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CBA新聞部,特別工作小組星期六上午10點鐘的會議才開就被打斷了。
坐在會議桌首的哈里·帕特里奇正要讓大家進行議論,揚聲器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帕特里奇停下來和其他六個與會者靜聽新聞編輯室的通知。
值班經理理查森講話。下面是剛從UPT收到的新聞簡報……
“紐約懷特普萊恩斯消息:一輛據信星期四綁架克勞福德·斯隆家人時用過的客車幾分鐘前爆炸,至少有三人喪生,20人受傷。爆炸是當警察在靠近城中市場的停車庫檢查該車時突然發生的。此刻正值許多週末購物者驅車到達市場。車庫遭到很大破壞。消防隊員、救護人員和救護車已經到達現場。一位目擊者形容該場面為“像是發生在貝普特的一場惡夢。”
會議室裏的特別工作小組成員沒等這條新聞講完,就都匆忙站立起來,把椅子推開。揚聲器電話聲音一停,帕特里奇第一個奔了出去,來到樓下的新聞編輯室。麗塔·艾布拉姆斯尾隨在後。在新聞室,帕特里奇瀏覽了UPT的新聞簡報後,決定馬上播出。
CBA收到UPT新聞簡報才四分鐘就廣播了。從監控室監視儀得知其他各家聯播網幾乎在同時都中斷了正常節目,也開始播送這條消息。
哈里·帕特里奇一貫沉着冷靜,善於表達,是一流的專門人才。已經沒有時間寫講稿或使用講詞提示器,帕特里奇只是憑對新聞簡報內容的記憶進行即興直播。
等播音室裏攝像機的紅燈一滅帕特里奇就給控制室的麗塔打電話。他對她説:“我馬上到懷特普萊恩斯,你準備一下,好嗎?”
“我已經準備就緒,艾麗斯、明也和我去。艾麗斯要為晚上的節目製作一條消息。你可以到那兒去做現場採訪,我們以後再剪輯聲帶。汽車和駕駛員已在等我們了。”
人們後來看清楚了,這起爆炸事件有其不可避免性。
昨天晚上一位安全員巡邏時記下了在車庫裏過夜的所有汽車的車名及其牌照。這是例行公事,以便防止某些駕駛員欺騙撤謊,説是把停車卡丟了,他們的車在車庫只於當日存放了一天。
前天晚上值班的安全員就發現一輛掛着紐約牌照的尼桑車停在車庫裏了。這種事情是司空見慣的。有時,一些汽車因為各種原因可在車庫裏停上一個星期,甚至更長的時間。但是第二天晚上值班的安全員警惕性較高。他聽説人們正在尋找一輛與斯隆家人綁架案有關的汽車。他懷疑這輛尼桑車就是那輛車子。
他將自己的想法寫了個報告。第二天上午維修車間主任讀了報告後馬上打電話給懷特普萊恩斯警察局。警察局派了一輛巡邏車來進行調查。根據警方記錄,時間是9點50分。
但是維修車間主任沒有來得及等警察。他拿了一串自己多年來收集到的汽車鑰匙,就去看那輛尼桑車。他經常引以自豪的是憑藉這些鑰匙,他有辦法把幾乎所有的汽車門都打開。
這一切正好發生在週末購物者的車羣開始湧進車庫的時候。
維修車間主任不費氣力,很快就找到了開尼桑車的鑰匙,他將駕駛門打開。這是他臨終前幾秒鐘內的最後行動。
隨着後來將形容為“像是50個驚雷”般的轟隆一聲巨響,尼桑車在一個勢吞一切的大火球中崩裂瓦解。車庫也受到嚴重破壞,周圍停靠的小汽車都給炸燬了。幸好車裏都沒有人,只剩下小汽車在熊熊燃燒。尼桑車停靠的地方上下牆壁都被炸了個大窟窿,燃燒着的小汽車就從窟窿裏往樓下掉。
爆炸的影響並不侷限在車庫以內,城中市場本身遭到了結構性破壞,許多玻璃窗和玻璃門給震得粉碎,炸上天的碎片落到了附近的街上、車上和人的身上,爆炸的影響到處可見。起初的巨響消失後,緊接着是短時間的寂靜,只有大火熊熊燃燒聲和物體倒塌聲。隨後人們開始尖叫、呼喊、咒罵,“救命”的狂喊聲、莫名其妙的命令聲此起彼伏。接着四面八方傳來了救護車和警車的警笛聲。
非同尋常的是傷亡人數最後加起來沒有超過開始報的數字。除了維修車間主任以外,有兩人因傷勢過重而死去。有四個人傷勢嚴重,正在陰陽界徘徊。22人,其中一半是孩童,被炸傷,已送往醫院治療。
總的説來,UPT新聞簡報把這比作貝魯特並非不恰當。
對於一個記者來説,不管他對一個正在發生的新聞事件的背景如何熟悉,直接與該事件接觸在心理上是至關重要的。帕特里奇過去42小時一直在搞斯隆家人綁架案,但只是到現在才與該案有直接接觸。他不時感覺到自己像是籠中之鳥,只有一張辦公桌、一架電話和一台計算機監測儀來與外部世界聯繫。懷特普萊思斯的爆炸固然是個悲劇,但到這裏來能滿足自己的需要。他知道麗塔也有同感。
趕到現場後,帕特里奇問麗塔:“有沒有跟克勞福德聯繫過?”
“我剛給他打過電話。”她説,“他正要動身到這裏來,但我央求他不要來。他來這裏,第一,要受到圍觀,第二,看到這些混蛋的所作所為會使他十分難受。”
“但他將看錄相片。”
“他想看。他説他在新聞部見我們,萊斯也去。我們已經有拍好的帶子了。”麗塔手上拿了幾盒錄相帶。她又説道:“我認為你我應該走了,艾麗斯和明可以在這裏再呆一會兒!”
帕特里奇點點頭。“好,但等我一分鐘時間。”
他們現在是在車庫的三樓。離開麗塔,他走到一個未遭損害、沒有人干擾的角落,從那裏可以看到生活照常進行的懷特普萊恩斯地區。遠處是去新英格蘭的高速公路,再往前是韋斯特切斯特青山。這些和平正常的景象與身旁的災難場面形成鮮明的反差。
他從忙亂中有時脱出身來,為的是想冷靜地想一想,提出並回答一個苦惱的問題。他曾允諾要找到傑西卡,她的兒子和克勞福德的父親,或許還要解救他們,現在還有沒有成功的希望……哪怕是一點點的希望?帕特里奇這時覺得回答是否定的。儘管當初在CBA新聞部十分樂觀,現在要使人相信一個手無寸鐵的新聞報導部門負責人能在警察、政府、情報部門和軍方經常受挫的領域獲得成功,是否有點太狂妄?但是把個人感情放到一邊,為了切合實際,他是否應該建議CBA放棄積極參與的立場,而鼓勵記者重新擔任新聞觀察的準標角色,或者如果這點也做不到那至少就讓其他人來接替自己的工作?他覺察到背後有人走過來,便轉過身,原來是麗塔。她問道:“我能為你做點什麼?”
他告訴她:“我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事態的發展在很大程度上不是取決於我們如何報導,而是取決於我們如何行動。”她説:“這我知道,你是否在考慮想交班,不挑擔子了?”麗塔敏鋭的觀察力使他屢屢吃驚。他點點頭:“是的,我想不幹了。”
“哈里,這不行。”她敦促道。“不要屈服!如果你不幹,我們找不到能力及得上你一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