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下一片驚歎,蹦二狗他們幾個人報數,加起來足足有七八十塊,能趕上一兩場表演的收入了,居然張賢要賠?
李易也分外吃驚,急道:“師父,咱們可不能吃這個虧啊!一聽他們就是瞎報的數!”
張賢低聲道:“錢是小事,咱們魔術館的名聲是大事!寧可關門,也不能折了名聲!”
蹦二狗一聽張賢要賠錢,而且能賠出這麼大數目,這個傢伙見了錢如同見到親孃,貪財如命,頓時就動了心思,叫道:“那好!店老闆要賠,我們也不客氣,那你就賠吧!”
眾流氓都是見錢眼開之人,一個個都嫌自己剛才怎麼沒有多瞎編一點,聽蹦二狗都發話了,既然如此,不拿白不拿啊。於是眾流氓都齊刷刷地答應下來。
張賢又高聲道:“有要退票的客人,拿著票根,去找李老闆,我們也一概雙倍賠償。不願意退票的,也可以換成其他場的票,改日再來看。對不住大家,實在對不住!”
臺下觀眾哄的一聲,一片感嘆之聲,剛才就要走的那幾個,再也不願留在這裡,都急忙湧到李奉仁身旁,舉著票根,高喊著退票退票。
李奉仁聽張賢都這麼說了,只好連聲招呼著眾人,高喊:“退票的請這邊來,請這邊來!”領著眾人離開。
本還有一些想再等待一下,繼續看張賢魔術的人,見這麼多人呼呼啦啦的離座,早已沒有看戲法的情趣,也都不想再等下去,萬分遺憾地嘆著氣,起身離座。
就當眾人紛紛離場的時候,李嬌帶著五六個警察趕來,原來李嬌見有人鬧事,早就跑出去喊警察過來,好不容易這個時候才趕回來。
幾個警察無精打采地衝進來,就聽曹前罵得山響:“你們這些廢物!怎麼這個時候才來?”
警察一見是曹前在,趕忙打起精神,立正敬禮,圍攏過來。
李嬌快步趕到曹前身邊,衝曹前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這一笑把曹前弄的心花怒放,直想撲上去親李嬌一口,可礙著這裡人多眼雜,使勁把這些念頭憋了回去。
蹦二狗本見到攪黃了張賢的場子,還能得到張賢的賠償,正暗暗高興,這下見到警察來了這麼多,還是曹隊長的部下,不禁心中發虛,萬一張賢也學他們一樣耍賴,說話不算數,那還不見得能討到什麼便宜。蹦二狗一個勁地後悔,為什麼剛才沒有先拿錢,恐怕張賢是有意如此,把無關人等弄走,再慢慢收拾殘局。
蹦二狗不管再怎麼樣混球,見只剩了自己這一夥子人,還被警察圍著,臉上多少有點發虛,神色略顯慌亂。其他流氓更是沉不住氣,目光遊移,彼此打量。
曹前看得明白,哈哈大笑,罵道:“呦!蹦二狗,你慌個什麼蛋?你們這些丟錢的人,我怎麼見你們都這麼眼熟啊?而且我看你們還都彼此認識,這可巧了,小偷專偷彼此認識的人?你媽媽的,蹦二狗,你還想抵賴?你敢說你不是來搗亂的?”
蹦二狗知道自己已經落在下風,心裡罵了張賢千萬遍,只好嬉皮笑臉地對曹前說道:“曹隊長,我真的丟了錢,剛才臺上的張老闆已經說了,會賠給我的。張老闆都認了,我信得過張老闆,就不計較了。”
曹前一把拎住蹦二狗的衣服,罵道:“你他媽的獅子大張口地要錢,你當張老闆會讓你這王八羔子得逞?”
“曹隊長,算了!”戲臺上的張賢高聲說道,從戲臺一側走了下來,邊說邊說,“我剛才的確說過要賠他們的錢,我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曹隊長不必再為難他們。李易,去取錢來,我賠給下面幾位丟錢的朋友!”
李易儘管滿肚子不樂意,還是聽張賢的吩咐,趕忙鑽到後臺,取錢去了。
蹦二狗、曹前、李嬌等人聽張賢這麼說,都覺得不可思議,這個張賢到底是傻還是聰明?
張賢穩步走到蹦二狗他們跟前,抱拳鞠了一躬,說道:“小店肯定有做得不對之處,請各位多多原諒。”
蹦二狗有些尷尬,說道:“也沒有什麼不對的,我們,那個啥,咳,不好意思啊,我們丟了錢,我們也沒有想到……張老闆,你多多包涵。”
李易取了錢回來,張賢一一再問了一遍蹦二狗他們丟了多少錢,蹦二狗他們急急忙忙回答了,許多人前後數目都說不對,張賢並不在意,把錢給了他們,好言好語一番,仍然十分的客氣。
蹦二狗拿了錢,這些人儘管是無賴流氓,關公關二爺還是敬重的,知道張賢這是“仁義”,心裡不得不佩服,慌忙道了謝,一溜煙跑了個乾淨。
曹前、李嬌、李奉仁對張賢此舉滿肚子的疑問,都替張賢抱不平,張賢微微一笑,並不作答。
蹦二狗他們飛也似的逃回去見了豁牙金,七嘴八舌把事情講了,末了人人都不忘替張賢說了一通好話。蹦二狗更是說咱們這樣是不是做得有些過了,陳國絕對不是好鳥,相反張賢都是以德報怨,下次再見到張賢,實在不好意思再為難他。
豁牙金一個大嘴巴抽在蹦二狗臉上,狠狠罵道:“張賢是個好人,可咱們這些混街頭的臭流氓,寧肯得罪十個張賢這樣的好人,也不要得罪一個陳國這樣的賤貨!咱們這事要是給陳國辦砸了,陳國沒準會找誰來對付我們!”
蹦二狗捂著臉,連聲答應了,眾流氓都沉默不語,覺得自己乾的都是些生兒子沒屁眼的噁心事,心裡臊得慌。豁牙金當然明白自己的這些手下在想什麼,重重喘氣,也覺得這事幹得憋悶。
快到黃昏的時候,悅客魔術館的售票窗口丟進來一塊包著白紙的石頭,李奉仁攤開一看,心中大驚,趕忙帶著李嬌到後院去找了張賢。
張賢接過白紙,只見紙上寫著:對付你們的人是旺風樓陳國,陳國黑白通吃,我們也不敢得罪他,只好為他辦事。陳國已經鐵了心,要讓你們的店開不下去。我們這邊會打打馬虎眼,但是絕對不止我們一撥人會來對付你們,你們好自為之,趕快想其他辦法。祝李老闆、張老闆好運。
張賢看完,又遞給了李易看。張賢站起身慢慢悠悠踱了幾步,說道:“我本想再支持三兩天即可,看來事到如今,今天晚上的一場演不了了,立即關門吧!李老闆,麻煩你儘快貼出告示,就說悅客魔術館暫時停業,何日再開業,將另行通知。”
李奉仁神色一暗,慘聲道:“只能如此嗎?現在曹隊長都能幫我們了啊,我們只要多加防範,還是能支撐幾天的。”
張賢說道:“現在只能如此,暫避風頭。我們若是勉強支撐下去,只怕陳國會派人來點火,到時候把我們辛辛苦苦佈置的房子燒了,得不償失。李老闆,你若是見了陳國,千萬不要激動,就當我們從來不知道陳國在背後使壞。”
李奉仁嘆道:“陳國為什麼要這樣把我們斬盡殺絕啊?”
張賢說道:“李老闆,我還有其他的辦法,會讓悅客魔術館重新開業,陳國再也不敢來騷擾我們。”
李奉仁忙問道:“會是什麼辦法?”
張賢說道:“這個辦法我輕易不願使用,因為風險極大,可現在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李老闆、李嬌姑娘、李易。”
三人連忙應了。
張賢說道:“我們幾人從今天開始,分頭去打探一些消息,我要這樣……”
四人聚在桌邊,聽張賢細細囑咐,李奉仁、李嬌、李易臉上時而交錯著驚訝、擔心的表情,當然除此以外,眼神中仍是深深的佩服。
悅客魔術館關門大吉,店頭招牌也被取下!佈告張貼出來,有人驚訝有人嘆息有人遺憾,當然也有人暗自高興。李奉仁精神不振,在原來的售票窗口內處理最後的退票事宜,不少人來安慰,李奉仁只是苦笑不已。悅客魔術館大門緊閉,黑燈瞎火,毫無人氣。
陳國貓哭耗子,專程跑來“安慰”李奉仁,一口一個可惜啊可惜,實際上第一來看自己的“傑作”,第二還是要打張賢的主意。李奉仁見了陳國,強壓住胸口怒火,並不與陳國多說一句。陳國反反覆覆地問李奉仁張賢張先生可在,李奉仁回答張賢已經離開了京城,去向不明。
張賢又消失了,他在悅客魔術館還在經營的時候,就深居簡出,幾乎沒有人見到他在街頭走動。這下悅客魔術館關門,更是無處尋找。
陳國找人觀望了兩天,的確沒有張賢的一絲跡象,這才作罷。
天橋一帶沸沸揚揚地說了幾天張賢的事情,各種猜測都有,但悅客魔術館畢竟是關了,看過張賢魔術的不過數百人,說得再多也沒用,如同曇花一現,大家感慨之餘,漸漸也都淡忘了。
悅客魔術館關門後的第八天,北平城最大的酒樓,名叫匯賢酒樓,傍晚時分,店面裡張燈結綵,極為熱鬧。匯賢酒樓門口車水馬龍,貴客如雲,幾乎北平城有名有號的商家大戶都來到此處,門口盤查得極為嚴格,所有人都需持請帖入內,不明白的以為是哪個權貴人家過壽或者娶親,實際上這裡是段士章召集的京城商戶認捐大會。
段士章發了請帖,就算是鴻門宴,收到帖子的人誰敢不來?除非不想在京城這地頭上混了。所以北平市場馮從文和守備司令周健行請段士章出面,真的是迫不得已,段士章要是不說話,那些商戶就百般抵賴,萬般哭窮,誰也不肯多掏一個銅板。可他們這些人都懼怕段士章,段士章發起狠來,指著你的鼻子只需一句“你不準在京城做生意了”,不用等到段士章親自動手,和你做生意的商戶首先就不敢和你來往了。
劉管家操辦,請帖一發,戳上段士章的大名,說明時間地點,被點名的這些商人一個個都乖乖地按時到場。
匯賢酒樓本就是段士章旗下的產業,說它是北平城最大的酒樓,一點都不為過,不止是佔地面積大,氣派也足,乃是段士章把一個清朝的王爺趕出王爺府以後,收歸己有改建的。所以這麼上百號人到來,在貴賓樓的碩大後院中支開二十來張大桌,架了一個戲臺唱戲,還都綽綽有餘。
劉管家跑前跑後地迎客,始終堆著笑容,他辦事麻利,處事得體,又深得段士章信任,他一出面,和半個段士章來了一樣,所以無論是哪個客人見了他,都要趕緊鞠躬行禮,真不知是劉管家迎客,還是劉管家故意客氣,先給客人們足夠的面子,到時候好讓他們大掏腰包。
客人們一一坐定,桌上早就擺好了一等一的龍井,各色精美小點心不計其數。戲臺上有人玩雜耍,不管下面人看還是不看,都使足了勁頭表演,這些玩雜耍的,都是旺風樓陳國請來的,專門熱場來著。陳國還沒有資格坐到客人的位置上,這些到場的客人哪一個都比陳國有錢,指頭都賽過陳國大腿粗,所以陳國只是帶著隊伍來了,自己守在戲臺後面,一個一個地叮囑即將上臺的雜耍者要賣力,千萬不能出錯。