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帶上那套輕便廣播設備,”埃利奧特·弗里曼特爾吩咐道。“我們可能用得著它。”
在梅多伍德第一浸禮會教堂的主日學校裡召開的梅多伍德居民大會上,群情激昂,這正是弗里曼特爾律師精心策劃的結果。現在大會馬上就要轉移到林肯國際空港繼續進行。
幾分鐘前,埃利奧特·弗里曼特爾曾諄諄告誡他那六百名聽眾說,“別對我說什麼時間太晚啦!不想去啦!全是廢話。”他信心十足地站在他們面前,身穿筆挺的“藍杉”牌套頭服裝,腳登發亮的鱷魚皮鞋,同往常一樣講究;由理髮師梳理的頭髮一根也沒有亂,臉上充滿了自信。這時,到會的人已經完全跟著他轉了,看來他措辭愈是強硬,他們愈是喜歡他。
他接著說,“也不要給自己不去找什麼藉口。什麼家裡就剩請來看孩子的人啦,就剩丈母孃、婆太太啦,還有什麼爐子上還燉著湯啦,我不要聽這些,這些我管不著;現在這個時刻,你們也不應該擔這些心。要是車子陷在雪裡,就讓它去,先搭旁人的車再說。你們要知道,今晚我是代表你們到空港去履行我的職責的。”這時,又一架飛機從頭頂呼嘯而過,他停了一會兒。
“天哪!——現在該是有人站出來說話的時候了。”最後這句話博得了全場的掌聲和歡笑聲。
“我需要你們的支持,你們所有的人的支持。現在我向你們提一個直截了當的問題:你們走不走?”
一片“走!”的喊叫聲響徹禮堂。人們都站了起來,歡呼雀躍。
“很好!”弗里曼特爾說話時全場頓時鴉雀無聲。“走之前先讓我們講清楚幾件事。”
他指出,他已經說過,為了使梅多伍德的居民從空港嚴重的噪音威脅下解救出來而採取的任何行動都要以訴訟為依據。不過,這種訴訟不應該是沒人注意的那種,也不應該在偏僻的沒人出席的法庭上進行,而必須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下進行,以引起公眾的注意和同情。
“我們怎樣才能贏得這種注意和同情呢?”弗里曼特爾停了一下,然後回答他自己提出的這個問題。
“我們要讓人們瞭解我們的觀點,促使它具有新聞價值。到那時,也只有到那時,吸引人們注意力的輿論工具——報紙、廣播和電視——才會按我們的要求突出報道我們的觀點。”
他說新聞界是我們的好朋友。“我們並不要求他們同意我們的觀點,只要求他們公正地予以報道,根據我個人的經驗,他們往往是這樣做的。要是案子能夠產生一些戲劇性的效果,這對記者朋友們也是一種幫助,因為這樣一來,他們就可以寫得更精彩些。”
弗里曼特爾又說,“讓我們作一番努力,看今晚能不能為他們搞些戲劇性的場面。”記者席上的三名記者聽了這話都笑了起來。
埃利奧特·弗里曼特爾邊說邊用敏銳的眼光探視當時正在全場散發聘書的進展情況,這是每個房產主聘請他當法律顧問的聘書。據他估計,許多聘書,至少有一百份,已經簽了字,傳到前面來。他看到有人拿出圓珠筆簽字,也有夫妻一起扒在文件上簽字的,這樣每一個家庭就得付一百元。弗里曼特爾美滋滋地算了一筆賬;一百個手續完備的聘請人就是一萬元。到目前為止,折騰了一晚,搞到這筆錢,已經不算壞了,最後的總數一定會多得多。
他打定主意一面繼續散發聘書,一面再接下去講幾分鐘。
至於今晚在空港怎麼個搞法,他對聽眾們說全由他包了。他希望能同空港管理人員面對面地幹一場;不管怎樣,他打算在空港候機樓內搞一次人們永遠也忘不了的示威。
“我只要求你們大家聚在一起,抱成團,我要你們什麼時候提高嗓門,你們就提高嗓門。”
他還特地提醒大家不要亂。不要給任何人抓住把柄,在下一天說梅多伍德抗議噪音的代表團觸犯了法律。
“當然羅!”——弗里曼特爾笑了笑,暗示說——“我們可能會阻礙交通,造成某些不便;我聽說今晚空港人非常多。可是我們又有什麼辦法呢!”
他的話又引起了鬨堂大笑。他感覺到人們已準備出發了。
上空又是一架飛機發出震耳的轟鳴聲,他等到聲音消失才接下去說。
“行啦,我們這就出發!”弗里曼特爾象是個噴氣時代的摩西(《聖經》中的先知,率領猶太人擺脫埃及人的奴役,在西奈把上帝制定的法律傳給徒眾。譯者注)高舉雙手,把《聖經》裡的話和他自己的話揉在一起說道,“我的諾言我要遵守,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笑聲又變成一陣歡呼聲,人們開始朝大門走去。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從梅多伍德第一浸禮會教堂借來的輕便廣播設備,並吩咐要把它帶上。大會主席弗里奧特·扎奈特趕忙照辦,由於埃利奧特·弗里曼特爾喧賓奪主,出盡風頭,扎奈塔實際上被人遺忘了。
弗里曼特爾自己則把簽了字的聘書塞進公文包。他匆匆點了點數,發現他早先的估計是偏低的——到手的已超過一百六十份,也就是說,可以收取一萬六千元。另外,在過去幾分鐘裡,走上來同他握手的許多人,都向他保證,一清早就把聘書和支票一起寄給他。弗里曼特爾律師簡直眉飛色舞了。
其實,他對到空港後怎麼個搞法,心裡是沒有數的,就象今晚他參加會時對於怎樣控制這個會場並沒有什麼固定的想法一樣。埃利奧特·弗里曼特爾不喜歡固定的想法。他寧可臨陣擦槍,隨機應變,因勢利導,怎麼對他有好處,就怎麼左右形勢。他這種隨心所欲的辦法今晚已經一度奏效,他覺得這些辦法沒有道理不再奏效。
關鍵在於要使這些梅多伍德的房產主堅信他們有一個很有闖勁的、終將取得成果的領袖。而且還要設法使他們堅持這種信念,堅持到按聘書規定一季一付的四次付款都付清為止。過後,埃利奧特·弗里曼特爾把錢往銀行裡一存,人們對他怎樣看法就無關緊要了。
所以,他盤算著,他得想辦法讓目前的情況維持十個月或十一個月,而且一定要做到這一點。這些人要多起勁,他就幹得多起勁。象今晚這樣的大會和示威還要舉行幾次,因為這些事可以成為新聞,而法庭審理案件則往往成不了新聞。幾分鐘之前,他雖講過要以訴訟為依據,但法庭開庭多半是沒什麼意思的。也可能是無利可圖的。可是,他還會盡力添油加醋,故弄玄虛的,儘管眼下不少法官已經看透了弗里曼特爾律師譁眾取寵的把戲,並嚴加註意,不讓他施展故伎。
不過,這不算什麼大問題,只要他想起——碰到這種事他總會想起的——最重要的問題是保證埃利奧特·弗里曼特爾吃得好,過上好日子就行了。
他看到一個記者,《論壇報》的湯姆林森,在禮堂外面打公用電話;還有一個記者站在旁邊等著。妙極了!這就是說城裡報館已經得到了消息,他們會採訪空港發生的事情的。如果弗里曼特爾早先所作的安排兌現的話,還會有電視報道。
禮堂裡的人越來越少。該是出發的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