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BA報導斯隆家綁架案的特別簡訊,閃電般傳向四面八方。
全國廣播公司新聞部出於禮貌,得體地通知了CBA,結果被奪去一次可能領先的機會。緊接著不足一分鐘,它也播發了自己的簡訊,提前了原定正午廣播的計劃。
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美國廣播公司和CNN在收到美聯社和路透社緊急通報後,在幾分鐘內全都進行了播送。同時,全國那些沒有併網、自辦新聞節目的電視臺也相繼作出了同樣的反應。
加拿大電視臺也都將斯隆家的綁架案用作中午新聞廣播的頭條消息。
CBA主交換臺裡,潮水般湧來了給克勞福德·斯隆的電話。當來電話者一一被禮貌地告知斯隆先生不在時,他們大都留下了慰問之詞。
那些記者們當然不會給交換臺去電話,他們使用直通CBA新聞部的線路。這一來,使得一些電話老是不通暢,給朝外的聯繫造成了困難。那些終於打進來的記者要求採訪斯隆,得到的回答都是他心情十分悲痛,無法與任何人交談,再說除了剛剛播出的情況,其他別無任何消息。
有一個人還是要通了斯隆,那就是美國總統。
“克勞夫,我剛剛得知了這個可怕的消息。”總統說,“我知道現在你心裡一定非常難過,不想多講話,但我要對你說,我和芭芭拉都在思念你和你的家人,期待著能很快出現好消息。我們和你一樣,一心希望這一切痛苦儘早過去。”
“感謝你,總統先生。”斯隆說,“這真是極大的安慰。”
“我已給司法部下達了命令,”總統說,“要聯邦調查局把調查你家人的下落放在首位,根據需要可以調用政府其他各種力量。”
斯隆再一次表示了謝意。
白宮發言人隨即公佈了總統電話的內容,使得本來就很多的信息錦上添花。毋庸置疑,這些消息將會佔據所有網臺晚間新聞的主導位置。
克勞福德·斯隆的心緒是一團亂麻。
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他痴呆呆地遊蕩著,隱約期待蕩時會被告知整個這一幕只是個誤會,是一個一點就破的錯誤。可時間悄悄地流逝過去,傑西卡的沃爾沃依泊停在拉奇蒙特超級商場,根本不見她前來認車,這種期待看來愈來愈沒有指望了。
斯隆想起頭天晚上自己與傑西卡的交談,內心異常不安。正是他提起了綁架的潛在威脅,但令他煩惱的並不是這種偶合。長期的經驗告訴他,現實生活與真實新聞間的巧合俯拾皆是,有時簡直可說是鬼神莫測。而他現在的考慮,是覺得自己過於自私和自負,認為只有自身才可能成為綁架受害者。傑西卡甚至問到:“家裡人怎麼樣?他們也會成為目標嗎?”可他卻摒棄了這個想法,不相信會發生這種事,也不以為傑西卡和尼基需要接受保護。此刻,他深深埋怨自己的冷漠和忽略,心頭壓上了沉重的負罪感。
當然,他也很為自己的父親擔憂,安格斯被裹進去純屬偶然。他不期而至,結果不幸地掉入了綁架者的羅網。
那一天裡,有時候斯隆惱怒急躁,希望採取行動——任何行動,可又知道幾乎無事可做。他思量著去拉奇蒙特,又覺得去了毫無益處,而且怕再傳來新消息時,失去聯繫。另外,他待著不動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聯邦調查局來了三位專職特工,他們圍著斯隆展開了一系列緊張忙亂的行動。
特工奧蒂斯·哈夫洛克是三人中資歷最老的,他很快顯示了自己是一個“負責人”,這是馬蹄辦公室一位製作人觀察的結論。他堅持要直接到克勞福德·斯隆的辦公室,進去後,他向斯隆作了自我介紹,然後要求他的帶路人把網臺保安部部長叫來。接著,這位聯邦調查局的特工打了個電話,從紐約市警察局調來援助。
哈夫洛克矮小,敏捷,頭上已經光禿,一雙深陷的綠色眼睛,與人交談時,總是緊盯對方,極少轉開。臉上始終掛著一副懷疑的神情,似乎在說:這一切我以前都聽過和見過。不過接下來,斯隆和其他人會看到,這種並未明言的斷語是事實。哈夫洛克是聯邦調查局一位20多年的老特工,一生中大部分時間都在對付人類最邪惡的犯罪活動。
CBA的保安部長,頭髮斑白,是一位退休的紐約警察局偵探,他快速趕了過來。哈夫洛克對他說:“我要求立即將這層樓保護控制起來。那些抓走斯隆先生家屬的人可能會攻擊他本人。
派兩個你的安全警衛到電梯口,再在一切樓梯口設上崗。叫他們檢查,仔細檢查所有進出這層樓的人的身份。一等幹好這件事,開始徹底清查已經在這層樓上的每個人。明白嗎?”
那位上年紀的老頭爭辯道:“當然明白,我們大家都很關心斯隆先生。可我的人手並不是沒有限量,你要求太高。我還有其他保安任務不能疏忽。”
“你已經把它們給疏忽了,”哈夫洛克厲聲說。他拿出一張塑料身份證。“看看這個!我就是用它進這棟樓的。只把它朝樓下的警衛亮一下,他就揮手讓我進來了。”
保安部長仔細瞧瞧那張證,上面有一張穿制服的照片。
“那是誰的照片了”
“問問斯隆先生吧。”哈夫洛克把證件遞給了克勞福德·斯隆。
斯隆儘管心神不定,可一瞧之下,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是卡扎非上校。”
“這是我特地準備的。”這位聯邦調查局的人說,“我用它來證明類似你們這樣的公司,保安是多麼的鬆懈。”他對垂頭喪氣的保安部長說,“現在就去照我的辦。對這層樓加以控制,讓你的手下嚴格檢查身份證,別忘了照片。”
對方離開以後,哈夫洛克對斯隆說:“許多大公司的保安工作之所以很差,因為保安不是一個賺錢的部門,負責開支預算的人把它砍得只剩下架子。要是你們這裡保安工作得當,那就會將你和你家裡的人都保護起來。”
斯隆悲哀地說:“若是以前你在就好了,就可提出這一點了。”
幾分鐘前,哈夫洛克給紐約警察局去了電話,與偵探長交談了一會兒,告訴他發生了一起綁架案,要求派警察對克勞福特·斯隆實行保護。這時,外面傳來了好幾輛飛速接近的警車鳴叫聲,聲音越來越響,接著一下全部停住。一會兒後,身著制服的一位上尉和一位中尉大步流星地跨了進來。
“我希望你做的,”相互介紹後哈夫洛克對上尉說,“是在外面停放一二輛無線通話警車,表明警察在這裡,另外在外面每一個入口處布上警官,大廳裡也留一名。告訴你的手下,看見任何形跡可疑的人都要叫住加以盤問。”
上尉和中尉在保證盡力照辦之後,就一同離去了。
“恐怕你得常常見到我了,斯隆先生。”在剩下他倆時,那位特工說。“我奉命呆在你身邊。你聽到我講嗎,我們認為你也會成為綁架目標。”
“有時我是曾想過我也許會。”斯隆說。然後,為表達自己心頭越來越沉重的負罪感,他說:“可我從來沒有想到我家裡的人會遭到危險。”
“那是因為你按照常理在思考,可狡猾的罪犯卻是不可捉摸的。”
斯隆緊張地說:“你認為我們面臨的對手是這種人嗎?”
聯邦調查局的這位特工並不因此而略顯溫和之色,他極少浪費時間去講安慰的詞句。“我們還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但我發現不低估敵人總是有益的。而一旦結果是我過高地估計了他,那隻會對我有利。”
在他們談話的間歇,查克·英森敲敲辦公室的門,走了進來。
“如果我可以打斷一下……”當另外兩人點點頭後,執行製作人說,“克勞夫,我們大家都想盡全力,為你,為傑西卡、尼基……”
斯隆感激地說:“是的,我知道。”
“我們覺得你今晚不要再主持新聞了。一方面,大量的新聞都是有關你的。另一方面,即使你主持餘下的節目,那看起來也太像在正常履行公務,幾乎讓人覺得網臺一點不關心,而事實並不是這麼回事。”
斯隆沉思了一下,然後理解地說:“我想你們是對的。”
“我們想問一下,你是不是有情緒接受採訪——現場直接採訪。”
“你認為我應該嗎?”
“既然消息傳出去了,”英森說,“我認為引起的關注越廣越好。始終不能排除某個人看了後會提供點消息。”
“那麼我就接受。”
英森點點頭,接著又說:“你知道的,其他網臺和新聞社都想採訪你。你覺得今天下午舉行個記者招待會怎麼樣?”
斯隆擺出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可接著還是答應了。“行啊,就這樣吧。”
英森又問:“你們這裡結束後,克勞夫,你能到我的辦公室來一下嗎?我和萊斯都在那裡。我們想聽聽你對另外一些計劃的意見。”
哈夫洛克插嘴說:“我希望斯隆先生儘量呆在他的辦公室,靠近這部電話。”
“不管怎樣,我都會靠近的。”斯隆向他保證說。
特工哈夫洛克已經把自己和克勞福德·斯隆聯繫在一起,看來他也想跟著節目主持人走進英森的辦公室內去參加會議。
但英森攔住了他。
“我們要討論一些網臺的內部事務。我們一結束,你就可以見到斯隆先生。這期問,如果有什麼緊急的事情,你隨時可以闖進來。”
“若是你們不介意,”哈夫洛克說,“我現在就闖進去,看看斯隆先生去的是個什麼地方。”他毅然決然地從英森一旁擠進來,環視一番,退了出來。
“只是想弄準了,”他對英森說,“這裡再沒有其他進出通道。”
“我本來可以告訴你沒有的。”英森說。
哈夫洛克微微一笑。“有些事我喜歡親自查看。”他走出辦公室。在外面給自己找了張椅子。
聯邦調查局的這位特工對辦公室進行檢查時,萊斯利,奇平翰已坐在裡面。這時,看看斯隆和英森也在旁邊落了座,他開口說:“查克,你來給克勞夫講一下。”
“問題是,”英森正視著斯隆說,“我們不相信政府部門,不相信他們有能力應付這種局勢。此時,萊斯和我並不想再令你難過,但我們都記得聯邦調查局用了多長時間找著帕特里夏·赫斯特,一年半還不止。再說還有另外一些事。”
英森把手伸到桌上的一堆報紙間,拿出一本書,斯隆一下認出那是自己的那本《攝像機與真理》。英森把它打開到夾有書籤的一頁。
“克勞夫,你自己寫道:‘我們美國人在自己家後院免受恐怖主義之害的日子已經為時不長了。可我們對這種無所不在、無比殘忍的戰爭,無論在思想上還是其他方面還都毫無準備。’”
英森合上書,“萊斯和我都同意這一點。完全同意。”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重新聽聽自己的語言,斯隆又驚又恐。內心深處,他早已開始在思索,傑西卡、尼基和自己的父親被抓,是不是某種恐怖主義動機在後面作祟,說不定與自己有關呢。那麼現在作這一考慮是不是過於荒謬呢?看來並非這樣,因為這些同樣具有豐富經驗的新聞老將顯然在朝這方面考慮。好一陣後,他說:
“你們是不是真正認為恐怖主義分子……”
英森回答道:“這至少是一種可能,對吧?”
“是的。”斯隆緩緩地點點頭表示同意。“我也開始這樣思考了。”
“記住,”奇平翰插進來說,“此時此刻,我們絲毫不清楚綁架你家裡人的是誰,也不知道他們的要求。興許最後只是一次普通的綁架,為了要贖金,不過天曉得,那已經是夠糟的了。但由於你的名字和你的地位,我們同時還在考慮那些難以滿足的企圖。”
英森又揀起了剛才的話題。
“我們說到了聯邦調查局。同樣,我們不想增加你的憂慮,不過一旦傑西卡和其他兩人被用某種途徑偷偷劫持出了這個國家,這當然只是一種可能囉,那時恐怕政府依賴的就是中央情報局。可這些年來,美國國民在黎巴嫩遭到監禁,中央情報局雖然兵強馬壯,力量強大,有間諜衛星,有龐大的情報網和各式各樣的滲透關係,可從來也沒能發現一夥只認識幾個字的、專事恐怖活動的烏合之眾把他們關押在什麼地方。而這一切竟是在一個比特拉華州大不了多點的小國家裡。因此,誰又能說,同一個美國中央情報局在世界其他地方就會表現得更出色呢?”
“就是這個意思,克勞夫,”奇平翰說,“我們說不信賴政府部門。我們相信的是我們自己,作為一個慣於從事挖掘報導並積累了大量經驗的新聞機構,我們更有可能找到你家裡,如人被帶去的地方。”
這一天中,斯隆第一次來了點精神。
奇平翰繼續說:“所以我們決定成立CBA自己的調查特別工作組。一開始,我們努力的範圍是全國,然後,如果需要將展開到全世界。我們將動用我們的一切手段,同時發揮過去那些行之有效的調查技能。至於人手嘛,我們要投入所有最優秀的干將,從現在就開始。”
斯隆不由湧起一陣感激之情,同時也覺得一陣寬慰。他結巴巴地說:“萊斯……查克……”
奇平翰一打手勢止住了他。“別說啦,沒有必要。當然,這其中一部分是為了你,但它也是我們的工作。”
英森向前傾了傾身子。
“現在還有件事要問你一下,克勞夫。
特別工作組必須由一個幹練的記者或製作人統率,一個善於指揮,長於調查報導的人,同時你對他也有信心。有沒有誰你想提名?”
克勞福德·斯隆只是略一遲疑,把自己的個人感情與眼前生死攸關的事稍作權衡,然後堅定地說:“我提哈里·帕特里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