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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章 事態蔓延

    第五百八十章事態蔓延

    抵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房間裡開會的人紛紛跪下,束手待縛,士兵們一擁而上,將他們捆綁起來,張通儒被捆如粽子一般,他面如死灰,眼中充滿了絕望,胡沛雲冷笑一聲,一揮手,士兵們將他們嘴封住,裝入事先準備好的麻袋,將他們抬了出去。

    這時,一名士兵上前對胡沛雲低語幾句,胡沛雲一怔,立刻轉身出去了,他快步上了頂樓,只見在一間最角落的xiǎ屋旁,圍著十幾名士兵,兩名士兵拎出了一個應該是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正是千翠樓的大掌櫃谷問道,他渾身烏青,顯然被士兵毆打過。

    “原來是谷掌櫃,谷掌櫃不去照顧生意,躲在這裡做什麼?”

    胡沛雲嘲諷了他幾句,谷問道滿臉憤恨,一言不發,扭過頭去了,內衛軍來得太快,他還沒有來得及焚燒便被抓捕了。

    一名軍官上前稟報道:“稟報胡將軍,我們發現他躲在這間屋子裡燒燬文書,便衝入將他制服了。”

    “他燒掉了什麼?”

    “他只來得及燒掉一份名單,就是我們從徐英傑府中搜到的那份名單,其餘文書都被我們繳獲。”

    胡沛雲笑著向這個大掌櫃搖了搖頭,走進xiǎ房間,xiǎ房間的地方堆滿了luàn七八糟的各種文書,牆角有一隻爐子,爐子中的火已經被士兵用水澆滅了,爐子裡只有一xiǎ捲菸灰,顯然只燒了一張紙,爐子的邊緣溼漉漉地掛著一份燒了大半的名單,胡沛雲拾起看了看,正是徐英傑家中搜到的那份名單,而且信息還不如徐英傑家中那份全面,只有姓名而沒有住址,這對他們來說,應該是最重要的情報了。

    胡沛雲放下名單,他的目光落在了爐子旁邊的一隻檀木盒子上,盒子已經打開,蓋子斜蓋在盒身上。

    一般而言,檀木盒子可以防蛀,往往是用來裝重要文件,而這隻檀木盒子就放在爐子旁邊,顯然谷問道是急於燒掉盒子裡面的東西,說不定那份名單就是從這隻檀木盒中取出。

    檀木盒頗大,寬一尺,長三尺,厚度足有七寸,一名士兵上前將盒子xiǎ心捧起來,呈送在胡云沛面前,胡云沛揭開蓋子,只見裡面放著厚厚一疊書信,還有兩卷地圖。

    胡云沛撿起書信,約有六十餘封信,用紅線捆紮著,他隨手翻了翻,眼睛漸漸眯了起來。

    ‘兵部職方郎中宋潛呈燕王安大帥......’

    ‘大理少卿趙遠為恭敬燕王殿下.....’

    ......

    這些信件竟然是朝廷官員勾結安祿山的信件,也有安祿山寫給各官員的親筆信,胡云沛重重哼了一聲,他又打開了一卷地圖,頓時愣住了,隨即眼中sè出怒火,這卷地圖竟然是太原兵馬城防詳圖。

    事情很嚴重了,胡云沛當即下令道:“全面搜查千翠樓,將這些文書全部給我帶走。”

    他親自拿著檀木盒匆匆下樓去了,隨即向李慶安的元帥軍衙馳馬奔去。

    ............

    兩個時辰後,一場暴風驟雨般的收捕終於宣告結束,安祿山設在長安的探子一個不剩地被抓捕,他的情報機構徹底被摧毀,長安的城門坊門又重新開啟,大街xiǎ巷漸漸恢復了秩序,各種議論在長安城內飛傳,大元帥府隨即下達了禁鴿令,在京畿道、隴右道、關內道、都畿道、河南道以及河東道等範圍內,嚴禁民間養殖鴿子和獵鷹,凡違規者將以通敵嫌疑之罪全家流放嶺南,並沒收家產,同時鼓勵民間舉報,舉報查實者將得到百貫錢的獎勵。

    但很快,這條禁鴿令又擴大化了,不僅民間禁止養鷹鴿,而且凡非軍隊署衙的其他官署,包括縣衙、州衙在內的政務官衙也一律禁止飼養鷹鴿,問題便出在從千翠樓搜查出了有官員私通安祿山的證據。

    就在全城抓捕安祿山探子的當天晚上,一份彈劾名單送到了御史臺,這是從千翠樓搜查出了他們和安祿山的往來信件,證據確鑿,包括兵部郎中宋潛、大理寺少卿趙遠為在內的三十四名中低層官員,政事堂連夜開會作出了決定,立即罷免這三十四人的官職,並進行抓捕,jiā刑部、御史臺、大理寺進行大三司會審,追查漏餘孽。

    長安城的坊門又重新關閉了,一隊隊內衛士兵在黑夜中奔跑,‘嚓!嚓!嚓!’腳步聲整齊而有力,士兵們全副武裝,殺氣騰騰,不少人家都偷偷開啟一條窗縫向外偷看,一家人在悄悄地議論著。

    “三郎他爹,這又是在抓誰了?”

    “噓!xiǎ聲點,你沒看見嗎?對面宋郎中的府邸已經被包圍了,估計在清理官員了。”

    “那怎麼辦?”

    “咳!關咱們這些xiǎ民屁事,咱們只管睡覺生娃,走,睡覺去。”

    .......

    位於長興坊的兵部職方司郎中宋潛的府第周圍,三百多名內衛士兵將府第團團包圍,火光獵獵,幾名士兵衝上去敲門,‘砰!砰!’聲音劇烈。

    “誰呀!”

    門吱嘎一聲開了,一名管家模樣的男子探頭出頭,見外面一片火把,數百名士兵站在門外,他嚇得一哆嗦,結結巴巴問道:“你們.....要做什麼?”

    一名刑部官員上前道:“請宋郎來說話!”

    兵部職方司郎中宋潛約四十歲,揚州江寧縣人,是天寶五年的進士,是原張筠的門生,被他一手提拔,兵部侍郎吉溫被貶後沒有禍及他,反而因吉溫的離職升了一級,由員外郎升為兵部職方郎中,他手中掌握了不少大唐軍事機密,比如各戰略地區的軍事地圖等等,正因為這樣,他是安祿山重點拉攏的對象,安祿山通過吉溫的關係,用兩萬貫錢的重賄成功將他拉攏。

    他的地圖一般是jiā給千翠樓,由千翠樓轉送給安祿山,並按照重要程度,每一份地圖付給他三千貫到五千貫不等.

    從下午全城閉門搜查開始,宋潛便意識不妙了,他立刻找出了存在長安王寶記櫃坊的二十張存票,共計五萬貫錢,他立刻命長子宋菊拿這些存票前去王寶記櫃匯錢,將錢調往揚州王寶記櫃坊.

    但他兒子卻帶回一個不妙的消息,從全城關門搜查開始,長安城的各大櫃坊都同時關門停業了,他們接到了內衛的緊急命令,所有櫃坊不準再辦任何一票生意。

    內衛的命令沒有任何一個櫃坊敢違抗,一旦被扣上通敵的帽子,後果將不堪設想,所以不管宋潛的長子將嘴皮磨破了,甚至威脅將錢全部提出,存到王寶記的競爭對手家去,但王寶記櫃坊的大東主王元寶就是不肯點這個頭,這些大櫃坊都有很高的政治覺悟,絕不會在這個敏感時候斷了自己的錢途。

    宋潛的兒子失望而歸,這就更讓宋潛如熱鍋上的螞蟻,就在城門剛剛解除時,宋潛立刻命心腹管家帶著他最心愛的xiǎ妾以及xiǎ妾所生的xiǎ兒子偷偷逃離長安城了,假如宋家不保,他還能有一脈煙火留在世間。

    “老爺,大事不好!”

    二管家一陣風似的跑來了,在門口驚恐地喊道:“外面有無數軍隊將我們府邸包圍了。”

    ‘啪!’茶杯從他手中掉落,摔得粉碎,這一刻宋潛的心就放佛墜入了萬丈深淵,儘管他知道這一刻早晚會到來,但真的到來之時,他的心就像死了一般,他呆呆地望著牆壁,眼中湧出無盡的絕望。

    過了片刻,宋潛低低地嘆了一口氣,道:“請他們稍等片刻,容我更衣出來。”

    他走到桌子,提筆給李慶安寫下一封短信:“臣利yù燻心,失足犯下大罪,罪當萬死,一家良賤,可任由殿下處置,所得贓款五萬三千四百貫,臣全部捐給三軍將士,贖臣身後之罪,臣所賣地圖十三份,如下:太原兵馬城防圖;相州兵馬城防圖......”

    寫完了短信,他脫下官服,整齊疊好,又將五萬貫的存票和短信一起放在書案上,他長長鬆了口氣,這時遠處傳來了士兵的喝喊聲和他家人的哭求聲,宋潛慘然一笑,他的目光落在房頂的橫樑之上.....

    ‘砰!’地一聲,門被踢開了,大群內衛士兵闖入,只見房間內冷風嗖嗖,燭光yù滅,一個白sè的身影在半空中搖擺。

    ........

    次日是旬休日,朝廷各署衙都停止了辦公,官員們都在家休息,只有極少數的要害部門派人在官衙中當值,整個大明宮和皇城都是一片寂靜,一大早,一輛馬車從朱雀門駛出,向興道坊疾駛而去。

    馬車裡坐著右相裴遵慶,昨晚他沒有回府,在大明宮中書省的朝方內熬了一夜,昨晚,他著令御史臺對幾名重要官員連夜審訊,已經得了一點初步的口供,但最讓他遺憾的是,兵部職方郎中宋潛畏罪自殺了,宋潛可是張筠的得意門生,宋潛通敵,張筠難辭其咎,而且張筠之弟張垍,當初就是和安祿山關係曖昧。

    可惜宋潛自殺了,否則這將是扳倒張筠的最好機會,儘管如此,裴遵慶還是抱了一線希望,畢竟宋潛是張筠一手提拔,按照大唐的連坐制度,門生犯罪,將累及師門,只要李慶安肯拿這件事做文章,扳倒張筠也不是沒有可能。

    馬車駛進了興道坊,在趙王府前緩緩停下,裴遵慶下馬,對守在府門前的士兵道:“請替我稟報趙王殿下,說右相裴遵慶有急事求見。”

    “裴相國請稍後,我們這就去稟報。”

    士兵進府去了,這時,裴遵慶忽然見門口停了一輛馬車,不由一愣,便xiǎ聲問旁邊士兵道:“請問,這是誰在覲見趙王殿下?”

    “這是刑部顏侍郎的馬車。”

    ‘顏真卿?’

    裴遵慶怔住了,如果是別人來見李慶安倒也無妨,而顏真卿是新任刑部侍郎,昨晚政事堂下旨,將有刑部主導,御史臺和大理寺配合,對這三十幾名通敵的官員進行大三司會審,顏真卿就是主審官,他來這裡做什麼?

    裴遵慶心裡極不舒服,他是右相,顏真卿應該來向他彙報才對,但他又無話可說,李慶安不是皇帝,顏真卿來找李慶安未必是公事,今天是朝休日,朝官之間互訪,這是別人的自由。

    就在這時,李慶安的一名親兵走出來道:“裴相國,殿下請你進去!”

    裴耀卿當然不會指望李慶安出門來迎接他,他整理了一下衣冠,便跟隨著親兵進府去了。

    此時李慶安在外書房和顏真卿談話,其實倒不是顏真卿越過了裴遵慶,而是李慶安今天一早命人將他請來,李慶安請他來給自己寫幾個字,算是求一墨寶。

    顏真卿的書法當然是名垂千古,李慶安也是久聞其名,正好王昌齡在碎葉寫了一首新詩,派人送給李慶安,詩名叫《出塞.贈李大將軍東歸》,這首詩已經在安西流傳開了,昨天才剛剛送到長安。

    外書房內,顏真卿潑墨如飛,一氣呵成:

    騮馬新跨白yù鞍,戰罷沙場月sè寒。

    城頭鐵鼓聲猶震,匣裡金刀血未乾。

    這首詩鏗鏘有力,令人熱血沸騰,顏真卿也格外寫得酣暢,他揮毫將最後一筆寫完,又喃喃唸了兩遍,不由讚道:“不愧是王昌齡,果然是好詩!”

    李慶安也點點頭笑道:“詩好,字也好,可謂雙絕,這幅字我要命人裱糊起來,掛在我的內書房裡。”

    他見顏真卿已經寫完,便笑道:“來!顏使君請坐下喝口茶。”

    “多謝殿下!”

    顏真卿坐下,李慶安親手將茶杯端給他,顏真卿連忙感謝,李慶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笑道:“今天是旬休,卻把顏使君請來給我寫字,耽誤使君的休息,真是抱歉了。”

    顏真卿搖搖頭道:“給殿下寫幾個字,也是微臣的榮耀,其實微臣今天也想來找殿下。”

    “說說看,你想找我做什麼?”李慶安笑道。

    顏真卿猶豫了一下,便緩緩道:“微臣以為,對三十幾名涉嫌通敵的官員不應該進行大三司會審。”

    他見李慶安沒有吭聲,便又鼓足勇氣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安祿山從前也是唐臣,官居范陽節度使,深得聖眷,臣就知道,其實很多河北官員和他都有私jiā,但那只是大唐官員之間的私人jiā往,就是算朝廷有不少高官也曾和他關係密切,吉溫、張筠、從前的楊國忠、李林甫等等,但這又能說明什麼,能證明他們和安祿山勾結造反嗎?大家同殿為臣,不過因為彼此利益相近而結成某種關係,就如同從前的相國黨、東宮黨,這次三十幾餘名官員固然有罪,但裴相國卻極力要進行大三司會審,微臣擔心會引發一場朝廷大清洗,人人自危,禍及無辜,在河北大戰即將來臨之際,這絕非明智之舉,請殿下三思。”

    李慶安點了點頭,他剛要說話,這時,門外有人通報:“裴相國到了!”

    李慶安不便再多說,便笑道:“這件事我心裡有數,顏侍郎請放心。”

    他起身道:“請裴相國進來!”

    片刻,裴遵慶快步走了進來,對李慶安躬身施禮道:“微臣參見趙王殿下!”

    李慶安呵呵笑道:“裴相國才高八斗,快來看一看我剛得的墨寶,我先聲明,這是我寶貝,可不送給裴相國。”

    其實裴遵慶一進門便看見了桌上鋪著的一幅字,他當然知道顏真卿便是以書法而名震天下,直追當年的張旭,但一般人向顏真卿求一幅字卻很不容易,他心裡一鬆,原來顏真卿是來給李慶安寫字的,不是來彙報昨晚之事,他心中不由又暗暗鄙視顏真卿,前些天自己想向他求一幅字,他卻百般退卻,這會兒又巴巴來給李慶安寫字了,真是個趨炎附勢的xiǎ人。

    顏真卿也上前向他行禮,他卻淡淡地應了一聲,走上前看這幅字,儘管他心中鄙視顏真卿,但對他的字也不由連聲讚歎:“果然是好書法,絕啊!”

    他又讀一下詩,笑道:“這是李太白的詩吧!”

    “錯了,這是王昌齡的詩。”

    “不太像!”

    裴遵慶搖搖頭道:“不像yù壺先生的大氣雄峻,倒有幾分李太白的飄逸。”

    “確實是王昌齡的,現在李太白在吳王帳下,他怎麼會給我寫詩?”

    “嗯!這倒也是,城頭鐵鼓聲猶震,匣裡金刀血未乾,好詩好字啊!”

    他裝著要搶的樣子,斜看著李慶安笑道:“那我就搶走了?”

    “裴相國喜歡,儘管拿走!”李慶安很大度地一擺手道。

    裴遵慶笑了,“殿下大度,可我怎麼敢拿,詩上寫得很清楚,贈大將軍東歸,我拿著它算什麼?”

    他和李慶安對望一眼,一起大笑起來,這時顏真卿上前施禮道:“殿下既然有事情,微臣告退!”

    “好!辛苦顏使君了。”

    李慶安命人將顏真卿送走,走回來和裴遵慶坐下道:“裴相國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我想和殿下談一談宋潛的事,有關於張尚書......”

    他話沒有說完,李慶安便一擺手,態度堅決地道:“宋潛已死,他家人可流放安西,其他三十幾人證據確鑿,沒有再審的必要,皆判流放之罪,和家人去安西戍邊,這件事就此結束,大三司會審就取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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