伕們發出響聲是為了嚇走野牛和豹子,接著他又指著一條獸跡補充說還有大象。
“這是大象的獸跡嗎?”她問道。
卡希加點點頭。
“大象就生活在附近?”
卡希加笑了。“但願不是,”卡希加說。
“這麼說這是覓食留下的獸跡。我們看得到大象嗎?”
“也許看得到,也許看不到,”卡希加說,“但願看不到。大象,這可是大傢伙啊。”
沒有必要就他的邏輯進行辯論。羅斯朝腳伕一行點了一下頭說:“他們告訴我,這些人都是你的兄弟。”
“是的,是我的兄弟。”
“啊。”
“你說我的兄弟是指我跟他們有同一個母親嗎?”
“是的,同一個母親。”
“哦,不!”卡希加答道。
羅斯給弄糊塗了。“你們不是親兄弟?”
“我們是親兄弟。但不是一個母親生的。”
“那怎麼會是兄弟呢?”
“因為我們住在同一個村裡。”
“和你們的父母親住一起?”
卡希加露出驚訝的表情。“不,”他強調說,“不住同一個村裡。”
“那麼住在另一個村裡?”
“是的,那當然了——我們是吉庫尤人嘛。”
羅斯大惑不解。卡希加則在笑。
卡希加主動要幫羅斯揹她肩上挎著的電子設備,羅斯謝絕了,因為她要爭取利用白天的每個間隙與休斯敦取得聯繫。正午時分,她發現了一個沒有干擾的間隙,很可能是因為歐日財團的信號干擾員正休息吃飯。她成功地聯通並得到了新的現場時間一方位信息。
屏幕上顯示:現場時間—方位核對:—10小時03分。
從頭一天晚上進行核對後到現在,他們又落後了近一小時。“我們得加快速度了,”她告訴芒羅。
“也許你願意慢跑吧,”芒羅說,“倒是挺不錯的鍛鍊哩。”隨後,他感到對她有點過分了,於是補充說道:“從這兒到維龍加之間可能會出現許多情況。”
他們聽到遠處傳來隆隆雷聲,幾分鐘後大雨傾盆而下,密集的雨點抽打在身上還真有點疼。雨連續下了一個小時,然後又驟然停止。他們全身溼透,個個像落湯雞似的。芒羅叫大家停下吃飯,羅斯沒反對。
埃米敏捷地鑽進密林,覓食去了。腳伕們在做咖喱肉汁飯。芒羅、羅斯和埃利奧特用香菸把叮在腿上的螞蟥燙下來。螞蟥已吸足了血,脹鼓鼓的。“我一點兒也沒有注意到,”羅斯說道。
“一下雨,它們就更厲害了,”芒羅說。接著他突然抬頭掃視了一下叢林。
“有情況?”
“沒什麼,”芒羅說。他開始解釋為什麼要用火燙的辦法把螞蟥弄下來,因為如果往外拽,螞蟥的頭部就會斷在肉裡,引起感染。
卡希加給他們端來飯菜的時候,芒羅小聲問他:“腳伕們都沒事兒吧?”
“沒事兒,”卡希加說道,“都沒事兒。他們不會害怕的。”
“害怕什麼?”埃利奧特問。
“只管吃飯,不要大驚小怪。”芒羅說道。
埃利奧特緊張地環顧了一下那小塊開闊地。
“吃飯!”芒羅低聲說道,“不要羞辱他們。你應該若無其事,只當不知道他們在這兒。”
大家默不作聲地吃飯。過了幾分鐘,附近草叢中發出沙沙聲,一個俾格米人走了出來。
2.跳神
那人膚色較淺,身高約莫四英尺半,胸部厚實發達,身上只纏了塊遮羞布,肩上挎著弓箭。他環視了一下考察隊,顯然是想弄清誰是隊長。
芒羅站起身來,很快說了些什麼,不過用的不是斯瓦希里語。那俾格米人作了應答。芒羅遞過一支剛剛用來燙螞蟥的那種香菸。俾格米人不想抽,於是把它放進箭囊上的一個小皮袋裡。他們簡單交談了幾句,其間那人朝叢林方向指了好幾次。
“他說有個白人死在他們村上了,”芒羅說著拿起自己那個有急救用品的包,“我得趕緊去一下。”
羅斯說道:“我們沒有時間了。”
芒羅皺起眉頭看著她。
“那個人反正已經死了。”
“還沒完全斷氣,”芒羅說道,“不是沒救了。”
那俾格米人使勁點點頭。芒羅解釋說,俾格米人把生病分為幾個階段:發熱、發燒、發病、死亡、完全死亡,最後才是永遠死亡。
這時樹叢中又走出三個俾格米人。芒羅點點頭。“我就知道他不是一個人,”他說道,“這些人從來不單槍匹馬活動,他們不喜歡單獨出來。那幾個人剛才一直在注視我們。如果我們剛才稍有不慎,就會挨箭的。看到這些褐色箭頭了吧?是有毒的。”
不過,俾格米人現在顯得很放鬆——至少埃米從灌木叢中衝出來以前是這樣。接著響起了喊叫聲和迅捷的拉弓聲。埃米嚇得朝彼得奔去。她撲到彼得身上,趴在他胸前,弄得彼得渾身是泥。
俾格米人湊在一起緊急地商議著,力圖弄明白埃米的出現意味著什麼。他們問了芒羅幾個問題。最後,埃利奧特把埃米放回地上,跟芒羅說:“你跟他們說什麼了?”
“他們想知道大猩猩是不是你的,我說是的。他們問大猩猩是不是母的,我說是的。他們問你是不是和大猩猩有關係,我說沒有。他們說,那就好,並說你不該和大猩猩貼得太緊,因為那樣會給你造成痛苦。”
“為什麼會造成痛苦?”
“他們說,這隻大猩猩長大後,不是逃入森林,使你傷心,就是把你殺了。”
羅斯依然反對繞道去那個坐落在幾英里之外的利科河岸邊的俾格米人村落。“按照預定時間表我們已經落後了,”她說道,“而且一直在拉大距離。”
在整個探險期間,芒羅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發起脾氣來。“聽著,博士,”他說道,“這不是休斯敦市中心。這是他媽的剛果腹地。在這種地方不能受傷。我們有藥品,對那人也許有用。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嘛。不能啊。”
“如果我們去那個村子,”羅斯說道,“今天剩下的時間就泡湯了。這一來要再耽擱9到10個小時。現在我們還能來得及。再耽擱,我們就沒有機會了。”
一個俾格米人很快對芒羅說了幾句話。芒羅點點頭,看了羅斯好幾次,然後轉身對著其他人。
“他說那個生病的白人襯衣口袋裡有字。他要為我們畫出來。”
羅斯看看手錶,嘆了口氣。
那俾格米人拾起一根樹枝,在他們腳下的泥地上畫了幾個大寫字母。他雙眉緊鎖,全神貫注,仔細地畫出了幾個他不懂的符號:ERTS。①
①ERTS是地球資源技術服務公司的英文縮寫。
“哦,上帝!”羅斯輕輕說了一聲。
那些俾格米人在森林中不是一步一步地走,而是一路小跑,熟練地從藤條和樹枝間穿過,巧妙地跳過一個個雨水坑和縱橫交錯的樹根。他們不時回過頭,看著緊跟在他們後面的三個白人的窘態發笑。
埃利奧特很難跟得上。他的腳不斷絆在樹根上,頭不時碰在樹枝上,身上被帶刺的藤扎得很疼。他喘著粗氣,盡力跟上那些毫不吃力地走在前面的小矮人。羅斯也好不了多少。甚至動作非常敏捷的芒羅此時也顯出疲憊的樣子。
最後他們來到一條小河邊陽光照射的空地上。俾格米人在岩石上站住,面朝太陽方向蹲下。三個白人氣喘吁吁地癱倒在地上。俾格米人似乎感到很好笑。他們的笑是善意的。
俾格米人是剛果熱帶雨林地區的最早居民,他們矮小的身材、與眾不同的舉止以及敏捷靈活的動作使他們在數世紀以前就已名聞遐邇。早在4000多年前,有一位名叫赫科夫的埃及指揮官進入了月亮山以西的大森林。他在那裡發現了一個矮人種族,他們對自己的神唱歌、舞蹈。赫科夫令人吃驚的報導讀起來相當真實。赫科夫和後來的亞里士多德都認為這些矮人的故事是真的,不是無稽之談。幾個世紀過去了,這些神的舞蹈家們難免被蒙上神話的色彩。
一直到17世紀,歐洲人依然弄不清楚是否真的有這樣一種能在林中飛行,具有隱身本領,能獵殺大象的長有尾巴的矮人存在。由於黑猩猩的骨骼常被誤認為是俾格米人的骨骼,此事就變得更加撲朔迷離。科林·特恩布爾指出,傳說中的許多東西實際上是真的:由樹皮舂爛而製成的遮羞布掛在身上,看起來很像尾巴;俾格米人能在樹林中自由出沒,就像真有隱身術一樣,而且他們一直在獵殺大象。
俾格米人邊笑邊站起來,再次上路了。三個白人嘆了口氣,掙扎著爬起來,緩慢而吃力地跟在後面。他們馬不停蹄地一口氣又跑了半個小時。埃利奧特聞到一股煙味。他們來到了小溪邊那小村落所在的空地上。
他看到呈半圓形排列開的十座不到四英尺高的圓形低矮茅屋。村民們都在屋外沐浴著下午的陽光。婦女們有的在清理白天採來的蘑菇和漿果,有的在噼啪作響的火上燉煮蠐螬和烏龜。女人們在幹活的時候,孩子們跌跌撞撞地到處跑,弄得坐在房前抽菸的男人們不得安寧。
芒羅打了個手勢,他們一行就在村邊停下來。那些人注意到他們後,把他們領進村裡。他們的到來引起了村民的極大興趣。孩子們指指戳戳,咯咯直笑;男人們向芒羅和埃利奧特討要香菸;婦女們摸摸羅斯的金髮,並爭論不休。一個小女孩從羅斯兩腿之間爬過,抬起頭順著她的褲子向上看。芒羅對羅斯解釋說,婦女們弄不清她的頭髮是不是染的,所以那女孩就負責解開這個謎。
“告訴她們是天生的,”羅斯說著,臉上緋紅。
芒羅簡要地對那些婦女說了幾句。“我告訴她們你的頭髮是你父親遺傳的,”他對羅斯說道,“但我不能肯定她們就會相信。”他把香菸遞給埃利奧特去分發,每個男人一支。拿到煙的人不是露出甜甜的微笑就是發出怪怪的女孩式的咯咯笑聲。
客套之後,他們被帶到他們所說的那個死白人所在的村頭新建的一幢房舍裡。他們看到一個身上汙穢不堪、鬍子拉茬、年紀30歲的男子正蹺著腿坐在小門階上,兩眼直愣愣地盯著門外。埃利奧特很快就明白,那人是患了緊張症——坐在那兒紋絲不動。
“哦,天哪,”羅斯喊起來,“這是鮑勃·德里斯科。”
“你認識他?”芒羅問道。
“他是我們首批剛果考察隊裡的地質學家。”她湊上去,在他面前擺擺手。“鮑勃,是我,卡倫。鮑勃,你怎麼啦?”
德里斯科沒有反應,連眼睛都沒有眨。他只是直愣愣地瞪著前方。
其中一個俾格米人向芒羅解釋了一番。“他是四天前來到這個村落的,”芒羅說道,“他瘋了。他們只好限制他的自由。他們認為他得了黑水熱病,所以為他新建了一座房子並給他服了一些藥。他不再發瘋了。現在他們喂他吃飯他也不拒絕,但是他從來不說話。他們認為也許他曾被穆古魯將軍的部隊俘獲並遭過毒打,要不然他就是個啞巴。”
羅斯驚恐地向後退了一步。
“我不知道我們能為他做點什麼,”芒羅說道,“尤其在這種狀況下。就身體而言,他是好好的,但是……”他搖了搖頭。
“我來向休斯敦報告一下方位,”羅斯說,“他們會派人從金沙薩來救援的。”
在此期間,德里斯科一動也沒有動過。埃利奧特湊近看看他的眼睛。就在他湊上去的時候,德里斯科皺了一下鼻子。他身體緊張起來,突然發出“啊—啊—啊—啊”的尖叫——就像一個人想大聲喊叫一樣。
埃利奧特大為驚駭,倒退開去。德里斯科鬆弛下來,又陷入沉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其中一個俾格米人湊近芒羅小聲耳語。“他說,”芒羅說道,“你身上有猩猩氣味。”
3.拉戈拉河
兩小時後,他們與卡希加和其他人會合,在一位俾格米人嚮導的帶領下穿越加布圖以南的雨林。他們繃著臉不說話——因為都得了痢疾。
村子裡的俾格米人硬要留他們吃頓早中餐。芒羅感到盛情難卻,只好接受。這頓飯主食有形似平癟文竹根的細細的嫩野薯,還有叢林洋蔥、野木薯葉以及幾種蘑菇,此外,還有少量酸腐難嚼的龜肉,偶爾還有一兩隻蚱蜢、毛蟲、蠕蟲、青蛙和蝸牛等。
這頓飯蛋白質的含量相當於同樣重量的牛排的兩倍,但是由於胃不適應,吃下去就不舒服。火堆周圍的人們所談論的事也提不起他們的精神。
俾格米人說,穆古魯將軍的部隊在馬克蘭峭壁上設立了供給營地,而那正是芒羅預定的目的地。避開這些部隊似乎是明智的。芒羅解釋說,在斯瓦希里語裡沒有騎士品質和運動員品格這些字眼,在剛果語的變體林加拉語中也沒有這些字眼。“在世界的這個地方,只有殺戮和被殺戮。我們還是避開的好。”
他們唯一可走的路是向西朝拉戈拉河方向走。芒羅對著地圖皺眉,而羅斯則對著電腦控制檯發愣。
“拉戈拉河怎麼啦?”埃利奧特問。
“也許沒什麼,”芒羅說道,“全看最近雨量大不大了。”
羅斯看了看手錶。“我們現在落後了12個小時,”她說道,“唯一的辦法是連夜從河上走。”
“反正我是想這麼幹的。”芒羅說道。
羅斯從未聽說考察隊的嚮導在夜間帶隊穿過荒野地區的事。“你要這麼幹?為什麼?”
“因為,”芒羅說,“下游河面上的障礙在夜晚要容易逾越得多。”
“什麼障礙?”
“等我們碰到再說吧。”芒羅說道。
離拉戈拉河尚有一英里,他們就聽到遠處奔騰咆哮的水流聲。埃米立即焦慮起來,並一再打手語問:什麼水?埃利奧特盡力安慰她,但又不想做得過分;儘管埃米害怕,她也得忍耐。
他們到達拉戈拉河河邊時,才發現響聲來自上游某處飛瀉而下的大瀑布。橫在他們眼前的是一條寬50英尺、水流平靜而渾濁的河流。
“看上去還不錯,”埃利奧特說。
“是啊,”芒羅說,“還不錯。”
但是芒羅很瞭解剛果河。這條世界第四大河(僅次於尼羅河、亞馬遜河和長江)有許多特點。它猶如一條巨蛇,蜿蜒曲折地流經非洲大陸。它兩度穿越赤道——先是朝北流向基桑加尼市,到了姆班達卡就轉而向南流去。這一流向如此不同凡響,以致100年前地理學家都不相信這是事實。由於剛果河流經赤道的南北兩側,所以它的流域總有一個地方處於雨季。剛果河與尼羅河等河流不同,它的水位不受季節變化的影響。它穩定地以每秒100萬立方英尺的水量流入大西洋,其流量僅次於亞馬遜河。
但是由於剛果河的河道彎曲,所以它也是最不便航行的大河。從距大西洋300英里的斯坦利深潭開始,激流就使航行受到嚴重干擾。在2000英里的內陸基桑加尼市處,它的河面仍然有1英里寬。韋吉巴亞大瀑布阻斷了所有的航行。從基桑加尼再向上,沿各條支流越往上游去,障礙就越大,因為從南面高原上的熱帶大草原和東面1.6萬英尺積雪覆蓋的魯文佐裡山發源的各條支流,是從高處流向地勢較低的叢林地區的。
拉戈拉河的各條支流沿途劈出了一系列峽谷,其中最令人膽戰心驚的就是位於孔戈洛的鬼門峽。在這裡,平靜的盧瓦拉巴河穿過一個深半英里、寬100碼、成漏斗狀的峽谷。
拉戈拉河是在基桑加尼流入盧瓦拉巴河的一條小支流。河兩岸的部落稱這條河為“巴拉塔瓦尼”——意思是“騙人的路”——因為拉戈拉河變化無常是出了名的。這條河的主要特色是拉戈拉峽谷。這是一條200英尺深,有些地方只有10英尺寬的石灰岩峽谷。根據最近的降雨量推斷,拉戈拉峽谷抑或是美妙怡人的景觀,抑或是白浪洶湧的惡夢。
到達阿布圖後,他們距離下游的拉戈拉峽谷還有15英里。從河面上他們根本看不出峽谷裡的情況。芒羅深知這一點,但他感到沒有必要向埃利奧特說明,尤其此時埃利奧特正全神貫注地照看著埃米。
卡希加手下的人正在給兩隻“黃道”橡皮筏衝氣。埃米越看越不安。她拽拽埃利奧特的袖子,然後打手勢問:什麼氣球?
“那些是船,埃米,”他說道,不過他隱約感到埃米已悟出那些是什麼東西,她是故意委婉地表示一下。“船”是她費了很大勁才學會的一個詞。因為她不喜歡水,所以她對任何水上運輸工具都不感興趣。
為什麼船?她問。
“我們現在要乘船了,”埃利奧特說。
的確,卡希加的手下正把橡皮船推到水裡,往船上裝設備,然後把設備固定在橡皮栓柱上。
誰乘?她問道。
“我們都乘,”埃利奧特說。
埃米又看了一會兒。不幸的是每個人都顯得很緊張。芒羅大聲下達著命令,腳伕們在匆忙地準備。埃米像往常一樣,對周圍人的情緒變化非常敏感。埃利奧特一直沒有忘記,埃米曾一連幾天總是說薩拉·約翰遜有些不對頭,最後薩拉向埃米工程組的人員證實,她與丈夫離了婚。現在埃利奧特可以肯定,埃米意識到大家的不安情緒。乘船過河?她問道。
“不,埃米,”他說道,“不是過河,是乘船。”
埃米挺直腰,繃緊肩膀,打手語說:不。
“埃米,”他說道,“我們不能把你留在這兒。”
對此,她倒有一個解決辦法:其他人走。彼得埃米留下。
“對不起,埃米,”他說,“我得去,你也得去。”
不,她手語道,埃米不去。
“要去的,埃米。”他走到他的行囊處,取出注射器和一瓶索拉倫麻醉劑。
埃米緊繃身體,面露慍色,緊握的拳頭敲打著下頜。
“語言不要粗魯,埃米!”他警告她說。
羅斯拿著給他和埃米穿的橘黃色救生衣走了過來。“怎麼啦?”
“她在罵人,”埃利奧特答道,“最好別管我們。”羅斯瞥了一眼埃米緊張、僵直的身體,匆匆走開了。
埃米手語彼得的名字,接著又一次敲打自己的下頜。這是北美式手勢語,用文雅的語言翻譯出來就是“骯髒”的意思,雖然這是猿猴需要尿尿時最常用的手勢。不過,靈長目動物研究人員從不會弄錯動物所要表達的真正意思。埃米是在說,彼得狗屎。
幾乎所有具有語言技能的靈長目動物都會罵人,並且運用許多不同的手勢語來罵。有時貶損性的詞似乎是隨意選的,像“瘋子”、“傢伙”或者“廢話”。但是在幾個不同的實驗室裡,至少有八隻靈長目動物獨立地選定握拳手勢來表示極端不快。這一驚人的巧合未曾被報導過,唯一原因是調查人員不願去嘗試解釋它。猿猴也像人一樣,用身體的排洩物術語來表達輕蔑和憤怒的情緒,這一點似已得到證明。
彼得狗屎,她再次用手語罵道。
“埃米……”他把注射器裡的麻醉劑劑量加大了一倍。
彼得狗屎船狗屎人狗屎。
“埃米,住口。”他挺直身體,模仿大猩猩生氣時的姿態,把腰一躬。這個動作常常使埃米向後退卻,但是這一次卻不靈了。
彼得不喜歡埃米。現在她生氣了,把臉轉過去誰也不理。
“別胡說,”埃利奧特手拿注射器走近她說道,“彼得喜歡埃米。”
她向後退縮,不願讓他接近。最後他不得不裝上二氧化碳氣槍,朝她胸部射了一針。在他們共處的這些年裡,他只這樣幹過三四次。埃米麵色沮喪地拔出了針頭。彼得不喜歡埃米。
“對不起,”彼得·埃利奧特說。正當她雙眼上翻之際,他上前一把抱住她,讓她倒在自己的懷裡。
在第二隻橡皮船上,埃米躺在埃利奧特腳邊,輕輕地呼吸著。埃利奧特看見芒羅正站在前面的第一隻船上,引導兩隻船靜靜地向下遊漂去。
芒羅把考察隊分置在兩隻船上,每船六人。芒羅在前一隻船上;埃利奧特、羅斯和埃米由卡希加指揮,在後一隻船上。芒羅說,第二隻船會“從我們的不幸中吸取教訓”。
不過,在拉戈拉河上頭兩個小時的航行中沒有發生什麼不幸。河的兩岸一片寂靜,亙古永恆,令人沉睡。坐在船頭,欣賞著兩岸向後掠去的叢林,不由感到心曠神怡。這一切猶如田園詩一般,只是天氣十分悶熱。羅斯把一隻手放在船舷外邊渾濁的水中戲玩,直到卡希加制止才罷手。
“只要有水的地方就總會有鱷魚,”他警告說。
卡希加指著泥濘的河岸。那裡一條條鱷魚正舒舒服服地曬著太陽,對他們的到來無動於衷。偶爾,其中一隻大傢伙仰起長滿鋸齒的大嘴打呵欠。但是大多數時候,它們都是懶洋洋的,對兩隻小船不屑一顧。
埃利奧特暗暗覺得有點失望。他從小就看過許多反映叢林的電影,在這些影片中,鱷魚一看有船接近就如餓虎撲食般下到水裡。“難道它們不會打擾我們?”他問道。
“天氣太熱,”卡希加說,“鱷魚早、晚進食,現在不。除了涼快的時間之外,其他時候它們都在打瞌睡。吉庫尤人說,白天鱷魚都參軍去了,一、二、三、四。”說完,他笑了起來。
這話的意思費了一番口舌才解釋清楚。原來,卡希加部落的人注意到,鱷魚白天在做俯臥撐——用粗短的腿週期性地把笨重的身體抬離地面。這動作使卡希加聯想起軍隊做健身操的情景。
“芒羅為什麼憂心忡忡?”埃利奧特問道,“是擔心鱷魚嗎?”
“不是,”卡希加答道。
“是拉戈拉峽谷?”
“也不是,”卡希加說道。
“那麼是什麼呢?”
“是過了峽谷以後,”卡希加說。
拉戈拉河變得曲折起來。他們拐了個彎,聽到河水的咆哮聲越來越大。埃利奧特感到橡皮船的速度越來越快,船舷邊的水出現道道波紋。卡希加大喊:“抓牢,博士們!”
他們漂進了峽谷。
此後,埃利奧特只留下不完整的、萬花筒般的印象:渾濁的水流在陽光下翻滾,捲起陣陣白色浪花;他自己所在的小船不停地顛簸搖晃;前面芒羅所在的小船顛簸得似乎就要傾覆了,卻又奇蹟般地恢復了正常狀態。
由於行駛速度太快,他們很難看清飛逝影綽的陡峭的紅色峽壁。除了稀疏的綠色攀緣灌木外,只有裸露的岩石。空氣炎熱而潮溼;飛濺到他們身上的渾濁的河水卻涼絲絲的,一次又一次弄得他們全身溼透。潔白的浪濤拍打著向外突出的黑色岩石,猶如拍打著溺水者光禿禿的頭。
一切都來得太快。
前面芒羅所在的小船時而從視野中消失幾分鐘,隱現在奔騰咆哮的渾濁河水掀起的巨浪之中。咆哮聲迴盪在巖壁之間,轟然作響,形成了他們周圍世界的不變特色。在峽谷深處,在下午的太陽已照不到的、狹窄的、水色發暗的河道上,兩條小船正穿過一片水流湍急、惡浪翻騰的水域,側顧著避開巖壁,一圈圈地打著轉。船上的人們呼喊著,詛咒著,並用船槳椎開巖壁。
躺在船上的埃米滾到了船的一側。埃利奧特深怕她被從船舷上打下的渾水淹死。羅斯亦頗感不妙。當水上湧起的大浪接二連三地打得他們渾身溼透之時,她以單調的聲音不住地低聲重複:“哦天哪!哦天哪!哦天哪!”
大自然還對他們施以其他非禮。在波濤洶湧的峽谷中心,還有黑壓壓的蚊子云集於他們頭頂上方,不斷叮咬他們。在拉戈拉峽谷咆哮的水流上方竟然有這麼多蚊子,這似乎是天方夜譚,然而這確是事實。小船奮力穿行於奔騰的浪濤之間。天色漸暗。船上的人們舀出船裡的積水,並緊張地拍打著蚊子。
隨後,河道突然變寬,渾濁的水流也放慢了,峽壁向後退去。拉戈拉河又一次變得異常平靜。埃利奧特頹然倒在船裡,覺得精疲力竭。他感到落日的餘輝正照在他臉上,充氣橡皮船下面的河水在流淌。
“我們成功了,”他說道。
“迄今為止是這樣,”卡希加說,“但是我們吉庫尤人有這麼一說:誰也不能活著逃離生活。現在還不是輕鬆的時候,博士們!”
“反正嘛,我相信他說的,”羅斯疲憊地說。
他們又輕快地漂流了一小時。兩岸的巖壁漸漸隱去,他們又進入了平坦的非洲雨林地帶。拉戈拉峽谷彷彿不曾存在過。這裡河道寬闊,被落日染成金黃色的河水在緩緩地流淌。
埃利奧特脫去溼漉漉的襯衣,換上一件套頭衫,因為夜晚的空氣中已有了幾分涼意。埃米在他腳邊打著鼾,埃利奧特給她蓋上一條長毛巾,以免她著涼。羅斯檢查了發射設備,確保其狀態良好。等她檢查完,太陽已經落山,天色迅速暗下來。卡希加扳開一把獵槍,向裡裝填黃色粗短的子彈。
“這是幹什麼用的?”埃利奧特問。
“對付‘基波科’的,”卡希加說,“我不知道英文怎麼說。”隨後他用土語大聲問芒羅:“喂,‘基波科’是什麼?”
在前面那隻船上的芒羅回頭看了一眼答道:“河馬。”
“河馬。”卡希加重複道。
“它們危險嗎?”埃利奧特問。
“夜晚,我們希望沒危險,”卡希加說,“不過,我想是有危險的。”
20世紀是對野生動物展開廣泛研究的時期。這些研究推翻了長期以來許多關於動物的定論。如今普遍承認的是,溫和的鹿實際上是生活在冷酷而齷齪的群落中,而被認為很兇殘的狼對家庭和後代的盡心盡責卻堪稱楷模。還有非洲獅——高傲的獸中之王——不過是活動詭秘的食肉動物,而令人不齒的豺狗則獲得了新的尊嚴。(數十年來,觀察家們發現獅子總是在黎明時分吃到獵物的屍體,而食肉豺狗則在周圍遊蕩,等待進食機會。直到科學家對豺狗進行夜間跟蹤後,他們才得出新的解釋:獵物實際上是豺狗捕殺的,然而它們卻被投機而懶惰的獅子趕跑,所以才有拂曉時見到的那種場面。這一情況與如下發現相吻合:獅子在許多方面是古怪而自私的,而豺狗則有健全的社會結構——這是人類長期以來對動物界懷有偏見的又一例證。)
但是河馬依然是人們瞭解甚少的動物。希羅多德①所說的“河裡的馬”是僅次於大象的非洲第二大哺乳動物。它有個習慣,那就是躺在水中,僅露出眼睛和鼻孔。這就使對它的研究變得很困難。河馬群以雄河馬為中心。一隻成年雄河馬常常帶著幾隻雌河馬和它們的幼崽,每群有8~14只。
①希羅多德(484?—430/420BC),古希臘歷史學家,被稱為“歷史之父”。
儘管河馬身體肥胖,長相滑稽,但它們卻具有非凡的暴力。雄河馬體形巨大,有14英尺長,近乎1萬磅重。它能以異乎尋常的速度發起衝擊。分別長在嘴兩邊的四根獠牙看上去粗鈍,其實兩側非常鋒利。河馬發起攻擊時不是用嘴去咬,而是左右甩動它那海綿狀的大嘴進行抽打。與大多數動物不同的是,雄河馬之間的決鬥往往是一方刺傷對方,使對方因傷口太深而死亡。河馬決鬥沒有什麼象徵意義。
這種動物對人來說也很危險。在有牧群的河岸地區,當地人的死亡有一半是河馬造成的;另一半則歸因於大象和食肉的貓科動物。河馬是食素動物。夜晚,它們紛紛爬上陸地吃進大量的青草,以維持龐大身體的需要。離開水的河馬特別危險。任何一個人如果發現自己處於上岸的河馬與河岸之間,而又匆匆向河邊跑,那他一般就性命難保了。
但是河馬對非洲河流的生態環境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它排出的大量糞便是河裡青草的肥料,而肥沃的青草又促進了河裡的魚和其他動物的生長。沒有河馬,非洲的河流就不會有生氣。把哪裡的河馬趕走,哪裡的河流就會死亡。
除這些以外,對河馬的瞭解還有一點。河馬有很強的領地意識。雄河馬無一例外地保護自己在河中的領地,抵禦任何入侵者。正如許多記載中所說的那樣,入侵者包括其他的河馬、鱷魚和過往船隻。人也在其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