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州兵敗後,安祿山無奈之下只得被盟放棄了幽州,率七萬殘軍退到盧龍節度所在,目前他所控制的河北州縣只剩下平州和營州,而薊州則成為他和史思明的緩衝地帶,雙方都沒有駐軍。
幽州之失對於安祿山來說是一個極其沉重的打擊,怒極攻心,他的眼睛終於瞎了,什麼都看不見,從此生活在黑暗之中。
安祿山的新大營在營州柳城縣,也就是今天的遼寧朝陽,這裡一直便是營州大營所在,安祿山的最後七萬大軍全部駐紮在這裡。
不過讓安祿山略略感到欣慰的是,平州和營州的人口頗多,也有些錢糧,還有他從幽州帶出來的錢糧,再加上契丹和奚的支援,他不僅能保障七萬軍的軍糧,還有些剩餘,使他又有了重振旗鼓的信心。
房間裡,安祿山閉著眼,肥胖的身子躺在寬大的竹椅上,幕僚張通儒給他念著幽州探子送來的最新幽州情報。
“史思明入幽州,將賦稅增加五成,又徵人頭稅、房粱稅,酒稅、茶稅,幽州商鋪凋零,十家只開一家,民間糧食收刮一空,按人頭稅分口糧,每日僅能果腹,民中多有餓斃者……”,“不要念了!”,安祿山擺了擺手,他嘆息了一聲,“都說此人是豺狼之心,今日一見,果然不假,早知道今天,當初就該一刀將他宰了。”,“少帥回來了!”,門口井來了士兵的稟報聲。
只聽腳步聲響,安慶緒快步從門外走了進來,他顯得興致勃勃,心情非常不錯。
“父親,這次練兵效果非常好!”,安慶緒是受安祿山的委派,在平、營兩州進行募兵和練兵,由於安祿山從幽州撤離時帶走了大量錢糧,有這些錢糧為保證”安慶緒的募兵非常順利,短短兩個月時間便募兵三萬人,再加上安祿山為平盧節度時實行屯堡防禦,民間丁壯多有練武”安慶緒的練兵非常順利。
安慶緒十分〖興〗奮道:“我練兵才一個月,可效果就像已練兵一年,簡直讓人想不到。”
“這是因為他們幾年來一直在民團訓練的緣故。”
安祿山並不吃驚,這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當初就給安慶緒說過,練兵最多隻需兩個月。
“這支軍隊可以正式投入戰鬥了嗎?”,這才是安祿山最關心的。
安慶緒想了想,便搖頭道:“雖然練兵效果不錯”但最好再練兵一個月。”
“你就不用再練了,通儒,把上午那封信給他看看。”
張通儒一直被高尚排擠,再加上他本人運氣也背,幾次執行重要任務都失敗了”甚至在長安還被唐軍抓捕過,但李慶安卻把他放了,並替他隱瞞了被抓捕的這一段經歷。
張通儒倒沒有投降李慶安,而是他向李慶安求饒,如果把他放回去,他一定替李慶安宰了高尚,正是這個原因李慶安便將他放了。
張通儒對高尚的仇恨”可以用“刻骨銘心,四個字來形容,這次他回到幽州後,利用高尚在潞州之敗,拼命向安祿山進讒言,終於使安祿山對高尚有些不滿了,這次易州大敗”也是由於高尚籌措草料不力,最終使騎兵戰鬥力大降,張通儒趁機煽風點火,終於使安祿山決定棄用高尚,把高尚打給安情緒”而張通儒則成為了他的心腹幕僚。
張通儒連忙取出一封信,面帶諂笑地遞給安慶緒,“少帥”請過目!”,安慶緒毫不掩飾對張通儒的厭惡,他重重哼了一聲”一把奪過信,信是契丹大酋長李懷節寫來,這個李懷節便是天寶五年娶獨孤明月的姐姐獨孤明靜的契丹領,天寶五年,獨孤明靜被封為靜樂公主,和親給了李懷節,但僅僅半年就被李懷節所殺。
張通儒也知道安慶緒恨他,他眼中閃過一道細微的殺機,又滿臉堆笑退了下去。
安慶緒看完了信,他眉頭皺成一團,信中李懷節要求安祿山軍隊向契丹軍彙集,其實就是要安祿山服從於他的調動,在對契丹的關係上,安慶緒和父親有不同的意見。
“父親,當初不是說好,燕、契丹、奚三家各自為陣,同時進攻渤海嗎?怎麼又變了,要我們向他李懷節彙集,父親,這裡面有問題啊!”,安祿山眼睛看不見兒子的表情,但他卻能聽出兒子的不滿,他有些不高興,拉長聲音問安慶緒:“有什麼問題?”,“父親難道沒看出來嗎?李懷節明顯是想吃掉我們,所謂三軍彙集,無非是要把我們的軍隊交給他指揮,父親,我們決不不能這樣老實。”,“你這個蠢貨,我們的軍隊基本上是契丹人和奚人,軍糧也被他控制了,你不聽他的話怎麼辦?他一夜之間就可以讓我們的軍隊瓦解,到今天這個地步了,你還真以為我還能獨立為王嗎?”,或許是意識到自己太嚴厲了,安祿山又緩和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心裡對契丹不滿,其實為父也不滿,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大丈夫能屈就能伸,我們只要兵甲糧草齊備了,就不再理會契井人,咱們在渤海國狠狠撈一票,就去新羅展,遲早有一天,咱們會滅了契丹,打回河北,這次和契丹人聯合,還是你為主將,率七萬軍北上,把練兵之事就交給老三吧!”
這裡的老三便是安祿山的三兒子安慶和,安慶緒不敢和父親再爭,便點,點頭,“那孩兒去收拾兵馬!”
“去吧!這次你為主將,安太清為副將,三天後你們出。”,安慶緒退下去了,潛伏在一旁的張通儒立刻上前道:“王爺,剛才少帥離開房間時,我見他面帶嚴重不滿,我很擔心少帥…………”,“嗯!到了今天我也沒辦法了,我只能信任兒子,他們總比外人要好一點吧!”
安祿山嘆了口氣,“其實我也是擔心契丹人會吞併我的軍隊,所以我才讓老二出征他至少不會被李懷節收買,他領七萬軍,再讓老三領新兵,這樣我也稍微放心了,你下去吧!我有點困了。”
張通儒還想再勸,可安祿山卻已經嶄聲大作,睡著了,張通儒無奈,只得暗罵一聲死豬,退了下去。
安慶緒憂心忡忡地回到位於城外的營房這裡是新兵營,新募的三萬大軍便在這裡訓練,安慶緒剛進了自己的大帳,高尚就從營外走了進來。
“少帥,情況如何?”
安慶緒嘆了口氣“被先生說中了,契丹果然是要我們率兵北上匯合,契丹狼子野心,想吞掉我們啊!”,自從潞州戰役後,高尚深得安慶緒的信任,再加上安祿山已經不再信任他,他索性便離開了安祿山全心輔佐安慶緒,和安祿山相比,安慶緒要單純厚道,也沒有安祿山那種心狠手辣,更重要是安慶緒對他言聽計從,這讓高尚很有成就感。
讓安慶緒主動申請去練新兵就是高尚的主意高尚已經看出了契丹對安祿山的控制,不僅契丹人擔任主要將領,連糧草物資都重要環節,都被契丹人控制住了,在這種情況下掌握一支自己的軍隊才是生存之道。
高尚沉吟一下,又問道:“那王爺是什麼態度?”,“父王說我們得罪不起契丹人,既然對方要求去匯兵那我們也只能去,父王要我帶兵前往先生,你說我該怎麼辦?”
“少帥,我還是那句話,要捏緊自己的兵權,雖然王爺把七萬大軍交給你,但你想過沒有,這支軍隊你根本控制不住,七個帶兵將軍,五個契丹人,兩個奚人,連王爺本人都無法控制住軍隊,少帥去又有什麼用,不如聽我一言,咱們把新兵帶到平州去,平州庫房頗有錢糧,正好給咱們用作軍需。”
安慶緒點了點頭,他正要答應,卻有人稟報,安太清來了。
安太清也是潞州敗將之一,他兵敗後藏于山中,最後在局勢平穩後,才帶領最後幾個親兵逃出河東,回到了幽州,而這時,幽州已經史思明佔領,他年輕美貌的妻子聽說也被史思明霸佔。
安太清心中悲憤不已,天天懇求安祿山殺回幽州,奪回他的妻子,但安祿山只是安慰他,卻沒有了殺回幽州的念頭,命他和安慶緒去訓練新兵,這讓安太清萬分失望,今天他聽說安祿山要任命他為副將,跟隨安慶緒北征,他頓時覺得不妙,連忙來找安慶緒。
安太清快步走進大帳,躬身施禮道:“少帥,情況不妙!”,安慶緒看了他一眼,“情況怎麼不妙了?”,“卑職剛剛聽說,大帥已經下令三少帥來接管新兵營,張忠志為新兵營副將,這明顯是要奪少帥的軍權,卑職懇請少帥立刻下令,讓新兵營軍隊離開營州,前往平州去訓練。”
安慶緒回頭目視高尚,高尚點點頭,意思是說安太清可以信任,安慶緒呵呵笑道:“安將軍和我想到一起委了,我也正要撤軍南下,既然安將軍也沒有意見,那我們事不宜遲,立刻撤軍南下。”,安太清大喜,躬身道:“遵令!”
半個時辰後,安慶緒率領三萬新兵營士兵不辭而別,離棄了營州,前往平州,臨行前他給安祿山留了一封,表示他想繼續練新兵,不願北上。
安祿山氣得暴跳如雷,但他也無可奈何,只得改令安慶和和張忠志率七萬大軍北上。
唐朝的契丹在大唐叫做松漠都督府,面積包括今天赤峰以東到科爾沁一帶,佔據著最肥美的草原,契丹大酋長同時也是松漠都督,有人。數十萬,全民皆兵,帶甲士十餘萬,從武則天時代起便屢屢和大唐交戰,時好時和,開元末年,唐軍大敗契丹,俘獲無數契丹子女,將他們遷到范陽幽州一帶,和漢人混居,現在安祿山軍中的很多契丹人,就是這些東遷者及他們的後人。
契丹在開元后期遭遇慘敗後便投降了大唐,領李懷節被封為崇順王,並以獨孤氏之女充作公主嫁與其為妻但不久契丹和奚人再反,殺大唐公主祭旗,和范陽節度使安祿山進行了曠日持久的拉鋸戰。
一晃十幾年過去了,契丹已經元氣盡復李懷節見唐室羸弱,內部分裂,便起了征服大唐江山的念頭,他不斷通過增兵支援和糧食援助的方式,漸漸控制住了安祿山。
此時燕軍內漢兵幾近消亡,基本上是一支以契丹、奚、突厥人為主的胡人軍隊,其中以契丹人為最盛中郎將以上軍官,七成是契丹人,安祿山實際上已經成為契丹人的傀儡。
李懷節雖然有心南下掠奪大唐,但他本身由於過度支援安祿山,也實力大損再加上他怕大軍南下,渤海人趁機奪了他的老巢,因此考慮再三,李懷節決定聯合奚人和安祿山,三家共取渤海,然後再考慮南下中原。
八月底,正是秋高馬肥的季節”饒樂河畔的帳篷一頂接著一頂,密密麻麻延綿足有十餘里,七萬契丹勇士和三十萬他們的父母妻兒,全部聚集在這裡,這裡聚集了近七成的契丹人,還有百萬頭牛羊牲畜。
,嗚嗚嗚”
低沉的號角聲響徹了饒樂河畔”戰馬奔騰,如悶雷滾過草原,數以萬計的騎士從四面八方彙集。
在騎士們彙集的中間是一頂羊毛織成的大帳,金色頂棚,又用金絲銀線穿織其中”頗有富貴王者的氣勢,這便是李懷節的王帳,這裡也是契丹的臨時牙帳所在。
契丹是遊牧民族”金民皆兵,李懷節本有甲兵十餘萬”但支持安祿山先後耗去一半,只剩下了七萬軍隊,憑這七萬軍隊去攻打渤海國,無疑是有點吃力,何況渤海和新羅已經組建了聯軍,據說有十五萬大軍,李懷節知道他也只有聯合安祿山和奚人,憑藉契丹騎兵的衝擊力和安祿山燕軍的裝備,他們絕對有把握擊敗渤海新羅聯軍。
況且李懷節還另有打算,既然安祿山的主力已經是以契丹人為主,他為何不乘機收歸自己所有呢?七萬裝備精良的軍隊,無疑是他眼中的一塊肥肉。
李懷節今天約五十歲出頭,身材魁梧,相貌兇惡,當年被他殺死的獨孤明靜一直是他最引以為傲之事,殺死大唐公主便意味著他和大唐徹底決裂,當年殺死獨孤明靜是因為她不是真正的大唐李氏公主,而只是外戚女人,所以他認為李隆基在欺辱於他。
但他去年聽說了一個消息,李慶安的王妃就是他殺死的大唐公主的妹妹,這讓他大吃一驚,也正是這個緣故,他忽然意識到李慶安不會饒他,反叛大唐的決心,便在他心中強烈地迸了。
聽到號角聲,李懷節快步走出大帳,他看見遠處一支騎兵正緩緩而來,遠方的平原上,蜿蜒的騎兵像一條長蛇,延綿有七八里,為有一杆狼頭大旗,這是奚人的隊伍到了,和回紇人一樣,契丹和奚人都崇尚狼,以狼頭為軍旗。
“看看去!”
李懷節翻身上馬,帶著萬餘名騎士,向遠方的奚人騎兵迎了上去。
這是一支由三萬騎兵組成的奚人隊伍,為並者正是奚人大酋長懷信王李延寵,天寶五年,他和李懷節一樣,迎娶了大唐宜芳公主,很快他也現嫁給他的並不是真正的大唐公主,而是外戚楊氏家的女兒,冒充公主嫁給他,一怒之下,他也殺了宜芳公,和李懷節同時反叛。
奚人佔據的地盤被稱為饒樂都督府,面積要過契丹人,但人口卻比不上契丹人,這使他們一直便是契丹人的附庸,這也是奚人之大痛,當初和安祿山達成的出兵協議就是他們要洛陽的全部女人,儘管他們也擄掠來一些女人,但數量遠遠低於他們的要求,而奚人卻付出了數萬人的死傷,尤其潞州一戰,奚人被殺死者便有三萬人之眾,這便使得李延寵對安祿山深為不滿。
這次對渤海國的進攻,李延寵已經和李懷節已經達成了默契,雙方三七分帳,至於安祿山的一份,兩人誰都沒有提,誰都明白,安祿a,本身就是李懷節的獵物。
李懷節迎了上來,翻身下馬大笑道:“我以為大酋長會晚幾天才到,沒想到這麼快就來了,真是信人也!”,李延寵也笑了,“想著瓜分粟末人的土地和財富,我幾天都沒有睡好,能不急啊?”
兩個領哈哈大笑地擁抱在一起,他們親熱地手挽著手向大帳走去,進了大帳,兩人坐了下來,李延寵問道:“不知安祿山的消息有沒有?他的軍隊應該也到了吧!”,“快到了,我昨天得到消息,他們的軍隊已經進了契丹,明天就應該到了。”
“哦?是誰統帥,安慶緒嗎?”
“不!不是他,是安祿山的三子安慶和,副將是張忠志。”,“呵呵!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當真是送上門來的肥羊。”
李延寵對安慶和不屑一顧,他又笑冉道:“那大王準備何時對付他們,是一來就準備動手嗎?”
李懷節眯著眼笑了,“老弟應該知道我是個慢性子,總喜歡把最好的美味放在最後,現在他們一定對我有所警惕,等他們警惕放鬆一點,我就拿安慶和開刀宰羊!”,李懷節用手掌做出一個刀砍的姿勢,仰天大笑起來。
慶平二年九月初一,安慶和率領七萬燕軍抵達了饒樂河畔,和契丹和奚人匯合,隨即,三軍舉行了會盟儀式,推舉李懷節為三軍聯合主帥,李延寵和安慶和分別為左右副帥,在殺羊祭旗後,十七萬三方聯軍向渤海國猛撲而去,兩天後,三方聯軍殺進了渤海國的扶餘府,一場渤海戰役就此拉開了序幕。
以此同時,滿載十萬唐軍的浩蕩船隊正沿著新羅西海岸北上,準備在安東都護府的平壤城進行登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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