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朝會之爭(下)
由於朝議論需要幾個時辰,為了不耽誤正常的朝務處理,大臣們需要天不亮就出門,打著燈籠,伴著星星,在寂靜的大街上上匆匆趕路,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沒有雙休日,十天才能休息一天,不僅如此,冗長和枯燥也令人讓大臣們望而生畏,幾個時辰站下來,腿腳都失去知覺,尤其那些年邁官微的老臣,往往會當場暈倒,所以無論對帝王還是朝臣都需要一顆持久恆心。
大臣們有皇帝這個老闆,有扣工資打板子的規則處罰,尚不敢偷懶,但皇帝沒有上司,規章也對他無用,因此對皇帝的自律要求尤其嚴格,李隆基前四十年是好的,但自從納楊玉環為貴妃後,李隆基的自律便難以堅持了,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再早朝;再休息三天應該也無妨,影響不大;其實有沒有早朝也沒有意義,天下承平嘛自律的紅線一點點向後移,最後的結果就是從此皇帝不早朝。
所以李慶安當右相後,便和李亨及政事堂成員商量改革早朝制度,將每天的大朝改成了月朝,一些非重大時間都放在旬會上舉行,皇帝不用參加,雖然有點削弱皇權的意思,但這也符合實情,皇帝年少,參加也無意義,反而增加了禮儀上的繁瑣。
正因為大朝次數少了,所以它更讓人重視,很多矛盾和分歧往往就會在大朝上凸顯,此時含元殿內十分安靜,殿中少監崔旭正在宣佈第三個議題,修建唐直道,儘管政事堂已經對這個議題表決通過,但在大朝上,如果有大臣提出異議,而政事堂的決議又明顯有失偏頗時,政事堂成員將重新進行表決,或者當朝,或者事後,這也是對政事堂權力的一種監督。
“.....修築唐直道,起於北庭伊州伊吾縣,東止於京兆咸陽縣,全長四千四百五十里,西段至張掖,由安西節度府自行修築,東段二千五百里,由朝廷和河西節度府共同承擔,招募慶、原、渭、蘭、會、涼六州十萬丁壯,太倉糧八十萬石,左藏錢一百二十萬貫,以資路橋修築,明細如下.....”
修築唐直道的方案由李慶安的幕僚韋青平執筆,和李慶安幾次討論後敲定,儘管很多細節都是泛泛而談,無法精準,但這份報告的本意並不是要核算需要多少錢糧,而是要將唐直道由安西的事務變成大唐的事務,因此關鍵是要把事情做起來,而不是怎麼去做,至於怎麼去做,以後再慢慢商量。
崔旭足足唸了一刻鐘時間,最後唸完決議案,他高聲問眾人道:“修築唐直道的決議已經政事堂討論通過,朝中大臣可另有疑義?”
意見顯然是不會有,倒不是不想提意見,而是無法提意見,修不修唐直道這是朝廷高層決定的事情,修建唐直道有利於大唐對安西的控制,從戰略角度上完全有必要,包括李亨在內的政事堂全體成員一致通過,而普通朝臣所能提出的異議只能是修建唐直的可行性,比如朝廷財政能否負擔,所耗用錢糧數量是否合理等等,但這些問題又很難提出,誰也不知道修建唐直道究竟要花費多少錢,在這個問題上,朝廷暫時還沒有幾個專家。
工部負責橋樑修築的郎中顏琦倒懂那麼一點點,修兩千五百里直道,只撥錢一百二十萬貫是遠遠不夠,起碼需要翻一倍,但這個方案是李慶安提出的,一旦他提出這個問題,那麼會不會使方案失效,從而得罪李慶安。
況且修了唐直道,向西走的道路也變得通暢快捷,他在鳳翔藏一個小妾,他去探望也變得方便,所以無論公論私心他都不會提出意見。
含元殿上一片寂靜,崔旭一連問了三遍,沒有人提出異議,這個議案就算正式通過了。
崔旭又取出另一本朝議:“下面是第四項議題,宣佈幾項官員升遷變動。”
這句話一出,大殿中頓時微微騷動起來,朝會上的人員變動自古都是官員們關注的焦點,從前如此,今天也是這樣,站著的官員紛紛伸長脖子,豎直了耳朵,唯恐漏掉一句話,坐著的官員則不安地扭了扭身子,眼中充滿了期望,朝議書上只有簡單的一句話,‘部分人員升遷變動,’再沒有任何明細,不少人心中都多了一份期待,升遷的美夢會不會輪到自己?
這時李亨和王珙對視了一眼,李亨向他使了一個眼色,王珙會意,點了點頭,四個職位中他們只得了最沒有實權的京兆尹,他們怎麼肯甘心,釋放韋見素,向李慶安讓步是一回事,而爭奪實際權力則是另一回事,讓步只是暫時,而權力則是永久。
李亨和王珙的目光交流只是短短一瞬,但還是被李慶安銳利的眼睛捕捉到了,他當然知道王珙在朝議書上含糊其詞的用意,他們雖然在政事堂表決中失敗了,但他們肯定會在朝會中扳回來,人事變動本來就是具有很大的爭議性,沒有誰會完全勝任,完全沒有把柄和問題?所以人事任命一般都是妥協讓步的結果,比如四個職務中,兵部和尚書右丞是實權官,而京兆尹和工部侍郎沒有什麼實質權力,所以按照妥協的原則,應該是兩黨各取一個要職和一個虛職,這樣就權力平衡了。
但苗晉卿是裴旻推薦的人,算是趙王黨,王維是盧奐推薦的人,和裴遵慶的關係也很好,因此也算趙王黨,這兩個人佔據了要職,
而元載是李亨心腹宦官李輔國的親戚,王璵是王珙的弟弟,兩人都是監國黨,卻得了京兆尹和工部侍郎的次要職務,這顯然不公平,既然昨天的政事堂會議沒有妥協讓步,那麼今天朝會肯定會有爭執。
李慶安心中不由冷笑一聲,他等待的也同樣是這個時刻。
“任命太常少卿王璵為京兆尹;任命陝州太守苗晉卿為兵部尚書;任命關中漕運使元載為工部侍郎;任命給事中王維為尚書右丞......”
隨著崔旭的宣讀,下面的官員的議論聲越來越大,使殿中監察侍御史不得不大聲喝喊:“請安靜安靜”
但安靜只在一瞬間,聲音又嘈雜起來,這次任命著實出了很多人的意料,當然,也有任命沒有爭議。
所有任命中京兆尹最沒有爭議,太常少卿本來就官職不低,而王璵是王珙的弟弟,他升為京兆尹,官職雖高了,但實權卻少了,算是有失有得,沒人嫉妒他。
其次兵部侍郎的任命爭議也不大,苗晉卿本來資歷就老,能幹務實,清譽卓著,在李豫執政的年初,他已經被吏部調為戶部侍郎,但由於李豫在皇莊出事,這個調令沒有來得及批准,最終成了廢案,而現在又重新任命他為兵部侍郎,實際上是降了他的任命,眾人都服氣,關鍵是工部侍郎和尚書右丞的任命,尤其是尚書右丞的任命,著實引起了滿朝大臣的轟動。
元載雖然是天寶初年的進士,但去年底才被提升為關中漕運使,一石糧未運船,現在又被升為工部侍郎,升官之快不亞於當年的楊國忠,很多人都知道他的老底,不就是李亨心腹宦官李輔國的親戚嗎?讓人心生不服。
而王維提升為尚書右丞更加使人難以接受,王維雖然詩名卓著,但他卻是個不合格的官員,佔著給事中的位子,拿著朝廷的俸祿,卻對政務從來不聞不問,跑去隱居去了,門下省也極少看見他的影子,這樣的人應該除名才正常,卻一下子高升了,讓無數人為之傻眼。
無數雙眼睛刷地向門下省望去,王維今天也上朝了,或許沒有想到自己會成為焦點人物的緣故,他顯得有點心不在焉,在推敲幾句偶得的佳句,他沒有聽見崔旭的宣讀。
王維忽然見無數人向自己望來,心中不由有些詫異,旁邊中:“摩詰兄,恭喜你了。”
王維一愣,旁邊又有人道:“你被任命為尚書右丞。”
王維心中怦怦直跳,自己怎麼當了尚書右丞?一轉念,他便明白過來了,這必然是盧奐的推薦,他曾寫信請盧奐幫忙,把自己調離門下省,原以為會調入史館、國子監之類的教育部門,壓根就沒想到自己會高升,更沒有想到能擔任尚書右丞這樣的要職,他心中暗暗感激不已。
就在這時,大殿上傳來一人忿忿的質疑聲:“我請問政事堂,王維何德何能,竟能出任尚書右丞的要職?”
眾人一起回頭向後望去,只見御史臺的隊伍中走出一人,身材矮小,皮膚黝黑,正是御史中丞崔器,崔器是崔渙的侄子,崔渙不好出面,便指使侄子出來難了。
崔器的難使大殿一片譁然,王維的臉更是脹得通紅,崔器的質問太刻薄了,但很多人都明白,崔器工部尚書崔渙的侄子,也是監國黨的骨幹,他出面質問,意味著朝廷兩大派系的交鋒拉開了序幕。
李慶安給裴旻使了個眼色,裴旻便走出殿應對道:“崔中丞所言詫異,王維是開元九年狀元及第,詩名譽滿大唐,學問和才識相信你我都比不上他,論資格之老,四品以下也沒有幾人能和他比肩,張九齡為相時,他便已出任右拾遺兼監察御史,崔中丞那時恐怕還在家族學堂求學吧開元二十五年,王維受張九齡牽連被貶為河西節度判官,而後又任殿中侍御史,逐漸累官到了給事中,在朝中及地方為官已經三十餘年,難道他連四品的尚書右丞都沒有資格擔任嗎?”
裴旻說得有理有據,駁得崔器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仍然不服氣道:“話雖這樣說,但他從天寶十一年開始便疏於政務,朝中不見他身影,奏摺上不見他的批駁,他身為朝廷命官,卻跑去風景之地隱居,食君之祿,卻不務正業,請問相國,這種為官的態度何以居德?政績不見,卻得以高升,請問這何以服眾?”
“崔中丞此言有失偏頗”
這一次是李慶安親自站了出來,他對眾人點點頭笑道:“有其果必有其因,王維是隱居藍田不假,可他為什麼要隱居藍田?身為給事中,為什麼不辭官就離去?他為官三十餘年勤勤懇懇,為何這三年又如此懈怠?這些原因大家想過沒有,其實原因很簡單,他因為處事正直,一連駁回了楊國忠草擬的三道旨意,得罪了楊國忠,但他又不肯向楊國忠低頭,被逼無奈,只好躲入深山,直到楊國忠不在了,他才敢重新出來,為人臣不向權貴低頭,堅持原則不改變,我認為這是王維的風骨,像我們的監國殿下,不也在長安半隱半居多年嗎?為何崔中丞不加以彈劾?”
說完,李慶安斜睨一眼李亨,目光似笑非笑,李慶安的最後,使大殿裡一片鴉雀無聲,誰也沒有想到,李慶安竟將李亨也繞了進去了。
李亨的臉色陰沉,極為不悅道:“朝堂嚴肅之地,彈劾不平是崔中丞的本分和職責所在,大將軍又何必加以嘲戲?”
李慶安也冷笑一聲道:“我並非在嘲戲崔中丞,而是在質問崔中丞,為什麼有的高位者越權枉法在前,他不彈劾,卻盯著一個五品給事中不放?難道他的本分和職責也是有選擇嗎?”
朝堂中的空氣此時幾近凝固了,李慶安的殺氣騰騰的追問讓很多人都緊張得不敢抬頭,所有人都明白,李慶安的反擊終於來了,他所說的高位者不是李亨,也是王珙等人。
王珙頓時臉色大變,他已經隱隱猜到李慶安要拿什麼事情來難了,他上前一步,含蓄地勸道:“大將軍請不要岔開話題,現在是在說尚書右丞任命之事,雖然政事堂已經表決通過任命,但作為御史中丞,崔中丞有權力質問其中的疑點,我認為只要解釋清楚了便可,崔中丞也沒有其他意思。“
王珙是在讓步了,也就是同意了對王維的任命,不再糾纏,希望李慶安也能讓一步,大家不要撕破了臉皮。
但李慶安已經隱忍了半個月,他怎麼可能在關鍵時刻讓步,他不理睬王珙,又追問崔器道:“請問崔中丞,韋見素私通成都,出賣關中軍機密,其罪名可成立否?”
王珙暗喊糟糕,李亨凌晨私自釋放韋見素一事並沒有告訴崔渙,崔器肯定不知道,李慶安必然是用此事來難了,他有心解圍,卻又不知該怎麼開口,王珙焦急地看了一眼李亨,卻見李亨臉色陰沉,臉上沒有半點表情,他不由暗歎了一口氣,沉得住氣固然值得稱讚,可關鍵還要有辦法抵擋住李慶安咄咄逼人的攻勢。
崔器額頭上的汗已經下來了,他也明白自己成了李慶安反擊李亨的工具,這件事事先他們沒有溝通,他竟不知該怎麼回答,想到李亨抓捕韋見素,他便想當然道:“韋見素的罪名當然成立,罪不容恕”
“很好,說得很好,可為什麼今天早晨,韋見素又被放出來了?這又是誰放的?”
大殿裡一片譁然,韋見素居然被放出來了,事情變得越來越詭異了,韋滔作為太子少師,也在大殿中,他心中不由對李慶安有些不滿,韋見素已經被放出來了,為什麼還要追究?
這時,工部尚書崔渙一步站了出來,對大理寺卿裴向厲聲喝道:“裴寺卿,你為大理寺主官,此事你當如何解釋?”
裴向是裴遵慶長子,對裴家難的機會崔渙怎麼會放過,裴向事先已經得了李慶安的交代,他站起身,走到大殿中間,向李適施了一禮,不慌不忙道:“此事我實不知曉,若真有此事,我當嚴懲枉法者,絕不姑息。”
裴向回頭,嚴厲地質問大理寺丞羅曉道:“羅寺丞,今天是你當值,我問你,可有此事?”
大理寺丞羅曉嚇得兩腿抖,這件事就是他一手經辦,他怎麼不知道,對方拿了李亨的金牌,他怎敢不放人,現在大殿上所有的目光都向他望來,他滿頭大汗,偷偷看了一眼李亨,卻見李亨目光兇狠地盯著他,他嚇幾乎要暈厥過去。
事情到了這一步,很多聰明人都看出了一絲端倪,恐怕放人不是李慶安派系所為,而是李亨的人乾的好事,被李慶安抓住了把柄。
這時,太子賓客令狐飛也看出了事情的蹊蹺,他已經猜到人必然是李亨所放,用來討好李慶安,但李慶安非但不領情,反而藉此機會向李亨難,他既然是李亨的軍師,在關鍵時刻,他怎麼能袖手旁觀。
他走了出來,向李亨躬身行一禮,道:“監國殿下,容臣說一句話。”
李亨心中也正焦急,見令狐飛出來了,頓時鬆了口氣,連忙道:“令狐使君請說。”
令狐飛對李慶安笑道:“其實這件事我也知道一二,韋見素當然是罪不容恕,誰也不敢放他,正如大將軍剛才所言,有其果必有其因,韋見素的母親病倒了,她不知兒子被抓,在病中呼喚兒子的名字,韋見素也為老母病重而暗自垂淚,羅寺丞憐韋見素的孝心,便派人帶韋見素回家探母,他並非是放人,探望了母親韋見素還是要回監,羅寺丞,可是這樣?”
大理寺丞羅曉儼如要溺死之人忽然抓到了一棵稻草,他拼命點頭,激動得眼淚水都要出來了,道:“正是這樣,開完朝會,我就會命人將他重新帶回來監獄。”
李亨、王珙、崔渙等人都同時鬆了一口氣,尤其是王珙,他一直瞧不起令狐飛,直到此時,他才終於佩服令狐飛的急智,有此人為謀,是他們的運氣啊
李慶安久久地注視著令狐飛,他也久聞令狐飛高明,今天看來,果然名不虛傳,但令狐飛再高明,又怎麼能明白他的請君入甕之計?
李慶安臉色露出一絲沮喪,又問李亨道:“殿下,韋見素勾結成都,真的罪不容恕嗎?”
事情到了這一步,李亨也不可能再含糊了,再含糊又會被李慶安抓住把柄,既然李慶安不領情,那就休怪他無義了,他一字一句,毫不猶豫地說道:“一點沒錯,韋見素勾結成都,出賣關中軍機密,罪不容恕。”
“好既然罪不容恕,那我也彈劾一人,同樣是勾結成都,同樣是出賣政事堂機密。”
李慶安取出一封信,對眾人朗聲道:“這是成都偽帝寫給工部尚書崔渙的親筆信件,上面有他的簽名和寶印,此信可以證明崔渙同樣勾結成都,出賣政事堂機密。”
這時,大殿裡一片驚呼,李慶安的話猶如平空一聲炸雷,將所有人都驚呆了,崔渙勾結李隆基,這簡直是爆炸性的消息,所有人都望向李慶安手中的信,既相信它是真的,可又覺得不可思議。
李亨、王珙等人的目光都望著崔渙,他們萬萬沒想到,李慶安反擊之人竟然是崔渙。
令狐飛的心也沉進了深淵,他中計了,李慶安根本就不是要追究韋見素被放出之事,而是要他們親口承認韋見素有罪,引君入甕,這一局他們輸了,輸得很慘。
令狐飛心亂成一團,他知道李慶安的信肯定是真的,李慶安隱忍了半個月,就是等今天這一刻,用崔家來下手,就是要告訴所有世家,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這時李慶安對中:“竇舍人,你是多年的老臣,德高望重,請你來讀這封信。”
竇華是中書舍人之,擬旨三十餘年,為清正剛直,在朝中極有威望,他既不是趙王黨,也不是監國黨,由他來讀這封信最為合適。
竇華也不推遲,接過信看了一眼信封筆跡,便點了點頭,他一眼便看出來了,是李隆基的筆跡,不是有心人刻意模仿。
竇華打開信,便朗聲念道:“致工部尚書崔渙愛卿,愛卿的來信朕已收悉,愛卿不忘舊日君臣之情,欲投奔成都,朕深為感動,但朕竊以為,愛卿留身於長安對朕更為有利,卿為偽帝相國,所知大多機密之件,願卿及時將長安機密送至,以慰朕意,他日朕回長安,當賜愛卿顯爵,封右相中書令,厚待崔氏......”
“扯謊一派胡言”
不等竇華唸完,崔渙便歇斯底里地喊了起來,立刻有幾名侍衛上前將他按住,殿中監察侍御史厲聲道:“崔尚書,休得咆哮朝堂,這可是大罪”
竇華唸完,又仔細地看了看寶印和筆跡,將信一揚,朗聲道:“我擬旨三十餘年,以人格擔保,此信為真實,印璽所缺一角,是天寶八年正月時摔壞。”
他快步走下玉階,將信遞給了其他幾名中書舍人,眾人研究一番,均道:“此信為真跡”
有中書舍人的證明,崔渙之罪難以解脫了,這時,王珙忽然問道:“這封信怎麼會在大將軍手中?”
李慶安早知道他會有此問,便一招手,十幾名羽林軍押進了一名捆得結結實實的男子,很多人都認出了此人,他是李隆基的心腹侍衛之一,執戈長鬍丙瑞。
李慶安微微笑道:“此人是南明宮侍衛長鬍丙瑞,在過駱谷關時形跡可疑,被我安西軍士兵抓住,搜出了信件,他已認罪,有供詞在此。”
李慶安舉起另一份供詞,對胡丙瑞道:“你怎麼說”
胡丙瑞已經被收拾服帖,他嘆了口氣道:“我奉成都聖上之命,來長安給工部尚書崔渙送信,十天前,崔渙確有私信送至成都。”
李慶安赫然轉身,盯住李亨一字一句道:“監國殿下,崔渙私通成都,出賣政事堂機密,人證物證俱全,可有罪否?”
李亨只覺得自己心力憔悴之極,半響,他才長嘆一聲道:“有罪”
“好”
李慶安對大殿眾臣高聲道:“殿下有旨,崔渙勾結成都,出賣政事堂機密,與韋見素同罪,罷其相位,免去其一切職務,擬大三司會審。”
大殿裡一片寂靜,直到這時,長安滿朝文武才真正領教到了李慶安的手段,這是何等的高明毒辣,步步為營,滴水不漏。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少年皇帝李適忽然問道:“大將軍,那誰可替代崔渙的相位?”
李慶安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道:“臣推薦太子少師韋滔接替崔渙的相位,臣相信,政事堂一定會通過。”
李慶安的目光和張筠對望了一眼,張筠的眼中露出了一種默契的笑意,李慶安也笑了,看來昨天橋下的魚並沒有白釣。
李適深深看了一眼李亨,李亨此時儼如一隻鬥敗的公雞,萎靡地坐在座位上,臉色的沮喪再也難以掩飾,李適幾乎要大笑出來,他點點頭,高聲道:“朕支持大將軍的決定,韋滔入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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