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工作小組的會議上午被懷特普萊恩斯不幸事件打斷後,直到星期六全國晚間新聞播出後才在CBA總部開起來。時間是晚上7點10分,小組成員都自覺放棄了任何度週末的計劃。
哈里·帕特里奇還是坐在會議桌首,他掃視了與會人員一眼,向卡爾·歐文斯間道:“卡爾,我知道你在往南調查,有什麼結果嗎?”
“還沒有真正肯定的結果。”這位年輕的節目製作人無須翻開今天的電話記錄。他的特點是做事有條不紊,他把每次電話要點寫在一張4×6英寸的卡片上,字跡工整,各張卡片分類歸放。
“我和大家一樣,和相同的熟人交談,問相同的問題。他們分佈在馬那瓜、聖薩爾瓦多、哈瓦那、拉巴斯、布宜諾斯艾利斯、特古西加爾巴、利馬、聖地亞哥、波哥大、巴西利亞、墨西哥城。這些地方一直有恐怖活動,關於恐怖分子在國外流竄,像換乘火車一樣出境入境的消息也不少。但是情報機關提供的消息沒有一條是符合我們所要尋找的那一夥人的。不過我有一個偶爾的發現,我現在正在作進一步調查……”
帕特里奇説:“説給人家聽聽,不成熟也沒關係。”
“國家是哥倫比亞。有一個名叫尤利西斯·羅德里格茲的傢伙。”
“他是一個名聲特壞的恐怖分子,”麗塔説。
“一點不錯,”歐文斯表示贊同,“據信他曾在哥倫比亞參與過好幾起綁架事件。我們這裏報導不太多,但那兒一直有綁架。三個月前,羅德里格茲據説是在波哥大,後來就不見了。凡瞭解他的人都確信他是在其它地方活動。有謠傳説他去了倫敦。但不管他去了哪兒,自6月以來他一直就沒露面。”
歐文斯停頓了一下,查看一張卡片。“還有,出於一種直覺,我給華盛頓移民局的熟人打了電話,把羅德里格茲的名字報了給他。隨後,我的內線打來電話説三個月前,即羅德里格茲突然消失的時候,移民局接到中央情報局的警告,説他可能取道邁阿密來美國。聯邦法院已簽發了緝捕證,邁阿密移民局和海關戒備森嚴,但他沒有露面。”
“也許已經入境,但未被發現。”艾麗斯·埃弗利補了一句。
“這很有可能。他可以從其它入口進來。如果我剛才提到的謠傳是對的話,他可能取道倫敦來美國。有關他的線索還有。羅德里格茲曾在伯克利加利福尼亞大學學過英語。他的英語純正,或者説是帶美國口音。我的意見是他可以讓你聽不出他是外國人。”
“這很有意思,”麗塔説,“還有其它情況嗎?”
歐文斯點點頭。“有一點點。”
坐在桌邊的其他人都專心致志地聽他講述。帕特里奇想:只有搞新聞的人才知道通過熟人和電話聯繫能搞到許多許多信息。
“這一點點是有關羅德里格茲的檔案記錄,”歐文斯説道,“其中包括我剛才説的情況,還有,他是和72級一起從伯克利加利福尼亞大學畢業的。”
帕特里奇問,“有沒有他的照片?"歐文斯搖搖頭。“我曾向移民局要過,但沒要到。他們説沒有照片。中央情報局也沒有。羅德里格茲非常小心。但是我們在這一點上也許很幸運。”
“我的天,卡爾,”麗塔抱怨起來,“如果你一定要像寫小説那樣,就請繼續講故事。”
歐文斯笑了。不慌不忙、穩紮穩打是他的個人作風。這種工作作風很管用,因此他不想為了艾布拉姆斯或其他人而有所改變。
“打聽過羅德里格茲有關情況後,我給我們的舊金山分局打了個電話,讓他們派一個人到伯克利去調查。”他朝奇平翰看了一眼。“萊斯,我以你的名義,説是你授權急辦的。”新聞部主任點了點頭。歐文斯繼續往下説。
“他們派了菲奧納·戈韋恩也。她恰好是加利福尼亞大學的畢業生,對伯克利熟門熟路。菲奧納十分幸運,特別是在星期六,她在英語系找到了一位還記得72級羅德里格茲的教師,你們相信嗎?”
麗塔嘆了口氣。“我們相信。”她的語調在説:快往下講!
“羅德里格茲似乎不合羣,沒有什麼好朋友。那位教師還記起羅德里格茲不喜歡照相,從來不肯讓人給他拍照。學生辦的《加州日報》想讓他與其他外國學生合個影,但他拒絕了。後來大家都以此來開他的玩笑。班上有一位同學繪畫很好,趁羅德里格茲不注意,畫了一張炭筆素描。當這位同學把素描拿給別人看時,羅德里格茲大發雷霆。隨後他出了高價把畫買了下來。但是那位畫家已將素描複製了十幾份,送給了他的朋友。羅德里格茲不知道此事。”
“這些複印品……”帕特里奇問道。
“哈里,我還沒完呢。”歐文斯笑着,仍然不肯快説。“菲奧納回到舊金山,打了一個下午電話。這工作可不輕鬆,因為加利福尼亞大學英語系72級有388個畢業生。不管怎麼説,她設法找到了一些人的名字,以及一些校友家裏的電話號碼,然後再順藤摸瓜。我們會議開始之前,她給我打電話,説她已發現了一幅炭筆畫複製品,明天就能拿到。只要畫一到手,舊金山分局將馬上轉交給我們。”
會議室響起一陣讚許的低語聲。“乾得很好,”奇平翰説道,“代我向菲奧納致謝。”
歐文斯指出:“但我們也不能作過高估計。眼下所發現的都只是巧合。羅德里格茲可能捲入到這次綁架事件中,這也只是一個猜測。此外,那幅炭筆素描是在20年前畫的。”
“即使是20年,人的相貌變化也不會大的,”帕特里奇説,“我們可以把這張畫像拿到拉奇蒙特,去問有沒有人曾經看見過他。還有什麼情況?”
“華盛頓分局的報告來了,”麗塔説道,“説聯邦調查局沒有新的發現。他們的法醫正在對懷特普萊恩斯那輛尼桑車的殘骸進行調查,但希望不是很大。”
帕特里奇朝桌子那邊的斯隆望了一眼,説:“實在抱歉,克勞福德,我們掌握的似乎就這些情況。”
麗塔提醒他:“除去特迪的想法。”
斯隆急問:“什麼想法?我沒聽説。”
“最好讓特迪自己來講解。”帕特里奇説道。他朝坐在桌邊的年輕的英國人點點頭。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到庫珀身上,他頓時活躍起來。
“斯隆先生,我的辦法也許能夠找到綁架者的藏身處。儘管我相信現在他們已經跑掉了。”
奇平翰問:“如果他們人都跑了,找到這個藏身之處又有什麼意義?”
斯隆不耐煩地做了個手勢。“不管這些,我要聽他的想法。”庫珀不顧斯隆的干預,首先回答奇平翰的問題:“痕跡,奇平翰先生。人們總是會留下痕跡,披露他們是誰,從哪裏來,甚至上哪裏去了。”
庫珀隨後將那天早些時候向帕特里奇和麗塔提出過的建議重複了一遍……他想象中綁架者會用作據點的房子及其方位……他關於綁架者可能通過報紙上的廣告找到據點的信念……查閲在拉奇蒙特周圍25英里範圍以內過去三個月出版的各種報紙上登載的分類廣告的計劃……排查的目的,尋找與假設的據點相吻合的房子……專門僱傭一批聰明的年輕人到圖書館及報社做具體查閲工作……隨後,指導這一批人察看排查出來的房子……庫珀最後説:“我承認,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我看還稱不上是個辦法。”奇平翰説道。庫珀講述他的想法時,奇平翰就一直雙眉緊皺。聽到要僱人時,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要僱多少人?”
麗塔説:“我作過一點調查。在他所説的那個地區有日報、週報共160多種報刊。過期報刊圖書館一般都不收藏,這就意味着大部分報刊我們要到報社去找,要查看檔案。查閲過去三個月的廣告並且做筆記,工作量非常大。但是如果這工作要有價值,就要趕快進行。”
奇平翰打斷了她的話。
“誰能回答我的問題:需要多少人?”
“我估計要60人,”麗塔告訴他,“此外,還要加上指導人員。”
奇平翰轉向帕特里奇。“哈里,你真的贊成這樣搞了”他的語調錶明:你不可能那麼糊塗吧!
帕特里奇猶豫起來。他和奇平翰一樣有疑慮。今天上午從懷特普萊恩斯開車回來的路上,他心裏就覺得特迪的想法很不牢靠,一直到現在他還是這麼想。但是他又推論:採取一種辦法,即使這種辦法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也未必不好。他説:“是的,萊斯,我贊成。我認為我們應該各種辦法都試試。目前,我們的線索或新的想法都還不多。”
奇平翰對他的回答很不高興。僱用60個人,加上他們的交通費及其它費用,很可能要幹上幾個星期,奇平翰對此感到害怕,更不用説還有麗塔提到過的指導人員。這種請人幫忙意味着大筆開支。當然,在過去電視新聞業花錢不要預算的日子裏,他根本不會在乎,也沒有人在乎。但是現在,馬戈特·勞埃德—梅森關於綁架案特別工作小組的指令在他耳邊迴響起米:“我不準任何人……大手大腳花錢……未經我的批准,任何預算外的工作不得進行。”
奇平翰想,他和大家心情一樣,想急切找到傑西卡、斯隆的兒子和老人的下落。如果有必要,他會到馬戈特那兒為錢的事爭一下。但是總得是要為他自己相信的東西去爭,而不是這個傲慢的英國人的狗屁計劃。
“哈里,至少在目前,我要否決這個辦法。”奇平翰説道,“我認為可能性不大,不值得一試。”他料想,甚至現在,如果其他人知道了他心裏是怎麼考慮馬戈特的,他們將罵他是個膽小鬼。唉,不要管它了。他有許多問題——包括能否繼續留在現在的工作崗位上——但他們不知道。
耶格開口道:“萊斯,我原以為……”
他沒説完,就被克勞福德·斯隆打斷了。“諾曼,我來講。”耶格就此停住。新聞節目主持人的口氣很尖鋭:“萊斯,你説不值得嘗試,是不是就是不願花錢?”
“這是一個因素,你知道錢一直是個間題。但最主要的是理智的判斷。這個建議不是一個好辦法。”
“也許你有更好的辦法?”
“現在還沒有。”
斯隆冷冷地説道:“我有一個問題,請你回答。馬戈特·勞埃德—梅森對經費是否有限制?”
奇平翰很不自在地説:“我們討論過預算。僅此而己。”他又補了一句:“我們私下談這個問題好嗎?”
“不!”斯隆咆哮道,他跳起來,盯着奇平翰,“對那個冷血婊子,沒有秘密可言!你回答我的問題,對經費確有限制?”“這並不重要,只要值得幹,我可以給斯通亨奇掛個電話要求……”
斯隆怒氣衝衝,“我要求的是在這裏開記者招待會,就在今天晚上!我要讓整個世界都知道:當我的家人正在地獄的某個地方受煎熬時,這個富有的聯播網卻召集了一幫財會人員討論預算,為幾分錢討價還價……”
奇平翰爭辯道:“沒有人在討價還價!克勞福德,沒有這個必要。真對不起。”
“你們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麼?”
坐在桌邊的其他人員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首先,對他們的活動經費曾經秘密地作了限制,第二,在目前這種危急情況下,竟然不去嘗試各種可能的辦法,這是讓人難以想象的。令人難以置信的還有:CBA竟然觸怒了其最有名望的資深節日主持人,馬戈特·勞埃德—梅森給罵了,由此的結論是她代表了格洛班尼克工業公司揮舞刀斧亂砍的那隻黑手。
諾曼·耶格也站了起來,以最簡單的方式表示杭議。他平靜地説:“哈里認為我們應該給特迪的想法一個機會試試。我同意。”
卡爾·歐文斯説:“我也同意。”
“把我也放到名單上。”艾麗斯·埃弗利説。
麗塔因為顧及奇平翰,流露出一絲不情願。她説:“我想你們最好把我也算在內。”
“好吧,好吧,我們不要再吵鬧了。”奇平翰説道。他意識到自己先前判斷有誤。他知道,不管怎麼説,他是輸了。因此,他暗暗地咒罵馬戈特。“我改變初衷。也許我錯了。克勞福德,我們同意了。”
但是奇平翰決定不去找馬戈特批錢。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女人的態度,她對此會有什麼反應,他是最清楚不過了。他將自行授權開支,碰碰運氣。
麗塔一貫講求實際,為了緩和氣氛,她説道:“如果我們要幹,就不能耽擱了。星期一之前就要讓研究人員開始工作。我們從哪裏着手?”
奇平翰説:“給阿瑟大伯打電話。今天晚上我來跟他講,讓他明天到這裏來開始徵募人員”。
克勞福德·斯隆臉色明快起來。“這是個好主意。”
特迪·庫珀坐在耶格旁邊,低聲問:“這個阿瑟大伯是誰?”耶格抿着嘴輕聲笑道:“你還沒有見過阿瑟叔叔?我的年輕朋友,明天你將獲得一種獨特的感受。”
“我來付酒水帳,”奇平翰説道。他在心裏面又加了一句:我把你們帶到這裏來是想包紮我造成的任何損傷。
他和其他人休會來到位於林肯中心附近的斯富齊餐館酒吧。以古羅馬格調新裝飾的斯富齊是電視新聞製作人員經常光顧的地方。星期六晚上餐館裏儘管人很多,他們還是設法找到了一張桌子,加了幾把椅子。
奇平翰請了所有與會人員,包括斯隆在內。但是節目主持人謝絕了。他決定和他的聯邦調查局保鏢奧蒂斯·哈夫洛克一起回家到拉奇蒙特。他們將再在那兒通宵等待,期望綁架者會打電話傳遞一些信息。
每個人喝過酒後,緊張心態大為緩和。帕特里奇説;“萊斯,我有句話要跟你説。即使是在最順利的時候,我也不會於你那份工作。但特別是現在,你必須確定輕重緩急,進行人員安排。我相信我們這裏沒有人有這個能力——至少,沒有人會比你幹得更好。”
奇平翰感激地望了望帕特里奇,點點頭。這是奇平翰對敬重他的人理解他所作的表示。帕特里奇同時也是在提醒別人:不要以為問題都是非常簡單,決定都是非常容易作的。
“哈里,”新聞部主任説,“我瞭解你的工作方法,你一直是很快就能‘感覺’到事件的眉目。這次怎麼樣?”
“我想跟以前一樣,已有所感覺。”帕特里奇朝特迪·庫珀望了一眼。“特迪相信他們已經離開美國了。我的看法也是如此。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們正在接近一個突破口。這個突破口或者是我們努力的結果,或者是事件本身的自然發展。那時我們將要知道綁架者是誰,以及他們是來自何方。”
“我們知道了以後呢?”
帕特里奇説:“到時我立即出發。不管突破口指向何方,我將以最快速度第一個到達那裏。”
奇平翰説:“你會做到的。我保證:你會得你需要的一切支持。”
帕特里奇笑了起來,環顧餐桌,他説:“大家記住,你們都聽見了。”
耶格説:“我們當然聽見了。萊斯,如果必要的話,到時我們會提醒你不要忘了今天的保證。”
奇平翰搖搖頭:“不需要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