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隆家屬綁架案的最新消息就像其他重大消息在秘魯傳播那樣,通過無線電很快翻山越嶺,傳到了秘魯最遙遠的地方。
綁架案與秘魯和森德羅有關聯的消息,最初是在星期六報導的,即CBA全國晚間新聞節目將該電視網特別工作小組收集的材料整理出來的獨家新聞公佈以後的第二天。秘魯的新聞媒介早些時候曾把這一綁架案作為次要新聞報導過,而秘魯捲入了這一綁架案立即使它上升為主要新聞。電臺是秘魯傳播消息最廣的媒介。
與此相似的是,在從《巴爾的摩明星報》星期一報導了驚人的新聞之後,秘魯電臺在星期二上午,把有關西奧多·埃利奧特拒絕綁架者的要求以及他對森德羅的蔑視的最初報導傳送到安第斯山上的城市阿亞庫喬和塞爾凡的鄉村新埃斯佩蘭薩。
森德羅的頭頭們在阿亞庫喬聽到了電臺的報導,而在新埃斯佩蘭薩,化名米格爾的恐怖主義分子尤利西斯·羅德里格茲也聽到了這一消息。
不久以後,米格爾和在阿亞庫喬的森德羅一個領導人通了電話,儘管兩人通話時都不暴露真實姓名。他倆知道,用現代的標準來衡量,那兒電話雜音很大,而且電話線路經過其他地方時,任何人都可以偷聽,包括軍方和警察。所以,他們的談話極為一般,實際上是使用了暗語,這些暗語許多秘魯人都會使用。因此,兩人都明白對方的意思。
這就是,必須立即採取行功,以向美國電視網CBA證明他們的對手既不是傻瓜,也不是低能兒。殺死其中的一個人質,然後暴尸利馬,這不失為一種可行的方法。米格爾一方面同意那樣做很有效,同時建議暫時不妨不殺人質,保存他們就像保存資本一樣。為此,他提出另一種行動方案——想起他在哈肯薩克學會的方法——他相信那樣做對於處在方程式另一端的那些紐約人具有更大的心理破壞作用。
這一方案很快就得到同意。至於運輸工具,不管是小汽車,還是卡車,有什麼就用什麼,很快準備就緒,離開阿亞庫喬,開往新埃斯佩蘭薩。
而米格爾在新埃斯佩蘭薩也著手進行準備,他派人去找索科羅。
當一小隊人魚貫進入傑西卡、尼基和安格斯他們單人牢房外面的地方時,他們三人都抬起頭來看。這隊人中有米格爾、索科羅、古斯塔沃、拉蒙和一個但任警衛的人。從這批人進來時的勢頭來看,顯然馬上要發生什麼事了,傑西卡和其他兩位人質都憂心忡忡地等待著,看這些人到底要幹什麼。
有一件事傑西卡可以肯定,那就是:不管他們要她幹什麼,她都會合作,她決心不讓他們再傷害尼基。
隨後,恐怖主義分子打開了尼基的牢門,蜂擁而入。他們對傑西卡和安格斯不予理會,傑西卡十分焦急地喊道:“你們在幹什麼?我求求你們別傷害他了。他受的苦已經夠多的了。你們要幹什麼就讓我來承受吧!”
索科羅調轉頭來,隔著兩個牢房之問的擋板對傑西卡喊:“閉嘴,你怎麼也阻擋不了我們要做的事。”
傑西卡發瘋似地尖叫;“你們在幹麼啦?”她看見米格爾把一張小木桌帶進了尼基的牢房,同時,古斯塔沃和另一個人緊緊抓住尼基,使他無法動彈。傑西卡又喊道:“噢,這不公平!看在上帝的份上,放了他吧!”
索科羅不理睬傑西卡,他對尼基說:“你的兩個手指要被切掉。”
已經激動得發狂的尼基,一聽說“手指”這個詞,不禁尖聲叫喊起來,他拼命掙扎,但無濟於事。
索科羅接著說:“這些人要把這件事辦成,這你是不能改變的。但是,如果你掙扎得厲害,只會痛得更兇,還是別動最好!”尼基不理會索科羅的瞥告,他講話語無倫次,兩隻眼珠子亂轉。他拼命掙禮,想掙脫出來,想抽回他的兩隻手,但沒有成功。
傑西卡尖聲慟哭。“噢,別這樣!不能割手指!你們難道不懂嗎?他是彈鋼琴的!手指就是他的生命……”
“這我知道,”這一次是米格爾轉過身來對她講話,他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我聽你丈夫在電視上說起過,當時他在回答一個問題。等他收到這兩個手指頭時,他一定會希望自己沒有收到。”
在尼基牢房的另一邊,安格斯在用力敲打他牢房的隔板,並大聲喊叫。他舉起雙手說:“割我的手指吧!那樣有什麼區別呢?幹嗎要毀了這孩子的一生呢?”
古斯塔沃帶來的小桌子被安放在尼基的前面,尼基還在不停地扭動、掙扎、哀求、哭喊,聲音悽楚,古斯塔沃剛強行把孩子右手的食指單獨按在桌面上,其他四個指頭捲縮在桌子的邊緣。拉蒙抽出一把帶鞘的利刀。他露出牙齒獰笑,為了試試刀鋒,便用大拇指摸了摸明晃晃的刀刃。
拉蒙對刀的鋒利程度感到滿意後,便走上前來,把刀刃架在尼基食指的第二節指關節上,然後他豎起肥厚的左手手掌,十分敏捷地猛擊刀背。只聽見“錚”的一聲,一股鮮血噴射出來,尼基尖叫一聲,手指幾乎已經切掉,但還沒有割乾淨。拉蒙拿起刀,將少量連著的皮肉和組織割斷,使手指完全切下。尼基由於劇痛而絕望地喊叫,聲音極其刺耳。
鮮血染紅了桌面,也染紅了按住尼基的那兩個人的雙手。他們顧不得這些,又把男孩右手的小手指從桌邊移到桌面上。這次動作爽快多了。拉蒙的刀一下子就把小手指割了下來,同時更多的血噴射出來。
索科羅拾起割下的第一個手指,把它放進一隻塑料袋,又把第二隻手指放了進去,再把塑料袋遞給了米格爾。索科羅面色蒼白,嘴唇緊閉。她很快瞥了傑西卡一眼。傑西卡的雙手捂住了面孔,她抽噎得全身顫動。
這時,尼基幾乎失去了知覺,臉色灰白——倒在那張窄床上,他的尖叫聲已變成痛苦的呻吟。米格爾、拉蒙和另一個人走出了尼基的牢房,帶走了那張血淋淋的小桌子。
索科羅示意古斯塔沃在牢房裡等著,並對他說:“抓住這孩子,別讓他跑了!”
古斯塔沃於是將尼基扶起來坐著,而索科羅卻走了出去,不久就帶著一碗含有肥皂的溫水進來。這時,其它人也都回來了。索科羅拿起尼基的右手,把它舉得筆直,小心翼翼地洗滌著斷指露出肉的兩根指樁,以免傷口感染。她洗滌時,碗裡的水變紅了。接著,她用幾塊紗布蓋在傷口上,並用紗布把整個右手包紮起來。可是,即使透過這些紗布和繃帶,血跡仍然依稀可見,儘管出血的速度正在減慢。
在這一過程中,顯然處於休克狀態的尼基,整個身子不停地顫抖,他既沒配合、也沒阻礙索科羅所做的一切。米格爾還站在牢房外面,傑西卡已經走到自己牢房的門口,眼淚汪汪地對米格爾喊道:“請你讓我到兒子那兒去!求求你了,求求你!”米格爾搖搖頭,以蔑視的口吻說,“不許母親接近一個膽小鬼!讓這個小鬼努力成為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他比你更像一個男子漢,你永遠也成不了一個男子漢。”這是安格斯的聲音,話音裡充滿憤慨和厭惡,他也走到牢房門前,面對著米格爾。安格斯正在搜索尼基一週前教他的西班牙語罵人話。“你……馬爾蒂託—海居—德—布他!”
安格斯記起來了,這話的意思是:可惡的婊子兒!尼基當時把跟他一道玩耍的古巴朋友告訴他的罵人話教給安格斯。在西班牙語裡,罵一個人的母親是對一個人莫大的侮辱。
米格爾故意慢慢地轉過頭來。他的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安格斯,目光冷漠、兇狠、無情。
古斯塔沃剛好從尼基的牢房出來,聽見安格斯的話,也看見了米格爾的反應。他搖了搖頭,用生硬的英語對安格斯說:“老人,你犯了大錯,他不會忘記的。”
幾個小時過去了,傑西卡越來越為尼基的精神狀態著急。她曾試圖和他講話,通過語言找到安慰他的某種方法,但沒有成功,甚至得不到尼基的任何反應。有時候尼基一動不動地躺著,偶爾發出幾聲呻吟。然後,他的身體會痙攣幾次,他會尖叫起來,接著是一陣顫抖。傑西卡相信這些動作和疼痛是被切斷的神經造成的。根據她的判斷,尼基大都分時間是眼睜著,臉上只有茫然若失的表情。
傑西卡甚至乞求尼基答話。“只要一個字,尼基,我親愛的!只要一個字!求求你說點什麼,隨便說什麼。”但是仍然沒有回答。傑西卡甚至懷疑她自己是否也發瘋了。她不能伸出手去撫摸、擁抱兒子,不能給他帶來身體上的安慰,她的渴望被徹底拒絕,使她感到灰心喪氣。
傑西卡自己曾一度接近於歇斯底里,她設法使自己腦子清靜一會兒。於是她躺下了,默默地流下了辛酸的眼淚。
後來,她在思想上責備自己……堅持住!振作起來!不要屈服!……她又重新努力,設法和尼基談話。
安格斯與傑西卡一道,設法與尼基交淡,但和以前一樣沒有效果。
飯送來了,並且放到各自的牢房裡。尼基根本沒有理睬,這並不奇怪。傑西卡知道她應當保存體力,儘量迫使自己吃點東西,但她發現自己根木沒有食慾,只好把食物推開。她不知安格斯的情況怎樣。
天黑了,夜深了,衛兵來換崗了。維森特來當班了。外面的聲音漸漸變得微弱了,後來只能聽見昆蟲的嗡嗡聲。這時,索科羅來了。她帶著先前用過的盛水碗,幾塊紗布,繃帶和一盞煤油燈,來到尼基的牢房。她輕輕地扶起尼基,讓他坐直,開始更換他手上的繃帶和紗布。
尼基感覺好了一點,痛得不那麼厲害了,但他身體的痙攣卻更為頻繁。
過了一會兒,傑西卡輕聲喊道:“索科羅,求求你……”
索科羅隨即轉過身來。她用一個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傑西卡別出聲。傑西卡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加上精神緊張和極度的苦惱弄得她暈頭轉向,她順從了。
索科羅換好繃帶,走出了尼基的牢房,但沒有鎖門。她走到傑西卡門前,把鎖開開。她又示意傑西卡別出聲。然後,她揮揮手,叫傑西卡從自己的牢房裡出來,又指指尼基牢房那兒開著的牢門。
傑西卡心裡受到了鼓舞。
“你必須在天亮前回來,”索科羅低聲地說。她朝維森特的方向點點頭。“他會告訴你什麼時候回來。”
傑西卡剛要朝尼基的牢房走去時,突然停住了,並轉過身來。她一下子感情衝動,失去了理性,走到索科羅跟前,吻了一下她的面頰。
稍過片刻,傑西卡已經抱起了尼基,小心翼翼地不去碰他纏著繃帶的手。
“噢,媽媽!”他說。
母子倆儘量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不久,尼基便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